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藏羌铠甲舞的战争丧葬祭祀仪式考

2017-02-21谭广鑫曾小松韩海军

成都体育学院学报 2017年1期
关键词:铠甲格拉羌族

谭广鑫,曾小松,韩海军

藏羌铠甲舞的战争丧葬祭祀仪式考

谭广鑫1,曾小松2,韩海军3

依据仪式人类学的理论与方法,对岷江上游黑水河流域的藏族、羌族铠甲舞开展田野调查,研究认为羌族战士在出征仪式和战后丧葬祭祀时会跳名为“哈日”和“克西格拉”的铠甲舞,“哈日”的曲调激昂有力,内容多是鼓励武士英勇杀敌、胜利归来;而“克西格拉”音调低沉,反映对战死沙场壮士的怀念和颂赞。而黑水县的嘉绒藏族也会在壮士出征前身着牛皮甲,跳藏语称作“卡斯达温”的铠甲舞。铠甲舞在阿坝州藏羌聚居区流行,说明其英勇好战、信仰虔诚的长期民族战争传统。铠甲舞除具有歌舞的基本功能外,其社会功能还体现在祭祀仪式与神圣符号、尚武精神和社会整合、借助武舞仪式和形式宣泄情感。在现代化发展浪潮的冲击下,藏羌铠甲舞传承面临着严峻挑战,依据参与式发展方法对其保护已迫在眉睫,民族特色的保存对于多元文化的发展至关重要。

身体文化;体育人类学;仪式;铠甲舞;藏族;羌族

0 引言

卡尔·萨根曾言:“或许,人类是世界上唯一能清楚知道自己必然死亡的生物。”[1]在原始神灵观念的支配下,产生表现屈从、虔诚、感激、祈求或禁忌等为内容的祭祀崇拜活动,而这些活动都离不开舞蹈,甚至舞蹈是最主要的内容。舞蹈成为原始宗教的重要标志之一,此种形式一直影响到当下,展现活态身体动作文化。例如,贵州龙里巫山岩画,舞者多为正面绘制,表现出动感身体动作,身体或稍半蹲、曲膝平蹲或双腿作马步、两臂平举肘部、两手叉于腰跨之间,一手叉于腰际另一手臂上伸,此类舞蹈图展现巫术或祭祀场面,带有浓厚的原始宗教色彩。

武舞是徒手或持械,以身体为载体,以武术和舞蹈的动作结合为素材,表现人类一定思想意识的身体运动,展现勇武刚强,慑敌扬威的特征。在原始文化中,先祖狩猎或战争前后往往要跳武舞,幻想以此击、刺、杀伐的动作,产生一种超自然力量,以战胜对手和敌人。摩尔根认为:“低级野蛮社会的部落战争,每个部落对于未与其缔结和平协定的人和部落都处于交战状态。不论何人都可以自由组织远征,用举行战争舞蹈的方式,宣布其计划并志愿加入远征。”[2]世界各地岩画也有战争武舞描绘,如西班牙拉文特岩壁画便有对欧洲先民战争崇拜的表现。

图1 新疆裕民县哈拉布拉镇岩画(影印版)

Figure 1 Cliff Painting of Halabu Town of Yumin District in Sinkiang(copyright version)

边疆地区的岩画,也有一些武术萌芽的现实写照,如新疆通县一处岩画(见图1)刻画的是牧民和孩童对练,而作为背景的是肥大驯鹿和山羊。从中可以看出,新疆早期先民有习武的习惯。岩画中的武术习练可能反映出,对儿童进行早期武术教习[3],使得儿童能较早掌握生产和生活技能,同时能提高防御猛兽攻击的能力;达到强身健体的目的,通过武术训练,增强人的体质,可以有效抵御疾病的侵害。

原始岩画中的武舞内容,往往是以娱神为目的的祭祀形式[4]。贵州省开阳县苗族布依族高寨乡的平寨村,先祖以赭红色颜料绘制于悬崖薄层的画马崖上,岩画内容刻画着篝火旁欢快舞蹈的先民庆祝征战凯旋,表现出原始族群战争舞蹈的场面。原始社会,部落氏族之间经常发生战争,而在旧石器时代就有先祖在贵州省开阳县一带栖息繁衍,岩画中的先民可追溯到古越人。这类舞蹈生动反映出,先民因生存境况而引起的各种残酷的战争场面。战争的胜利决定古老族群生存优势和安全保障,所以,祖先常在岩石上刻画战争的原始舞蹈图,尽情享受战争的胜利所生产的成就感,并以交感巫术的形式用各种巫图祈求战争的胜利。

