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PP下载

冬至何至(散文)

2017-03-01四丫头

红豆 2017年3期
关键词:女店主水饺荠菜

四丫头,本名徐向群,青年作家。中国作家协会会员,南宁市作家协会副主席。鲁迅文学院高研班作家。多部作品发表于《人民文学》《十月》《广西文学》《广州文艺》等期刊。出版长篇小说《爱情不设房》《年华轻度忧伤》《错过的情人》《等风来 在世界彼端》及小说集《欢歌》。作品入选《中国家风》《诗意的日子》等书籍。

冬至又至。这一天夜最长,昼最短。白昼与黑夜交汇的那一刻,我在太阳面前匍匐下来,冬夜渐次沉寂。白天就此流走,长夜全无尽头,孤枕独眠,辗转反侧,思绪万千。

犹记得儿时,父亲在北方大城市工作,母亲带着我们姐妹住在僻静的乡下,每逢冬至,全家人才能团圆。家人围坐在一起,欢快地包饺子。母亲擀皮儿,父亲剁馅儿,皮要擀得不薄不厚,馅是荠菜加上五花肉,母亲从野地里采来新鲜的荠菜,洗净,然后同猪肉一起切成碎末,搅拌均匀。我们三姐妹一闻到肉香,便跑进家门,不容分说地“五龙下海”,伸手来抓面团,却被父亲喝去洗手。洗净的双手开始变得灵巧,将一个个面团捏成猫儿狗儿等,姐姐捏出的玩偶活灵活现,妹妹年幼,只会搓些圆球之类,我的则是四不像。

一家人捏出的饺子也是形态各异,除了父亲的元宝饺子、母亲的三角饺,还有姐姐的动物饺、妹妹的球形饺,而我包的水饺,要么看不出形状,要么一煮就松散了。饺子熟了,香气袭人,不等饺子起锅,顽皮的我就偷吃了好几个。母亲担忧地说,这孩子,以后的路会更艰难些。

那时家里条件有限,一年也吃不到几次饺子。因为饺子,我牢牢地记住了“冬至”这个日子。一听说冬至到了,一整天都是幸福的,夜里时常兴奋得睡不着。母亲说,冬至不吃饺子会冻耳朵。有一年因为腹泻,我勉强咽下一碗小米粥,很快又上吐下泻,那年冬至的饺子自然没有吃成。那年的我,整个冬天都过得惴惴不安,担心会不会冻耳朵。

青春越来越近,童年越来越远,故乡也越来越遥远。12岁那年,全家随父亲一起搬迁到北方一座繁华的大城市,吃饺子成了寻常事。但冬至全家依旧一起包饺子,我包的饺子也像模像样,再也不会像儿时那般调皮,垂涎刚出锅的饺子。那年,父亲在众多的饺子中,包了一枚一角钱硬币到其中一个饺子中,恰巧被我吃到了。母亲欣慰地说,这孩子命硬,又倔,好在运气不错。

三姐妹中,母亲最担心的是身为老二的我。我的成长之路磕磕绊绊,从未让父母省心过。大学一毕业,我便独自背上行囊,远离家乡,前往南方一座城市工作。冬至前夕,我经历了失业、失恋等一连串打击,坠入人生的低谷。身处异乡的我,疯狂怀念父母包的香喷喷的荠菜饺子。南方的冬天,清冷、孤寒,我背着来时的行囊,渴望在大街上寻一家饺子店,同自己过冬至这个节日,却遍寻无果。一家汤圆店的女店主看出我的心思,笑问:你是从北方来的吧?我们南方人冬至是吃汤圆的。

我恍然。那年的冬至,我吃的是汤圆,汤圆同饺子一样,都是有馅的,不同的是,它们一个圆滑一个棱角分明,一个甜一个咸,一个搭配醪糟更美味,一个配酱油和醋更开胃。我从一碗汤圆中悟出人生的方与圆、适当妥协、分工协作等道理。那碗汤圆我吃了一个多小时,吃完,才察觉钱包被盗了。好心的女店主并未收我的钱,我却在他乡的街头泪流满面。我想,我也许是想念家乡的饺子了。

几年后,我在南方渐渐地安定了下来。一到冬至,无论多忙,我都会飞回家同家人团聚,全家一起包香得馋人的荠菜饺子。如今的我,依旧会调皮地捏出一些四不像的异形饺子,依旧会在厨房里偷食,母亲却不再为我担忧了。我告诉母亲,冬至那天,北方吃水饺,南方吃汤圆。吃饺子不冻耳朵,吃了汤圆大一岁。现在交通發达,我上午在南方吃汤圆,下午赶回北方吃水饺,既不会“冻耳朵”,也可以“大一岁”。她说,这孩子,有事没事往家里跑,瞎浪费钱。

今年的冬至,是本年最冷的一天,但极冷过后是暖和的春天。这一天,夜长昼短,但长与短,其实是一种感觉,抑或是一种错觉。冬至,是结束,更是开始。

天上有月亮,地上有远方。我抖落身上的尘埃,缓慢而坚毅地走入冬天的深处。

责任编辑 谢 蓉

猜你喜欢

女店主水饺荠菜
婚后不能赊账
荠 菜
润心的水饺
第一次包水饺
巧解对联猜姓名
半枚创可贴
吃水饺
春在溪头荠菜花
挖荠菜
挖荠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