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自造词”的运用上看杨克祥作品的乡土气

熊金星

从“自造词”的运用上看杨克祥作品的乡土气

熊金星

（永州职业技术学院，湖南 永州 425100）

文学是语言的艺术，作家在文学创作的过程中，在某种上意义上说也是综合使用和创造语言的过程。大多乡土文学作家，同时也是有成就的语言创造者。湖南乡土作家杨克祥以方言为基础，根据自己审美情趣和审美理解自创的生动形象语义活泼的词语，语言活泼，情趣十足，充满着永州本土浓郁的地方风情。

文学语言；自造词；乡土气

众所周知，文学是语言的艺术，语言是文学的载体，用语言表现生活塑造形象是文学区别于其它艺术的本质特点。西方20世纪文论中非常强调语言对文学的决定性意义，如瓦雷里认为，文学作为一种不及物的、间接的活动，不是由思想构成的，而是由语言创造出来的。雅各布森认为：“文学科学的对象不是文学，而是‘文学性’，就是使一部作品成为文学作品的东西。”“这种‘文学性’一是通过构建作品的语言，一是通过文学手法和技巧来实现。”稍后的结构主义批评家将文学语言上升到更高的程度，认为语言的现实决定着思想的现实。正如弗雷德里克·詹姆森在《语言的囚所》总结结构主义文学批评特征时所说：“结构主义文学批评的最显著特征恰恰在于从形式到内容的一种转化。在这个转化过程中，结构主义者研究的形式变为关于内容的陈述：文学作品是关于语言的作品，它把言语本身的过程看着是自己最重要的题材。”尽管以上论述有片面强调文学语言决定论之失，但是语言对文学的重要意义是显而易见的，文学区别于其它意识门类的基本特征就在于它是通过语言来塑造形象，表现社会生活和人的思想感情的。文学只能以语言的形式存在，无论是作家的创作还是读者的接受，都离不开语言。从文学语言的一般功能来看，一是表现生活，二是塑造人物形象，因此，作家对语言的使用和选择也是为表现生活，塑造人物形象服务的。具体而言，语言要符合人物的身份，要有利于塑造生动的人物形象；语言使用还要有利于表现特定时期和一定地域的社会现实生活。同时，语言使用还受作家对文学语言的认识理解以及对语言自身的审美追求的影响。

作为语言学研究而言，一切语言现象都是语言学研究的范围，文学语言则是语言学研究的应有部分。从语言学视角研究文学语言，角度是很多的。文学是语言的艺术，作家在文学创作的过程中，在某种上意义上说也是综合使用和创造语言的过程。大多乡土文学作家，同时也是有成就的语言创造者，这些经作家创作和使用的词语，普通话中没有，方言中也没有，而流传开来的现象很多。本文把作家以方言为基础，根据自己审美情趣和审美理解自创的生动形象语义活泼的词语称之为“自造词”。当然，作家创造的词语，希望自己的作品能让更多的人接受和了解，一方面来自于他的语言习惯和对语言的审美追求；另一方面，也是出于表达效果和读者接受的考虑，对大众阅读心理的考虑当然离不开大众对作品语言的理解与接受问题。

在湖南永州乡土作家杨克祥的作品中，存在他自己创造的大量词语，这些词语既不同于方言，也不同于普通话。他在永州方言土语的基础上，跳出普通话常用搭配，经过适当加工从而创造出别有韵味的自造词语。这些自造词语处于普通话和方言之间，与方言比较更接近普通话，更便于非方言区的读者阅读和理解；较普通话又有方言色彩，语言活泼，情趣十足，充满着永州本土浓郁的地方风情。

一　四字格自造词的应用及表达效果

在自造词中，杨克祥作品的四字格词语数量最多，作者最擅长创造四字格词语，这种四字格自造词读起来朗朗上口，通俗易懂，有一种成语的表达意味，最多的是AABB式，这种构词方法反映了零陵话中相同单音节语素重叠的用语习惯。

尖尖脆脆：小女伢见杨疯子站住，又尖尖脆脆地大喊一声……（《杨疯子》）

翡翡翠翠：让这草长得茎肥叶厚，翡翡翠翠。然后，让这世界增一缕春光，添几分生气。（《露草滢滢》）

哀哀怜怜：三岁的河妹那模样像死了她那死去的娘，虽然哭得哀哀怜怜眼睛红红，但谁都看得出来，河妹长大后又是个绝顶的美人。（《玉河童话》）

莹莹白白：有人专门赶来站在远远的地方看这谜一样的美女人，看那很值钱的莹莹白白的花，更想看看那女人究竟长没长眼睛。（《色眼》）

吁吁喘喘：那背驼了好些年了么？怎么还能吁吁喘喘地数懒汉坡？（《懒汉坡》）

鼓鼓突突：黑脸汉子浑身墨黑，武高武大。生一身鼓鼓突突疙疙瘩瘩的肌肉，常黑铁团了似的通身滚动……（《赌命》）

木木呆呆：（屎伢崽）一回头，却见爹怔怔地坐在懒椅上，一副前所未有的木木呆呆。（《福婶和她的男人》）

“莹莹白白”是作家在方言词语“寡白”的基础上加工而成的，“寡白”在零陵话中指物体的洁白程度、单一程度，“莹”在普通话里有“光亮透明”的义项，作家用“莹莹白白”来形容花的颜色既洁白又有光泽，是很贴切的，给读者留出想象的空间；“鼓鼓突突”是根据方言习惯加工而成的，零陵话中常用“鼓鼓”的词语格式，形容饱满和多的样子，如“汗鼓鼓”“气鼓鼓”“劲鼓鼓”等，“鼓鼓突突”很形象地突出了黑脸汉子健壮结实的身板。

