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金瓶梅词话》中的佛教、道教文化
2017-02-25方保营
方保营
(郑州大学 西亚斯国际学院,河南 郑州 450006)
论《金瓶梅词话》中的佛教、道教文化
方保营
(郑州大学 西亚斯国际学院,河南 郑州 450006)
《金瓶梅词话》以佛教之因果轮回、得道升天、恶报入地狱的思想支配着内结构,使小说带有浓郁的宗教色彩。在小说中,作者以诗词、曲牌暗喻作品的寓意,使读者以“审美沉思代替了宗教崇拜”。同时,小说还表现了儒学、佛教、道教文化,并以 “三教归儒说”扬善、用丑表现美,目的是宣扬“人本主义”、呼唤人性、尊重生命,打翻“存天理、灭人欲”的“被玷污的世界”。
宗教文化;意识形态;唯美主义;金瓶梅词话
进入21世纪以来,《金瓶梅词话》研究已经发生了质的变化,学术界已不再拘泥于版本考证、兰陵笑笑生是谁的外围学术争辩上了,而是用审美的标准来评判这部世界名著,即用“本体论”对小说的寓意、文学语言、人物性格等进行深层次的研究。
《金瓶梅词话》带有浓郁的宗教色彩,是一部伟大的世情、宗教小说,其主要结构框架来自作者的宗教观。作者把禅学的轮回、道教的长生不老信念注入其中,正如欣欣子在万历词话本《新刻金瓶梅词话·序》中所说:“无非明人伦,戒淫奔,分淑慝,化善恶,知盛衰消长之机,取报应轮回之事,如在目前始终;如脉络贯通,如万系迎风而不乱也。”
一、李贽的论著与《金瓶梅词话》中的佛教文化
我国的经典名著大都蕴含着博大精深的国学思想,并在一定程度上反映了中华民族几千年积淀的儒学、佛教、道教文化思想。李贽精通道教,对佛教也有着深刻独到的见解:
儒、道、释之学,一也,以其初皆期于闻道也……若夫道人则视富贵如粪秽,视有天下若枷锁,唯恐其去之不速矣。然粪秽臭也,枷锁累也,犹未甚害也。乃释子则又甚矣:彼其视富贵若虎豹之在陷阱,鱼鸟之入网罗,活人之赴汤火然,求死不得,求生不得,一如是甚也。此儒、道、释之所以异也,然其期于闻道以出世一也。盖必出世,然后可以免富贵之苦也[1]75。
李贽用儒、道、佛之学剖析了人生的真谛,他认为,儒学视富贵如浮云,弃名位如敝屣;道教视富贵如粪土,视名利如枷锁;佛教视荣华富贵如陷坑、罗网。兰陵笑笑生则把自己对佛教、道教的理解揉进了人物的精神世界里,如在《金瓶梅词话》第100回里就用了杂剧《断阴山》的情节说鬼:
……又一人素体荣身,口称:“是清河县富户西门庆,不幸溺血而死。今蒙师荐拔,今往东京城内,托生富户沈通为次子——沈钺去也。”……已而又见一妇人,也提着头,胸前皆血,自言:“奴是武大妻,门庆之妾,潘氏是也……今往东京城内黎家为女,托生去也。”……已而又有一妇人,面皮黄瘦,血水淋漓,自言:“妾身李氏,乃花子虚之妻,西门庆之妾……今往东京城内袁指挥家,托生为女去也。”……已而又一妇人,面黄肌瘦,自称:“周统制妻庞氏春梅,因色痨而死。蒙师荐拔,今往东京与孔家为女,托生去也。”
在这里,作者为死去的人物交代了来生后世,将人的生死轮回画上了句号,并借普静禅师超度亡魂,交代了死者的转世托生。李贽曾说:
三者圆满报身,即今念佛之人满即报以极乐,参禅之人满即报以净土,修善之满即报以天堂,作业之人满即报以地狱,悭贪者报以饿狗,毒害者报以虎狼,分厘不差,毫发不爽,是报身也。身即应身,报其所应得之身也……然果能知三身即一身,则知三世即一时,我与佛说总无二矣[2]174。
李贽用佛教的轮回、因果报应来设置人物的命运轨迹,这是佛教的主体思想所致。佛家、道家文化都讲轮回,说人的灵魂会在天上、地上、地下三个不同的空间进行生命的转生。其实,不同的宗教思想都是在解读生命的真正意义,认识人从哪里来、灵魂到哪里去。