从体育人类学田野调查的角度看,对铠甲舞民间信仰的场景、民俗生活的还原,才能感受到阿坝州藏族、羌族铠甲舞在生活中丰富多彩的功能和价值。今天,由于时代背景转换,尽管这种有着民间信仰根基的仪式功能呈现弱化之势,却是学者们考察和研究黑水地区铠甲舞所不可忽视的[5]。

武舞在战争丧葬仪式中的运用,历史古籍早有记载,如《礼记·檀弓》:“君临臣丧,以巫祝桃执戈,恶之也。”[6]在丧葬祭祀巫术仪式中,手持法器以杀鬼驱疫是古已有之的做法。《华阳国志·巴志》载:“巴师勇锐,歌舞以凌殷人,前途倒戈,故世称之曰‘武王伐纣,前歌后舞’也。”[7]今人研究认为,巴人后裔,即现代土家族世代相传的民间丧葬舞蹈“跳丧舞”,唱词多有崇拜白虎的内容,动作也多有模仿猛虎,渊源自巴人借“歌舞以凌”助武王伐纣的“巴渝舞”[8]。为深入了解现今残存的战争(丧葬)祭祀武舞,分别于2014年6月26日到7月5日和2015年8月3-15日,对四川阿坝藏族羌族自治州的汶川县桃坪羌寨、茂县松坪沟崖窝寨、黑水县知木林乡维多村的羌族和嘉绒藏族“铠甲舞”展开田野调查工作。研究根据民族传统体育仪式和节庆等特点,制定详细的工作流程。由体育人类学研究者和博士生、当地政府工作人员和高校教师组成工作团队,制定生态环境统计表、仪式访谈半结构提纲、身体动作分析表等调查工具,了解藏羌铠甲舞传承人、知情人掌握的信息,并对了解到的情况进行分析比较,这是本次丧葬仪式研究的工作流程。

1 羌族两种铠甲舞的形式及异同

阿坝藏族羌族自治州是羌族的主要聚居地,羌族称“铠甲舞”为“克西格拉”,是为征战而亡的壮士举行丧葬祭祀时所跳的仪式性武舞,和平年代逐渐成为羌寨德高望重长者逝后而舞的丧葬仪式舞蹈。原始社会的重大变革莫过于部落集团之间的掠夺、战争、残杀日趋频繁,这种动乱的社会面貌也必然反映到武舞当中,对祖先的祭祀仪式由之产生。汶川县桃坪羌寨的释比(巫师)介绍:羌族铠甲舞一种为“克西格拉”,汉语意为“跳盔甲”,是战斗过后祭祀阵亡将士的武舞;一种为“哈日”,汉语意为“练兵、演习”,是征战前誓师的武舞。参与“哈日”的舞者均为羌族男性,起舞时手执兵器,唱出征之歌,在领舞者(多为巫师)的率领下,排成单行队列,发出浑厚的吼叫,随后晃动兵器,走各种队形,称为“走花花”。一段舞完,歌声又起,歌毕,舞又起,如此反复进行。最后,举枪鸣放,与欢呼声交织一体,将舞蹈推向高潮[9]。

