骤雪初霁
2017-02-20王苗
王苗
天刚擦黑,干冷干冷的西北风就刮起来了。风中夹杂着沙石瓦砾,横冲直撞,“呜呜”作响。即使隔着一层窗子,外面的鬼哭狼嚎也不时传来,让人觉得待在温暖的屋里愈发安全。炽热的炉火烧得正旺,屋里暖洋洋的,母亲在瓶中养的一枝蜡梅正在怒放,飘来几缕细细的幽香。
静颐和两个弟弟恩颐、乐颐趴在小炕桌上抄书。弟弟们抄完书,就打着哈欠去睡觉了。静颐陪着母亲一起等父亲回来。夜渐深,寒气更重了。静颐完全没想到北京的冬天会这么冷,冷得肆意、透彻、深入骨髓。寒气吸进去后,刺得嗓子生疼,哈出一口,嘴边立刻就生出一团白色的云雾;西北风一起,像锋利的刀子,把脸割得生疼;洗过的衣服会冻成硬邦邦的一个直板,炉子一烤,水滴滴答答流了一地;虽然穿了厚厚的棉衣,把自己包裹得严严实实,寒风还是见缝插针地刺进来,让人禁不住打冷战。
一个月前,父亲母亲带着静颐三姐弟从南方乘火车来到北京。一出前门火车站,静颐就失望了,到处灰蒙蒙的,树灰蒙蒙的,墙灰蒙蒙的,人灰蒙蒙的。刮起风来,尘土漫天,整个世界混沌一片。静颐觉得浑身上下都是土,嘴里也是土,自己也变得灰蒙蒙的。
倏忽吹进来一阵冷风,静颐一个激灵,父亲掀开厚厚的棉门帘进来了。他的身上落了一层雪,黑色的皮帽子上添了毛茸茸的一层白。父亲脱下大衣,不住地搓着手,“下雪了!好冷!”
父亲也是第一次来北京,他从日本东京帝国大学毕业后,一直在家乡教书。他在东京帝大留学时的一个同窗黎先生现在是北洋政府的高官,给父亲介绍了教育部的一个职位,于是他们就举家北上了。今天是父亲第一天去部里上班,估计很忙,所以回来晚了。
父亲母亲正说着话,院子里一阵喧闹。静颐趴在窗户上往外看,一个中年男子正在雪地里打滚呢,嘴里还骂骂咧咧的,好像喝醉了,说话囫囵不清。不知什么时候,风已经停了,地上已落了厚厚一层雪,像铺了一层洁白的毯子,把原本漆黑的夜晚映成了银灰色。雪还在静静地下着,像一只只轻盈飞舞的白蝶。那个男子闹了一阵,像是睡着了,躺在地上一动不动,他的身上已是白茫茫一片。
不一会儿,祁大妈的声音从外面传来:“谢先生谢太太,没事儿,是贝勒爷喝醉酒又走错家门啦!已经让盘儿带他回去了!”
