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化历史视角下的爱斯基摩人螺丝技术

巴托尔德•劳费尔著 景 磊白 雪译，毛铭校

（1.莱比锡大学 德国 2.内蒙古艺术学院 内蒙古 呼和浩特 010010 3.内蒙古建筑职业技术学院，内蒙古 呼和浩特 010010 4.英国 伦敦大学）

文化历史视角下的爱斯基摩人螺丝技术

巴托尔德•劳费尔1著 景 磊2白 雪3译，毛铭4校

（1.莱比锡大学 德国 2.内蒙古艺术学院 内蒙古 呼和浩特 010010 3.内蒙古建筑职业技术学院，内蒙古 呼和浩特 010010 4.英国 伦敦大学）

文化历史；爱斯基摩人；螺丝技术

波希尔德先生（Morten P. Porsild）发表了十分有趣的论文《爱斯基摩人螺丝技术的发展》①，吸引住了所有关注这项技术和人类文化发展的学者们高度的注意力。波氏一文得出肯定的结论：“螺丝的发明，虽说古老，却是爱斯基摩人的原创，是这些初民亲手劳作中发明出来的”。这一结论暗示爱斯基摩人的发明螺丝填补了人类发展史上一个重要空白，波氏认为不应该被研究人类文明史的史学家们视而不见、冷漠对待。就波氏提出的后一点，我希望简短地谈论一下，这位学者得出如此卓尔不凡的结论。很抱歉，我不得不声明，对于爱斯基摩这一种族和他们的文化， 我彻底是个外行；我在此学科仅有的知识，源于手边可以获得的文献和博物馆文物。在文章推进中，任何研究爱斯基摩真实生活的学者对我的批评，我都将欣然接受；我十分同情这个讨人喜欢的民族、并不逊色于他们同情自己，因此我的学术观点公正客观，没有被情感左右，不含有任何种族歧视。

我想努力回答的第一个问题是：人类文化发展的整个历史是否会接受波希尔德的结论，是否会把它作为一个确凿的事实？这些结论是怎样和其他已知的事实相融合的？换句话来说，爱斯基摩人的螺丝技术在机械发展史上的地位如何？如果螺丝是爱斯基摩人的独立原创，那么关于爱斯基摩人无与伦比创造力的论文，怎样影响和改变先前关于螺丝的发展观点？我用一个词：“不可思议”，我定下一个基调，波先生没有触及到这一点。尽管这一发明不可思议，因为爱斯基摩人是世界上仅存的、已知的、熟悉螺丝使用的原始部落；即使是那些高级文明，比如古埃及文明，美索不达比亚文明，古印度文明，古代中国文明，都没有任何迹象表明他们熟悉螺丝。中国人从来不熟悉螺丝，虽从欧洲人手里学习了这项技术，但却在国内工业制造也没有派上用场。毫无异议螺丝是欧洲人的发明，特别是在地中海地区，很有可能螺丝起初是希腊技工约在公元前一世纪和二世纪构想出来的，螺丝的发明标志着人类最近的发明之一，但未必是最新的发明之一，鉴于这些事实，引证这些事实仅仅是为了得到原始的信息，爱斯基摩人的螺丝对我而言并非是一个简单又容易解决的问题。相反，它是一个很复杂的问题，这个问题值得放在历史中进行深刻的讨论。