李贽从思想上继承、发展了开山鼻祖王阳明的学说,他所提出的“童心说”构成了其思想体系的核心。李贽用佛教和“王学”阐述“童心”,感悟出了艺术创作的灵感与佛教的禅悟有诸多相同之处。他利用宗教教义的载体——僧尼,来对宗教教义进行的嘲弄和批判,既是对封建专制主义的宣战,又是对晚明文字狱、压抑人性的“性禁忌”的挑战。
李贽在其著作和《金瓶梅词话》中写禅学、道学,实际上是“以其矛攻其盾”,并借用国学的精华对旧传统、旧信仰、旧价值、旧风习进行大破除。在小说中,兰陵笑笑生“处处埋伏因果”,并用佛教思想劝善惩恶,可谓“大慈悲矣”。美学家沃尔斯托夫在《艺术与宗教》中说:
这样,艺术作品就成了神的代表,取代了上帝这个造物主的位置;审美沉思代替了宗教崇拜;而艺术家则成了这样一个人,他奋力创造对象而我们在专心致至的沉思这些对象时体验到了那在人的生活中具有最根本的东西。艺术家成了神的创造者。当政治革命和技术进步的世俗信仰失去了自己的信徒时,当它们好像要吞没他们时, 则世俗的现代西方人中的文化名流们就不断地转向了唯美主义宗教[3]。
艺术与宗教是人类基本的两种文化形态,兰陵笑笑生打造了一个“唯美主义宗教”,使读者用“审美沉思代替了宗教崇拜”,但他的小说又“不是一种宗教,而是一种信仰。它不是一种神秘的东西,而是对被沾污的世界的否定”[4]。《金瓶梅词话》则是兰陵笑笑生用生命意识建立的艺术宗教,但这种宗教又不是通常意义讲的“宗教”,而是作者用生命、用超前意识表现出的意识形态领域中的先进思想,道出的是一种信仰。
李贽一生坎坷,其晚年完全把他的生命意识凝聚在佛教的王国里,因此他的佛教、道教思想对《金瓶梅词话》的影响很大。在给梅澹然的书札中,李贽把自己的后事,特别是佛事,都委托给了自己信任的女弟子“梅澹然大士”。李贽的遗嘱这样写道:“来湖上化,则湖上即我归成之地,子子孙孙道场是依,未可谓龙湖蕞尔之地非西方极乐净土矣。”[2]79遗憾的是,代表封建邪恶势力的耿定向不但烧毁了李贽准备圆寂的佛塔,还赶走了一代宗师。李贽虽然死于非命,但佛教却给了李贽心灵的慰藉。他悟道:“犹然蝇营狗苟,无人替代尔羞。我劝诸人莫错,快急念佛修福。但移此心念佛,便是清凉极乐。”[2]155李贽的佛教论在《金瓶梅词话》中多有闪现,比如《金瓶梅词话》第51回曰:
……先是薛姑子道:
“盖闻电光易灭,石火难消……画堂绣阁,命尽有若长空;极品高官,禄绝犹如作梦。黄金白玉,空为祸患之资;红粉轻衣,总是尘劳之费。妻孥无百载之欢,黑暗有千重之苦。一朝枕上,命掩黄泉。空榜扬虚假之名,黄土埋不坚之骨。田园百顷,其中被儿女争夺;绫锦千箱,死后无寸丝之分……苦苦苦!气化清风尘归土。点点轮回唤不回,改头换面无遍数。
南无尽虚空遍法界,过去未来佛法僧三宝。
无上甚深微妙法,百千万劫难遭遇。
我今见闻得受持,愿解如来真实义。”
《金瓶梅词话》中的薛姑子和吴道官等人物,既是佛教、道教的载体,又是宗教符号,兰陵笑笑生用这些人物表现出了他的佛教、道教思想,使小说具有了更加浓郁的宗教色彩。而李贽不但国学知识丰富,而且还精于佛教经典《华严经》研究,并从中悟出了“唯佛至细至严,所以谓之大慈大悲。故经曰《楞严》,又曰《华严》。严者所以成悲也,尔韦驮又不可不知也”[2]153。李贽隐居芝佛院,亲身体验宗教生活,不但对《金刚经》《心经》《楞严经》《华严经》《法华经》等佛教经典深有研究,而且还深得妙悟:“因其支分派别,源流不绝,则名之曰宗;因其重明继焰,明明无尽,则称之曰灯;其实一也。”同时,他又批评那种拘于宗派之见的偏见:“若永嘉真觉大师与南阳忠国师,虽来暇叙其后嗣,然其见谛稳实,不谬为六祖之宗明甚,乃《传灯》者即己意抑而载之旁门,何其谬之甚欤?”[1]74李贽还在其《豫约》(遗嘱)中写到:
我有西方诀,最说得亲切,念佛求生西方者,须知此趣向,则有端的志气矣。不然,虽曰修西方,亦是一句见成语耳。故念佛者定须看通了西方诀,方为真修西方之人[2]184。
