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宋灭亡的导火索
2017-02-27李利峰
李利峰
在辽、金交替之际,金、宋结盟,共同抗辽,在冀东地区上演了一出宋、金、辽“三国演义”,辽兴军节度副使张觉叛金降宋事件成为引发北宋灭亡的导火索。
张觉叛金降宋的经过
张觉(一作“张瑴”),滦州义丰县(义丰,滦州附郭县。今唐山市滦县)人。辽天祚帝乾统元年(公元1101年)进士,累官至平州辽兴军节度副使。
辽保大二年(金天辅六年,宋宣和四年,公元1122年)正月,金兵攻破辽中京大定府(治所在今内蒙古宁城县)。辽天祚皇帝闻讯逃往夹山,留宰相张琳、李处温与皇叔秦晋国王耶律淳守卫燕京。朝中不可一日无主。三月十四日,宰相李处温与奚王、知北院枢密事兼诸军都统回离保(又作“和勒博”,汉名“萧干”),翰林承旨耶律大石,知枢密院事左企弓、虞仲文,枢密使曹勇义,参知政事康公弼等拥立耶律淳为帝,遥降天祚帝为湘阴王。六月,耶律淳去世,众人立其妻萧德妃(萧普贤女)为皇太后,主持军国大事,遥立天祚帝次子秦王耶律定(随父逃亡)为帝。此时平州内乱,乡兵杀辽平州节度使萧谛里“全族二百口,劫掠家资数十万”(宋·叶礼隆《契丹国志》),节度副使张觉以平乱功被众人推举“ 权领州事”。张觉“知契丹必亡,尽籍丁壮,得五万人,马千匹,招豪杰,潜练兵马”。不久,辽萧太后(萧德妃)命太子少保时立爱出任辽兴军节度使,但是张觉“有不容之意”(《契丹国志》)。十二月,金太祖完颜阿骨打率师攻取燕京。
辽保大三年(金天辅七年,公元1123年)正月,金太祖派平州人韩询持诏谕平州官民:“一应在彼大小官员,可皆充旧职,诸囚禁配隶并从释免。”时立爱降金,金太祖赦免平州官吏,并命时立爱招抚诸州县。金帅完颜宗翰(原名粘没喝,一作粘罕)取燕京时,问辽故参知政事康公弼:张觉这个人怎么样?康公弼说张觉“狂妄寡谋,虽有乡兵,彼何能为?示之不疑,图之未晚。”。宗翰又欲统精兵三千,先下平州,擒拿张觉。“左企弓辈以为然”,独康公弼说:“若加兵,是趣之叛也。”于是派康公弼前往平州试探张觉,张觉说:“独平州未解甲者,防萧干(辽奚王回离保,逃到箭笴山即今青龙满族自治县祖山称帝)耳。”又用重金贿赂康公弼,康公弼回复说:“彼无足虑。”(《辽史·天祚帝本纪》)。宗翰信以为真。张觉见辽国大势已去,于是降金,金加封为营州邻海军节度使(治今昌黎县),仍知平州。时立爱“察其(张觉)有异志,常称疾不出”,张觉“依旧权知州事”。
二月,辽来州(辖域今辽宁绥中县、兴城市西南一带)节度使田颢、隰州(今辽宁兴城市区一带)刺史杜师回、迁州(今秦皇岛市山海关区、海港区石门寨、驻操营一带)刺史高永福、润州(今海港区海阳镇、杜庄一带)刺史张成皆降,辽西地区尽归金朝所有。金升平州为南京,加封张觉为试中书门下平章事,判留守事,令平州节度使时立爱还乡。但是张觉以为金朝并不信任自己,心怀不满,拥兵自重。金太祖“闻觉有异志”,不敢麻痹大意,派遣左仆射刘彦宗及完颜斜钵前去安抚,传达圣谕:“平山一郡今为南京,节度使今为留守,恩亦厚矣。或言汝等阴有异图,何为当此农时辄相扇动,非去危就安之计也?”(《金史·张觉传》)。但张觉不听,按兵不动。
