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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开官场见世情
——评王跃文的《国画》

2017-02-23龚自强

关键词:世情官场国画

龚自强

(中国艺术研究院 办公室,北京 100029)

打开官场见世情
——评王跃文的《国画》

龚自强

(中国艺术研究院 办公室,北京 100029)

《国画》向来被视为官场小说的代表作,但《国画》绝非一般所理解的典型意义上的官场小说,它有着过于丰富驳杂的小说内涵。以官场为题材、以官场生活为主要表现对象,《国画》的诉求和心思却远在官场之外,浸透着对于人性、人情、世情等的深刻洞察和细致呈现,从而成为一部书写官场“内心”的力作。在这个意义上,《国画》拓展了现实主义写作的内涵,成为官场小说辉煌的起点。在《人民的名义》风行之时,再思或重提《国画》尤有必要。

《国画》;官场小说;现实主义;世情

对于一部以官场为题材、以官场生活为主要表现对象的小说而言,《国画》对卜未之老先生的处理十分耐人寻味,也自有深意存焉。卜未之老先生经营着一个字画装裱的百年老店,店名即为雅致堂。在官场生活的繁文缛节之中,何以雅致?自然是一个问题,然而正是在这里,小说可能打开了官场另外的向度,从而揭示一个不一样的官场。卜未之是一个乐善好施、心存高义、很有仙风道骨乃至有些脱离世事的超现实般的人物,与官场生活和官场所具有的那种氛围可谓格格不入。但就是这样一个人物,才真正得到浸淫官场日久的小说主人公朱怀镜的赞赏和倾心。与之相应,新闻记者曾俚的狷狂桀骜与画家李明溪的癫狂疯傻也不为现实社会所容,现实社会一步步将二者逼迫至“崩溃”的境地是很容易就能猜想的结局。但就是这样两个人,才真正算得上是朱怀镜内心深处真正的知音。不管曾俚、李明溪是否将身在官场中的朱怀镜视为知音,朱怀镜自己是将他们视为知音的。小说对此有多处表现。某种程度上,以上三人都非官场生活的法则所能限定,都在官场生活的法则之外,甚至都有拆解官场生活法则的内在冲力。这不禁让人联想到《国画》对于官场小说的颠覆意义。《国画》向来被视为官场小说的代表,但它的最终价值取向可能并不在于官场,而在于官场之外,在于卜未之、曾俚、李明溪等人所表征的一种具有超脱、批判、复归本真品格的精神境界中。

怀镜,我有时不明白,你是在权力场上走的,怎么同卜老、明溪这些人也交往得这么深?[1]392

曾俚的这一疑问可能是整部小说的关键一问。身在官场,朱怀镜的心思其实早已经游离开官场,停驻在官场之外的某个虚无缥缈的虚幻境界之中。卜老、李明溪都是官场生活乃至现实生活法则之外的人物,卜老的仙风道骨、李明溪的疯癫傻痴几乎让人感到惊讶,并不禁发出疑问:这样的人也能在现实中存在?是的,这两个人物包括提问题的曾俚等三人乃是朱怀镜心中最有分量的朋友,某种程度上表征了在官场之中的朱怀镜内心真正的归宿。面对不合理、不合人情与人性的官场生活,卜未之、曾俚、李明溪这三人的不合时宜恰恰成为否定官场生活的犀利武器。尽管朱怀镜每每嘲笑或哀叹李明溪与曾俚的极端与夸张,也偶有对于卜未之老先生以身殉画的诧异,但朱怀镜对他们有着深深的敬意,视他们几个为自己真正的朋友和知己。在小说后半部分,朱怀镜不无感慨地对梅玉琴说出以下的话,正可谓掏心掏肺,某种程度也更为惊人地揭示出现实的一团污糟:

算上卜老先生,我真正的朋友就只有曾俚、李明溪、卜老这三个人。如今他们死的死了,疯的疯了,走的走了。[1]435

《国画》名为官场小说,其实远远超出官场小说的框架,在这里纵然也有惯常所见的惩恶扬善的情节设置,但很多事件或人物已经远非官场逻辑所能限囿,而是要在一张更为宏大的人性之网上才能找到其准确的阐释与释义。比之于朱怀镜官场上的起起落落(小说有十分精细的情节构造来铺演朱怀镜如何从综合处副处长升迁至财贸处处长,再从财贸处处长升迁至财政局副局长,最后则拯救性地再调往梅次任地委副书记)所带给读者的诸种冲击,卜未之的死去、李明溪的疯去、曾俚的离去才是最为牵动人心的故事,也最为内在地揭示出《国画》的深意所在。《国画》因此有着十分超越性一面的诉求,表达了对于人性康健的美好诉求,同样也表达了人性的康健在官场和现实生活中所必然遭遇的悲剧命运,在在令人不能自已。表达超越性的诉求绝非《国画》的唯一专属,但综观诸多官场小说,甚至跳出官场小说在一个更大的当代小说的范畴内来看待《国画》,我们也应该为《国画》表达超越性诉求的高超水平表示赞赏。卜未之、曾俚、李明溪三人占用的小说篇幅并不多,但他们却是当之无愧的小说精神支点,正是借助他们,小说能够在细细碎碎的官场琐记的基础上飞升飞扬,跳出官场小说的简单限囿。

纵然如此,《国画》的根基依然在官场,或者说《国画》对于官场生活的呈现依然是顶尖级的,能让人再三回味。在卜未之、曾俚、李明溪的对立面,站立着的是刘仲夏处长、柳子风秘书长、皮德求市长、司马副市长、张天奇书记等官场中人。朱怀镜战战兢兢如履薄冰的生活情状以及他与情妇梅玉琴的“情欲世界”,小说都有十分精彩的表现。如果说一般的官场小说比较侧重于对于官场法则的硬性呈现,注重叙事的快速推进、正义与邪恶之间的斗争的话,《国画》并不是此类典型意义上的官场小说,它对官场法则的呈现总是离不开对于法则背后人情因素与人性因子的考校,因此它的叙事是漫漶型的,并没有一定要奔着一个目标而去的冲力,因此就有很多的“闲笔”来写官场的种种生态;同样,它也并不强调正义与邪恶之间的义正辞严的较量,它总是将此类较量“隐居”在幕后,呈现在幕前的无非是一些枝枝节节的官场小事。“微妙”因此是《国画》在官场书写中最为突出的特点。既然不采取直接刚烈的方式介入官场,《国画》必有一种方式介入官场,它只能从细微处入手,这一剑走偏锋式的写法使得《国画》对于官场的展现十分微妙,可谓道尽了官场曲折。官场处处皆微妙,处处皆学问,看看宋达清对于严尚明的“尊敬”,那是一种怎样的微妙啊:

他每次为严尚明斟酒都手下留情,不怎么斟满。他那微妙的动作和表情,很难用语言描述,只是让人一看就知道是在巴结严尚明。[1]276

如此微妙的情景,自然“很难用语言描述”,但《国画》还是勉为其难,将之表述出来,这就使我们得以看清宋达清们的逼真嘴脸。《国画》通篇都是在这种微妙之处见精神的内容,在这样的微妙之下,一个刻板的官场形象渐次崩塌,一个细致、逼真乃至真实的官场形象渐次建立。到此时,人们才知道《国画》真正用心于官场的目的所在。《国画》特别擅长从小事上做文章;它往往从小事中牵引出重大的线索,导致官场格局的剧烈变动,所谓牵一发而动全身,大抵是这种效果。《国画》抖落出许多小小的“包袱”,在叙事上因此有一种特别的缜密,也因此能够避开对于重大场面的刚性书写,从而轻易就避开对“庸俗”的官场竞争法则的书写,转而描写人性的孱弱与卑鄙、困窘与悲哀,进而写出官场的更为细致幽深的面相。如此回看小说开头一段话,竟是十分耐人寻思的:

画家李明溪看球赛的时候突然大笑起来,怎么也止不住。朱怀镜以为他疯了。平时李明溪在朱怀镜眼里跟疯子也没什么两样。当时朱怀镜并没有想到,就是李明溪这狂放的笑声,无意间改变了他的命运。[1]1

