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帽子里的文明

2017-02-18李占舟

中华活页文选·教师版 2017年1期
关键词:管宁赵匡胤子路

李占舟

子路因端正帽子而放弃生命,钟仪被晋国囚禁两年仍头戴楚冠,管宁气节凛然地高顶白帽,汉高祖刘邦在儒生帽子中小便,汉武帝不戴帽子就不敢见直臣汲黯,赵匡胤为杜绝大臣交头接耳发明长翅帽,朱元璋为钳制民众思想平均每两年就要修订一次冠服制度。

冠为衣之首,“冠者,礼之始,事之重也”,皇帝冠冕堂皇做示范的背后是对臣民伦理道德的苛刻要求。几千年的文明发展过程中,帽子并没写下完整的儒家精神史,但生动记录了朝代更迭里众多知识分子的人格图像。这些图像,共同构成中国传统文化精英和政治精英的思考模式。

普通儒生也好,专制帝王也罢,对待帽子的态度,最直接表露了个人的价值取向。帽子演变为一种文化符号,昂起的头颅代表不可亵渎的高傲风骨,各式各样的帽子是个人或群体尊严的变幻,也就有了誓死捍卫的充分理由。

中华文明独特的连续性和商朝开始的丝帛纺织技术,使皇帝制订体系严谨的衣冠制度成为可能,而占据统治地位的注重等级、维护秩序的儒家思想则保证了衣冠制度的不断完善。强调个人尊严与国家荣誉的儒生是儒家思想的实践者,在朝代的新兴、巩固、衰落、灭亡等不同阶段,他们对象征秩序的衣冠制度的反应情况,表明了对人格价值和生命价值的思考。

如今,蒙古人仍视帽如命,故意碰触别人的帽子意味着侮辱人格,受辱者将奋起抗击;帽子被人踩过或跨越,须用火“净化”后才可继续使用。

很多时候,形式就是内容。西装革履、大牌横行的时代,仍有人频频回首,提倡重兴汉服。难以割舍的,恐怕不仅仅是汉服的宽大舒适,更多的是一种精神气质,一种生活方式。

中国有礼仪之邦的美称,足见衣冠文明的辉煌。“中国有礼仪之大,故称夏;有服章之美,谓之华。”服饰与礼仪的发展产生互动后,才产生了华夏族的名号。

CHANEL的创始人香奈尔说:“帽子是人类文明开始的标志。”

三百多年前,清政府颁布剃发易服令,汉服消失,传统服饰和礼仪逐渐没入历史的尘埃。如今,复兴汉服的声浪此起彼伏,但坚持每天戴帽的知识分子就很少了,传统服饰中蕴含的民族精神也很少有人能够领会。

顾城不可一日无帽

十几年前,“童话诗人”顾城酷爱一顶牛仔裤腿改制的帽子,游泳的时候都不愿意拿下来。在他心中,这顶帽子是他和现实世界的边界,他拒绝长大,拒绝进入成人世界的纷繁复杂。对于顾城而言,不可一日无帽。但他的戴帽行为,与传统精神已经是十万八千里。

如果说顾城爱帽是理想主义和率性而为,古代儒生群体的戴帽行为则是气节、皇权和儒家礼教共同作用的结果。并不沉重的帽子,一旦赋予道德和政治内涵,就关系到无数人的生死和命运。

当前,除了装饰和表现个性,帽子的作用日益萎缩。究其原因,是由于服饰制度已经完全退出我们的日常生活,儒家思想中的“礼”也不再是具体的条条框框,失去了束缚力。皮之不存,毛将焉附?多数场合,戴不戴帽子,成为个人的自由选择,与生命和尊严无关。

只是,帽子曾经作为尊严尺度丈量出的各异人生,令我们击节,令我们叹息。

子路宁死不舍帽

做孔子的弟子前,子路是野蛮人,身材魁梧,性情暴劣,喜欢斗狠,帽子上插着雄鸡翎子,身上戴着公猪佩饰,以勇士自居。孔子虽然身高九尺六寸,长相异于常人,但缺少斗狠的经验,在与子路的体力较量中落败。擅长做思想工作的孔圣人以柔克刚,循循善诱,说服子路,收入门下,做了一个儒生。

