经营良心

◎康 胜

经营良心

◎康 胜

1

梅君武是沙湖市中泽建安项目部的经理，同时负责公司建筑材料的采购与出纳。

天刚刚亮，太阳跃出灰蒙蒙的云层，紫红色的火焰立刻将暗淡的天空照亮，一道道鲜艳的朝霞像是撑开一匹无际的蓝色绸缎。梅经理早早来到规摸庞大的建材市场购买材料。晨光熹微中，他开着咖啡色奥迪，缓慢向前寻找。已是七点，在乡下，农民早就到田里劳作了，可这市场还是安安静静的。忽然，他眼睛一亮，总算有家建材店开始营业。

他从车上下来，清雅的香水味在空气中悠悠漫开，只见梅经理西装革履，手里紧握黑色手包，抬头凝视店上的招牌——“宏伟建材”，这四个大字非常耀眼。

刚要迈进建材店，他兜里的手机突然响起，原来老总有事吩咐，叫他把材料的事办完后，立即到外省出差。合上手机后，他径直走进去，看见门里两排货架上整齐地摆放着各种建材，目光扫见墙上的营业执照，嘴角划过一丝淡淡的微笑，从手提包里拿出一份盖有公司印章的《材料申请单》。

店里有两名伙计，一个叫秦大勇，是老板的亲舅子，另一个叫李雄，是大勇的帮手，老板很少打理店里的事情。

大勇坐在收银桌前，悠闲地翻阅当天的晨报，李雄则坐在店门口玩手机，有人购物时便上前接待。梅经理兴致勃勃地把《材料申请单》交给大勇，大勇操一口标准的普通话，向梅经理介绍店里材料的性能和用途。梅经理慢条丝理地说：“你们能在三天时间内把材料都配齐吗？”一旁的李雄没有表态，只顾玩手机。大勇双手恭敬地接过梅经理手里的货单，快速浏览了一遍，并当场给出答复：“只需两天时间就行。配齐之后，叫车直接送到你们公司，车费我们承担，你只管放心收货好了。”听到这里，梅经理显得有些疑惑，开始询问起来，你是这家店的老板吗？一旁的李雄解释：“他是老板的亲舅子，也是销售经理，一切事宜由他全权负责。”

梅经理坐在椅子上，李雄忙沏茶，点烟。梅经理吐着烟圈，拿着《材料申请单》说：“这是我初次在你们店里买这么多材料，价格方面要同行中最低的，质量上要最好的。还有，发票要到位。”大勇忙说：“请梅经理放心，希望能和贵公司长期合作，质量服务绝对都有保障。材料送到后，给你打电话，你把货款给我……”最后，梅经理和大勇热情握手后，匆忙离去。

2

过了两天，梅经理订购的材料如期送到，可梅经理的助理告诉跟车的李雄，说梅经理到外地办事去了，可能下个月才回公司，回来后叫梅经理亲自去店里付款。李雄说：“那烦请在送货单上签字盖章。”助理照办后，将名片递给李雄。

回到店里，已是正午。太阳有些火辣，路旁的小草好像经受不了太阳的炙烤，叶子慢慢垂下，柏油路上的大黄狗吐着红红的舌头，直喘粗气。不远处，停着一辆红色别克轿车，大勇的姐姐秦秀鹃从车后尾箱里提出几个无籽西瓜，直奔自己店里。李雄见状，忙接过西瓜，放到冰箱里，顺手递给她一杯冰水。秀鹃便问，最近生意怎么样。大勇点头说还可以，就是有笔款还没有收回来，可能要过段时间，拿货的经理外出办事了。秀鹃语重心长地对他俩说：“当今社会，各种骗术都很高明，不要随便轻信于人……以后遇到类似欠款的情况，一定要请示我。”

听了姐姐一番掏心窝的话，大勇像霜打的茄子似的，心里很不是滋味。他深知，现在开店做生意不容易，当初，为了开这间50多平米的铺子，姐姐把所有积蓄都投了进去。晚上，大勇睡在木板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后来干脆坐在床前抽烟解愁。