祁大妈是静颐家的房东。谢家到了北京后,租住在祁大妈家的一个小院里。祁大妈的两个小院原本是连着的,她把其中一个院子租给了谢家,但连接两个院子的角门没关,方便两家平时往来。那个醉汉估计就是从角门来到静颐家院子的。听父亲说,“祁”这个姓是旗人中常见的,祁大妈也有可能是旗人,但清政府早倒了台,溥仪皇帝也被赶出紫禁城了,旗人早没之前那么风光,很多人巴不得自己不是旗人呢。
“谢先生谢太太,你们早点儿歇着吧!有事隔着墙喊我一声就行!”祁大妈在外面大声说。静颐很喜欢这个热情和善的老太太。他们刚搬来的时候,祁大妈就过来帮忙收拾,还经常邀请母亲过去打牌,两家关系不错。
一大早,静颐就被吵醒了,恩颐和乐颐正在外面打雪仗呢。
天色阴沉沉的,院中的雪足足有半尺深,蓬松松,软绵绵,一踩,把脚都没进去了,走在上面咯吱咯吱响。他们快速地用手搓起一个雪球,费力地拔出脚,使劲朝对方扔去。你来我往,不一会儿,每个人身上都是雪,袖口和裤脚都湿了,脸上红扑扑地冒着热气。
“太冷了!出了汗,风一吹,特别容易生病!”静颐对两个弟弟说。
“姐,你也下来玩!特别好玩!”恩颐和乐颐兴高采烈地说。他们都是第一次见到雪,特别激动,在雪地里玩得忘乎所以。
静颐摇摇头:“太冷了……”
静颐的话还没说完,不知从哪儿飞来一个雪球,不偏不倚地在她头上开了花。恩颐和乐颐看着她狼狈的样子,哈哈大笑。
原来是他们偷袭她!静颐跳到雪地里,搓起一个大雪球,朝弟弟们扔过去,他们也不示弱,三个人你扔我,我扔你,早已分不清阵营。雪球飞来飞去,打得院里一团糟。母亲朝他们喊:“衣服都湿了,小心冻着!”他们根本听不见,一路追打到街上。
对面又飞来两个雪球,静颐赶紧后退着躲开了,一不留神,跟从她身后走來的人撞到了一起。静颐扭头一看,是一个年纪与她差不多的小姑娘。她穿着单薄的夹衣,挎着一个小篮子,篮子里是几块黑红的烧过的煤渣。或许因为太冷吧,小姑娘身子有些发抖,脸色煞白,嘴唇也发青。她笑着看了看静颐,没说话,继续往前走。
祁大妈正好出门来扫雪,看见小姑娘,亲切地说:“盘儿,这么早就拾煤渣了呀!天儿怪冷的,快回家暖和着吧。”
这个叫盘儿的姑娘对祁大妈说了一句:“哎——”瑟缩着走过去了。
祁大妈自言自语似的:“唉,真是落架的凤凰不如鸡呀!”
静颐好奇地凑过去,祁大妈朝着盘儿走去的方向努努嘴:“呶,贝勒爷家的盘儿……”见静颐不明白,“昨儿夜里撒酒疯那个,那是她爸!”静颐想起昨晚在雪地里滚来滚去的那个男子,顿时明白了。“本来也是个娇贵的格格,现在竟跟叫花子一样去捡人家用过的煤渣了,估计现在家里还没生火呢……”祁大妈一边扫雪,一边叹息着。
“那个人是贝勒爷?”静颐不解地问。
“狗屁贝勒爷!”祁大妈愤愤地说,“哪年的老皇历了!祖上好几代之前曾封过贝勒,倒驴不倒架,一直喜欢别人这么喊他。好像这么喊就真能往脸上贴金了,不过让别人笑话罢了。”
“他们住哪儿?”静颐问。
“那两间小土屋。”祁大妈一指胡同深处,“祖上的家业都卖光啦!瞧见那个大宅子了吗?之前就是他们家的。”
刚搬来那一天,静颐就注意到街口那个有着大红门、高围墙和雕栏画柱的大宅子了。听说现在是北洋政府一个高官的私宅,门口经常停着汽车,不时有衣着华贵时髦的大人物进进出出。