在孔子的七十二名弟子中,子路是唯一一个敢于直接和孔子当面顶撞并大胆提出质疑的,也是最死心塌地追随孔子的。孔子最落魄、最危险时,总有子路站出来为他排忧解难。

孔子对子路的性情了如指掌,他感叹说,能够穿着破衣烂衫和衣着华丽的人站在一起,而不觉得羞愧的,就是子路啊!子路追求的不是富贵人生,而是朋友义气。谈到人生理想,他说,希望和朋友一起使用马车、华服,用旧了也不会心疼。子路只比孔子小九岁,很多时候,他是把孔子看作最亲近的朋友。“子见南子”这件事最能说明孔子和子路的亲密关系。

由于提出的系列改革政策不为鲁国当权者所用,孔子带领弟子周游列国,开始十五年的政治流亡。与鲁国接壤的卫国成为流亡的第一站,掌握实权的南子向孔子发出邀请约见。孔子犹豫不定,南子是卫灵公宠妃,有倾国倾城貌,闭月羞花容。南子的第一次邀请,孔子拒绝了。后来有人告訴孔子,要在卫国大展宏图,只能靠南子引荐。第二次邀请,孔子去了,两人中间挂了一幅珠帘,南子穿着华美的礼服,在珠帘后朝孔子跪拜,很是恭敬。具体的谈话内容孔子没有向弟子透露,史书也没有记载,引起后世很多猜测。

子路认为南子这种靠色相引诱卫灵公的“荡妇”,孔子去见就是违背道义。孔子从南子那里回来,子路毫不掩饰内心的愤怒,给他脸色看,当面讲难听的话。孔子只好对天发誓:我并未做不合适的事情,不要听别人乱说就深信不疑,如果南子真的罪大恶极,上天自然会惩罚她。孔子的解释并非滴水不漏,但从孔子的耐心可以看出他和子路之间已经超出了普通的师生关系。孔子曾大发感慨:“如果大道不能施行,坐小船去远方,跟随我的,就是子路啦。”

言必行,行必果,是子路的另一重要特点。孔子评价说,子路这人许下诺言,一定会如期践行。对于子路而言,认同的道义也一定会用生命去遵循。子路做了卫国孔悝的家臣后,一天遇到孔悝遭劫持,六十多岁的子路挺身相救,激战中被两个武士击断帽缨,帽子落地。这个时候,子路做了一个非常有争议的举动,他放下武器,弯下腰身,捡起帽子,端端正正戴在头上,大喊一声:“君子死,冠不免!”两名武士哪管这些礼节,曾以剑法自诩的子路为保全一顶帽子,被乱剑斩为肉酱。

头上的帽子,比生命还要贵重,子路对“礼”的认同简直前无古人后无来者。反对礼教的鲁迅对这种牺牲方式很有意见,“子路先生确是勇士,但他因为‘吾闻君子死冠不免,于是‘结缨而死,我总觉得有点迂。掉了一顶帽子,又有何妨呢?却看得这么郑重,实在是上了仲尼先生的当了。仲尼先生自己‘厄于陈蔡,却并不饿死,真是滑得可观。子路先生倘若不信他的胡说,披头散发的战起来,也许不至于死的罢。”

噩耗传来,七十二岁的孔子失声痛哭,倒掉所有的肉酱。四个月后,再也经受不起打击的孔子郁郁而死。

钟仪狱中难弃楚冠

春秋战国时期,楚国的实力足以和强秦抗衡,楚文化的奇诡浪漫也催生了众多高洁之士。由于称霸路上历尽艰辛,楚人的凝聚力更强,为了缅怀先祖,他们用原有地名为新地命名,丹阳、郢数次迁移不改其名。他们对民族的忠诚在当时罕见,屈原的远祖屈瑕伐罗兵败后自缢于荒谷,鄢陵之战后司马子反自裁,吴越之战左司马沈尹戌的自刭,申包胥哭秦廷借兵复楚等,都淋漓尽致地传达了忠于楚国的民族大义。

