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俗赤绳奇缘》的研究成果总结

李玉

[摘要]《通俗赤绳奇缘》是日本江户时期风靡一时的“通俗物”。作者西田维则具有较高的汉文学素养，对唐话的了解达到了一定的高度，他在创作《通俗赤绳奇缘》时，并不是一味地照搬原著《卖油郎独占花魁》的字句，而是采取意译的方式，用日本国民熟悉的词句讲述了这对佳偶的浪漫故事。本文主要对日本方面的《通俗赤绳奇缘》的研究现状进行总结。

[关键词]《通俗赤绳奇缘》 唐话学 通俗物

[中图分类号]H36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9-5349（2016）20-0106-02

回顾历史，千百年来，汉文在日本的各个历史阶段都扮演着举足轻重的角色。从最初的日本正史的编纂到文人的诗赋文章、近世的汉文小说（文言和白话），汉文文学作为外国文学在日本扎根、成长，随着时代变迁渗透到日本的各个阶级，融入日本普通百姓的日常生活，形成独特的生命力。当然，日本的汉文学不单单是中国本土汉文学的模仿，众多的作品都含有日本独特的创作精神。因此，我们应该把汉文学视为日本文学中的一条重要支脉。

汉文学在日本经历了三个繁荣期。

推古天皇十五年（公元607年），日本任命小野妹子为遣隋使，出使隋朝，这次出使打开了中日的文化交流大门。之后，舒明天皇当政，派遣了犬上御田锹出使唐朝。从那时开始，到894年的二百多年间的中日文化交流，被看作汉文学的第一繁盛期。

中世（镰仓、室町时代 公元1334-1600年），群雄割据的时代。汉学经五山僧人之手得以发展壮大，这一时期，被视为汉文学的第二繁盛期。

汉文学的第三繁盛期，是以长崎作为对外开放港口的闭关锁国的德川幕府时代。[1]

一、“唐话”的兴起

所谓唐话，指的是江户时代的日本从中国引入的明清白话。

唐话的引入是以在长崎港口开展的贸易往来为契机的。据说长崎开港是在元龟2年，但是中国船只出现在长崎港口的确切时间是1571年10月8日。由于年代相隔久远，唐话初期传入日本的具体情形，我们很难考证，但是，根据现有的文献资料，我们可以得知，日本境内，早期关于唐话的记载多为“上弁·開験·掲封·到弁”这样的贸易专用术语。

中日两国之间贸易往来的历史久远，但是国家之间贸易能否顺利进行的最大阻碍，就是语言。如果语言不通，这一障碍无法消除，那么两国间就无法达成贸易往来。当然，为了消除这一障碍，翻译这一职业是必不可少的。唐通事大多是移居日本的中国商人和归化人。1570年，福建周边的商人曾秘密将船只开往日本。后来，日本实行闭关锁国政策，长崎港正式对中国商人开放，来访的中国商人在长崎港建立自己的家业，他们被称作“住宅唐人”，并取得在日居住的永久权。当时正值中国的明朝时期。但是，明朝人们从秘密贸易时代为了隐瞒自己的真实身份都将自己称作“唐人”。而日本从事中国语翻译的翻译官也被成为“唐通事”。

德川幕府从长崎引入了《水浒传》《西游记》等白话小说。但是这些小说的文体不是日本人熟悉的文言文，而是新鲜的白话语。日本的文人雅士为了能熟读这些小说，掀起了一股学习明清白话语的浪潮。荻生徂徠（1666—1728）就是这股潮流中当之无愧的领头人。他主张采取汉文音读的方式来学习唐话，并成立了译社。另一方面，由冈岛冠山编辑的《唐话纂要》等唐话辞典相继问世，给人们学习唐话提供了很大的帮助。

江户时期，社会安定，人们丰衣足食，物质生活得到满足，开始追求精神生活的风潮。另外，德川幕府实行文治改革，提高了人们的文化教育水平。町人的影响力得到全面提高，经济上影响力增大，政治上，言论也非常活跃，对于知识，他们表现出很大的渴求。出版社也大量出版印刷中国文学作品的和版。出于上述种种原因，江户时期，出现了一大批如泽田一斋、西田维则这样优秀杰出的汉文学者，他们创作了众多白话小说，深受日本大众的欢迎。