之后,静颐才知道盘儿的大名叫毓岫,一个属于大家闺秀的名字。而她那位贝勒爷的爸,也是念过书的世家子弟,能写会画。盘儿的祖父曾是北京城一个有头有脸的人物,但民国后失了势,几个姨太太商量好了似的,纷纷卷包跑了。祖父又气又病,也去世了。树倒猢狲散,之前风风光光的一个家说倒就倒了。祖父一死,所有沾得上边的亲戚子侄都来争家产,盘儿的爸得了这个宅子,但里面值钱的东西几乎都被搬空了。他不懂生计,本来可以靠给人写写字、画画画、算算账过日子的,但可惜身上纨绔子弟的习气太多,一有了钱就吃喝玩乐,挣俩花仨,寅吃卯粮,日子越过越落魄。卖完了宅子,就卖房子里的器物,器物也卖光后,就跟乞丐差不多了。
“这真是罐子里养王八,越养越抽抽。”恩颐说。
“不许说脏话!”母亲训斥他。
“祁大妈就是这么说的。”恩颐有些委屈。
父亲听完盘儿的故事,重重地叹了一口气:“冠盖满京华,斯人独憔悴呀!” 说罢连连摇头。
此次北上,东京帝大高材生的父亲本是怀着一腔的报国热情,但来京后发现政局黑暗动荡,不同派系的军阀们打来打去,根本就是报国无门。父亲变得很消沉,下了班也不出去应酬,每天在家看看书、写写字,偶尔跟几个孩子玩玩雪、捕捕鸟雀打发时间。
这天父亲休假,带着孩子们去前门大栅栏散心,又来到城南游艺园看戏。
戏楼里正在演《狸猫换太子》,听戏的人坐得满满当当。父亲带着静颐姐弟找了一张桌子坐下。父亲说,之前女子不能登台唱戏,现在开明了,游艺园里唱戏的都是“坤班”,台上那些人,都是女子扮的。静颐实在想不出,那个穿着紫色蟒袍、架着长胡须髯口的大花脸包公是一个女子,她的声音竟然也像男子一般粗粝、低沉、浑厚。
戏楼里很热闹,台上胡琴锣鼓一起响,演员唱到精彩处,台下不时传来排山倒海的叫好声。有人听得很入迷,一边欣赏,一边打着拍子。端着大茶壶的伙计在人群中灵活地穿梭,随时给要喝茶的人送过去。还有几个挎着篮子卖花生、红枣、瓜子的小贩走来走去,生意很不错的样子。静颐是第一次进戏楼看戏,觉得特别新鲜,眼睛耳朵都不够用了。
乐颐要吃花生,父亲叫住了一个小贩。所有的人都大吃一惊,这个小贩竟然是盘儿!原来她一直挎着一个小篮子,在戏楼里卖花生呢。可能戏楼里人太多了,他们之前都没有看到对方。
静颐有些尴尬,盘儿却径直走过来。她有些害羞地对他们笑笑,说了句:“来看戏呀。”便从篮子里抓了一大把花生,放在桌子上。父亲给了盘儿两角钱,她红着脸使劲推辞:“一角就够了。”父亲坚持让她收下,她似乎有些不好意思,又从篮子里抓了一大把花生,放到桌上。
台上仍热热闹闹地演着,静颐看到盘儿站在一个角落里,出神地看着台上,很陶醉的样子,脸上漾出一丝笑。静颐还是第一次见她有如此放松惬意的表情。
突然,戏楼里一阵吵嚷,闯进来几个大兵。他们骂骂咧咧,二话不说,操起戏楼里的桌子、板凳、茶杯、茶碗,又摔又砸。人们都吓傻了,台上的演员也面面相觑。旁边一个听戏的小声说:“找茬儿闹事呢,说冬天了还没有棉衣穿,怎么打仗,但来戏楼打秋风,这不明抢吗?”另一个人说:“是呀,大帅们打来打去的,什么时候是个头呀……”
大兵们的火气似乎越来越旺,不知哪个突然朝着顶棚砰地开了一枪,戏楼里顿时大乱,人们争先恐后地往外冲。父亲抱着乐颐,静颐和恩颐一人拽着他一边衣角,跟着惊恐的人流一起往外跑。静颐回头看了一眼,发现盘儿被蜂拥的人群挤倒了,篮子里的花生撒了一地。
“腊七腊八,冻死寒鸦”,之前的雪还没来得及化,就冻成了冰。新下的雪覆盖在上面,已经分不清是冰还是雪。路面滑得像溜冰场,走在上面的不管是人、车,还是马,都小心翼翼的,一不留神就会摔个大马趴。