在其《西方诀》(《净土诀》)中又写道:
……以至生老病死,明与无明,四谛智证等,皆无所得。此自在菩萨智慧观照到无所得之彼岸也……乃知此真空妙智,是大神咒,是大明咒,是无上咒,是无等等咒,能出离生死苦海,度脱一切苦厄,真实不虚也[2]100。
李贽是生活的强者,面对艰险与生死很超然。他说:“弃有着空,则成顽空矣,即所谓断灭空也,即今人所共见太虚空是也……唯豁达空,须细加理会,学遭到此,已大段好了,愿更加火候,疾证此大涅槃之乐。”[2]175他曾表述自己的佛教观是“若见相非相,即见如来”“诸相原非相”,强调“见即是相”。他曾反问道:“抑诸相宛尔在前,而我心自不见之耶,抑我眼不见之也?眼可见而强以为不见,心可见而谬以为不见,是又平地生波,无风起浪,去了见复存不见,岂不大错!”[2]175李贽认为:“诸缘既自息,则外缘自不入,内心自不惴,此真空实际之境界也,大涅槃之极乐也,大寂灭之藏海也。”[2]176他的佛教观追求的是人若能豁达至“真空妙智”,即是大涅槃之极乐。
李贽虽然个性孤峻,但头脑里充满了哲人的智慧;他虽出家为僧,但学问做得更好、成就更大,先后创作出了《道古录》《净士诀》《孙子参同》等。李贽的修行方式往往打破常规,与念佛人遽然不同。李贽先生的佛教思想实际上是他人学思想的延伸,是在用人道解说佛道,是用佛道寻找人的“正道”。这里延伸着哲学的“二律背反”,即《金瓶梅词话》在强调禁欲修行的同时,又极力渲染西门庆、潘金莲、陈经济、庞春梅等人纵欲丧身的人生悲剧。胡僧送给西门庆春药时反复叮咛:“不可多用,戒之!戒之!” “春药”象征着“纵欲主义”,悲剧人物的早死阐明了物极必反之道理。《金瓶梅词话》是用佛教、道教暗喻人物的命运,预示了朱家王朝的悲惨结局。
……诸佛海会悉遥闻,普使河沙同净土。伏愿经声佛号,上彻天堂,下透地府。念佛者出离苦海,作恶者永堕沉沦;得悟者诸佛引路,放光明照彻十方……小孩儿得见亲娘;入母胎三宝不怕,八十部永返安康。偈曰:
众等所造诸恶业,自始无始至如今;
……五报祖师亲传法,六报十类孤早超身。
摩诃般若波罗蜜。
比对李贽的佛教经文:
……盖以因果之说尚未明了,轮回之语犹自生疑故也。夫因果之说,种桃之喻也。种桃得桃,必不生李;种李得李,必不生桃。投种于地,宁有僭乎?轮回之语,因果之推也。果必有因,因复为果;因必生果,果仍为因。如是循环,可思议乎?由此观之,报施之理,感应之端,可以识矣。自种自收,孰能与之;自作自受,孰能御之[1]96。
LPS(2 μg/mL)刺激能显著诱发 Caco-2细胞中IL-1β、IL-8和TNF-α的mRNA转录(图2)。不同浓度的辣木多肽处理能够抑制IL-1β、IL-8和TNF-α的异常转录。与模型组细胞相比,高浓度的辣木多肽(100 μg/mL和150 μg/mL)能够分别降低模型细胞中IL-1β转录水平至32.8%和44.3%,IL-8转录水平至32.6%和35.0%,TNF-α转录水平至25.7%和33.5%。抑制IL-1β、IL-8和TNF-α等的过度表达能够直接改善肠组织炎症水平,从而缓解高炎症环境所致肠上皮细胞紧密连接丢失的发生[1,12,13]。
李贽用辩证法来解析因果报应,这是在劝诫,在讲人学。而兰陵笑笑生把这一理念用于创作《金瓶梅词话》,则强化了小说的宗教色彩。《金瓶梅词话》第75回说:
此八句,单道这善有善报,恶有恶报,如影随形,如谷应声。你道打坐参禅,皆成正果,相这愚夫愚妇在家修行的,岂无成道?礼佛者,取佛之德;念佛者,感佛之恩;看经者,明佛之理;坐禅者,踏佛之境;得悟者,正佛之道:非同容易。