人们很容易将《国画》视为一般意义上的现实主义作品,但《国画》显然在现实主义的内涵上进行了深入的开发与勘探。这段引文中最后一句明显脱胎于《百年孤独》那句有名的、影响了中国当代文学整个进程的著名开头。如果细心查看,当会发现在现实主义的基础上,《国画》对现实主义做了诸多丰富的开发,比如梦境与现实的混同,比如且坐亭牵引出的神秘主义叙事,比如官运与迷信思想的结合,比如举凡时事、史实、掌故、笑话、报道等多种叙事材料的注入,比如对于心理描写的广泛运用,比如对于性爱过程的大胆描写,等等。《国画》某种程度上具备大百科全书的博杂与宏阔,是现实主义的典型作品,但它同时又对现实主义做了具体而微的改造,使之更加深入现实之中,深入到现实的魂魄之中,从而产生精神的震荡力量。回到这段引文的重点:李明溪的笑声与朱怀镜的命运之间的关系。这看似毫无关系的两个事物在小说进展中逐渐发生关系,尽管这一关系的发生是缓慢的,如同草蛇灰线一样,刚刚看到一些清晰的轮廓就被其他的叙事进程所中断。大概的情形是这样的:李明溪的笑声引起在后排看球的刘仲夏处长的注意,由此牵引出刘仲夏向朱怀镜索画一事,继而柳子风秘书长向朱怀镜索画……围绕画的故事就此漫漶,不知所终,但却每每牵引出一些人和事,牵引出更为复杂的小说情节。这就是《国画》的官场叙事,从细微处步步紧逼,直到一个紧要结果的到来。表面上《国画》的叙述显得冗余繁复,但其中自有条条通衢,直接伸向故事的中心腹地。朱怀镜从龙文处得到的记载张天奇受贿细节的账本也是一个重要线索,在关键时候朱怀镜正是靠着这个账本得到张天奇的“援助”,成功逃脱欲加之于其身的“惩罚”。小说这样的小线头有很多,乍看之下它们似乎不显山不露水,一片平静,并且常常为其他更为漫漶的叙事段落所冲击,但紧要处拎起它们来看看,依然可以看到一幅紧凑细致的叙事网络。由此,《国画》对官场的书写严丝合缝、合情合理,有着细致入微的动人之处。

生硬的官场生活法则并非没有得到穷形尽相的揭示,在讲到官场的等级制以及官场同僚之间、上下级之间的错综复杂的关系时,《国画》始终不乏犀利的讽刺和戏谑;它从不单单出示一种僵硬的官场逻辑,而是每每尝试从人情世情的角度、站在反讽的立场上对官场逻辑进行犀利解剖,从而在达到强烈反讽效果的同时让人们更加深味官场的个中三味,生硬的官场生活法则在这里有了更为多样化的呈现与表达:

真是有意思,官场上的很多事情,大家都知道很无聊,但都心照不宣,仍是认认真真的样子。似乎上下级之间就靠这种心照不宣,维护着一种太平气象。[1]15

这是朱怀镜自己心中的想法,但何尝又不是王跃文借助朱怀镜之口在向官场生态和所谓官场逻辑发起的强烈质疑与嘲讽呢。《国画》往往见不到刀光剑影的针锋相对式的情节设计,但这并不意味着官场是平静的,所有的风平浪静都意味着更大的暴风雨正在酝酿,小说因此时刻有一种蓄势待发的叙事饱满感,似乎随时可能引发叙事的大爆发。同样,这样的风平浪静适合开展一些人情世故方面的叙事,这样小说就以偏离生硬的官场生活法则的方式反向且更加犀利地表达出生硬的官场生活法则。尽管与一般的官场小说相比,《国画》并不见得是多么疾风暴雨式地展现官场生活法则的作品,但平心而论,《国画》依然可能是对于官场生活法则揭示最为用心、最为细致、最为深入人心的一部作品。这主要是指小说对于官场中情与理的辩证关系的繁复呈现。朱怀镜这个有些知识分子品格甚至有些优柔寡断的官场中人,好比一个润滑剂,通过他的中介作用,使得小说的表现重心从对于官场生硬法则的直接呈现转移至对于官场生硬法则对官场中人心的强有力冲击之上。这样,小说细细密密的官场故事就不只是枝干性的官场生活法则的逻辑铺演,而是始终在人心上游走的心灵叙事,带给读者惊心动魄的感觉。在这样的叙事中,我们得以见到一个个在官场中扭曲畸变或扭曲畸变而不自知的痛苦灵魂,从而得以深入到官场生活的中心地带。