另外还有ABAC式，如“恨声恨气”、“扁嘴扁腮、”“不忍不舍”“木头木脑”等自造词，例：

扁嘴扁腮：“金锁岭人终于从担心变成扁嘴扁腮了。”（《露草滢滢》）

“扁嘴扁腮”在方言词语“扁嘴婆”（指爱说闲话的妇女）的基础上形成，把人们背后议论人的神态刻画地惟妙惟肖；在零陵话中，有用“木”来形容人蠢人呆的习惯，比如形容一个人的脑筋不活泛转不过弯常用“木脑壳”，如：

队长李春林被村里人喊木脑壳。（《他们是兄弟》）

其实木脑壳岂止是不晓得想老婆，木头木脑的事干得可多了。（《他们是兄弟》）

作家在“木脑壳”的基础上加工成“木头木脑”，用法贴切而又令人印象深刻。还有的自造词“生烂酸臭”、“青头板脸”等都是在方言的基础上形成的，词语的表达效果独特而生动。

二　三字格自造词的应用及表达效果

在杨克祥作品的自造词中，有许多三字格词语，大多是ABB式，如：

美灵灵：一个女人，一个美女人，一个已结过婚领会过生命奥秘的女人，一个为他留着门的女人，面对他怎么会如此可怕的无动于衷？怎么会有这种没有任何情绪的美灵灵？（《野山为证》）

颤兢兢：她麻起胆子沉着气学着春牛的样，颤兢兢地搔着牛尾巴下面，青毛水牯居然驯服了。（《黄色柳芽芽》）

颤巍巍、哀怨怨：春牛还来不及回答，远远地传来了一声颤巍巍哀怨怨的呼叫：“气死我了”。（《黄色柳芽芽》）

脸板板：也不知道是他远远地听到了有人讥嘲路草，还是另外受了晦气，一来就气冲冲脸板板的。（《露草滢滢》）

咕隆隆：英俊船夫静静地立在船头，看太阳咕隆隆往天边落。（《赌命》）

冷涔涔：陈素君冷涔涔地接过那块白手绢，冷涔涔地盯了它好长时间，冷涔涔地说……（《野山为证》）

同普通话一样，零陵话中存在大量ABB式形容词，表示加重程度的语法意义，如“咸丁丁”、“满冬冬”、“直标标”等，此类方言土语显得晦涩难懂，杨克祥作品的此类自造词语义与普通话更接近，读者能够心领神会。

三　结　论

总的来说，杨克祥作品中自造词的特色是显而易见的：一是生动形象，自造词的创作和使用增加其作品的表现力，人物形象更加丰满。二是活泼自然，自造词的创作和使用，使其作品洋溢着浓郁的乡土气和充满了强烈的地域特色。作者能在作品中自如地运用当地方言土语，自编自造众多的生动鲜活的词语，与作者的人生经历和母语习惯有很大的关系。作家杨克祥是湖南永州零陵诸葛庙港子边村人，其母语属西南官话湘南片。他初中毕业便因家境窘迫回乡务农，文革期间经历曲折，因家庭出身不好倍受歧视，但因有文艺才能，当过公社宣传队的业余演员和笔杆子，形形色色的人遇见过，稀奇古怪的事都经历过，作者对永州本土丰富的方言土语耳熟能详，铭记于心，对农村丰富而鲜活的原汁原味的语言有深切的感受。作者早年丰富的人生经历和本土丰富鲜活的方言土语是他小说语言取之不尽的语料源泉，也是他作品创作中大量自造词语产生的基础，正是这种语言基础使其作品飘荡着一股浓浓的乡土气息和地域色彩。

[1]王希杰.汉语修辞学[M].北京:作家出版社,2001.

[2]罗昕如.湖南方言与地域文化研究[M].长沙:湖南师范大学出版社,2001.

[3]零陵地区地方志编纂委员会.零陵地区志[M].北京:中国社会出版社,1997.

[4]罗昕如.湖南文学作品中的方言现象[J].中国文学研究,1999,(5):10-12.

[5]徐中玉.写作与语言[M].上海:上海教育出版社,1984.

（责任编校：何俊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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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73-2219（2017）12-0110-02

2017－09－16

熊金星（1964－），女，湖南双牌人，教授，研究方向为文艺理论与批评和语言应用研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