兰陵笑笑生与李贽讲经布道可谓异口同声,一个说:“轮回之语,因果之推也。果必有因,因复为果;因必生果,果仍为因。”另一个道:“善有善报,恶有恶报,如影随形,如谷应声。”潘金莲被杀后,兰陵笑笑生写道:“往事堪嗟一场梦,今身不值半文钱,世间一命还一命,报应分明在眼前。”(《金瓶梅词话》 第87回)。原来兰陵笑笑生正是李贽,他告诫佛徒和世人一个念佛医病的异闻奇事:
龙湖僧常通,为因病疮苦恼……叵耐两年以来,痰瘤作祟,疮疼久缠,医药徒施,岁月靡效……以是吉日,礼拜忏文。仗诸佛为证明,一忏更不再忏;对大众而发誓……倘再悔罪而复忏,甘受诛夷。伏愿大慈大悲,曲加湔刷;大雄大力,直为洗除。法水暗消,疮口自合[2]151-152。
李贽坚信这是僧人常通与众弟兄殷勤礼拜的结果。李贽是一个把宗教与艺术完美糅合的大师,他轻车熟路信手拈来,在《金瓶梅词话》第39回中大谈佛教,并借王姑子之口说:
……投胎在母腹中,因为度众生。裟婆男女不肯回心,古佛下界转凡身。借胎出壳,久后度母到天宫。
五祖一佛性,投胎在腹中。
权住十个月,转凡度众生。
李贽出世是为了藏身、自我保护,逃避世俗干扰。佛教使他在逆境中修炼成了哲学、美学、文学、佛教、道教大师,也使他能坦然面对生死。兰陵笑笑生之所以在《金瓶梅词话》中对李瓶儿的丧葬法场进行了宏伟描写,主要还是作者同情怜悯李瓶儿,因为她死时只有27岁。李瓶儿死了,人死“引净魄出于冥途。一心无挂,四大皆空。苦苦苦!气化清风形归土。一灵真性去弗回,改头换面无遍数”(《金瓶梅词话》第65回)。可见,兰陵笑笑生用佛教理念来造句叙事,突出地表现了李贽的净土思想。正如他在《豫约》中所说:“夫念佛者,欲见西方阿弥陀佛也。见阿弥陀佛了,即是生西方了,无别有西方生也。见性者,见自性阿陀佛也。见自性弥陀了,即是成佛了,亦无别有佛可成也。”[2]184《金瓶梅词话》貌似“宣淫”,其实可谓“以淫戒淫”,用佛教的轮回来警示“色戒”。《金瓶梅词话》第66回是这样描述“九戒”的:
师中尊,太清主。道包天地玄元始,历劫度苦出迷魂。死魂受炼,受炼超仙界。高功曰:
“既受三皈,当宣九戒:
第一戒者,敬让——孝养父母。
第二戒者,克勤——忠于君王。
第三戒者,不杀——慈救众生。
第四戒者,不淫——正身处物。
第五戒者,不盗——推义损己。
第六戒者,不嗔——凶怒凌人。
第七戒者,不诈——谄贼害善。
第八戒者,不骄——傲忽至真。
第九戒者,不二——奉戒专一。
汝当谛听,戒之!戒之!
九戒毕。”
“九戒”是指九种危害国家而必须防止的现象,史书注释:“九戒,一内有柔成,二示有危倾,三旅有罢寘,四乱有立信,五教用康经,六合详毁成,七邑守维人,八饥有兆积,九劳休无期。”[5]孔晁注:“‘九戒’皆危道也。”[6]比对李贽的佛教论:
……道从六度入。六度之中,持戒禅定其一也。戒如田地,有田地方有根基,可以为屋种田……故知布施、持戒、忍辱真禅定之本,而禅定又为智慧解脱之本。六者始终不舍,如济渡然,故曰六度。此六度也,总以解脱为究竟,然必须持戒忍辱以入禅定,而后解脱可得[2]166。
《金瓶梅词话》中的“九戒”就是兰陵笑笑生对 “六度解”的详细诠释。他认为,禅定是佛教的最高境界,禅定是人类解脱智慧之本,修道要从六度始,成佛则须领悟戒、定、慧。李贽以为:“佛说波罗蜜,波罗蜜有六,而持戒其一也。佛说戒、定、慧。戒、定、慧有三,而戒行其先也。戒之一字,诚未易言。戒生定,定生慧。”[2]165李贽又说:“不信经中分明赞叹空即是色,更有何空;色即是空,更有何色;无空无色,尚何有有有无,于我挂碍而不得自在耶?”[2]100-101李贽把禅学的精华注入到《金瓶梅词话》中,使小说充满了宗教气息。李贽博学,对佛教最高境界的论述非常精辟:
明因曰:豁达空是落断灭见,着空弃有是着无见,都是有造作。见得真爷娘,自无比等见识。然即此见识,便是真空妙智。
弃有着空,则成顽空矣,即所谓断灭空也,即今人所共见太虚空是也。此太虚空不能生万有。既不能生万有,安得不谓之断灭空,安得不谓之顽空[2]175?