我们说《国画》是精彩的官场小说,并不是指它对于官场多么客观的外在表现,很多时候我们甚至不觉得这是一部官场小说,情与理的冲突一直都在激荡、酝酿、打开或闭合,一直在牵引着情感波澜和思想冲突,官场似乎在此声势下隐退了,或者说官场为一更广大的生活场所裹挟吞没了。《国画》更精彩的还是在于其对于官场生活的“内心”一面的开掘与用力。所谓“官道人心”,《国画》之所以时隔多年之后依然耐人咀嚼,就在于其对于这“官道人心”的逼真揭示。王跃文有过多年的公务员经历,《国画》自然得益于他的此番职场经历,但更重要的可能还在于王跃文找到了适合自己书写气质的介入官场生活的支点,也就是情与理的辩证。他将这一情与理的辩证贯穿到小说始终,这才有了一些官场生活的闲笔类型的书写,比如对于官场中微妙现象的反讽般的解读,比如对于表面一套内里一套官场哲学的近于人情的阐释,比如对于领导艺术的讽刺调侃,等等,这些绝非枝干性的故事推延所必需,但无疑极大增加了官场生活的细腻程度和真正质感,使得官场生活不再是刻板生硬的逻辑直陈,而变为生趣盎然的人生内在面的大揭示。照直说,如果没有这一内在面的大揭示,《国画》并不是一部出彩的作品,而有了这一内在面的大揭示,《国画》就完全可以超出官场小说的框架,成为世情小说或人情小说的一大力作。在这一意义上,甚至可以说王跃文的《国画》实际上在努力表现官场生活的同时,又瓦解了官场生活,在大力推进官场小说的同时,又瓦解了官场小说。

《国画》绝非官场生活和官场小说所能限定,如今依然硬要在官场小说的意义上来界定此小说,不过是出于对“始作俑者”的一种追加记忆或怀念,毕竟它是中国当代较早被称作官场小说的小说之一。是否所有以官场生活为主要表现对象的小说都可以称为官场小说,这是一个应该再思考的问题。从当代论者对于官场小说的名称界定来说,我们已经可以隐约嗅到学界对于所谓官场小说的歧视性对待。小说却要以“官场”限定,似乎很明显在表达一种否定性的态度,因为在一般的认识里,官场是最不可能有文学性滋生的场所,官场生活的法则与文学的本质也差异甚大,将这两者扭和在一起,其区别看待的意义甚为清晰。多年来,官场小说发展甚快,在主旋律文学、政治小说、网络小说等的掺和之下,也渐渐被视为一种思想粗糙、情节模式化、内涵单一的劣等小说,但这只能说是学界的偏见与傲慢所致。事实上,官场小说也是鱼龙混杂、良莠不齐的,那些优秀的官场小说无一不是因为对于人本身和人性本身的出色勘探而惊世骇俗,至于那些真正差劲的官场小说其所具有的缺陷也并不唯官场所赐,而是所有差劲小说的通病。在这个意义上,有必要扭转人们对于官场小说的一般认识,走出那种区别性看待官场小说的立场。命名为官场小说或重新有一个其他命名不是问题的关键,问题的关键在于明白命名只是一个勉强的限定与阐释,始终不能压制蓬勃丰富的对象本身。官场正如战场,是人性的试炼场,是精神与思想、情感与理智、伟大与渺小、崇高与卑贱等剧烈碰撞的大场,官场小说聚焦官场,实则依然是在聚焦人生这个大场。所谓世俗的官场或许让人有很多龃龉之感,但文学的官场却并不一定让人感到粗糙,它完全可以是文学的飞扬之地。现在我们回头再看《国画》,当官场的惯常法则由于熟稔而被自动过滤之后,世情的一面就渐次上升、升腾,俘获我们的内心。在官场的背后,《国画》乃是一部精彩的世情小说,官场是其展开的背景,仅此而已,世情才是这个小说的主轴和血肉。

