荔花深处是故乡
2017-02-16李庆林
李庆林
正是飞燕低巡、春风送暖的时节,故乡的荔枝花开了。
步入故鄉,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棵棵树形团团的荔枝树,像—柄柄绿伞似地插遍故乡逶迤的山岭。在路边河畔、庭院之中,也随处可见她绿叶婆娑的身影,整个小山村几乎都淹没在这茂密的荔枝林中。极目四望,无垠的荔海,绿树叠翠,荔花如雪。这小小的花蕊儿,一丛丛、一簇簇,缀满绿色的枝头,引来了无数“嘤嘤嗡嗡”的蜜蜂满树飞舞。微风吹来,那特有的诱人的甜香,铺天盖地飘荡开来,令人陶醉。
故乡位于桂东北回归线附近的丘陵地带,长年气候温和,雨量充沛,无霜期长,加之土壤中含有多种稀有的矿物质,十分适宜荔枝生长,自古便以出产荔枝盛名。在我童年的记忆里,那些童真的时光,那些快乐的段落,总有一片茂密的荔枝树,还有一树繁盛的荔枝花。
在村口,有棵树龄在百年以上老荔枝树,枝干高大粗壮,树皮厚实粗糙,树冠覆盖着近百平米的地坪。当酷暑难耐的季节来临,乡亲们便聚集在这老荔枝树下消暑。浓荫把人们的脸庞都映绿了,也把农人的疲惫给消化了。尽管男人女人们泥腿杆子上裤腿高挽,脸上泥巴点点,我却觉得那是田野对乡亲的亲昵和爱抚。当收获的日子把镰刀磨得雪亮,荔枝树下便会响起汉子们疲惫而粗壮的鼾声。我的乡情也是在这种厚重的鼾声中愈酿愈浓。
而当夜幕悄悄降临,乡亲们便三三两两地围坐在老荔枝树下的石凳上,或谈论农家的收成、小孩的学习成绩;或家长里短,谈天侃地。凉风习习,笑语滔滔,纵古论今,闲话当年。那种温馨安逸的情景,那种神采飞扬的笑谈,顿使生活浓稠了,岁月峥嵘了。
开春过后,当繁密的荔枝花儿缀满枝头,六叔公和他的蜂农们便忙开了。他们把一箱箱蜜蜂从山里的蜂场搬至荔枝树下,开始酿造新一年的荔枝蜜。荔枝花多,花期又长,是一种重要的蜜源植物。荔枝蜜是由蜂蜜采集荔枝的花粉,经蜜蜂之手酿成,具有特殊的生津、益血。理气的功效,是我国南方地区生产的上等蜂蜜。每当有新鲜荔枝蜜酿成之际,六叔公总会偷偷地塞给我一瓶半瓶,说我长得文弱,身体需要滋养滋养。在那个物质贫乏的年代,荔枝蜜那特有的清润芳香浸透了我的童年,永远沉淀在我的梦里。
后来,在“文革”的狂热中,故乡的荔枝林遭了殃。山岭上的荔枝被毁了造林,菜园里的荔枝被砍了种田,连河堤、屋前的荔枝也未能幸免。村口的那棵老荔枝树,要不是在六叔公他们死命地护卫下,恐怕也要死于“非命”。直到上世纪的80年代,故乡的荔枝才逐渐恢复了生机。
原先,故乡的荔枝只是在各家门前屋后零星地种植。改革开放后,在政府的倡导下,才开始大规模种植。乡亲们也正是靠这一棵棵茂盛的荔枝树建起了一栋栋豪华别致的“荔枝楼”,稳步迈向了小康之路。
近年来,随着南方各地荔枝种植面积的扩大,荔枝的价格也越来越低,可乡亲们依然对荔枝不离不弃。在村头山坡上六叔公亲手创建的荔园里,六叔公的儿子阿强指着面前一棵树冠浓密的荔枝树对我说:“这棵糯米糍有十五年树龄了,大年能摘果三百多斤,要在上世纪的八九十年代能卖二三千元呢,现在价格掉了下来,但也能卖个六七百元。”阿强告诉我,荔枝是水果之王,如果能解决保鲜和深加工问题,荔枝的价值肯定会提升的。而且,荔枝树浑身是宝。花养蜜,果可食,枝叶、根须、果壳是农家烧饭的上好材料,而其根、杆、枝与著名的铁梨木媲美齐名,用它做的沙发、桌椅,时间越久,越乌黑铮亮,绝不变形,可谓价值连城。“所以,我还要扩种面积,并准备搞放养鸡群综合发展呢!”阿强乐呵呵地说道。荔枝依然承载着乡亲们的梦想。
今年,故乡的荔枝花又开了,开得还是和往年一样,繁盛、馨香。透过这荔花飘香的花海,我仿佛体味到那蝉鸣荔红的醉人气息,看到了故乡日渐火红、美好的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