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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新历史主义视角看《红楼梦》“曹雪芹自传说”

2017-02-23谢文惠

河南广播电视大学学报 2017年2期
关键词:历史主义红学曹雪芹

谢文惠

(中南大学 文学与新闻传播学院,湖南 长沙 410000)

从新历史主义视角看《红楼梦》“曹雪芹自传说”

谢文惠

(中南大学 文学与新闻传播学院,湖南 长沙 410000)

胡适最早、最明确提出《红楼梦》“曹雪芹自传说”,此后,“自传说”便成为考证派新红学的核心观点之一,并流行至今。其间虽也有微词乃至否定的声音,但从新历史主义视角切入的不多。根据《红楼梦》创作的历史背景以及文本观点,从新历史主义视角分析《红楼梦》“曹雪芹自传说”,通过对历史与文本的双向关注,根据“自传说”提出的“历史与文本说”,通过其学术背景和批评策略对持“自传说”者及反对者的论据作了系统的梳理,还原《红楼梦》的小说虚构性而非自传实录性,从而表明,《红楼梦》“曹雪芹自传说”在一定程度上不能成立。

新历史主义;《红楼梦》;曹雪芹;自传说

一、引言

新历史主义又称“文化诗学”,它试图探讨“文学文本周围的社会存在和文学文本中的社会存在”,即“探讨文学文本产生时的社会、历史与文化内涵,以及存在于文学文本中、通过特定的文学语言表现出来的社会、历史与文化内涵”[1],文学创作中,文学文本与历史语境是相互依存相互影响的,文学文本作为文化的产物,同时必然形成文化。因此,一个文本与它所处的历史语境是存在相互生存论的,而“曹雪芹自传说”必然与其特定的语境息息相关,同时其立论策略必因它所在的历史语境作出价值判断,也恰恰会因为这样的话语权和维度造成对文本解读的过分偏向,而本文就新历史主义的眼光,着眼于“自传说”文本与历史的依存关系,在新历史主义以及文本外部与内部的共同观照下,给予“自传说”更为公允的评价,也力图发表新的见解,希图为后来的研究有所借鉴。

二、考证思想统摄下“曹雪芹自传说”的建立

清代中后期,考据之学十分发达。1921年,胡适的《〈红楼梦〉考证》通过考证作者及其家世等提出了“曹雪芹自传说”。自此,着眼于作家家世的考证研究之新红学遂以“自传说”为立论基础,新红学家们云集响应,众口一词,于是自提出至今,“曹雪芹自传说”笼罩了红学研究近百年。

胡适在《〈红楼梦〉考证》一文中宣称:“我在这篇文章里……处处存一个搜求证据的目的;处处尊重证据,让证据做向导,引我到相当的结论上去。”[2]胡适着重于将贾宝玉的家世经历与曹雪芹家世一同参照,他看到了文学与历史事实的密切关系,做到了对真实存在的经过考证的作者曹雪芹所发生的历史事件、历史过程进行分解细读,认为《红楼梦》所反映的故事实则是曹雪芹生活的实录。于是,在考证派看来,这部文学经典成为了一个“历史事件”,“自传说”遗留的众多盲点如曹雪芹的年龄与“自传说”的矛盾,曹寅到底是不是曹雪芹之父等问题尚未得到解答。

继胡适之后研究《红楼梦》“曹雪芹自传说”最具影响力的是俞平伯的《〈红楼梦〉辨》。他通过挖掘小说中的“地点性”描述文字,以及根据顾颉刚来信引小说叙述情景,如炕的描写、房屋“纸裱”(第十四回)、“跳神”(第二十五回)等民情风俗,明辨书中写北京而非金陵,以此回避书中多处描述江南光景的矛盾问题。文学与历史毕竟不是信史下的文字游戏,俞平伯在他的《〈红楼梦〉辨的修正》(1925年)一文中也强调信史与小说的区别,但他又不得不附庸于信史的结论之下,导致了完全意义上的文本与文本之间虚构的虚构。