按照“克西格拉”的仪式,在饮完一巡酒后,开始在羌族释比(羌族巫师)的带领下,身着铠甲的武士们,伴随妇女边摇动身躯边轻声吟唱的歌声,缓慢绕场过程中举刀、鸣枪,口中发出“嗷呀、嗷呀”的喊叫,以驱邪、镇魔和指引亡灵回到故土。在绕行数圈后,武士们跳起“征战舞蹈”,不断变换队形、相互对打、拼杀,列队表演体现古代将士英勇征战[10]。调查期间曾在阿坝州桃坪羌寨等地访谈老释比和民间传承人,也在松坪沟崖窝寨观摩个别舞者的动作形态,但是“克西格拉”遗失殆尽,完整场面已很难见到,本研究将引用《羌族铠甲舞研究》《中国民族民间舞蹈集成·四川卷》对铠甲舞的描述。参与“克西格拉”的人,必须是羌寨年满16岁以上男性,舞队最前方由本村资历最长释比领舞和主持咂酒等仪式。“克西格拉”分祭奠、出丧、安葬3段落,开始时参加祭奠者围死者堂屋火塘而坐,边饮咂酒,边唱祭歌“哈那若嗬”,场面动人哀婉。随后,数十名男子手持“绕子别”(特殊刀具),在老释比带领下围成大圈,口中唱着“萨拉西呦”的歌词,逆时针方向前进。其中主要的步法包括“屈伸前进步”“正步半蹲”“辗转步”“屈伸横移步”,包括带有武术动作的“云步”“拉弓纵跳步”“执刀纵跳步”,甚至还站成“大八字步”,口中发出“哈哈、嗬嗬”的声音,似乎在仰天大笑[11]。作为出丧队伍的“克西格拉”,由领舞的释比带领,身着铠甲的男性舞者左手扛枪、右手执刀或棍棒,开始时由释比带领做“单踏进行步”,沿逆时针走大圆圈,然后做“碎踏行进步”走“线子挽疙瘩”队形,最后做“单踏行进步”走“锯齿口”队形。每走完一段舞者就要面向圆心,双臂上举,晃动武器,同时发出吼叫声,展现武舞的雄壮威风和祭祀的低沉威严。

铠甲舞源起于羌族英雄别姆支同妖魔战争的神话传说:“为战胜妖魔,别姆支带领羌人用几口大锅盛满咂酒,锅旁摆一只大竹筛子,下面点一盏油灯。在妖魔眼中,咂酒变成大湖泊,筛子孔变成无数只眼睛,许多戴盔披甲手持兵器的武士,正在跳模拟战阵舞蹈。妖魔被这种庞大的阵势吓倒,不敢再来骚扰。别姆支死后,人们为悼念他,就用这种形式为他举行葬礼。从此以后,祭奠羌族英雄都要跳克西格拉,成为葬礼中必不可少的一部分。”[12]通过神话传说发现,“克西格拉”的起源脱离不开战争、勇士和英雄,而另一种羌族舞蹈“哈日”与“克西格拉”的舞蹈形态极为相似,只是听桃坪羌寨的老释比(巫师)介绍,“克西格拉”仪式过程比“哈日”复杂很多,“克西格拉”与战后的丧葬祭祀结合更密切。而“哈日”的形式则多是模拟战争的场面,其内容除有祭天的成分之外,还具有演兵操练、提升意志和勇气的作用。对汶川县当地民宗局工作人员采访时,他们认为“克西格拉”和“哈日”在舞蹈形态上并无太大区别,而在祭祀仪式中唱词和曲调存在一定差异,“哈日”的曲调激昂有力,内容大多是鼓励武士英勇杀敌、胜利归来;而“克西格拉”音调低沉,尾音可随情绪任意拖延,歌词内容反映对死者的怀念和颂赞。

2 铠甲舞所反映的藏羌地区征战传统

无论是生活在岷江流域的羌族,还是黑水县的嘉绒藏族,都有着悠久历史,地域相邻、族源相近,通过民族之间战争和交往,民族文化相互影响,便可能形成相似的文化形式[13]。嘉绒藏族与羌族在阿坝州的聚居地可谓山峦环抱、交通困难,但其具有强壮的身体、虔诚的信仰和勇敢的性格,因而与外族不断斗争成为谋求发展的必然需要。羌族与嘉绒藏族身体运动文化受战争深远影响,逐步形成竞力和竞技的特征,舞蹈和武术成为身体运动文化的重要表现形式。

远在商末周初,羌人便参加周武王伐商,《尚书·牧誓》载:“时甲子昧爽,王朝至于商郊牧野,乃誓。王岳:嗟,我友邦冢君……及庸、蜀、羌、髳、卢、彭、濮人!”[14]孔颖达《正义》云:此八国皆西南夷也。文王国在于西,故西南夷先属焉。商周时期,羌等西南夷常与之交战,羌多次战败,羌人被掳掠为奴,甚至用作人牲殉葬。西周末年,幽王废申后,申侯联合犬戎伐周,杀幽王于骊山下。汉代,未进入中原的羌人形成众多部落,各有酋长,各部落之间不相统属,常互相攻占掳掠,《后汉书·西羌传》记“强则分种为酋豪,弱则为人附落”[15]是当时情况的写照。三国时期,统治者为增加兵源和劳动力,纷纷争夺羌人,魏、蜀战争中尤甚。公元291年,关中氐羌举兵,氐人齐万年称帝;西晋末年,汉末进入中原的氐、羌等部族先后起兵反晋,各族统治者先后建立割据政权,羌人豪酋姚苌建立“十六国”中的后秦。北魏时期,各民族反抗北魏统治者的斗争此起彼伏,盖吴领导的十万人起义和莫折氏父子领导的羌汉人民大起义的影响力较大,战争持续5年多[16]。