李贽论述的佛教的至高境界“即所谓断灭空也,即今人所共见太虚空是也。此太虚空不能生万有”。他与尼姑明因探讨了佛家的理想精神世界是“真空妙智”,使人灵魂净化达到了“大涅盘之乐”。李贽用自己的“三教归儒说”来认识佛教,使其留下了诸多带有佛教思想的诗篇。另外,李贽对布施也有独特的见解,如:
佛说六波罗蜜,以布施为第一,持戒为第二。真空之所以能劝修者,戒也;众居士之所以布施者,为其能持戒也。真空守其第二,以获其第一;而众居士出其第一,以成其第二。可知持戒固重,而布施尤重也。布施者比持戒为益重,所谓青于蓝也[2]128。
正因为李贽的主体意识里蕴含着浓厚的佛教思想,使他能充分利用佛教这一思想武器对封建正统儒学、假道学进行的批判里蕴含着启蒙主义精神。最终,李贽站在佛教的立场上融会儒道,创立了“三教归儒说”,其目的还是要在意识形态里清除封建观念。同时,也要在佛教领域里清算封建观念:“戒谨不睹,恐惧不闻,毋自欺,求自谦,慎其独。孔圣人之自傲者盖如此。若不能自敬,而能敬人,来之有也。”[2]31李贽的遭遇和心灵的磨难使他坚信“因果报应”,认为人的生命会轮回,会来世再生,这也是中国封建士大夫的普遍信念。佛教给了李贽晚年一块心灵净土,使他的灵魂得到了安息。但是,李贽的佛教思想并没有逃避尘世之七情六欲,他说:
……如是念佛,如是修行,如是持戒。如是可久,如是可大,如是自然登莲台而证真乘,成佛果,不可再多事也。念佛时但去念佛,欲见慈母时但去见慈母,不必矫情,不必逆性,不必昧心,不必抑志,直心而动,是为真佛。故念佛亦可,莫太高洁可矣[2]82。
李贽以佛教说人学,意在彻底否定用理学抑制人的性情,要人活着“不必矫情,不必逆性,不必昧心,不必抑志,直心而动”。也就是说,他认为人要活得自由、洒脱,具有个性化,不能做封建专制主义桎梏下的玩偶。
二、李贽论著与《金瓶梅词话》中的道教文化
学者张岱年说:“中国古典哲学的最高范畴是‘道’,而‘道’的观念是老子首先提出的。”[7]英国著名科学家、汉字家李约瑟长期致力于中国科技史研究,他说:“中国人性格中有许多最吸引人的因素都来源于道家思想。中国如果没有道家思想,就会像是一棵某些深根已经烂掉了的大树。这些树根今天仍然生机勃勃。”[8]中国现代的著名文学家林语堂也说:“老子的隽语,像粉碎的宝石,不需装饰便可自闪光耀。”[9]著名德国哲学家、思想家尼采说:“老子思想的集大成——《道德经》,像一个永不枯竭的井泉,满载宝藏,放下汲桶,垂手可得。”[10]李贽50岁后酷爱研究《易》,而探讨“老庄哲学”正是其构思《金瓶梅词话》的开始。李贽在《道教钞小引》中谈及道教说:
凡为释子,但知佛教而不知道教。夫道家以老君为祖,孔夫子所尝问礼者。观其告吾夫子数语,千万世学者可以一时而不佩服于身,一息而不铭刻于心耶?若一息不铭刻,则骄气作,态色著,淫志生,祸至无日矣[1]66。
李贽热衷于学习道教文化,并对道教的起源做了精心的研究。他自己回忆说:
……五十以后,大衰欲死,因得友朋劝诲,翻阅贝经,幸于生死之原窥见斑点,乃复研穷《学》、《庸》要旨,知其宗贯,集为《道古》一录。于是遂从治《易》者读《易》三年,竭昼夜力,复有六十四卦《易因》锓刻行世[1]66。
李贽是研究《易》的大学者,晚年用7年的时间研究《易》,其成就《易因》就被收入到了道德经籍总汇《道藏》中。李贽认为:
……文王因象以设卦,因卦以立爻,而夫子为之传,直取本卦爻之象而敷衍之,即所系之辞而解明之,极易看,亦极难看。何者?后儒不知圣人之心,而徒求之于高远,是以愈离而愈穿凿,至今日遂不成文理耳,何以能使人人修身齐家而平天下乎?夫文王系《易》,在羑里时也。此何时也!字字皆肺腑,一人之心通乎天下古今人之心,然后里可出也[1]39。
李贽在逆境中研究《易》,悟出了“圣人之心,而徒求之于高远”,明白“一人之心通乎天下古今人之心,然后里可出也”。他从《易》中认识到中国哲学的深层理性,开创了自己的学说。李贽正是因为对历代注解的《易》有异议,才潜心研究《易》的。他认为,孔子以后的《易》学,多悖《易》原旨,所以他自命说“夫子之所攸赖”。李贽的哲学思想与《易》的思想关系密切,他的本体论思想实际上就是以《易》为宗旨的,同时又将自己的易学思想建立在人学基础之上,并将人作为易学中的本源来认知。李贽说:
咸者,无心之感,所谓何思何虑也。何思何虑,非无思无虑也,直心以动,出于自然,终日思虑,而未尝有所思虑。故曰:“天下同归而殊途,一致而百虑。”世之学者,执于途而不知其归,溺于虑而不知其致,则为憧憧之感,而非自然之道矣[11]171-172!