新红学“自传说”的论证,体现了明显的文本与历史相互消解、生成的价值取向,但他们着意的并不是客观的真实真相,实则是社会普遍接受下产生的视听和传播效应的结果。就这点而言,《红楼梦》“曹雪芹自传说”难以成立。

三、“曹雪芹自传说”的发展与批评

继胡适、俞平伯后,“曹自传说”研究影响较大的是周汝昌先生。周先生力鼎“自传说”,并将其发挥到极致,提出“新自叙说”,但他将文本与历史互证,即将小说中虚构的贾家与历史上真实存在的曹家进行互相印证,致力于真实历史中的曹家与虚拟文本中的贾家的比附,文学作品实际上成了具体客观历史的全部真实再现,像以索隐派为代表的那样将文学作品置于所处的历史背景中去,勉强挖掘作者在本文中表达的本来意旨的做法。尽管日后周先生在“自传说”上反复反思和批评,还是未能摆脱“自传说”的束缚,未能真正认识到文学与历史的本位问题。

后来红学研究者对胡适的观点作了不少修订和补充,张爱玲《红楼梦魇》“是创作不是自传”的观点等等都处于“肯定——否定——再肯定”的思维模式,皆尚未摆脱胡适考证的学术窠臼。

最早批评“自传说”的是国学大师王国维,他立足于文学艺术与现实生活的辩证关系,批评“自传说”。另外,站在极端否定派一边的研究,从根本上彻底否定“自传说”乃至“自传说”方法论,认为“自传说”将艺术与生活等同,是典型的形而上学和主观唯心主义,因此斥之为“胡说”“胡诌”。“自传说”成为红学研究的焦点,红学遂引发出“曹学”热。黄乃秋《评胡适红楼梦考证》系统地批驳了“自传说”,以胡之矛攻胡之盾,类似态度的还有张文正、徐文莹等。慧先根据《文献丛编》有关奏折和硃批证明“曹家乃贾家”有误。高语罕《红楼梦底文学观》、陈光崇《曹雪芹的文学观》,从曹雪芹的文学主张论述“自传说”与作者文学观点以及文学规律不符……这些批评对于我们进一步澄清“自传说”问题有一定的借鉴意义,但并未真正从历史与文本的新型关系上正确把握“曹雪芹自传说”的立足点,也没有对以考证为主的“自传说”与胡适等人的要害关联进行深刻反省,在对具体方法论的研究上,不够确切,未能抓住要害。

四、新历史主义视阈下“自传说”的质疑和批评

新历史主义批评中有两个基本的理论假设:新历史主义的历史观与文学观。前者说明历史是一种话语,后者说明文本是文化的产物,同时也形成文化。社会话语和审美话语的关系十分驳杂,《红楼梦》作为审美话语,文学化地表达了社会话语,同时又反过来成为塑造历史话语的参与者。这里运用这两者也即“历史的文本性”、“文本的历史性”对“自传说”提出质疑和批评,旨在还原小说世界和现实世界的话语同构性否定其话语的一致性。

“历史的文本性”,就是说历史成为了一种文学化的阐释,这种阐释是历史叙述者通过虚构、修辞产生的叙事话语。《红楼梦》所处和所反映的时代,正是经历明清政权更迭之后,清初康、雍、乾三朝的政治斗争激烈的时代。在这种政治因素下,氏族官僚阶层生活起起落落,曹家也是处于这种政治兴衰中沉浮的“受害者”,曹雪芹的挚友敦诚、敦敏也在这样水深火热的皇家斗争中节节败退,他必然以其所亲历的生活作为创作素材,贾、王、史、薛四大家族的盛衰正是他所亲眼目睹的贵族世宦的时乖命蹇在小说中艺术化、文字化的反映。贾家的没落实则是整个封建贵族社会的没落,而不仅仅是曹雪芹亲身经历的曹家没落史。曹雪芹对历史进行小说化,甚至虚幻的戏剧化,通过各种艺术手法、主观手段对自身的经历、自己所处的整个社会发展历程进行话语阐释,所以《红楼梦》是虚构的文化文本,而非曹雪芹的生活实录。从这一意义上而言,贾宝玉不是曹雪芹,贾府也并非曹家。细究曹家雍正六年即曹雪芹五岁时就已经被抄家,而贾宝玉十六七岁之前都处于养尊处优的生活,处于文化专制、科举制度盛行的康乾王朝,贾宝玉作为一个封建的完全叛逆者,如果说曹雪芹乃贾宝玉,曹怎会以如此反逆的形象真实生活在康乾时代?就算有这样的个性倾向,那也只会是曹雪芹幼年叛逆心理的表现,贾宝玉终究是一定历史语境下虚构的文学典型形象,也可以说是曹雪芹个人理想的寄托者,并非他本人全部的再现。因此,无论就历史的宏观阐释还是微观细读上,《红楼梦》都应是曹雪芹对过去历史有意识或无意识地经过加工、想象等以文学艺术化的话语呈现的历史叙述文本,而不是曹雪芹一人的写实录。