战争对羌族产生深远影响,羌族传统身体活动刻画着战争的痕迹。从古到今,羌人为提高频繁战争中的防卫能力,形成尚武勇猛的传统,羌族武术随之产生。军阵武术因战争而生,武器也因战争而发展。弯弓射弩、舞刀弄棍是羌族男子生活的重要内容。据史料记载,公元6世纪,羌族就有较领先的武器制造水平,多数武器靠自己采矿、冶铸。早期羌族使用的武器主要有弓、刀、矛、剑等,剑尤为羌民所好。“人皆用剑,不战亦负剑而行。”[17]其装备从《松潘县志》中可见一斑:“蛮酋列阵来迎,酋长衣冠如中国,其卒衣皮铠绘虎纹,帽以毡,装锦数寸,庞然大也,云可以避刃,插羽其上,多寡有无,别贵贱,其器执方则操刀,小如弩镞,旁有钩,入肉不可出;执盾牌,则操刀,锋尖能刺,不能击。”

无论是羌族还是嘉绒藏族的铠甲舞,都是因“铠甲”而得名,跳舞时男性均要身披铠甲,“铠甲”二字,使人立即与羌族征战史联系起来,铠甲一直是历史上各部落、民族以及朝代战争中重要防御工具,作为“护身甲”一般由金属或动物皮革所制,质地坚实耐磨,穿着相对沉重。由于皮革保存的难题,不论在黑水县还是汶川县实地调研时,都未曾见到保存完整的皮制铠甲,只能依稀看到铠甲上曾绘有彩色的符号。

3 羌族与嘉绒藏族铠甲舞的比较

在阿坝州西北,位于草原藏民和岷江羌民之间,黑水县嘉绒藏区的同胞,也会在壮士出征前身着牛皮甲,跳藏语称作“卡斯达温”的铠甲舞。在当地民宗局的帮助下,从黑水县城出发,沿着高山间的河谷地带行驶1小时,便可到达流传“卡斯达温”的知木林乡维多村,并目睹嘉绒藏族铠甲舞的真容。从武舞形态看,这一武舞与羌族铠甲舞形态相似,有研究认为汉代冉駹即唐代嘉良夷,近代称为嘉绒,在茂州的西境。冉駹由西藏琼部迁出,语言为古藏语[18]。说明嘉绒藏族在历史上便与羌族相伴而居,在服饰、住房、饮酒等方面有着相似的习俗。例如,在汶川县和黑水县调研时,主人都喜食烤青稞、手抓牛肉和玉米面饼,并且好饮酒,因而歌舞习俗相似也不为怪。一种民族性取决于自身认识,但民族意识并非天生,有时需要在与异族比较中形成,特别是对于与阿坝州相邻的嘉绒藏族与羌族而言。正如爱德华·萨义德所说:“每一文化的发展和维护都需要一种与其相一致,并且与其相竞争的另一个自我的存在。自我身份的建构——在我看来,身份不管东方的还是西方的,法国的还是英国的,都牵涉到与自己相反的‘他者’身份的建构,而且总是牵涉到与‘我者’不同特质的不断阐释和再阐释。”[19]因此,研究将两个族群相近似的铠甲舞一同稍作比较。

“卡斯达温”在黑水县嘉绒藏族方言中意为“铠甲舞”。主要流行于黑水县嘉绒藏族中间,黑水县阿坝藏族羌族自治州中部,其中藏族人口占92.5%。“卡斯达温”多为古代出征前,勇士们为战胜敌人而举行的巫术仪式,众乡亲为亲人送去吉祥平安和祝福而跳的战争武舞。在黑水县知木林乡维多村所见的表演,勇士装扮的嘉绒藏族同胞,头戴插有牛尾的圆形帽,身穿民族节日盛装(牛皮铠甲大多已损坏、流失),手持长刀、戈矛、火药枪等兵器,在村寨边歌边舞,出寨后在空地中围圈而舞,妇女也随队伍跳起出征舞蹈。其舞与男舞者的动作大体一致,在慢歌快舞的节奏中进行。舞蹈结束时,勇士们战刀入鞘,枪柄落地,男女分别前呼后应发出高亢雄厚的呼喊,表现战争出征前的悲壮。据介绍,战时每次出征前,不论老幼妇孺,嘉绒藏族都要齐跳铠甲舞,既展现出征前的悲壮,也提振雄壮的气势。

