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或者醉（外二首）

王志刚

等，或者醉（外二首）

王志刚

空了很久的酒瓶，斜倚着

中年无法愈合的伤口。风吹着

发出“呜呜”的鸣叫。催促行动迟缓的月亮

升起、落下。夜太空了

四处碰壁的梦游者，被一颗燃烧过的星星

击落手里苍老的马灯

他坐下来，捡起这块温热的小石头

攥在手心，蹂躏

抹去它的棱角，当做药引

丢进准备泡制药酒的空酒瓶。酒瓶空了太久

被突如其来的幸福感动。偷偷在瓶底上

露出一张涨得发紫的脸

等，或者醉

十七岁种在体内的小树，最近

一直摇晃着粗壮的躯干，练习死亡

它的叶子们“哗哗”地鼓着掌

人到中年

视界开始变缓。可以移植的光线、修辞

欺骗着麻木的感官。打着死结的乡愁

在透明的容器里，有外人看得见的亢奋

有令自己晕厥的窒息。夜夜

土里土气的良心破体而出，手持利刃奔突

龇着尖锐的牙撕咬过往的风

人到中年。企图与宿命达成共识的

羞耻之心，被一个面孔模糊的人

塞进他手提的马灯。油污的玻璃罩子

自动封闭。马灯里有温暖的世界

有童年的煤油味儿，有从老宅门柱上

蹭的松香。有一颗少年的野心

被荒草绊着

停顿的人，被乌鸦煽动的黄昏

用黑色裹紧。疾走的人

没心思看，路边皮毛油亮的流浪狗

不懈的嘴脸。步入中年的人

有自己摇摇晃晃的江山

人在他乡

其实，我一直努力靠近这里的一切

试图被陌生融入或匿藏。我坚持每天

都放弃一样东西。身体上的

思想里的。直到某一天

把自己变成透明人。自由行走

做一个与世无争的旁观者

一个人在他乡，释放血脉里的盐

骨头里的铁。给身后软塌塌的影子

给它翅膀，给它火焰

给它一副完整的骨架，一个能辨识自我的

灵魂。活在别人的阴影下

我要让属于我的影子，在某个凌晨

突兀地站起来。捅破与这个世界

仅隔着一层窗户纸的距离

我想做的事，很多人都在做着

那是像我一样的一群，被这个时代的夹缝

挤扁了脑袋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