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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戏抓人 以情动人
——川剧《萤火》读后

2017-02-13孟彦军

影剧新作 2017年4期
关键词:萤火矛盾戏剧

孟彦军

一部优秀的戏剧作品,总是能在紧张的戏剧情境中,以情感人,带给人对生命的思考,对人生的感悟。取材于四川革命历史题材的川剧《萤火》就是这样一部有人生况味、启人思想的戏曲剧本。

该作品截取同盟军混七旅三营营长杨济舟在四川遂宁的一段际遇,展示了一位血性汉子在困顿、彷徨中的挣扎,书写了一位追求光明的军人在血与火的洗礼中蜕变成长的过程。正是这样一部沉郁着人生况味,饱含着生命激情的事件,被作者独特的设置于矛盾迭起的剧情中,突显了同盟军混七旅三营营长杨济舟的人性之美,生命之崇高,令人肃然起敬。

作品结构戏剧匠心独运,细节处理恰如其分,人物语言各具特色,塑造了“这一位”杨济舟独特的舞台形象,掩卷回味,印象深刻。

一、结构独特——逼仄的戏剧情境展现人物性格

现代戏难做,难在矛盾设置。大部分作品囿于主题先行,突出“高、大、全”,而忽略了结构矛盾,最终味同嚼蜡。《萤火》一剧中,杨济舟的遭遇一波三折,悬念迭出。从一开场临危救主,火线提升,再到清除异党,一百二十名兄弟命悬一线,悬念陡出,杨济舟左右为难,一边是刚刚提携自己的上峰林中扬,心机满腹,手段残忍;一边是自己视为兄弟的手下,患难与共,交出去就会惨遭屠戮。作者把主要人物杨济舟推到了悬崖边,他该怎么办?最终会是什么结果?悬念设置引发的紧张氛围激起观众的兴趣,这种好奇与兴趣吸引着者观众继续看下去。出乎意料,作者朝更深处推进矛盾。被杨济舟视为恩人的林中扬,为了迫使杨济舟妥协,将其母亲作为了人质,继而将其母亲被害,杨济舟被借给了江防军川中司令王封安……。堂堂七尺男儿,空有一腔报国志,杨济舟成为一枚任人摆布的棋子,安世济民战死疆场的宏愿被军阀争斗所利用。人唯有在绝境中方能显示出其人性的本色,在作者精心设置的戏剧情境中,主人公杨济舟是一位失意英雄,无奈无助,但却不改其坦荡磊落、伟岸如山的品质。杨济舟在地下党员马志杰副营长的帮助下,找到了光明的道路,定于6月19日起义,以点火为号。消息走漏,波澜再起,王封安全城禁火,将剧情推向高潮。正是这一系列的戏剧动作的推进,为完成主要矛盾的突转做足了铺垫,一切水到渠成,顺理成章。当杨济舟看清楚军阀争斗的本来面目,看到共产党人有信仰,有追求,为了百姓疾苦而奋斗,他找到了自己的方向,坚定而决绝。在矛盾的层层推进中,身处两难境地的杨济舟的人生况味令人唏嘘,其生命的崇高亦令人肃然。

在独特的戏剧情境中,去展现人物塑造人物,这是戏剧创作的不二法门。《萤火》一剧中,矛盾冲突不断升级,环环相扣,在塑造的一个个生动的人物众生相中,深入挖掘主要人物杨济舟的心理活动,一切出乎意料,却又在情理之中。

二、以小见大——细节中挖掘人物的内心和个性

任何一部作品的成功,都离不开有力的细节作支撑。《萤火》的高妙处也在细节的处理上,看似寻常处,却风生水起,举手投足间,心理外现。第一场蔡小武飞扬跋扈,趾高气扬,以纠察队队长之身份在三营中肆意横行,杨济舟见到自己的士兵被打倒,怒气冲天,拔枪相向。此时的蔡小武立马变了一副嘴脸,跪地求饶,一副哈巴狗的形象浑然欲出;杨济舟任侠尚义,快意恩仇,大义凛然的形象跃然纸上。同样的拔枪相向,在第四场中,面对送密信的李小七,杨济舟恨铁不成钢“不杀他难解心头恨,杀了他必上林中扬的当”,李小七则说“死在你手里,我一点也不冤”,两个人物的心理纠结展露无遗。枪响玻璃碎,杨济舟放过李小七,“泪涟涟,情同手足怎忍施手腕”,在一来一往中,刻画出杨济舟五味杂陈的内心,最终他选择了放过自己的兄弟。两个细节都是变人物命运于须臾之间,对待李小七和蔡小武不同的态度,也反映出杨济舟嫉恶如仇、重情重义的品格。