五月初,金人准备兑现“海上之盟”,将燕京让给宋朝,但又不甘心把到嘴的肉吐出来,就强迫燕京官民迁往京师(沈州,今沈阳),留给宋朝一座空城。“燕民流离道路,不胜其苦。”当路过平州时,燕人怂恿张觉说:“公今临巨镇,握强兵,尽忠于辽,必能使我复归乡土,人心亦惟公是望。”张觉闻言怦然心动,遂召集诸将领商议,众人迎合说:“闻天祚兵势复振,出没漠南。公若仗义勤王,奉迎天祚,以图中兴,先责左企弓等叛降之罪而诛之,尽归燕民,使复某业。而以平州归宋,则宋无不接纳,平州遂为蕃镇矣。即后日金人加兵,内用平山之军,外得宋为之援,又何惧焉!”张觉谨慎地说:“此大事也,不可草草。翰林学士李石智而多谋,可召与议。”(《辽史·天祚皇帝本纪》)。李石至,其言与张觉的想法不谋而合。
五月十四日,辽降臣左企弓等人“过平州,舍于栗林下”(《金史·左企弓传》),张觉“乃遣张谦率五百余骑,传留守令,召宰相左企弓、曹勇义、枢密使虞仲文、参知政事康公弼至滦河西岸”(《辽史·天祚皇帝本纪》),以“十大罪状”,“使人杀之于栗林下”(《金史·张觉传》)。“纵燕人归燕”“悉遣徙民归”(《宋史·张觉传》)。“燕人患迁,今得归皆大悦。”(《三朝北盟会编》)。张觉占据南京,发动叛乱。
金太祖闻变大惊,诏谕南京官民曰:“今止坐首恶,余并释之。”(《金史·张觉传》)。张觉统兵五万,屯于润州(治今秦皇岛市海港区海阳镇)近郊。金太祖遣同父异母弟南路都统完颜闍母“将骑三千”,自锦州来讨,张觉率隰州、来州、迁州、润州之兵迎战。闍母至润州,击败张觉军,追逐到榆关(今秦皇岛市抚宁区榆关镇),“遣俘持书招之”,希望他能悬崖勒马,痛改前非。但张觉毫无悔改之意。
六月初一日,闍母追击张觉至营州(治今昌黎县城),本欲乘胜追击,攻取南京(治今卢龙县城),时值雨季,酷暑难耐,道路泥泞,行军不便,“闍母以兵少,不交锋而归,大书州城门曰:‘夏热且去,今冬再来。”,“退屯于海堧”。张觉向宋朝谎报军情,邀功请赏。“瑴(张觉)即妄以捷闻于宋,邀求银绢数万匹,并诰敕数道犒赏。”“喜为得计,遂以平、营、滦三州降宋。”(《契丹国志》、《三朝北盟会编》)。俗话说,没有金刚钻,别揽瓷器活。宋徽宗志大才疏,偏听偏信,接纳张觉,最终遭致灭顶之灾。
六月初五日,张觉派掌书记张钧、参谋军事张敦固向宋朝燕山宣抚使王安中递交《遣使诣宋安抚司书》,并向宋燕山路同知詹度递交《诣宋纳土状》,表示愿“纳土归朝”。
当时,燕人李汝弼(翰林学士李石)、高党(三司使高履)拜见王安中,劝宋纳降。“安中亦以为然”,“朝廷多从其说”(清·黄以周《续资治通鉴长编拾补》),独燕山路转运使赵良嗣“力争以为不可”(南宋·杨仲良《皇宋通鉴长编纪事本末》)。宋徽宗不听劝阻,接纳叛军。赵良嗣“坐夺职,削五阶。”(《宋史·趙良嗣传》)。
宋朝改平州为泰宁军,封张觉为节度使。“已而宣抚司以瑴破除闍母捷书闻,又遣其弟来通款,朝廷遂授瑴泰宁军节度使,世袭平州。其属卫甫、赵仁彦、张钧、张敦固皆擢徽猷阁待制。”(清·黄以周《续资治通鉴长编拾补》)。
九月二十八日,闍母与张觉部将王孝古交战于新安镇楼峰口(今秦皇岛市抚宁区芦峰口村。辽初于抚宁城区置新安镇,属平州。金大定二十九年升为抚宁县。2015年8月改设秦皇岛市抚宁区),觉军大败。
十月二十日,闍母追击到新安镇兔耳山(在今抚宁城区西七里),大败,张觉报捷于宋朝。
十一月初三日,金太宗完颜吴乞买命完颜宗望为南路军都统,统帅闍母军讨伐张觉,海滨诸郡县皆降。二十一日,宋徽宗命李安弼(李汝弼)赉诏还平州,以金花笺御笔付张觉弟,“令面授”。张觉“得宋诏喜,率官属郊迎”。宗望乘其不备,以千骑突袭,在南京城(今卢龙县城)东大败张觉军,“(宋)朝廷所赐诏旨,皆为金人所得”,“瑴(张觉)母及妻已为金人所戮,并得瑴弟所怀御笔。”(南宋·杨仲良著《皇宋通鉴长编纪事本末》)。