嘉绒藏族的“卡斯达温”服饰与羌族类似,铠甲用绳子将一块块生牛皮串结起来,上身背心式、下身为裙式,上下一体,腰间配有鲜艳的藏式腰带和银鞘藏刀,铠甲重约9 kg左右,大部分铠甲是近年来为节庆和旅游表演新制而成,甲面会有各式武器、战争的符号图案,看上去有种威严之感,能起到威慑对手的作用。按照传统,铠甲如平时不穿要堆放成“宝塔”形状,并且作为具有神灵附体的“神物”供奉。“卡斯达温”可简单分为开场吟唱、摆阵演武、冲杀敌阵3部分。首先,成年男性舞者在释比的主持下,按照老幼顺序手持刀、棍等武器威风凛凛的站成一排,盛装女性用牛角壶为每位准备出征的武士倒酒,为首的长者以庄严高亢的祈祷,行“点酒礼”,以示对神灵的敬畏和祈求祝福。之后,队伍按顺时针方向行进,这反映藏族特有的习惯和信仰,“藏族舞蹈的行进路线,从左向右按顺时针方向沿着圆圈前进,这与藏传佛教信仰转经筒、绕寺庙向右旋的方向一致。”[20]当手握刀棍类武器,身披铠甲的武士,在吟唱长者的带领下,以厚重、苍凉而悲壮的歌声,此起彼伏不断回应“嗷、嗬”的吼叫,队伍也迅速以直线队列碎步移动或弓腰低头,展现蛇形队列、圆形队列。最后,进入“卡斯达温”的高潮,武士们的激情本能和民族精神得到彻底释放,队伍展现“排山倒海”的冲杀阵势,舞(武)者陶醉于酣畅的战阵之中,高举手中兵器,口中呼喊“嗬、嗬”的高亢吼声,以破竹之势左右“冲杀”。“卡斯达温”的节奏在舞(武)者身上展现野性与狂放的张力,弓腰、曲背、碎步移动等动作表现粗狂、浑厚、神勇、尚武的武舞特质,充满原始、勇敢,以及对神灵的膜拜[21]。

通过所掌握的武舞场面发现,“卡斯达温”同羌族铠甲舞在舞蹈形态上的确相似,但嘉绒藏族铠甲舞的功能更贴近于羌族的“哈日舞”。在相邻的区域内,若干文化因素可能会构成一定的文化圈,在文化圈中会相互借用相同的元素[22]。同一区域、不同民族产生同一种舞蹈形态,这是由长期的历史文化融合而出现民族文化认同所导致。民族之间在文化上的认同,主要表现为双方相同的文化背景、文化氛围或对对方文化的承认与接受。可以说,阿坝州嘉绒藏族与羌族铠甲舞并存是民族文化融合的产物。在历史发展的过程中,羌族与嘉绒藏族因受到战争、土司制、跨族婚姻等影响,使其在文化习俗上存在相似之处。就铠甲舞而言,主要相同之处在于,舞蹈动作、场景未见太大差别、铠甲舞的声调与唱法基本相同、在跳铠甲舞之前都要饮酒、铠甲舞展示的队形相似。而不同之处在于,羌族的“克西格拉”只是疆场壮士牺牲或近现代德高望重长者逝后,所跳的祭祀舞蹈,其舞蹈只能由男性来跳。而嘉绒藏族的“卡斯达温”在重要民族节日、出征前,或是在战胜而归时都可以举行,并且男女老幼皆参与其中。近年来,黑水县城每年都会举行一次规模较大的民族节庆活动,其中“卡斯达温”就是必演的武舞节目。而“克西格拉”在古时,只能在战死将士葬礼时举行。但在当下,羌民将此舞的性质转变成为老人逝后而舞的丧葬仪式,反映我国自古重视丧葬仪礼的传统,朱辅《溪蛮丛笑》载:“习俗死亡,群聚歌舞,辄联手踏地为节,丧家椎牛多酿以待,名踏歌。”[23]“克西格拉”的领舞者一般为羌寨德高望重的老释比(巫师),而嘉绒藏族因信仰藏传佛教,所以“卡斯达温”的领舞者除村寨长者、巫师外,在隆重的民族节庆时,还由喇嘛领舞。