楚人钟仪是史书记载的最早的宫廷琴师,楚国和郑国的一场战争中,楚国战败,郑国俘虏了许多士兵和百姓,钟仪也在其中。郑国为了讨好晋国,把这批俘虏献给晋国。在晋国的战车仓库里,钟仪做了两年的囚犯。他衣不蔽体,但头顶的帽子干干净净、端端正正,分外醒目。

晋景公继位后,到军中视察,遇到头戴楚冠的钟仪,非常吃惊。晋景公问:“你叫什么名字?”钟仪回答:“我父亲是楚国的琴臣。”景公命令为钟仪松绑,让他到宫中奏琴。钟仪轻调琴弦,百感交集,弹奏了一曲楚乐。一个囚犯胆敢在晋国宫廷弹奏楚国音乐,百官为之震惊。

一曲终了,晋景公被其中蕴含的思乡之情深深打动,问道:“楚王是一个怎样的人?”钟仪说:“王作太子的时候,有太师教导,太监伺候。清早起床后,孩子一样玩耍;晚上睡觉。其他的我不知道。”

晋国著名将领范文子对景公说:“这个楚国俘虏真是了不起的君子。他不说自己的姓名而说他父亲,是不忘本;弹琴只弹楚国音乐,是不忘旧;问他君王的情况,他只说楚王小时候的事,是无私;说父亲是楚臣,表示对楚王的尊重。不忘本是仁,不忘旧是信,无私是忠,尊君是敬。他有这四德,定能做大事。”

晋景公于是以隆重的礼节对待钟仪,并放他返回楚国。钟仪归国后,将景公改善两国关系的诚意转告了共王,共王表明愿与晋国重归于好,并派公子辰出使晋国,晋国随后派大夫郤至访楚。在钟仪的斡旋下,两国在共王十二年秋冬时节,缔结和好协议。

唐代天才诗人骆宾王身陷囹圄后作《在狱咏蝉》,诗中悲叹:“西陆蝉声唱,南冠客思深。那堪玄鬓影,来对白头吟。”诗中,南冠即楚冠,用来指代囚犯,这个典故就来自对楚国忠贞不渝的钟仪。

管寧清操自励辽东帽

战乱年间,衰草掩斜阳,儒生难自立。管宁却是一个特例。管宁自幼饱读诗书,一生不慕名利。

管宁是齐相管仲之后,幼时家境贫寒,十六岁时父亲病逝,亲朋好友热心送来财物,被他一口回绝,硬是凭借一己之力,将父亲入土。

汉末天下大乱,董卓乱政,诸侯混战,民不聊生,管宁离开中原,到偏僻的辽东避难。辽东太守公孙度亲自出迎,安置馆舍,赏赐财物,并请教称霸大计。管宁不语天下,只谈道德仁义。

辞别公孙度,管宁结庐乡野之间,开荒种田。在辽东的中原避难者听说管宁在此居住,纷纷前来,不到一年的时间,荒凉之处就成为炊烟袅袅的村落。

在管宁住所附近,有一口水井,前来取水的村民经常因为先后顺序争吵不休。有一天,村民们惊奇地发现,井边整整齐齐地码放着很多装满水的水桶。问来问去,才知道是管宁亲自买了水桶,打满水,让村民随便取用,以避免争执。村民非常感动,昔日为水争斗的也感到异常羞愧。从此,井边再也没有争吵声。

管宁的邻居养了一头耕牛,经常在别人田里放养,毁坏村民的庄稼。一次,管宁看到这头牛在自己田里毁坏庄稼,就将牛牵到树下拴好,喂它青草和水。邻居被管宁的大度感化,再也不到别人田里放牛。