李贽的道教思想即“自然之道”,告诫“世之学者”要用心去感应世界万物生存、进化之道。李贽认为,人的“感情”来自于人的血肉之躯。李贽的情感论就是来自对《易》的深层理解:他受“咸”卦的启迪,以阴阳变数、男女性情来类推天地万物。他认为,天下众生皆有性灵、性感,这是自然生成的。他说:“夫唯感应一机,则随感随应,而何用憧憧而思以欺人也。”[11]170李贽的《易因》就是对理学唯理主义的批判,是对理学“存天理,灭人欲”的批判。李贽一生追求超脱出世,故尝以“老子”自称。袁中道的《柞林纪谭》载曰:“释迦不论智愚贤否,只要他了生死。老子则有无为之学问矣。释迦不可及矣,吾庶几者其老子乎?”[12]对此,李贽也有精辟论述:
……须知孔子不以孔鲤传,释迦不以罗喉传,老聃不以子宗传,则公可以抚掌大笑矣。勿谓道家法力胜禅家,道家固不能离道而为法也。勿谓服食长生可冀,公固不死矣,何用长生乎?勿谓灌顶阳神可出,公固精神在天矣,又何用劳神求出乎?公但直信本心,勿顾影,勿疑形,则道力固自在也,法力固自在也,神力亦自在也[2]120。
《金瓶梅词话》中渗透着李贽的“男女感应之道”,并矫枉过正地使用了大量的性描写情节,其目的就是用宗教揭示男女之间的自然之道,因此不能被视为“淫书”。而它的美学价值还在于隐蕴,即“理念的感性显现”[13]。但李贽对《易》的见解遭到了封建专制者的诋毁:“贽书皆狂悖乖谬,非圣无法。惟此书排击孔子,别立褒贬,凡千古相传之善恶,无不颠倒易位,尤为罪不容诛。”[14]另外,李贽还对老庄哲学进行了融会贯通,并利用中国经典的古典哲学来辨析道教。庄子曰:
不明于天者,不纯于德;不通于道者,无自而可;不明于道者,悲夫!何谓道?有天道,有人道。无为而尊者,天道也;有为而累者,人道也。主者,天道也;臣者,人道也。天道之与人道也,相去远矣,不可不察也[15]。
天道、人道、正道成为李贽心灵中的三道碑,成为大学者、大文豪主体意识的精髓,并蕴含于《金瓶梅词话》和他的其他著作中。李贽倡导的“人人平等”思想,在《易因》中有多处流露,他用人学阐释“乾卦”,把天降为万物之一物,打破了天是万物主宰的观念,表达了个人的思想观念。李贽把天推演为更高一个层级的生命体,用天道、人道推论出人的地位,用玄学论证了人人平等。李贽认为,每一物、每一人既是独立的、自主的,又是平等的。因此,他的道教思想是建立在人、人情、人性之人学之上的。如《金瓶梅词话》第62回西门庆请潘道士设法场给李瓶儿驱鬼一节:
……潘道士高坐在上。下面就是灯坛,按青龙、白虎、朱雀、玄武,上建三台华盖,周列十二官辰,下首才是本命灯,共合二十七盏。先宣念了投词……那潘道士在法座上披下发来,仗剑,口中念念有词,望天罡,取真炁,布步诀,蹑瑶坛。正是:三信焚香三界合,一声令下一声雷……
大风所过三次,一阵冷气来,把李瓶儿二十七盏本命灯尽皆刮尽……那西门庆听了,低首无语,满眼落泪,哭泣哀告:“万望法师搭救则个。”潘道士道:“定数难逃,难以搭救了。”
这段情节把道教为人施行法术的过程描写得很逼真,吴道官利用道教祭天地全神,驱邪祟,测吉凶。只有对道教和佛教深有了解的人,才能写得如此得心应手。小说中,兰陵笑笑生用斋醮迷狂的宗教仪式,令西门庆和众人置身于特定的环境里信神信鬼,体现的是西门庆笃信宗教的宿命观。其实,小说艺术也是一种宗教,创造者和欣赏者的想象力犹如宗教教徒一样都在创造美的意境,以抒发自己的情感。宗教刺激文学的想象,并为文学提供大量的意象,文学又借助自己的传播优势成为宗教思想、宗教形式的载体和媒体。李贽是杂家,他在创作《金瓶梅词话》时,就生活在道教和佛教的氛围里,因此他非常熟悉庙宇的环境,故而能够详尽地描绘出一座座精致的庙宇(《金瓶梅词话》第39回):
……九龙床上,坐着个不坏金身万天教主玉皇张大帝,头戴十一冕旒,身披衮龙青袍。腰系蓝田带,按八卦九宫;手执白玉圭,听三皈五戒……演法坛中,夜月常闻仙佩响。只此便为真紫府,更于何处觅蓬莱。
道教文化增加了小说的神秘感,使西方读者感悟到了东方文化的神韵。把兰陵笑笑生与李贽作品中的宗教、道教思想联系在一起比对就会发现,他们的哲学观念、学术理念、性格特点、思想特色和表现手法都是相同的,其艺术思维指向、情节模式指向也都在一个坐标系上。这说明,李贽与“兰陵笑笑生”就是同一个人,就像“温陵居士”“百泉居士”“老苦”是李贽本人一样。
