镜头里的爱人

2017-02-25

中国国家旅游 2017年2期

很多摄影师拿起相机时，首先对准的就是最亲近的爱人。有些摄影师一直乐此不疲地把爱人作为拍摄对象，其中不乏如雷贯耳的摄影大师。镜头下的爱人表现出自己最真实的一面，毫无防备地流露温柔，按下快门，美好的瞬间就变成了绵长的回忆。爱侣给摄影师们带来灵感，对他们的创作起到推波助澜的作用，最重要的是，每一张照片都饱含深情。

一年一度的情人节将至，不妨重温一下，摄影师们曾用哪些独特的方式，透过镜头表达对伴侣真挚的爱。

吉吉的传奇人生

吉吉从头到脚都美得无可挑剔。

——曼·雷

曼·雷（Man Ray，1890 —1979）是20世纪二三十年代巴黎摄影界的风云人物，他在法国住了44年，巴黎是他主要的艺术创作基地，因此常常被错认为“法国人”，其实他出生于美国费城布鲁克林区的一个犹太家庭，确切地说，他是一个在法国进行艺术创作的美国人。曼·雷是美国第一批抽象画家，也和欧洲前卫艺术接触频繁，1915年他开始尝试摄影艺术，同时兼做电影及绘画工作；1921年他从纽约搬到巴黎，此后毕生以摄影为主要工作。

曼·雷一生爱过很多女人，其中，和吉吉（Kiki）的感情更成为摄影史上的一段传奇。

吉吉原名艾丽丝·普兰（Alice Prin），出生于法国勃艮第，是个私生女，生父与她住在同一条街，但从来不承认这个女儿；母亲在巴黎打工，生下她后就没再出现，她和外婆相依为命，常常饿着肚子，浑身跳蚤却没有钱洗澡。1913年，12岁的艾丽丝去巴黎投奔母亲，先上了一年的学，然后母亲送她到印刷厂做装订工，后来又去面包店做女佣，因为小小年纪就开始化妆，还跟店里的小伙计偷偷亲热，她被老板娘赶走。身无分文的艾丽丝开始给雕塑家做裸体模特，母亲为此和她断绝关系。为了生存，她画过画，演过实验电影，在夜总会唱过歌，她的裸体形象也成就过许多艺术家。1918年，她与波兰画家莫里斯·曼德斯基相爱，并成为他多幅画作的模特，曼德斯基给她起了一个昵称“吉吉”，她喜欢这两个简短的音节。

吉吉和曼·雷邂逅于一间小酒馆。当时吉吉正在跟不让她进门的酒保吵架，曼·雷帮她解了围，当晚他们一起去看电影，在电影院里，曼·雷一直抓着吉吉的手，他们就这样相爱了，开始了长达8年的爱情之路。在吉吉的激发下，曼·雷创作出许多先锋摄影史上的传世之作，包括那张著名的《安格尔的小提琴》。

吉吉和曼·雷彼此相爱，却又天天争吵，最终两个人的耐心都被这无尽的争吵消磨殆尽，双双成为爱情的背叛者，曼·雷迷上了他的模特李·米勒，吉吉则跟一个叫亨利·布罗卡的记者结了婚。此后吉吉又经历过数段无疾而终的感情，1953年3月23日，她因酒精及药物滥用倒在阳台上，再没有醒来，时年52岁。

从不争吵的爱情

他只喜欢为我拍照，他拍下我的每一个姿态，风雨无阻。不论我做什么，哪怕是我正在做菜，或者我半睡半醒时的样子。他知道，我永远永远不会说‘不。我总是在那里，只为他。因为我知道哈里会做最正确的事。

——埃莉诺·纳普

哈利·卡拉漢（Harry Callahan，1912—1999）出生于美国底特律，曾先后在芝加哥设计学院和罗德岛设计学校任职，他的作品一如他的职业，理智而又严谨，对多次曝光的运用和对空间的精妙把握，为他赢得了“影像炼金术师”的美誉，1996年，他被授予国家艺术勋章（National Medal of Arts）。哈利·卡拉汉的拍摄题材主要是自然与城市风景，以及妻子埃莉诺·纳普（Eleanor Knapp）和女儿芭芭拉。

1941年，卡拉汉受安塞尔·亚当斯的影响投身摄影事业，为了寻找适合表达自我的形式与题材，他做过很多探索，从风光、建筑再到人像，最终通过拍摄妻子而明确了自己的摄影之路。卡拉汉在西方摄影艺术领域拥有极高成就，著名艺术评论家约翰·萨考夫斯基（John Szarkowski）曾经说：“在20世纪所有著名摄影师中，哈里·卡拉汉是最冷静的一位。他的照片没有用痛苦或野蛮的权力来威慑我们，没有用地中海的热情来扫荡我们，也没有用甜言蜜语来迷惑我们。他们仅仅存在于单纯又精致的艺术作品中。”

埃莉诺·纳普1916年生于一个电工家庭，1933年她在一个相亲会上见到了卡拉汉，当时两人都在底特律的克莱斯勒公司工作，埃莉诺是秘书，17岁，卡拉汉是公司职员，21岁，3年后他们结了婚。对当时经济拮据的卡拉汉来说，妻子是最合适不过的模特，1950年女儿芭芭拉出生，成为父亲的另一个模特。夫妻二人共同走过了63年的风风雨雨，直到1999年卡拉汉去世，其间从未发生过真正的争吵。

