疼
2017-03-02梁圣煊
梁圣煊
五年前的秋天,在科尔沁大草原采访归来的父亲,带回一只不足三周大的狗崽。我给它起名为灰格。灰格浅灰色的毛顺长而浓密,在阳光的照射下散发出柔和的光芒,淡绿色的眸子炯炯有神,神秘而深邃。
我的生活中有了灰格,好像多了一束阳光。
这年冬天下了场大雪,隔着玻璃,灰格望着白茫茫的大地,不停地狂吠,而后咬我衣角,把我往门口拽,我知道它是要出去遛遛。踏着没过脚面的大雪,我小心翼翼,灰格却撒开了欢,兴奋地跑着跳着,我在后面紧追。跑到小区外五百多米远的大片空地上时,不料突然一脚踏空,我吓得大叫一声,人便掉入一个深坑里。我的身体很快地下沉,雪迅速没过我的头顶,我的眼前一片漆黑,心脏仿佛停止了跳动,便人事不省了。不知过了多久,我睁开眼睛时,却发现自己躺在医院里。妈妈告诉我,是灰格救了我的命。它跑回家门外大叫,还用爪子使劲挠门,在灰格的指引下,爸妈找到已昏迷的我。
灰格快一岁的时候出现端倪:它极爱吃生肉,且身型变大的速度令人惊异。妈妈疑问道:“怎么越长越像狼呢。”疑惑的爸爸找来动物专家鉴定,灰格竟然是只草原狼!为安全起见,父亲主动联系动物园,要将灰格送过去。
我叫道:“坚决不能送到动物园!”在我看来,死亡对狼并不可怕,但在圈养中死去才令人悲哀。更因为灰格不是宠物,它身体里流淌着野性的血液。于是,我提议利用暑假时间,把灰格野外放生到它的故乡科尔沁大草原。父母拗不过,也觉得我说的有些道理,便同意了我的建议。
八月的一天清晨,天空沾染着抽离不开的薄雾,我们一家三口驱车千里来到地处内蒙古赤峰北的科尔沁大草原。许是预感到自己要跟主人离别,灰格的情绪极不稳定,瞳孔里写满了惊慌,我把它紧紧抱在怀里,一刻也不愿松手。
当晚,我们借宿在一个牧民家里。第二天一大早,我们驱车几十里,来到草原的一个土包上。拉开车门,灰格迫不及待跳下,狂奔起来,忽而停下脚步,扭头看着我们,一动不动,驻足了足足有一分钟。我挥挥手,示意它继续向前走,灰格见状,一转身隐没在荒野之中……
晚上,躺在借宿的牧民家,正在担忧灰格的我,突然听到阵阵狗叫声!心头一震,这熟悉的声音!“灰格!”一开门,它向我扑来,脸贴着脸,我热泪汹涌而出……
第二天,我们在当地牧民的指点下,来到草原深处的“狼道”,把灰格放养在“狼道”边,然后我们一步三回头地离开了。
自那以后,我们再也没有见到过灰格。我常常对着北方发问:灰格,你在大草原生活得好吗?
是啊,荒原和远方才是灰格的归宿与精神家园。
与灰格分别后,我思考着怎样的爱才是真正的爱,应该是有理智有节制的,这才是大爱与长情啊!流水有声,时光无痕。此去经年,可是对灰格的思念,一直潜伏在我脑海里,动不动就会冒出来;它还会钻进我的梦中,我们一起嬉戏,一同玩耍……
从来不用想起,永远也不会忘记。
(編辑:彭宇)
评点:张引
文章充满了传奇色彩。一只草原狼幼崽被作者一家误作狗崽来喂养;机智的草原狼营救了遭遇不测的作者;作者一家最终到草原放生了草原狼……这一幕幕感人肺腑的画面,演绎出了动物和人类和谐共生的关系。作者以“疼”为文章标题,但全篇却不见“疼”的只言片语,作者将其对草原狼的心疼、爱惜之情都悄悄地隐藏在了娓娓道来的叙事中,这份隐忍、深沉的情感比任何直白的表达都令人震撼,正如作者所言,这是一种“有理智有节制的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