经过管宁的言传身教,此地人人守礼谦让,户户和睦相处,管宁的影响力也更为深远。

中原局势稳定后,管宁不承认曹操政权的合法性,坚持住在辽东。直到辽东也面临动乱,管宁只好乘船离开他居住了三十七年的“第二故乡”。

返乡途中,海面风浪大作,船只剧烈摇晃,即将没入水中。管宁从容不迫,正襟危坐,朗声道:“我管宁一生中,曾有过一次晨起没戴帽子,三次晚起,一次上厕所没戴帽子,我一生所犯过失,只是这些!”同行的船只沉没,管宁乘坐的安然无恙,驶到一个荒岛上避过风浪。平民百姓分析说,善有善报,管宁积德行善,上天都不忍夺他的命。

在管宁的内心,作为儒生,一生五次的“重大过失”中,有两次和帽子有关,可见帽子对他精神世界的深刻影响。

返回故乡后,朝廷任命他做太中大夫,管宁不接受。曾经的同窗,“割席断交”的华歆要将太尉的官职让出,管宁也坚决推辞。据记载,魏主曾先后下诏十次征宁,委以重任,都被管宁拒绝。

管宁在故乡山坡上建起一座小楼,终生不踏魏国土地,只是端坐楼上,戴着一顶高高的白帽,整日闭门读书。这顶白帽,就是著名的“辽东帽”。

宋朝大文学家苏辙称赞管宁:“少非汉人,老非魏人。何以命之,天之逸民。”罗贯中《三国演义》这样评价管宁:“辽东传有管宁楼,人去楼空名独留。笑杀子鱼贪富贵,岂如白帽自风流。”文天祥《正气歌》中写道:“或为辽东帽,清操厉冰雪。”

汉武帝正冠为汲黯

数次击退匈奴,立下赫赫战功,名垂青史的大司马卫青来见汉武帝,如果遇到汉武帝正上厕所,就直接在厕所里接见。丞相公孙弘求见,如果没有很重要的事,汉武帝就不会特意穿得整整齐齐。不过,只要听到汲黯的名字,汉武帝就会绷紧神经。有一次汉武帝坐在武帐中,汲黯前来奏事,汉武帝没来得及戴帽子,急忙躲进帐子里,不敢露面,嘱咐近侍代他出面,汲黯奏什么就准什么。

面对霸气专横的汉武帝,众臣无不战战兢兢,为何汲黯让汉武帝如此恐慌?

汲黯崇尚黄老之道,主张清静无为。汉武帝“罢黜百家,独尊儒术”,汲黯的思想正是“罢黜”的对象,但他却不断得到汉武帝的提拔,位列九卿。汉武帝还对他大加赞赏,说他简直是社稷之臣,不可或缺。汉武帝希望听到的,是汲黯与众不同的挑毛病的声音。如果一段时间看不到汲黯,汉武帝就会非常想念。这或许就像饮食,甜的要吃,辣的也要吃,并且辣的更香,更容易成瘾。

长期以来,汲黯已经习惯了当着众臣的面,直接顶撞、指责汉武帝。思想上,汉武帝力倡儒学,但外儒内法,儒家思想更多时候停留在表面。汲黯明察秋毫,这一点自然瞒不了他。有一次,汉武帝召集群儒,正慷慨激昂地说到兴奋处,汲黯却打断他说,虽然你对百姓假称仁义道德,内心却有很多无法平息的欲望,儒学只是用来收买人心罢了,真要学先贤,恐怕还没有能力学到呢。汉武帝很生气,命令退朝。一场热热闹闹的“学术讨论会”被汲黯搅得不欢而散。众臣责怪汲黯太鲁莽,汲黯讥讽道,朝廷养你们这些只懂得溜须拍马的官僚真是丢脸!