恩颐和乐颐又开始在院子里溜冰了,哧溜一声,能滑出去很远。两个人不怕冷,也不怕摔,在院子里乒乒乓乓地滑着。祁大妈一次过来,看到了,对他们说,溜冰得去什刹海,那儿地儿开阔,滑起来才过瘾呢。两个弟弟就吵着要去什刹海溜冰,母亲烦不过,只好答应了,让静颐一起去,照看两个弟弟。
什刹海上的冰冻得结结实实、平平整整,像一大面镜子。天放晴了,太阳照在冰面上,亮闪闪的,晃得人睁不开眼睛。恩颐和乐颐在冰场里滑冰,静颐就在附近闲逛,不知不觉走到钟鼓楼。
腊八一过,年味越来越重了,钟鼓楼附近成了一个熙熙攘攘的庙会。来来往往的人们全是来置办年货的,卖春联的、卖年画的、卖炮仗的、卖水仙花的小贩一个挨一个,蜜饯、糖瓜、干果等吃食,還有空竹、风筝、口琴等玩具堆了一地。
前面一个戏棚,围了很多看戏的人。听说是一户人家结婚请的堂会,想着马上要过年了,可以办得热闹些,就把戏台搭在了街边,经过的人都可以来看。静颐挤上前去,看到盘儿也在人群里看戏呢。
静颐走过去,轻轻拍了拍盘儿的肩膀。盘儿回头见是静颐,对她笑笑:“我从小就爱看戏,我记事的时候,家里还请过堂会呢。” 她入神地看着,脸上又浮起了那种满足惬意的笑。
“你怎么来这儿了?”静颐问。
“我爸在那儿卖春联呢,我来帮他叠纸、磨墨什么的,抽个空过来看戏。”盘儿说。
静颐果然看到贝勒爷在一张几案上写春联呢。他永远是那副醉醺醺、睡眼惺忪的模样,穿着一件露出棉絮的旧棉衣,头发乱蓬蓬的。他的字应该写得不错,买春联的人很多,排起了长队。
盘儿说:“我出来有一阵了,得回去帮忙了。”她对静颐笑笑。
静颐去什刹海找恩颐和乐颐。滑完冰,他们去东来顺吃火锅。在寒冷的冬天,滑完冰,再吃一顿热乎乎的火锅,舒服又驱寒。炭火烧着,饭馆里雾气腾腾,食客们吃得满头大汗。旁边一桌客人一边吃一边聊天。一个人说:“今天可遇见稀罕事了,就鼓楼那儿一卖春联的,真是要多损有多损!一个人不识字,买了他写的春联,回去就贴上了,后来被识字的人看到了,说这哪里是春联,这不是给死人写的祭联吗?你说哪有这样戏弄人的?”
一听这话,其他的人都哈哈大笑。其中一个问:“最后怎么着的?”
“怎么着?赔呗!买春联的知道自己被耍了,不干,要卖春联的赔钱,否则就把他的摊子给砸了。没办法,理亏,把卖春联得的钱全赔给人家了!这几天也白干了,大冷天的,图什么呢?”
另一个说:“你们知道这卖春联的是谁吗?鼎鼎有名的贝勒爷!这位爷犯起浑来可是没边儿,拦都拦不住。这样的损招也就是他才能想得出来!”
其他人又嗤嗤地笑。
静颐在旁边听得清清楚楚,心中一惊。吃完火锅,她带着两个弟弟回家,经过卖对联的摊位时,发现盘儿和贝勒爷都不见了。写对联的几案东倒西歪,地上飘着几片碎纸屑和被风刮破了的废弃的春联。
眨眼就是除夕了。这天,父亲回来后,神色有些不安。静颐隐隐约约地听到了几句,当政的吴大帅倒台了,父亲那位同窗黎先生也受到了牵连,被关起来了。父亲刚才是去看望他了。静颐记得,他们到了北京后,那位黎先生又高升了,一时风光无限,但父亲从来没去找过他。现在黎先生落了难,父亲倒主动去看望他了。父亲叹了一口气:“乱哄哄,你方唱罢我登场。”
有人敲门,祁大妈来了。她气喘吁吁,满头大汗地说:“不得了了,贝勒爷又犯浑了!要把盘儿卖到八大胡同去!”