都快到月底了，大勇按捺不住内心的焦虑，拨通梅经理的手机，开始的时候，说用户忙，再后来就是关机。大勇气极了，开始骂梅经理不讲信用，转而又是深深的失落。他放下手中的手机，坐在老板椅上，望着天花板发愣。一旁的李雄看在眼里，恨在心里。其实，自己才是罪魁祸首，如果送货那天听了大勇的话，就不会有如此严重的损失。看着送货单的金额和日期，也都将近一个月了，怎么音讯全无呢？李雄双眼死死盯着送货单的日期，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3

因为梅经理那笔款没有追回，大勇做事再也不敢擅作主张，重大事情都跟姐姐姐夫商议。但只要开票，就会想起那笔货款。早上，大勇的姐夫提着两份早餐来到店里，把他们叫到跟前，安慰他们说，既然事情已出，不要再想了，或许，梅经理某天事情办完了，就把货款给送来了，这也不足为奇啊，一定要振作起来。俗话说，吃一堑，长一智，凡事都要谨慎，以后可不许犯这种低级错误。在大勇的记忆里，前两年姐夫长胖很多，没想到这事发生后，他整个人憔悴了许多。可他的笑容，有谁能真正领悟呢？在这个物质横流、金钱至上的世俗世界里，能够学会用一种豁达的胸襟坦然面对，自是一种洒脱的境界。越是这样，大勇心里越感到愧疚。

空闲时，大勇对李雄说，下午我有事要外出一趟，要是有人问我去哪儿了，就说不知道，其他的不必多说，连我姐和姐夫都不要告诉，免得担心。当然，李雄的直觉告诉自己，大勇是替他办事。

大勇按梅经理助理给的名片地址，找到那家公司。守门的保安告诉他，项目部经理梅君武上个月二十八号陪外省客户喝酒，在返回沙湖的途中，突发脑溢血，因抢救无效死亡。大勇听到这消息，犹如晴天霹雳，半蹲在地，紧闭双眼，感觉地动山摇，汹涌的海涛向他袭来。

保安看见情况不妙，连忙叫上几个同事，把他扶到保安室。休息片刻，大勇的情绪逐渐稳定下来，接着打听梅经理的事。正在这时，一个女孩路过保安室，双手搂着一大叠文件，她面带微笑，向大勇走来，并介绍了自己。原来是梅经理的助理。她把大勇带到梅经理生前的办公室，把一包牛皮信封交到大勇手里，接着说道，我们经理在没有出事之前，常在办公室提到你。那笔款没有按时给你，他心里总过意不去……

大勇拿着信封，兴高采烈地回到店里，他迫不及待地打开沉甸甸的信封，顿时傻眼了，梅经理不仅把款给还清了（是用支票形式），还写了一封情真意切、直抒胸襟的信：

秦大勇先生：

我是项目部经理梅君武，在一个月以前，我在你店采购一批建筑材料，当时是准备货到付款的，由于经常出差，把货款的事情给耽搁了，给你带来经济上的不便，敬请谅解。再就是，公司的资金周转出了故障，导致没能再去照顾你的生意，请不要责怪我。信封里的支票，是我付给你的货款，务必要收下，不然，我的良心会受到谴责的。最后，我代表中泽建安公司祝你们财源广进，生意兴隆！

大勇看完，仿佛寒冷的冬夜不期而至，冰冻刺骨，窗外的雨倾盆而注，一颗挨着一颗，泪水也滂沱了，如窗外那断了线的雨珠……

（责任编辑 陈安丽）

康胜，男，1985年出生，湖北蕲春人，大专学历，笔名竹韵、左手、寒珊岭，黄冈市作家协会会员。中学时代开始文学创作，已在 《羊城晚报》《佛山文艺》《山花》《朔方》《黄河文学》《北方文学》《北京文学》等报刊发表作品近百篇，多篇作品被《读者》《意林》《作家文苑》等转载，蝉联三届胡风文学奖，作品多次入选各种年度文学选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