闍母击败守将张忠嗣、张敦固,“城中人执觉父及其二子来献,宗望杀之。使以诏书宣谕城中张敦固等出降。使使与敦固俱入城收兵仗。城中人杀使者,立敦固为都统,劫府库,掠居民,乘城拒守”,“张敦固以兵八千分四队出战,大败。”“阇母克南京,兵执伪都统张敦固杀之。”(《金史·宗望传》)。
张觉仓皇逃奔宋燕山府,王安中藏之于常胜军甲仗库中。宗望追击至燕山府城下,“以纳叛责宋宣抚司,索张觉”,王安中不得不杀张觉及其二子,交给金人。十一月,“金人取平州,张觉走燕山,金人索之甚急,命王安中缢杀,函其首送之。”(《宋史·徽宗本纪》)。
张觉叛变的后果
张觉叛变后,金兵大开杀戒,营州城(今昌黎县城)内生灵涂炭,血流成河。“是州之民屠戮殆尽,存者贫民十数家。”(宋·许亢宗《宣和乙巳奉使金国行程录》)。金天会元年(即金天辅七年、保大三年)十一月,金人“徙迁、润、来、隰四州之民于沈州(今辽宁沈阳市)。”(《金史·太宗本纪》),四州之民饱受流离之苦。
王安中杀张觉,使宋将离心离德,纷纷倒戈。宋燕山府路同知、常胜军帅郭药师兔死狐悲,“深尤宋人,而无自固之志矣”。“燕京降将及常胜军皆泣下,郭药师自言曰:‘若来索药师,当奈何?自是,降将卒皆解体。”(《金史·张觉传》)。郭药师降金后,任燕京留守,死心塌地地为金人效力,在消灭北宋中立下汗马功劳。
通过剿灭张觉叛乱,使金人认识到宋朝外强中干的本质,故以宋朝收留叛军为借口,大举伐宋,导致北宋灭亡。金太宗天会三年(北宋宣和七年,公元1125年)十月,金太宗诏左副元帅完颜宗翰、右副元帅完颜宗望兵分两路伐宋。金天会四年(宋钦宗靖康元年,公元1126年)十一月,两路大军会合,抵宋都城汴梁(今河南开封)。十二月,宋徽宗令皇太子赵桓嗣位(即宋钦宗),宋钦宗出城投降。金天会五年(宋靖康二年,公元1127年)四月初一日,宋徽宗、宋钦宗被宗望、宗翰掳走,北宋灭亡,史称“靖康之耻”。
张觉的历史评价
历来学者对张觉叛金附宋评价不高。元朝史官在编纂辽、金、宋三朝史时,对张觉叛变并不认同。《宋史》将其列为“奸臣”,《金史》列为“叛臣”,《辽史》没有立传,其事迹写入《天祚皇帝本纪》中。
张觉叛乱后,“复称保大三年,绘天祚像于厅事,每事告而后行”,假意奉辽,口惠而实不至。“张瑴之拒金人也,外则送款于大宋,通好于萧干(奚王回离保),而缓急求援;内则奉天祚画像,举事白而后行,诈遣人奉迎,以图兴复。”(南宋史愿《亡辽录》)。张觉未奉旨就诛杀左企弓等大臣,对萧太后派来的平州节度使时立爱“拒弗纳”(《宋史·张觉传》),抗旨不遵。
张觉“必不得已则归中国”,嫁祸于宋,授金人以口实。张觉是一块烫手的山芋,宋徽宗不听良言相劝,接纳叛军,引火烧身,导致北宋灭亡。《宋史·徽宗本纪》评价说:“辽天祚之亡,张觉举平州来归,(赵)良嗣以为纳之失信于金,必启外侮。使二人之计行,宋不立徽宗,不纳张觉,金虽强,何衅以伐宋哉?以是知事变之来,虽小人亦能知之,而君子有所不能制也。”
张觉在辽时为平州节度副使,降金后加封营州邻海军节度使,统领营、平、滦三州,后又升为南京留守,可谓信任有加,恩重如山。他却出尔反尔,言而无信,叛入宋朝。《金史》称“金人以燕山与宋,遂启张觉跳梁之心,觉岂为宋者哉?盖欲乘时以徼利耳!”可以说,张觉是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投机分子,却落个身首异处、家破人亡的可耻下场。
(作者单位:秦皇島市抚宁区档案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