李贽精通老庄哲学,《老子》以“道”解释宇宙万物的演变,老子哲学中的宇宙观“道”既为客观自然规律,又具有“独立不改,周行而不殆”的永恒意义。《老子》论证了一切事物均具有正反两面,“反者道之动”“祸兮福之所倚,福兮祸之所伏”“天下万物生于有,有生于无”“有无相生”,而李贽把道教的哲学思想蕴含在了《金瓶梅词话》中人物性格的塑造上,表现了人物的性格悲剧。李贽的后半生致力于反驳压抑人性的理学,用本体论冲击理学,倡导人性回归,张扬人格独立。《金瓶梅词话》中,作者用“宣淫男女成仙成道”来结构故事,利用道教揭示崇拜女性的主题,矫枉过正地渲染“性活动”与理学唱反调。
三、结 语
《金瓶梅词话》问世的时候,纵欲主义已成为时髦。文人学士多有淫亵嗜好,小说中的胡僧密授房术、传售淫药,以及西门庆色欲享乐的情节就再现了当时的世俗生活场景。《金瓶梅词话》中表现的“道人僧人,时隐时现,串联故事,幻化情节”的情节模式,再现了明朝儒、释、道合流互补的风气。李贽把佛道交相掺杂糅合作内结构构成作品的情节,细致入微地描写了吴神仙相面、普静和尚解冤说法,以及道僧、黄真人、薛姑子来回“串场”说鬼论神,将神仙道化、得报升天、因果报应很巧妙地构建成一组组完整的故事情节。《金瓶梅词话》第61回中描述道:
……这黄先生把算子一打,就说:这女命辛未年,庚寅月,辛卯日,壬午时,理取印绶之格……今年流年丁酉,此肩用事,岁伤日干,计都星照命,又犯丧门五鬼,灾杀作抄……小人所算,口舌是非,主失财物。若是阴人,大为不利。断云:
计都流年临照,命逢陆地行舟,必然家主皱眉头。静里踌躇无奈,闲中悲恸无休,女人犯此问根由:
必似乱丝不久,切记胎前产后。
黄先生用算盘测算李瓶儿的“流年临照”、用《易》占课测定李瓶儿的命运。作者用诗吟唱人物的吉凶祸福,暗示了人物的人生悲剧。李瓶儿参与伤害丈夫花子虚,携带钱财投奔情夫西门庆,使自己跳进了人生的陷阱。在这里,一切都是命中注定:李瓶儿的儿子“官哥儿”农历八月死于雪狮子惊悸;潘金莲为争男人设计伤害李瓶儿母子,星照对她与李瓶儿都不利;西门庆为保李瓶儿的性命,先找黄先生算命,再请潘道士做法事,但都无济于事。《金瓶梅词话》的布局是以道教为核心来设置故事情节的,并以此表现了人物的命运悲剧。如《金瓶梅词话》第79回载:
月娘见他治不的了,说:“既下药不好,先生看他命运如何?”吴神仙掐指寻纹,打算西门庆八字,说:“属虎的,丙寅年戊申月壬午日丙辰时。今年戊戌流年,三十三岁。算命见行癸亥运。虽然是火土伤官,今年戊土来克壬水,岁伤旱。正月又是戊寅月,三戊冲辰,怎么当的?虽发财发福,难保寿源!有四句断语不好。”说道:“命犯灾星必主低,身轻煞重有灾危。时日若逄真太岁,就是神仙也皱眉。”
李贽不是在做“神仙道化”说教,而是用佛教、道教来暗喻人物和王朝的命运。作者受当时小说描写神仙道化的影响,以神性表现人性,并利用神仙道化来表现主人公的悲惨结局,这是中国人对命运之不可知之诠释,表现出了浓厚的文化底蕴。在《金瓶梅词话》中,作者利用道教来表现人物命运的不可知,给人以神秘感。西门庆中年得子,他怕勾命鬼勾去娇儿的魂,怕独子夭折,他设坛以道教庇护儿子,这是为后来西门庆哭娇儿做铺垫,在蓄情势,增加悬念。可是事与愿违,命运在折磨着这个有权有势的豪门巨商。吴道官在人物命运转折前的几次出现,成为贯穿故事情节内结构的关键人物,具有表现主义的象征性。《金瓶梅词话》第53回曰:
……那施灼龟双手接着,放上龟药,点上了火,又吃一瓯茶。西门庆正坐时,只听一声响。施灼龟看了……西门庆道:“小儿病症。大象怎的?有纸脉也没有?”施灼龟道:“大象目下没甚事,只怕后来反复牵延,不得脱然全愈。父母占子孙,子孙爻不宜晦了。又看朱雀爻大动……一男伤,二女伤,草船送到南方去。”
李贽是研究《易》的大学者,他内行地描述了中国最古老的占卜法。而“施灼龟”和洋和尚则是李贽道教思想的“符号”,是作者的化身。《金瓶梅词话》第49回曰:
……见一个和尚形骨古怪,相貌搊搜。生的豹头凹眼,色若紫肝,戴了鸡蜡箍儿,穿一领肉红直裰,颏下髭须乱拃,头上有一脑光檐。就是个形容古怪真罗汉,未除火性独眼龙……向西门庆点了点头儿,粗声应道:“你问我怎的?贫僧行不更名,坐不改姓,乃西域天竺国密松林齐腰峰寒庭寺下来的胡僧,云游至此,施药济人……”