“文本的历史性”在于“历史是一个延伸的文本,文本是一段压缩的历史”[3],文本具有历史内容和历史意义,随着历史时空的变化,它的意义也处于一个不断生成的过程。《红楼梦》小说的人物和事件定有一定的历史原型,但作为叙述历史的创造者,必然会弱化这种历史的真实性,追求小说戏剧化感染的重要作用,这样历史与文学就形成了一个历史阐释者与“‘讲述话语的年代’与‘话语讲述的年代之间双向对话的动力场’”[4]。曹雪芹对小说中的每一个人物刻画都细致入微,甚至达到走进他们的内心世界与他们形成对话,以全知的视角公开所有历史的隐蔽之处,所以笔下的“历史人物”的再现的视野是无限的,是具有鲜明的文学创造性的,小说表现“彻头彻尾之悲剧”人生具有超时空的性质,定是虚构人生而非实际人生,此人生定是经过历史叙述者改造的,个人原型可能是一个也可能是多个的集成,多种性质的历史典型性格集于一主体,使其性格具有概括性,绝对不是对历史史料中人物的重新单个复制。若是照生活实录,为何要在“悼红轩中披阅十载,增删五次”呢?归根到底,《红楼梦》是曹雪芹作为天才作家的艺术创造,是对历史生活事件、历史过程文本的自由艺术化想象的产物,整个文本的形成是小说审美功能的体现,它来源于审美意义上的文学艺术创造,而不是史学意义上的历史生活实录。

五、结语

《红楼梦》“曹雪芹自传说”的提出确是红学研究的重大突破,但与其说《红楼梦》是曹雪芹的个人家史,还不如说是曹雪芹所处时代的社会史的反映。文学与历史并不是“前景”与“背景”的二元对立模式,而是互文同质关系,而文学的创作作为创作后历史的接受客体,必然以其文本颠覆性对历史造成一定的影响乃至冲击,小说发展到明清时期,早已摆脱“史”的附庸地位,成为一个独立的审美艺术形式,高度写实同时更高度虚构和想象,而“自传说”的实录观点抹杀了《红楼梦》作为小说艺术的虚构铃声和创造精神,因此对《红楼梦》不能做出正确的科学的评价和研究。跳出“自传说”的框架,用更为科学的批评理论研究文学和历史、作者和作品之间的关系,有待后来红学研究者进一步发掘。

[1]葛林伯雷.文艺复兴的形式权力与权力形式[M]//张京媛.新历史主义与文学批评.北京:北京大学出版社,1993:14.

[2]胡适.红楼梦考证(改定稿)[M]//蔡元培,等,著.红楼四大家.北京:东方出版社,2013:145.

[3]朱立元.当代西方理论(第二版)(增补版)[M].上海:华东师范大学出版社,2005:396.

[4]张进.新历史主义文艺思潮的思想内涵和基本特征[J].文史哲,2001,(3):27.

I206.2

A

1671-2862(2017)02-0051-03

2016-12-27

谢文惠,女,江西吉安人,中南大学硕士研究生,研究方向:中国古代文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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