汲黯不仅在言语上对汉武帝“大不敬”,他还敢于抗旨不遵。汉武帝派汲黯去南方观察东越人的争斗,刚到吴越汲黯就返回,告诉汉武帝不用到东越,因为在吴越就已了解清楚,争斗乃越人的风俗天性,这种事情与朝廷大事相比,根本不算什么,也用不着亲自去调查。汉武帝虽然生气,但细想汲黯的分析也有道理,只好暂且作罢。

过了一段时间,黄河以北地区发生火灾,大火波及到一千多家百姓。汉武帝又派汲黯前往视察。半路上,汲黯看到黄河岸边百姓因为水灾和旱灾,颗粒无收,很多人衣不蔽体,食不果腹。汲黯没做任何请示,就下令当地官府打开粮仓,赈济灾民。回到长安,汲黯报告汉武帝说,火灾的原因是有户人家不小心失火,波及左邻右舍,救火不及时,才导致如此大灾。火灾是偶然事件,以后注意一下就行了,重要的是,沿途看到很多百姓因为连年自然灾害,几乎父子相食,惨不忍睹,臣很替皇帝担忧,如果是皇上亲眼看到,也一定会赈济灾民。虽然汲黯所言句句在理,但擅自动用皇上令牌罪过不小,于是皇上就让他去荥阳做县令,汲黯不屑于做小官,托病回老家歇息了。

后来,民间风行“盗铸”五铢钱,尤以楚地为重。汉武帝认为淮阳为楚地要冲,必须重臣赴任,于是召拜疾病缠身的汲黯为淮阳太守。汲黯一听是楚地,以为要流放,伏地不起,拒绝印绶。武帝推心置腹将来龙去脉讲清楚,汲黯方才欣然领命。

汲黯以黄老之术治理郡务,不到一个月,处理了二十多起积案,并且规定,任何人不得阻拦前来告状的百姓,百姓可直接到他病榻前陈述案情。他还经常微服私访,体察民情,淮阳很快政治清明,百姓安居乐业。七年后,汲黯病逝,当地民众在淮阳太守府院内兴建“卧治阁”弘扬汲黯的美德。

赵匡胤发明长翅帽强化皇权

赵匡胤的思维方式和做事风格是中国古代帝王中非常奇特的。

显德七年(960)正月,在赵普的精心策划下,历史上最具传奇色彩的“陈桥兵变”诞生。赵匡胤兵不血刃,黄袍加身,推翻后周,建立宋朝。开国之初,仍有八个政权与赵匡胤争夺天下,契丹更是占据燕云十六州。赵匡胤对当时的情形进行了精辟的概括:“卧榻三尺内皆为他人之地。”

基本控制局面后,赵匡胤开始担心臣属效仿自己,江山再度易主。969 年,在趙普的建议下,赵匡胤设酒宴,召集石守信、高怀德等禁军高级将领饮酒。喝到兴头上,赵匡胤突然屏退侍从,说道:“如果没有你们驰骋疆场,我就坐不到今天这个位置,你们的功德我时刻放在心上。但皇帝难做,还不如做节度使轻松,我现在整夜都不能安枕而卧。”石守信惊问缘由,赵匡胤说:“我坐的这个皇位,谁不想得到呢?你们虽无二心,但一旦你们手下把黄袍加在你们身上,恐怕也身不由己了。”石守信等人惊恐万分,赵匡胤说:“你们不如丢掉兵权,到地方多置良田美宅,日夜饮酒欢歌,以终天年。咱们君臣相安,不是很好吗?”第二天,石守信等上表声称有病在身,解除兵权,赵匡胤自然答应。这就是著名的“杯酒释兵权”。

很多人批评赵匡胤只会耍小聪明,一心求稳定,不能进行跨越式发展。赵匡胤所开启的重文轻武的国家体制,自然留下很多后遗症。文官做三军统帅,兵变的几率降低,但也导致兵不知将,将不知兵,削弱了军队的战斗力。

的确,为了求稳定,赵匡胤无所不用其极。在一次早朝中,赵匡胤正听取一名大臣的奏章,突然发现其他官员交头接耳,随意议论,很不严肃,似乎忘记了皇帝的存在。坐在龙椅上的赵匡胤并未发怒,他退朝后想出一个聪明绝顶的办法,在幞头纱帽后面两侧分别加上用铁片、竹篾做骨架的一尺多长的长翅。戴上长翅帽,并排坐的官员就无法转动脑袋当着皇帝的面交谈了。通过装饰在长翅帽上的不同花纹,还可以区分官员级别。这种帽子两边的长翅后来越加越长,超出了赵匡胤的本意,变为更侧重装饰性。