在进入正题之前，允许我介绍一些生平资料，Mr. Porsild没有注意到这些。在1901年，Krause在柏林的民俗博物馆里，出版了一篇关于爱斯基摩人的螺丝的文章②。他同时发现在三个有驯鹿角的箭头上有螺丝的存在，在他的文章中，详细描述了螺丝并配有图片。虽然他的文章标题的疑问语气表明他并不特别确定这个命题。他说出了两个原因，这两个原因促使了他认为是爱斯基摩人发明了螺丝，如果爱斯基摩人发明的螺丝源于模仿他人引进的螺丝，就会有更多的线索，而不是仅有一条，K.vonden Steiren不同意他的观点③，他否认爱斯基摩人发明了螺丝，这位民俗学家用历史的观点研究这个课题，他没有使用正面的和具体的历史事实来证实他的理论，那就是爱斯基摩人复制了欧洲人的螺丝模型。他用阿拉斯加和俄罗斯人之间的商务往来做例子，还举例说白令海峡有一个1867年建造被遗弃的保护良好的电报站，后来Jacobsen 参观了这一遗址，这些事实都说明20年前爱斯基摩人有很多机会接触到欧洲人的螺丝，这一点毫无疑问。没有人会否认这一可能性，但可能性并不是历史事实，第一个需要回答的问题：源于美国的或欧洲的螺丝是否能在阿拉斯加或其他爱斯基摩人居住的地方找到，Mr.Porsild有意搜集的证据表明螺丝应该正是Stein的功劳，通过讨论13个有趣的物体增加了资料，这其中有在格林兰西部的坟墓里发现的制作工艺精美的箭头上有成型的螺丝。这一发现使他得出结论，如果不太相信爱斯基摩人发明了螺丝，那就同样不可能认为他们两次发明了螺丝，一次是在东方，一次是在西方，两种情况而且在不同的地方，他们都非常熟悉欧洲铁制品，爱斯基摩人发明的用左手拧的螺丝这一事实，已被Steiner所证实，Ryder and Porsild也同样证实了这一点，他推测出有一个木头杆子上14个用右手拧的螺丝，这个物体的形状和Porsild在表7里面画出来非常相像，他归纳说爱斯基摩人在学习欧洲人的工艺技术上很有天赋。这一点其他的观察者也证实了，螺丝这项引进的技术仅被偶尔的分散的应用。我们也许倾向于低估螺丝对爱斯基摩人的影响和螺丝发明对其他领域的影响，我们不会重提这些辩论，这些论据也不会直击主题，对我而言，他们都没有说服力。

半年以后，费城的Miss H Newell在自然博物馆里查看了关于爱斯基摩人的一些资料④，她不认同Vonden Steiren的观点，因为相同的观点源于相同的文化，或相同的经济和文化氛围。爱斯基摩人的智力是不容质疑的，即使是雅利安人也承认爱斯基摩人是完美的用鱼叉刺鲸鱼的野蛮的猎手和兄弟。

Miss Wardle尽力解释成螺丝状弯曲的鱼叉上面有使用左手的螺丝，人们应该模仿爱斯基摩人的这一使用方法。这个建议虽有独创性，但不具有可行性，我们甚至说是不可能的。

如果爱斯基摩人很了解螺丝，一个主要的问题就显示出来了，爱斯基摩人的螺丝和欧洲人的螺丝有怎样的关联的？后者的历史是怎样的？我们没有机会来研究这种工具的发展历史，就像我们也没机会研究许多其他工具一样，螺丝是突然出现的，科学意义上讲人们能理解并应用它，在科学和知识方面，赫伦对此功不可莫，他首次描述和解释了它。他是机械学的先驱，古代卓越的物理学家。他的生平不详，据最近的和最有资历的学者认为他生于公元前二世纪后，另一些学者认为他生于公元后一世纪⑤。他写的关于机械学的希腊原著丢失了，但是阿拉伯语的版本被保存下来，现存的有四种版本⑥。依据赫伦，螺丝⑦是六种机械力量的第五种，从理论上讲，一个圆柱状物在平原上滚动，可以解释它的工作原理。赫伦详细地描述了螺丝的制作、使用及特点，还有其他的机械力⑧，这些器具当中最有趣的就是使用螺丝压力机生产橄榄油⑨。食用油是古代最主要的食物之一，螺丝压力机的改进极大的推进了经济的发展，Pliny⑩陈述古代人用绳子和皮毛固定压榨板，在最后几百年间，发明了希腊压榨机，在这个装置中，公螺丝的槽穿过母螺丝，压榨机的杆子被放在中央，在压榨的过程中，螺丝发挥了功效，整个压力集中放在橄榄或葡萄的纸板上。比如熨烫衣服用的熨斗，通过上面的两个螺丝来工作