日本式深情

“我的摄影生涯，是从与阳子邂逅开始。”荒木经惟如是说。这位享誉国际的日本摄影大师是一个出了名的怪老头，有着怪异的装束，执著于拍摄裸露的女性身体，不了解他的人，完全无法将“深情专一”与这个“色老头”联系在一起，然而，他与妻子阳子的爱情故事却让无数人动容。

1971年，荒木经惟与阳子结婚，赴京都、长崎等地旅行，用相机记录了两人琐碎而甜蜜的生活，以及沿途所见，随后从中选出108幅照片，自费出版了以新婚旅行为题材的处女摄影集《伤感之旅》。阳子不仅是荒木经惟最亲密的伴侣，也在他的艺术生涯中占有特殊位置，既是他最杰出的模特，又是他作品最初的批评者。不幸的是，1989年夏天阳子因肿瘤入院，1990年1月27日安然离世，荒木经惟的镜头记录下了二人分别的最后一刻，他甚至拍摄了阳子逝世后静静躺在棺木中的照片，面庞淹没在无数花朵中。他说：“如果我没能记录下来她的死，无论怎样描述我的思绪、表达我对她的爱，都将是不完整的。在形象与情感之间的激烈对抗中，我发现了揭露人的欲望和缺失感带来的慰藉。阳子死后，除了真实地反映生活之外，我不想再拍摄任何东西，但每次按下快门，我仍能感觉到越来越接近死亡，因为摄影就是要让时间停滞。”

荒木经惟为妻子拍摄的照片谨慎而不煽情，却传达出一种莫名的忧伤，这种忧伤不哀、不怨，不过是对于生命终究归于虚空的一声叹息，这是再典型不过的日本式情感。

阳子，东京的太阳就照在外边的阳台上，就像你在的时候那样。猫懒洋洋地趴在椅子上。桌上的烟缸架着支没有抽完的香烟。旁边是你的照片。对面仍然没有高楼。不知道你是不是还记得，站在那里，可以看见太阳下山。

——荒木经惟

67年的爱情旅程

亚特·谢伊（Art Shay，1922—）是美国最负盛名的摄影记者之一，“二战”期间曾担任美国空军的战斗机导航员，执行过50多次轰炸任务。他的摄影生涯也始于“二战”期间，退伍后他以作家身份加入美国《生活》杂志，并成为为《时代周刊》《体育画报》等国家级出版物提供照片的自由摄影师，此后40多年，从总统肯尼迪到拳王阿里，从第一夫人埃莉诺·罗斯福到奥斯卡影后伊丽莎白·泰勒，从足球运动到民权抗议游行，他记录了20 世纪中叶美国的一系列重大事件和人物。

谢伊与妻子弗罗伦斯（Florence）1942年参加夏令营时相识，一见钟情，后来共同度过了67年相濡以沫的婚姻生活。无论谢伊去哪里工作，弗罗伦斯都陪在他身边，谢伊为妻子拍摄了成千上万张照片。2012年，90岁高龄的弗罗伦斯因患卵巢癌辞世，91岁的谢伊亲手整理出珍藏的妻子的照片，举办了名为“我的弗洛伦斯”的展览，向他的妻子，以及他最钟爱的拍摄主题表达无限的怀念和深深的爱意。

当那个分离时候真的到来，别为我哭泣，因为有你的陪伴，我已经度过了完美的一生。

——弗罗伦斯

大师级伉俪

摄影史上有一对耀眼的夫妻——摄影大师亨利·卡蒂埃-布列松（Henri Cartier-Bresson，1908—2004）与他的第二任妻子、玛格南图片社成员马丁·弗兰克（Martine Franck，1938—2012）。弗兰克1966年为《纽约时报》拍摄巴黎时装秀时认识了比她年长30岁的卡蒂埃-布列松， 1970年他们结婚，生有一个女儿。夫妇二人相濡以沫，直到卡蒂埃-布列松去世。2003年，弗兰克与女儿一起建立了亨利·卡蒂埃-布列松基金会，旨在收藏、推广其摄影作品。除了爱情佳话，他们最让人羡慕的，是彼此都拥有世上最棒的摄影师为自己拍照。

马丁·弗兰克出生在比利时安特卫普一个银行家的家庭，后来全家搬到伦敦，“二战”期间，她父亲加入英国军队，家庭其他成员被疏散到美国，生活在长岛和亚利桑那。弗兰克的父亲是一个业余艺术收藏家，经常带女儿参观画廊和博物馆。弗兰克六岁开始读寄宿学校，母亲每天给她寄一张绘画明信片。弗兰克高中时最喜欢艺术史，梦想成为一名策展人，后来她去马德里大学和巴黎卢浮宫学院学习艺术史，意识到自己没有写作天赋，从而转向摄影。

作为玛格南图片社少有的女性成员之一，弗兰克以其独特的气质和女性的敏感，为玛格南注入了特殊的人文主义气息。当年弗兰克接受访问时说，她和卡蒂埃-布列松很少在私下讨论摄影，但是相互拍摄的快乐却跃然于他们的照片之中。卡蒂埃-布列松喜欢街头的活力，弗兰克则喜欢拍摄边缘世界，这种互补的关系，成就了摄影史上一对羡煞旁人的伉俪，也让人们看到了一个更真实的卡蒂埃-布列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