二、通俗物的出现

江户时期，长崎开港，江户幕府只允许荷兰和中国的船只来往于日本。舶来的中国明清白话小说，由于其语言通俗生动、故事情节丰富、思想深刻，深受当时日本的各个阶层的欢迎并得到广泛传播。为了更好地学习“唐话”和介绍明清小说，当时的汉学者和唐通事将中国大量的白话小说翻译成日语并冠以“通俗”（故这一类读物被称为“通俗物”）的题头；同时，还编纂了大量的“唐话”辞书和创作了许多优秀的汉文小说。“通俗物”大量借鉴了汉语词汇，并在这些词汇左侧加注了旁译，但是许多旁译并不完全对应当时中国的白话语。时代变迁，中国的社会形态发生了很大改变，而与社会紧密联系的语言也随着时代的发展与时俱进，当时的大量明清白话语已经成了“活化石”，我们不借助明清白话解释词典也难以理解那些语言的意义。那么当时的日本人是如何理解白话语的？研究这类“翻译物”的词汇旁译就成为解汉语域外传播的一个重要途径。目前，纵观国内外的文献资料，针对通俗翻译作品中旁译的先行研究可谓少之又少。

三、《通俗赤绳奇缘》问世

《卖油郎独占花魁》这一短篇白话小说收录于《醒世恒言》的第三卷，江户时期经由长崎港传入日本，此后经日本的文人之手出现了三种翻译物。1761年，赘世子（西田维则也被人们称为口木山人，近江人，字子孝、口木子、赘世子），著有《通俗赤绳奇缘》《通俗西游记》《奇谈一笑》等作品，明和二年辞世）翻译了《卖油郎独占花魁》，并改名为《通俗赤绳奇缘》。文例：九媽ハコノ光景ヲ見テ。大二心ヲ苦シメ。秦重二対ヒテ曰。我女児平日嬌養二慣。常二這般二使性ナリ。今日他ガ心中二。什麽ノ心二逐ハヌ事アルヲ知ラズ。又病ヲ発シタリ。却テ小官人二于ルコトアラズ。必怪ミ玉フナトテ。又幾杯ノ酒ヲ進メ。臥室ノ中二引入（第2卷80页）。由例句可以看出，《通俗赤绳奇缘》虽采用的是和汉折中的文体，但是文体的基本部分是汉文训读的文体。其次是诞生于1799年的《通俗新绣新裁绮史》，文例：正是奇貨可居ト心中二較計シ便谎ヲ扯テ云你カ爹和媽你二尋アハヌトテ好生痛ナゲキ如今前面ヲスズミ去レリ我二分付テ云倘我女児二見カケタル事或千萬帯了他来我許還了我イクバクノ厚謝ヲ送ント云レシナリト瑶琴ハ是聡明ノ女児ナレドモ正當今コノ奈何トモスヘキヤウナキ際二ト至リト。由例句可以看出，文章如果不标注假名，日本平民百姓是很难阅读的。最后是收录在《通俗今古奇观》中，淡齐主人译的《卖油郎独占花魁》，作者以脚注的形式对文章做了注解。文例：内中一人アリ 汴梁城外安楽村二居住セリ 姓ハ莘名ハ善ト云 渾家阮氏 夫妻二人米ヲ売テ度世トナス コノホカ麦豆茶酒油塩雑貨モ商フ 家道モ相応ナリ 年四十二ナリテ一女ヲ生ム 名ヲ瑶琴ト云 生得清秀又聰明ナリ 七歳ノトキ二村中ノ学問所ヘツカハシ 書ヲ読シムル二毎日千言ヲ暗二ヨミオボへ十歳ノトキ二ハ詩ヲ作リケリ閨情ノ一絶。由例句可以看出作者將原文多处给省略了，但是梗概和原著相同。[2]这三者中，《通俗赤绳奇缘》是最贴近当时日语的作品。因此，我们可以说《通俗赤绳奇缘》是探讨日本近世的翻译文学和中国白话吸收状况不可或缺的文学作品。