一百二十名兄弟的命运如同一条线贯穿始终,连接起一个个鲜活生动的细节,串珠成线,丰满了杨济舟的形象。同样是通过鲜活的细节,戏谑性塑造了令人瞠目、残忍辛辣、不择手段的军阀作风的林中扬、蔡小武、王封安等形像;赞颂般的塑造了机敏淳朴,不屈不挠的杨母、牛二娃、赵书梦、马志杰等群像。好的人物设置,在戏剧冲突发生时,不是为了矛盾而矛盾,而是在生活细节中自然的流露。如果说把一部剧作比作大树,这些鲜活的细节则如同枝叶,让其繁茂葳蕤、生机勃勃。在该剧中,没有说教,更多地是通过鲜活的细节来推着人物发展,最终化茧成蝶,完成人物命运根本性的转变。

三、意蕴丰富——人物语言的地域特色浓郁

《萤火》一剧中的人物语言是一特色,作者娴熟地运用四川方

言,通过提炼加工,洗练简洁而富于表现力,个性鲜明,经得起反复欣赏咀嚼。“片言百意”,通过含蓄凝练的人物语言深邃地表达人物的思想感情,将人物的内心动作外化。如“我听说遂宁的涪江有鳜鱼,当地人叫母猪壳,味道美极了,当年赵佶当了皇帝后,每天都派人从遂宁给他送母猪壳,可惜这鱼浑身长着刺,不好捉呀!”“鳜鱼虽然低贱,但绝不会任人宰杀”。杨济舟与林中杨的对话,暗含机锋,话里有话,言在此而意在彼,生动形象,极具魅力。“就如四川麻将,血战到底,你要紧盯上家,看紧下家,放着对家,管好自家。”林中杨借四川的麻将来警醒杨济舟,给人以充分的想象。剧中其他人物语言通俗、谐谑,亦庄亦谐,雅俗共赏。如“世间最毒蛇和蝎”,“现在如今眼目下,除了放屁不交税,屙屎屙尿都得给老子交税”,“我这想法,看起来是开了闸门的水——下流”等各种方言俗语、歇后语、民间谚语的运用,各具特色,远近高低各不同;符合人物性格,浓妆淡抹总相宜。

剧中几处帮腔的运用可谓点睛之笔。“丧天良,恨断肠了”“战友加兄弟,转眼竟成负心郎”“泪涟涟,情同手足怎忍心施手腕”等。每到关键点上,帮腔恰当地渲染舞台气氛,对剧情起着点化、催化的作用,很好地衬托了演员演唱,外化角色心理,同时又恰到好处的调动起观众情绪,以一个局外人的身份表达着观众的心声,给人一种“于我心有戚戚焉”的感觉。

最为称道的是杨济舟“心”字唱段,一连十几个“心”字,唱出了杨济舟的坦荡磊落与忠肝义胆,唱出了杨济舟的悲天悯人与古道热肠,更唱出了杨济舟参透世态炎凉、看穿军阀混战后的寒心、苦心。从忠心爱心,到伤心防人之心,整个唱段层层递进,不断深入,把这位身处混沌世界,拨开迷雾终于找到方向的军人的内心情绪外化,极富感染力。

四、以情动人——开掘生命信念的崇高理想

在戏剧创作中,真挚素朴的情感不仅仅是推进人物关系发展的

元素,也是和观众进行沟通互动的要素。在《萤火》一剧中,杨济舟母亲被林中杨作为人质要挟杨济舟,母子二人在一个特殊的环境下见面,儿子惊讶、担心、愧疚,母亲叮咛、劝慰、大义,儿子怕老母亲受牵连,母亲担心儿子遭不测,母子情深,彼此惦念,铁骨男儿也柔肠百转,直到得知母亲遇难,肝肠寸断。剧中矛盾由一百二十名士兵引起,并串起了全剧,杨济舟对这些共生死的兄弟信任、为了保护这些兄弟,极尽所能。特别是在得知李小七是共产党时,开枪击碎玻璃,放走李小七,“情同手足怎忍心施手腕”,兄弟情深,堪比山岳。赵书梦和牛二娃的恋情,尽管不是重点笔墨所在,闲笔写来,温暖人心。此外,还有杨济舟浓浓的家国情,令人唏嘘感慨。身处乱世,有“东征西讨为哪桩”的喟叹;身处两难,有“还世间朗朗乾坤”的宏愿;枪声响起,有“快马加鞭捣敌巢”的决绝。正是因为有着这样一种深沉的家国情怀,杨济舟在迷雾中找到了方向,参加了红军。母子情、兄弟情、家国情,在感动中让观众感受到生命的崇高,体悟到人生的意义。情感的真实奠定了剧作艺术追求上的真善美,同时也对立意的开掘,人物的塑造奠定了很好的基础。

总之,《萤火》在结构矛盾、编织细节、语言运用上,一气呵成,

不着痕迹,以戏抓人,以情感人,是一部经得起品咂的作品,带给人感动、想象的同时,也给人留下深深的思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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