淬

顾佳颖

雨过天睛云破处，这般颜色做将来。

那烟雨天青色的汝瓷，温润纯净，似飘荡千年的美丽与哀愁，在迷离烟色里渐渐晕染了痕迹。素胎青釉色，恍若云煙往事，空灵俊秀，飘逸出尘。

这是汝瓷的模样。

然而，它需要经历无数艰险，才能刻画出如此秀雅的容颜。拉坯、利坯、画坯、施釉……也曾被掷于坯车，轮制出粗厚的躯体；也曾被反复旋削，忍受褪落之痛；也曾被关入窑中，抵抗着炙热的火舌……

“青如天，面如玉，蝉翼纹，晨星稀。”虽然如此，它依旧咬紧牙关一路走来，历尽艰难的蜕变。秀雅姿容的背后，是一段漫长的灰暗岁月。

瓷如此，银亦如此。雪色碎银熔于火中，若非得工匠细密地敲打、雕刻，又怎能为簪、为镜、为盏？又怎能美了佳人的发髻、临镜的妆容？又怎能描绘岁月静好细水长流的光阴？也许它曾映着平淡的素辉，但此刻早已清如芙蕖，洁白胜雪。

还有鼎。若不能忍受烈火的炙烤，不过是一块笨重的废铜罢了，又何以托起远古的文明，让今日的人们听见千年前的颂歌？

或许，并非每一条艰苦的道路都能通向光明，但那灿烂的光焰之后，一定积着来时路上浓重的烟云。

反观当下，又有多少人能把自己交给火去淬炼，交给苦难去洗礼？成功很远，更多的人是以一种姿态在仰望，望着那云端深处的微光。但同时却想着捷径，想着避开一切可能的危险，渴望以轻松而快速的方式摘取星辰。若是如此，便永远也得不到恒久明亮的星。纵使恰巧得了流星，也仅仅是虚幻的外衣，稍纵即逝，只余徒然。

曾经，《浮士德》几乎耗尽了歌德毕生的心血，顾炎武将三十载光阴悉数投入《日知录》的写作之中，孔尚任字斟句酌，花费近十五年时间最终完成了《桃花扇》……他们的文学路走得无比漫长苦涩，却终究迎来了万丈霞光。

不仅是文学路，生活有很多条路，每个人都将选择其中之一走下去。前方或许是未知的危险，但愿你永不停止，永不后退。

淬，淬火，淬心。

假如你把自己的心淬炼得足够强大，足以抵御外界的一切风雨，那么，最后的最后，浓烟终将散去。而后，时光浸染，云淡风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