4 铠甲舞的功能与文化解析

铠甲舞对于阿坝州百姓而言绝不仅仅是歌舞,其祭祀仪式行为的社会功能不容忽视。

4.1 祭祀仪式与神圣符号

人终有一死,对于具有尚武精神的羌族与嘉绒藏族而言,他们对于死亡有着独有的态度和仪式。羌人二元生命特征既反映在宗教思想上,也表现为现世和虚世的对立,一方面是出于梦境和现实,另一方面是生和死不同,羌族宗教思想基础是构造出与现实世界十分相似的鬼神世界[24]。信仰自然宗教的羌族认为,一切事物都分好坏,鬼神和人均是如此。对于生死而言,善待灵魂,事死如事生便造就中国丧葬文化对“灵魂去处”的重视。而铠甲舞这类战争(丧葬)舞蹈仪式,便是藏羌同胞安慰灵魂的独特表现形式。祖先崇拜使原始族群重视传宗接代,进入氏族社会原始人普遍认为,氏族部落祖先的灵魂(即鬼魂)能在冥冥中,起到影响乃至支配现实的作用,诸如战争、狩猎、生死、人口繁衍等事务,这与中国古代崇古尊老的价值观相符。铠甲舞的丧葬祭祀仪式,可能还与西南少数民族不断迁徙的历史有关。人死后希望回到祖先居住的地方,与祖灵团聚的落叶归根之情,在铠甲舞丧葬送魂仪式中得到表现。在云南丽江地区调研时,也能见过老者死后,由东巴(纳西族巫师)引导,将魂魄送归远征故土的东巴跳丧葬仪式。

过去嘉绒藏族同胞家中常备的铠甲,在知木林乡维多村村民手中,仅存下不完整的2件。所见残存的老铠甲上绘有多种神秘符号,如“卍”字纹、回形纹等,人类创造并运用符号的能动性产生多样的文化。古时,跳铠甲舞的男性必穿牛皮铠甲,穿着时要扎腰带,长过膝且无袖,甲面由皮绳将一块块二三寸见方的牛皮串联起来,经漆面处理,新仿制的铠甲有着红褐色的光泽。当地传承人介绍,铠甲符号意为吉祥和平安,保佑征战的勇士们,可见巫术信仰在“卡斯达温”铠甲舞中较多见。铠甲古老的“卍”字纹是代表吉祥的符号,在汉语中读“万”,常见于佛教经籍。左旋(卍)和右旋(卐)的万字符号,常见于这一区域出土的马家窑彩陶文化,其图案以几何形线条为主,图案精美、纹样多彩。马家窑文化的居民是戎、羌族系的祖先[25]。在马家窑文化屡见的“卍”或“卐”符号,出现在黑水县武舞仪式“卡斯达温”的服饰上便不足为奇,铭刻着古老的文化记忆。再者,古时“卍”字本意就是巫师屈足之舞,‘卍’字形象表达巫师跛足之状。“卍”字符与“舞”组合为“卍舞”(即万字舞),多次出现于甲骨卜辞和《诗经》中,说明“卍”与“舞”可以互释[26]。而黑水县的铠甲舞一般由巫师主持和带舞,把“卍”一类的神圣字符绘在牛皮铠甲上,便符合交感巫术的原则,使铠甲沾染上神性光辉,也好比是给身着铠甲勇士们披上无比神力的护身符。

4.2 尚武精神和社会整合的功能

原始族群歌颂自身的战争胜利,武力某些方面就演化为艺术,模仿战争中的阵势、武技就成为武舞。铠甲舞往往由村寨的长者,多为巫师主持,用于为战士出征壮行时,既鼓舞战士的士气,又渲染同根同族的部族情感,即“通过祭祀仪式和奉行神圣的权利,宗教把整个社会结合在一起,巫术在此提供精神支持和安慰,帮助克服对未知事物的恐惧和对未来的焦虑。”[27]藏羌族系尚武精神的渊源,有历史连年征战的因素,浓厚的尚武氛围融合到歌舞中,便是铠甲舞产生的文化底蕴。铠甲舞需身披铠甲、手执刀剑戈等兵器,因此统合来看,羌族的“克西格拉”“哈日”与嘉绒藏族的“卡斯达温”,既有丧葬祭祀的成分,又有祈求战争获胜的内涵。原始文化中,舞蹈和军事融合成为部落文化的象征,铠甲舞作为战争祭祀舞更蕴含尚武精神。羌族原始宗教认为,死不过是生的另一种转化形式,有时只是肉体的结束,而生命本身并未终止,灵魂超度使无形的灵魂在另一个世界变为有形[28]。铠甲舞是由巫师主持和带领,具有巫舞的特点,通过心理慰藉的方式,对人的心理进行调节,使祭祀与祈愿仪式化,提高胜过死亡恐惧的信念[29]。