在当前《人民的名义》正以官场小说的名义风行于世的时候,《国画》这种于官场中见世情的处理官场的方法再一次有了被重新提及的必要。我们读《国画》,很容易脱离开官场去看待它,觉得它不过是写了人情与世情而已,所谓官场更多只是一个壳子、一个框架,壳子与框架里的血肉实乃是人情与世情。但我们读《人民的名义》时,却无法不在政治思考的角度上来看待它,那些正义与邪恶之间较量的故事因为有了对于打着“人民的名义”的权力的反思与批判而痛快淋漓、见针见血,很容易就激发起读者一腔愤激之情。与《国画》相比,《人民的名义》基本上没有私人情感的书写,对于身体或肉体关系的书写也极为简洁,它明显的指向是引导读者关注现实、关怀人民,关心政治权力对于人民利益的攫取、对于人民名义和实质的侵害,这就很有社会小说的意味了。相比之下,《国画》就很难说具有如此明确的政治意味和社会关切,我们在《国画》那里体会到的更多是一种人性的困惑、一种人情的牵扯、一种世情的呈现,官场只是这些呈现的必要背景和舞台,并不直接牵引人们去思考政治、思考人民、思考官场与现实的各种联系与纠葛。在这个意义上,《国画》是绵软的,它没有正邪分明的人物形象,没有你死我活的政治斗争(或起码没有对于这种政治斗争的正面呈现),没有曲折惊险的故事情节,它只是对于官场世情的绵密书写,对于投身官场中人微妙心态的逼真呈现,它写出的更多是生活流,是任凭官场不官场都会经历的人情纠葛、碰撞;但正因为其绵软,它关于官场的书写才能自然而然地滋润读者的心田,成为读者时常回望的驿站。某种程度上,《国画》接通或延续的其实是中国世情小说的传统,是《金瓶梅》《红楼梦》的当代传人,在其精神的根底,流淌着的是平民文学的血脉。朱怀镜是一个官职不小的官员,但我们丝毫未曾感觉到他是一个背负等级意识的人,尽管官职上升是他的夙愿,但官职上升并没有事实上带给他多少区别,他的生活依然是战战兢兢,有着真实的苦恼和困惑,仿佛就是有一天成为官员的我们自身,平凡,平易,平常。围绕朱怀镜所展开的官场生活因此有其平淡自然的格调,生活远远大于官场,在官场这个小小的舞台上,上演的乃是生活的大戏,世态人情皆收眼底,大千世界都在其中。对于《国画》来说,官场是一个过小的圆环,它无论如何也无法套住生活,它不过是生活展开的一个视角、一个背景、一种方式。

我们需要《人民的名义》这样的作品来增加文学的现实效应,但我们其实更需要《国画》这样的作品来坚守文学的本真品格。并非说文学增加现实效应就是背离自身品格,而是说文学的现实效应应该建立在文学本身的维度上,这就需要文学作品将时代万象糅合到自己之内,在文学的维度上将之重塑,以文学的法则将之重置。在这个意义上,《国画》建立起了一个十分丰富精彩的小说世界,这个世界不能脱离官场而展开,但也绝非官场所能限囿,而是有着广泛的辐射向度,足可以撑起一个辉煌的文学品类。它对于现实的撬动更多体现在对于人心的撬动之上,这是一部入心的作品,它如此深入地进入到官场的内心之中,打开了一个如此精彩的官场心灵世界。在这个意义上,是否叫官场小说真的并不重要,重要的在于这种对于官场的处理方式能否得以延续,对于官场的书写又能否在此启发下不断前行。官场是一个如此丰富的人性试炼场,理应有精彩的官场小说乃至官场文学面世,但目前来看,形势并不乐观,大多数作者总是局限在官场去书写官场,不能跳出官场的狭隘逻辑法则,因此所谓的官场小说不过是对于官场生活法则的变相重述而已,丝毫不能激起更有锋芒的叙事力度。《国画》的尝试并非没有瑕疵,比如它过于漫漶无涯,很多线头的收束有些突兀和突然,但不可否认,《国画》具有很强的开拓意义,随着岁月的流逝其价值在不断凸显,在这个意义上,我们永远需要《国画》,并将时常回到它的身边。

[1] 王跃文.国画[M].长沙:湖南文艺出版社,2012.

责任编辑:黄声波

Opening the Door of Officialdom to See the Secular Reality:Comment on Wang Yuewen’s Traditional Chinese Painting

GONG Ziqiang

(Administration Office, Chinese National Academy of Arts, Beijing 100029, China)

Although it is generally believed thatTraditionalChinesePaintingis the representative of officialdom novel, it definitely is not a typical officialdom novel, since it has very rich and complex connotation. Far beyond officialdom,TraditionalChinesePaintingis indeed a novel focusing on the human nature, human feelings and secular reality and so on. In this sense,TraditionalChinesePaintingexpands the connotation of realistic writing and becomes the brilliant starting point of officialdom novels of Contemporary Chinese Literature. With the prevailing ofIntheNameofPeople, to rethink or rementionTraditionalChinesePaintingis especially necessary.

TraditionalChinesePainting;officialdom novel; realism; secular reality

10.3969/j.issn.1674-117X.2017.03.006

2017-05-15

龚自强(1986-),男,河南项城人,中国艺术研究院助理研究员,文学博士,研究方向为中国现当代文学。

I207.42

A

1674-117X(2017)03-0032-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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