父亲、母亲和静颐都大惊:“啊?”
祁大妈擦擦汗:“盘儿这个孩子,心眼太灵,不是经常去戏楼里卖花生吗,一来二去的,就把那些戏词全记会了,学得有模有样的。她就跟贝勒爷说要去学戏,以后唱红了,可以挣钱养活他。贝勒爷一听就火了,说旗人家的姑娘玩票是风雅,但怎么能真去唱戏呢,那是下九流的玩意儿……”
父亲说:“贝勒爷的观念还是陈腐了,现在女子唱戏的越来越多,好多坤班和坤角都很受欢迎。假如盘儿真的喜欢,未尝不是一个出路。”
祁大妈焦急地说:“谁说不是呢!好歹有口饭吃,怎么也比跟着他饿死强!但贝勒爷犯起浑来,谁都拦不住!他放了狠话,说宁可把盘儿卖到八大胡同,也不让她去唱戏。盘儿看着柔柔弱弱的,没想到主意大得很,两个人就这么杠上了……”
母亲也慌张地搓着手:“这可怎么办呢?”
祁大妈说:“我想了个办法,想跟您二位商量。我想凑一笔钱,交给贝勒爷,把盘儿‘买下来,先过了这一关再说……”
父亲沉吟了一下:“只能先这么办了……”
母亲从一个箱子里掏出一个手绢,里面包着十几块大洋:“祁大妈,这些钱您拿着,盘儿那么好的孩子,可不能被糟蹋了。”
祁大妈眼圈泛红了,她用手绢擦擦眼睛,扭头走了。
听祁大妈说,贝勒爷见了钱,连女儿都不管了,立刻去了酒馆。从此之后,静颐再也没见过盘儿。时不时,她会想起盘儿入神地看着戏台,脸上漾起一丝笑容的样子。
除夕那天,天还没黑,炮仗声就七零八落地响起来了。恩颐和乐颐早就等不及了,在院子里一个接一个地放爆竹,不一会儿,院子里就堆了一堆花花绿绿的纸屑。静颐一家按照北京的习俗,祭祖、蒸年糕、包饺子,父亲还买了一道致美斋的糖醋瓦块鱼,说是“年年有余”的意思。
恩颐和乐颐嚷嚷着要守岁,但不一会儿,就困得东倒西歪,留下靜颐和父亲母亲一起守岁。
父亲对母亲说:“我今天又去看黎先生了,他说过完年就回老家。”
母亲担忧地问:“那咱们呢?”
父亲叹口气:“政府主事的走马灯一样换来换去,早就不想跟这些军阀混在一起了。大不了还回南方教书……”
外面传来几声剧烈的响动,炸雷一般,像是炮仗中最烈的麻雷子。紧接着,声音越来越密集,根本不是炮仗,是枪声!
静颐和父亲母亲出来看,发现祁大妈和其他邻居也出来了。影影绰绰中,一队大兵举着火把,吆五喝六、脚步杂沓地过去了。
大家纷纷问是怎么回事。一个老大爷说:“贝勒爷又闯了祸啦!去酒馆里喝酒,喝醉了就漫天吹牛,说他有祖上传下来的乾隆的宝贝。这话被地痞流氓听到,告到大兵那里去了。大兵们正愁没有军饷到处抢劫呢,这不往枪口上撞吗?”
“那找到宝贝了吗?”有人问。
“找到个屁!贝勒爷不是吹牛嘛!”
“刚才听见枪响了,那帮大兵可不是吃素的。”
“听说枪走了火,贝勒爷被打死啦!”
人群中一阵惊愕之声。
大年初一,静颐睡到很晚才醒。一睁眼,天都大亮了。
静颐走出屋子,虽然还是很冷,但天放晴了,一轮黄澄澄的太阳照下来,院子里的红春联、红福字泛着光,显得愈发红艳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