四、研究成果

在日本国内，以《通俗赤绳奇缘》为研究对象的研究屈指可数，其中具有代表性的意义的是荒尾的《「通俗赤縄奇縁」の熟字：原典との比較を通して》和《「通俗赤縄奇縁」の熟字（承前） ：原典によらない熟字の性格》两篇文章。江户时代的文学作品中，经常出现一些左右两侧标有假名的汉字词汇，而这些假名又是某些汉语词汇的训读形式。荒尾认为这些文学作品多为中国文献的翻译物，或者是作者有意识地大量引用汉语词汇。在这类文学作品中，近代中国语不是作为外国语言出现的，而是作为借用语出现的。换言之，中国白话小说的吸收，是读本这一文学形式诞生的契机。作者将《通俗赤绳奇缘》中的汉语词汇分为两大类，六小类别：第一大类，与原著《卖油郎独占花魁》相同的词汇（ⅰ类，汉语词汇右侧标有假名；ⅱ类，汉语词汇两侧标有假名；ⅲ类，汉语词汇左侧标有假名）；第二大类，与原著《卖油郎独占花魁》不同的词汇（ⅰ类，汉语词汇右侧标有假名；ⅱ类，汉语词汇两侧标有假名；ⅲ类，汉语词汇左侧标有假名）。荒尾将《通俗赤绳奇缘》中的汉语词汇进行细致整理之后，又将这些词汇和冈岛冠山编纂的《唐话纂要》做了对比，挑选出与中国近代汉语意思有分歧的读音用例，考察当时的白话语在日本的受容情况。此外，作者又将《通俗赤绳奇缘》和《卖油郎独占花魁》（以下简称《卖油郎》）逐字逐句进行对比，得知西田维则并没有将原著中的词汇全部照搬，他把一些对于日本人来说陌生的词汇替换成已经融入日语体系中的汉语词，荒尾将这些原著中没有的词汇整理汇总，并考察了这些词在日本的吸收状况。

荒木典子著有名为《江戸期の文献における漢語語彙の段階的定着：「通俗赤縄奇縁」の例』》的论文。荒木典子将《通俗赤绳奇缘》中左右两侧都标有假名的汉语词汇进行了汇总，并将这些词汇和《唐话纂要》做对比，考察这些汉语词汇在日本的吸收状况。

此外，冈田袈裟男在《江戸異言語接触》一书中，抽取了《卖油郎》在日本的三种译本的第一回，认为《通俗新绣新裁绮史》是最忠于原著的翻译作品，采取的是直译方法，白话语的保存度较高；收录在《通俗今古奇观》中，淡齐主人著的《卖油郎独占花魁》和原作相比有些删减，例如“夫妻两口，开个六陈铺儿。虽则糶米为生，一应麦豆茶酒油盐杂货，无所不备，家道颇颇得过”，翻译成“夫妻二人米ヲ売テ度世トナス コノホス麦豆茶酒油塩雑貨モ商フ 家道モ相応ナリ”，省略了“开个六陈铺儿”“ 无所不备”，白话保存度低，但是，文章大意与原著相同；《通俗赤绳奇缘》采取的是意译的翻译方法，白话保存度极低，最贴近日本的日常用语，日本国民容易读懂。

冈田又将西田维则的全部翻译作品，《通俗隋炀帝外史》《通俗赤绳奇缘》和《通俗金翘传》进行比较分析，得出西田维则的三个作品翻译年代相接近，且翻译质量均质的结论。

冈田袈裟男《白話小説「賣油郎独占花魁」翻訳とその翻案史をめくって》一文中，讲到落语《几代饼》和《绀屋高尾》诞生于近世中期，这两部作品是从《卖油郎》的翻案中衍生出来的文学产物。作者一方面整理了《卖油郎》的三种翻译物，另一方面又整理了由《卖油郎》衍生出来的戏曲作品，从这两方面着手，论述了《卖油郎》在日本的继承史。

综上所述，日本针对《通俗赤绳奇缘》的研究著作寥寥可数，《通俗赤绳奇缘》的研究还存在很多的空白点，需要我们去进行深入研究。今后作者也将会继续进行这方面的研究，从而进一步探查当时明清白话语在日本的传播与影响。

【参考文献】

[1]王佳璐.从文学和语学角度出发研究江户时期到明治时期的日本汉文小说[D].大东文化大学，2010：31.

[2]岡田袈裟男.江戸異言語接觸-蘭語·唐話と近代日本語[M].笠間書院，2006.

责任编辑：杨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