铠甲舞除包含一般葬礼含义外,更重要的是要激励仍需要在战场上继续作战的士兵和百姓,给予精神鼓励与激发斗志。通过铠甲舞战争丧葬仪式,普罗大众生存与想象世界,借助一系列象征形式融合为同一个世界,民间信仰以不同于世俗的思想观念,在其共同体内唤起强烈认同意识,增强内部的团结一致,这对于战争极为重要。羌族是屡经战争、迁徙,由游牧民族转为半农半耕的民族,有艰难悠久历史的民族,羌族对待团结协作与战争认识密切联系。他们一定是虽历经战争苦难,却向往和平、安宁的生活,因此才不断跋涉,甚至死后以铠甲舞的形式引导灵魂归回故里,得以安息。战争(丧葬)祭祀使人的灵魂得以安息,还使社会获得整合,丧葬礼仪借助巫师做法战胜恐惧、灰心,使受到威胁的群体生活得到有力的整合,获得再战的勇气[30]。

4.3 借武舞仪式和形式宣泄情感

在铠甲舞调查过程中,无论是老释比一边演、一边跳,还是达古冰川旅游景区的铠甲舞表演,队伍中总是发出虎虎生威的吼叫声。这是借助“武”威而跳“舞”表达的内在张力。有学者曾描述流行在理县羌族“跳盔甲”:男青年披甲戴盔,肩系铜铃,手执刀、矛、弓、剑等古老兵器,以歌开始,起舞止歌。而上文所述羌族铠甲舞“哈日”,意为“我们要进行练兵演习”,是出征前的誓师武舞[31]。还有研究明确指出,“盔甲舞”原属“大葬舞”的第2段,源于羌族原始文化中的丧葬祭祀礼仪,目的是悼念有功将士并鼓舞士气,由随军巫师主持[32]。

作为战争(丧葬)武舞,铠甲舞动作豪迈、唱词由低沉到高亢,表现情绪变化。人类社会存在诸多不确定因素,个体或族群往往不能有绝对安全感,人们常想借助于神灵力量,祭祀礼仪便是在自然力和社会力威慑下,获取自我保护方式。跳铠甲舞要一边唱歌、一边喝酒,不断宣泄情绪,“克西格拉”祭歌“哈那若嗬”大意是:“死去的人就死去了,他在生在世时,大家都有依赖,他上天去了,灵魂也要跟走。太远落下去了,你的魂走了,上天去了,大家来送你。”通过唱词羌族同胞表达着对逝者的追思和安慰,宣泄着恐惧、悲哀、敬畏等情绪。铠甲舞的场面也具有特别的感染力,在铠甲舞现场,咂酒一巡巡喝着,唱腔愈来愈高亢,步伐也更为坚实有力。他们时而高举双手,时而抖动双肩,把唱、跳融为一体,流淌出来的音符极具震撼力。

5 结语

通过藏羌铠甲舞田野调查过程中,人类问题与经验的相关命名的凝练。可将藏羌铠甲舞视为“以生人做亡人文章的仪式”。其仪式的文化意义在于,第一,既是对过去的纪念也是对未来的展望,该仪式获得时间维度“过去与未来”的关联;第二,既是对战死英雄的怀念也是对出征勇士的期待,该仪式关联死者与生者两个群体;第三,既是宗教仪式也是社会秩序的再生产,该仪式将宗教与社会相互关联。