李贽笔下写的“洋和尚”有原型,就是西方传教士“利西泰”。李贽心胸豁达,为了解、学习西方文化,他与利西泰过从甚密,曾作《赠利西泰》诗:“逍遥下北溟,迤俪向南征。刹利标名姓,仙山纪水程。回头十万里,举目九重城。观国之光未?中天日正明。”[2] 247
李贽晚年精心研究《易》,撰写出《易因》,把《易》用于《金瓶梅词话》的创作,用佛教和道教理念作为小说的内结构进行巧妙构思。 李贽精通《易》,明白《易》道包容广大,因此以“惟是阴阳二气,男女二命”为哲学基础,揭露了封建礼教之男尊女卑形上之“理”的虚妄性,批判了“妇人见短,不堪学道”的传统偏见,提出了“不敢以男女分别,长短异视”的命题,建立了以“童心说”“真心说”为核心的人性论,宣扬了朴素的人本主义思想,成就了一部说不尽的《金瓶梅词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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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责任编辑 杨玉东]
On the culture of buddhism, taoism inJinPingMeiNovel
FANG Baoying
(XiyasiInternationalInstitute,ZhengzhouUniversity,Zhengzhou450006,Henan,China)
JinPingMeiNovelshows strong religious flavor by means of buddhism culture like cause-and-effect transmigration, entering to heaven for doing good, going to the hell for evil, which dominate the main structure of the novel. In the novel, the author used poetry and Qupai to imply its connotation in order to evoke readers’ aesthetic contemplation instead of religious worship. Meanwhile,JinPingMeiNovelshows the culture of confucianism, buddhism and taoism, to embody beauty through ugly behavior and reward the good through the interpretation of three religions, buddhism, taoism and confucianism, belong to confucianism finally, aims to promote“humanism”, call upon the human nature, respect for life, spill the wrong conception of saving the truth and eliminating human’s desire which polluted the world.
religious culture; ideology; aestheticism;JinPingMeiNovel
10.16698/j.hpu(social.sciences).1673-9779.2017.02.013
2016-12-08
方保营(1951—),男,河南许昌人,教授,资深编导,主要从事戏剧、小说与影视比较美学研究。
E-mail:fangbaoying6@126.com
I207.419
A
1673-9779(2017)02-0075-08
方保营.论《金瓶梅词话》中的佛教、道教文化[J].河南理工大学学报(社会科学版),2017,18(2):075-08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