除了螺旋压力机，古代人熟知螺丝的使用，使其发挥功能、容易操作，同样的原理可以把螺丝运用于高精度仪器。罗马时期的外科医生使用的阴道反射镜，就会根据需求利用弓型螺丝打开或关闭。现存于那不勒斯博物馆在庞贝城发现的3个样本，J. S. Milne仔细地阐释和描绘了它们。其中之一，长23厘米，叶片与器械成正常直角，在闭合的时候，形成一个拇指般大小的管状器物。转动螺丝部件，这个交叉的条状螺丝部件驱使2个上部的叶片向外，直到它膨胀的足够大。下面的叶片能够向下拉伸，稍稍分开，同时上部的叶片就分开了。其中的螺丝部件1个供左手人使用，另1个供右手人使用。Paulus of Aegina，公元七世纪一位著名的外科医生，在他对反射镜的描述中，引起了人们对螺丝的关注，他说操作者在助手的协助下反射镜会自己转动。

参照历史的话，它是一项相对较晚的发明。古代希腊人、罗马人、古埃及人对此一无所知。直到亚历山大时代，它才被人所知。我们不知道何时、何地、何种情况下，这个观念盛行。确定的是埃及的土地上那些有专业训练的技工产生了这个构想。在亚历山大的统治区域里，这些人可能和希腊的某一种科学派别接触甚是密切。我们没有听到任何的科学实验，促使这个构想的产生，这个创意的产生就像雅典娜是从朱比特的头颅里蹦出来的，螺丝的发明是一个清晰的、有意识的既成的事实。不管那些机械装置是埃及的，还是希腊的，都不能决定。有一点就是这项发明创造诞生于埃及的希腊文明时期，在公元前一到二世纪，它从埃及传到了意大利，我们进一步注意到螺丝的发明不是偶然的，或昙花一现的工具，它的出现是一种必需品，它有很强的逻辑性，没有螺丝，机器运行笨拙且效率低下，把螺丝用到机器上，效率高节省时间，促进了经济和技术的高效发展。

没有螺丝的发明，爱斯基摩人的工具是不可想象的，弓箭头上的螺丝和插头上的螺丝就是这样制作的。爱斯基摩人的工具上没有不配备螺丝的，它是不可或缺的，缺少了螺丝效率将会大大降低。在古代人发明的机械装置里，我们意识到促使人们引进螺丝的动机，虽然爱斯基摩人在使用螺丝时并没有明显地意识到其动机。研究爱斯基摩人文化的学生也不讨论这个问题。另外一点值得注意的是爱斯基摩人关于螺丝的知识是很有限的，对公螺丝的了解比较多，对母螺丝的了解比较少。螺丝来源于本土的观点该被支持，但是更多的重点应该放在爱斯基摩人发明的螺丝的多样性上，我们的研究证实了爱斯基摩人的螺丝在民俗生活中是孤立的个案，是在我们的文化之外，这就是为什么这个情况如此的有趣和令人同情。如果这项发明的原创能够得到客观的证实，那将会影响我们认识同类现象的观点。关于这个意义，我们必须坚持本质的和界限分明的证据，这些证据是可以被接受的，然而，在一开始，Steiren and Wardle提出来的归纳总结，应被严格的加以限制。结论——爱斯基摩人没有发明螺丝也许证明是个悖论。因为许多高级文化的民族从未创造过螺丝，因为这个命题会打破我们由“螺丝”建立的历史，即使爱斯基摩人的文化隔离是一个不容忽视的事实，这一切皆有可能，一定要认可爱斯基摩人创意了螺丝的可能性。我自己不仅仅承认这个可能性，甚至希望确立不可辩驳的证据。

目前，虽然做了很多努力，我不得不承认，关于爱斯基摩人创造螺丝的论据还是令人不满意的，没有从正面加以确认，从研究爱斯基摩人的学者那里，我们学习了一些观点，这些观点很有价值，他们以客观事实为基础。但是。我们也没有从爱斯基摩人那里得到信息，他们本应该站在目击证人立场上为自己辩护，请允许我冒昧的同意Mr Porsild提议，他是第一个问朋友关于爱斯基摩人的知识，问爱斯基摩人螺丝是如何制造的？什么原因促使他从事这个工作？爱斯基摩人的民俗故事和这种工具之间有怎样的关联？这些问题也许解释他们之间的内在关联和Miss Wardle暗示的独角鲸牙的问题，虽然，这个观点看起来有点不靠谱，对局外人来说，Mr Porsild 归纳的证据不是那么具有说服力，他的结论是一个理论，这个结论具有吸引力，又寓意丰富，但是距离客观事实，还是有一段距离，这些客观事实使人相信带螺丝的机械在西欧人到来之前已经被制造。严格意义上来讲，这些并不是事实，而是从某种客观观察得出来的一些推理，最后，语言上的证据促使怀疑的产生，缺少一个合适的语句来表达螺丝这个词，这预示着一个严重的缺陷。至少是令人失望的，如果它是存在的，如果它的命名和蜗牛 有某种关联，就会是我更加相信爱斯基摩人发明了螺丝这一事实，关于这个课题，我们的知识还是有限的，也还有许多人不认同这个观点，只要这些假设不那么令人满意，判断有所保留应该是安全的。