在现代化发展浪潮的冲击下,羌族铠甲舞传承面临着严峻挑战,据相关调查发现,能完整回忆和表演嘉绒藏族“卡斯达温”,仅存十余位70岁以上高龄的老人[33]。调查走访阿坝州羌族聚居区,不少百姓都未听说过“克西格拉”“哈日”的舞蹈名称,铠甲舞的生命力是群众基础,如若本民族失去保护意识,外界帮助其传承的努力也将是徒劳。在羌族铠甲舞流传的汶川县、茂县,会跳“克西格拉”的人大多是年事已高的老人,调研过程中也很难得见羌族铠甲舞的全貌。据铠甲舞传承人反映,由于没有征战,作为丧葬祭祀、壮士出征的“克西格拉”和“哈日”武舞便失去实际意义,如今已不再为将士而舞,仅在村中老人过世时,在老释比带领下才会舞起铠甲舞。此外,青壮年大多到城市打工,由于接受现代化冲击,甚至排斥羌寨的传统文化,很难找到喜欢铠甲舞的青年人传授。诸多问题使铠甲舞的传承困难重重,“文化可以与承担者分开,并可以由一个承担者向另一个承担者转化。”[34]在这方面,嘉绒藏族铠甲舞“卡斯达温”所做的传承推广相对更好一些。

2004年“卡斯达温”被列入中国第2批民族民间文化保护工程试点名单,被当地县政府和旅游机构所重视。黑水县自发展民族旅游后,国内外研究者、旅游观光者增多,包括铠甲在内不少古物被老乡变卖,甚至发生过以200元人民币价格,出卖家传铠甲的情况。传统表演时勇士们要头戴插有牛尾的圆形帽,舞者身穿牛皮铠甲,而受制于铠甲的损坏、流失,调研时所见的舞者,大多只能穿着嘉绒藏族民族节日的盛装。发展是为更好保护,保护必须以发展为前提,当今民族旅游业在黑水县受到扶持和重视,黑水县“达古冰川”旅游景区也组织一支“卡斯达温”铠甲舞表演队,通过向当地能歌善舞的长者学习,旅游景区也仿制出一批传统铠甲,使表演更贴近原始风貌。铠甲舞的传承提醒我们,在现代化面前传统往往变得虚弱而被动,老乡们有时显得不知所措,开始转而对商业化盲目追崇。文化人类学研究提醒我们,文化没有孰优孰劣之分,先进与落后之别,民族特色的保存对于多元文化的发展至关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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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辑 孙君志)

The War and Funeral Ritual of Martial Dance

TAN Guangxin1,ZENG Xiaosong2,HAN Haijun3

Objective: On the basis of the theory of anthropology ritual, fieldwork carried out in the region of the upper reaches of the Minjiang River Blackwater Tibetan, Qiang armor dance. The study suggests that the Qiang soldiers expedition ceremony and after the funeral ritual will jump called "Hari" and "Roxy Bocanegra" loricae dance Hari to the tune of passionate powerful, the contents of which are encourage Samurai fighting bravely, return in triumph, and Alexis Guerra" voice was low, reflecting the yearning and blessing to die on the Battlefield Heroes. The Jiarong Tibetan Heishui county will also in the heroes battle dressed leather armour, jump Tibetan called "Castro darwen" armor. Armor dance ghetto popular in Aba Tibetan and Qiang, the heroic belligerent and faithful long-term national war tradition. "Loricae dance" in addition to the basic function of the has a song and dance and its social function is also reflected in the ritual and sacred symbols, martial spirit and social integration, borrow martial dance ritual, and form an emotional catharsis. Under the impact of the trend of modernization, the inheritance of Tibetan and Qiang loricae dance facing severe challenges, based on participatory development methods for its protection is imminent, the national characteristics of the preservation plays an important role in the development of multicultural.

bodyculture;sportsanthropology;ritual;armordance;Tibetanminority;Qiangminority

G853 Document code:A Article ID:1001-9154(2017)01-0068-07

国家社科基金资助项目“武舞历史文化流变及其启示的研究”(15CTY020)。

谭广鑫,博士,副编审,研究方向:体育人类学。

曾小松,E-mail:tyxk3@foxmail.com。

1.华南师范大学 体育科学学院,广东 广州 510631;2.深圳大学 体育部,广东 深圳 518060;3.四川大学 体育科学研究所,四川 成都 610065 1.School of physical education,South China Normal University,Guangzhou Guang Dong 510631;2.Department of Physical Education,Shenzhen University,Shenzhen Guangdong 518060;3.Institute of Physical Education,Sichuan University,Chengdu SiChuan 610065

2016-07-13

2016-10-20

G853

A

1001-9154(2017)01-0068-0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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