北宋的高度集权为经济发展、文化繁荣奠定了很好的基础,但也导致“冗员”“冗兵”和“冗费”的不断增加,尾大不掉。

朱元璋制苛法因帽子动酷刑

朱元璋是历史上最注重服饰制度的皇帝,他执政的31 年中,平均每两年就要亲自修订一次服饰制度。帽子方面,朱元璋规定,凡文武百官上朝和办公时,一律要戴乌纱帽,穿圆领衫,束腰带。取得功名而未授官职的状元、进士,也可戴乌纱帽。从此,乌纱帽正式成为官员的代名词。普通百姓的衣着规则也纳入国家制度,违者断肢,或者割鼻。朱元璋还规定,妓女只能戴黑色帽子,女人是妓女的男子只能戴绿头巾。

一次,朱元璋赐傅友德宴,命叶国珍陪饮,并拨与歌伎十余人。席间,叶国珍酒酣兴起,命歌伎摘掉黑帽子,穿上华丽鲜艳的衣服。这一幕被朱元璋派来的特务看得真真切切。结果,叶国珍和歌伎一起被关在马圈中,之后叶国珍被鞭笞后发配瓜州,歌伎割鼻处置。

除了极其重视服饰的形式之外,朱元璋对其形式延伸来的政治意味也很迷恋。

杨维桢是元末明初的名士,他在受到朱元璋召见时戴了一顶黑色倒梯形的四角罗纱帽,朱元璋问他帽子的名字,杨维桢回答:“此四方平定巾也。”朱元璋自然喜欢统一天下、四海安定,下诏将“四方平定巾”写入了服饰制度。

“六合一统帽”是明朝另一种常用的帽子,以六瓣布合缝,下面缀一道帽檐,寓意四方六合天下归一,相传是朱元璋的发明。由于这种帽子形状像西瓜皮,民间后来称之为“瓜皮帽”。就是形状如此不雅的帽子,因为牵强的象征意义,成为达官贵人和普通百姓最常用的便帽。而戴不戴四方平定巾和六合一统帽,成为朱元璋考量每个人忠诚指数的重要依据。

之所以如此重视衣冠,是因为朱元璋对臣民“自由”和“力量”的恐惧,他要掌控一切,钳制一切。

对于身边的官员,朱元璋宁可错杀,绝不放过任何一个“异类”。朱元璋派出大量特务人员,暗中监视力量壮大的文官。钱宰被征参编《孟子节文》,一日在回家路上,随口吟道:“四鼓冬冬起着衣,午门朝见尚嫌迟。何日得遂田园乐,睡到人间饭熟时。”次日上朝,朱元璋说:“昨日诗不错,只是朕没有‘嫌迟,改作‘忧字,如何?”钱宰恐惧万分,叩头请罪。1370 年,朱元璋下令设科取士,规定以八股文作为取士的标准,以“四书”“五经”为题,不允许发表个人观点。从1384年开始的文字狱,更是令文官战战兢兢。1382 年,朱元璋将管辖皇帝禁卫军的亲军都尉府改为锦衣卫,授以侦察、缉捕、审判、处罚罪犯等权力,由皇帝直接掌控。锦衣卫被允许在朝廷上执行廷杖,有很多大臣惨死杖下,工部尚书薛禄就活活被打死。锦衣卫自设监狱,采取剥皮、抽肠、刺心等种种酷刑。

盖棺即定论,但朱元璋引起了很多争议。在鲁迅的眼里,朱元璋是不折不扣的流氓皇帝。吴晗则以《朱元璋传》充分肯定朱元璋在统一全国、结束元末二十多年的战乱局面,以及兴修水利、发展农业生产等方面所做的贡献。

(选自《国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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