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林黛玉
2017-02-28崔之凡
崔之凡
那一年,你母亲过世,体弱多病的你无奈地告别故乡,远去贾府,投靠亲戚。我是你行舟之上,远途之中,辗转反侧轻拭泪痕的手帕,你在深夜哭诉命运多舛,怨恨弱不胜衣,但我只能静静地陪着你。
那一年,你初入贾府,处处小心、事事谨慎,察言观色,改掉旧习。我是你夜里小心翼翼相对倾诉的手帕。你的艰辛和寄人篱下的无奈,我看在眼里,痛在心上,但我只能静静地陪着你。
那一年,你初遇宝玉。听到他那句“好像在哪里见过妹妹”,你回来躺在榻上笑了好久。你说这世间怎么有这么痴的呆子。我太久没看到你笑得那样开心,但很快你又迟疑了。我知道你的担心,你总是太过谨慎,害怕自己招惹了是非。我知道你的无奈,但我只能静静地陪着你。
那一次,宝玉送来了旧手帕,你一会儿拿起我,一会儿又看看那些手帕,你皱着眉头,像个永远也不能安心的孩子,真无愧“颦颦”二字,最终你放下了我。你又笑了,你自言自语,说他这是怕你担心宝钗分了他的心,所以送了旧手帕,劝慰你新不如旧,不必忧虑。你又说手帕是定情之物,你要好好地保存它們。但你又哭了,你太爱哭了,你害怕无人操持你的大事,无人懂你的心思。我懂,但我只能静静地陪你。
你用我裹过落花,对着我写下《秋窗风雨夕》,你一直追问“他日葬依知是谁”,你过早地窥透了自己的生死,于是你更加小心翼翼。你顾及得太多,又表达得太少。别人都说你爱使小性子,只有我和宝玉知道,那是你瞻前顾后、太过多情的无奈。宝玉能把你逗笑,陪你读书,但我只能静静地陪着你。
宝玉要娶宝钗了,所有人都心知肚明,其实你也知道,你的病更重了。可你是那样清高,又那样谨慎。你不肯问,又不肯抗争。最终你还是失败了,和千百年来许多痴情人一样,你太相信情,又总是忽视了世事的不可捉摸。
你知道自己时日无多,要来了那些旧手帕,倚在榻上,把它们投进了炉火里。那是你第一次这样坚决,因为一切都早已注定。我夹杂在其中,炉火吞没了我,还有你永远流不完的泪水。那么就这样,“一别两心宽”。你的头默默垂下,十二钗册上又勾了一笔,就着余烬我望着你,让我陪着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