另一方面，我认为支持爱斯基摩人发明了螺丝并没有得到支持，我必须承认，Steir的论据是不充分的，对我而言，没有太多说服力。

Steiren 试图使我们相信，阿拉斯加地区的爱斯基摩人和格陵兰的爱斯基摩人，各自独立模仿外国产品建造了螺丝，但是，他并没有告诉我们为何这种模仿的意愿产生了同样的结果，但并没有其他证据表明原始部落也做了同样的努力。在这两个不同的地区，在不同的时代的爱斯基摩人本应该做两次同样的实验，这个观点要比螺丝是爱斯基摩人的原创这个观点更有戏剧性。我的这个观点更像是源于诗性的，而非科学性的，这种模仿本因该发生在不同时期，不同地点，它是不可思议的。如果事实如此，这种行为必须发生到一个原始部落群，至于Boas Porsild ，我同意他们的观点，我们必须研究同一现象，这些现象影响所有相似的爱斯基摩人的部落。这些学者有理由相信螺丝在不同地区的广泛分布和存在。作为某一工艺品的象征，存在于被隔离的地区和故址。到现在为止，我们面对两种相对立的观点，一种是完全原创的观点，一种是模仿论，但是，还有第三种观点被讨论在内，让我们从一个类比开始，爱斯基摩人的雕木的防雪保护镜，视野开阔，毫无疑问，是爱斯基摩人的原创，除了这种防护镜，还有另外一种大孔的就像眼球的样子的防护镜，见面覆盖着美国和欧洲人的眼镜，后一种类型，就是模仿改造，源于欧美的防护镜，受了外来力量的影响。但是，我们不得不仔细地研究防护镜的各种变体，为了弄明白这样一个归纳的无根据性，这个例子表明来自本土的创造并没有开启模仿外国东西的模式。

上面的这个例子说明螺丝的发明和创造也是这种情况。我支持螺丝还是爱斯基摩人本土创造的观点，Krause已经强调了这个观点。在后面的那个机械变体中，这项技术的历史发展被传承下来，我们注意到螺丝钉子，有水平槽的，有竖直槽的，也有螺旋纹槽的，螺丝的发明是否源于有槽子的钉子？这启示我们，外来的东西可被改装或移植。不管怎样，螺丝的渊源依然还是一个没有答案的问题。关于它的来源被蒙上了一层神秘的面纱，导致了它的模糊性，导致了整个研究工作的困难性，这个事实也导致了各种不同的意见。

注 释：

① American Anthropologist, N. S., vol. 17, pp. I-I6.

② "Die Schraube, eine Eskimo-Erfindung?" Globus, Vol. LXXIX, 19oI, pp. 8-9 (7 figs.).

③ "Die Schraube, keine Eskimo-Erfindung," Globus, Vol. LXXIX, I9OI, pp. I25- 127 (9 figs.).

④ "Die Eskimos und die Schraube," Globus, Vol. LXXX, I90I, pp. 226-227 (3 figs.).

⑤W. Schmidt, Heronis opera, Vol. I, p. XXIV (Leipzig, I899).

⑥ First edited by Carra de Vaux, Les mecaniquesoul'elevateur de Heron d'Alexandriepubliies pour la premiere foissur la version arabe de QostaibnLuqaettraduites en francais. Paris, I894 (Extrait du Journal asiatique). Best edition by L. Nix in Nix and Schmidt, Heronis opera, Vol. II, fasc. I (Leipzig, I900).

⑦ 希 腊 语 K6XXOSor KoxXAas (拉 丁 文“ 耳蜗”), 最初解释为“有螺旋状贝壳的蜗牛”；内螺纹是TrepLKOXXLoV，拉丁文没有相对应的词.

⑧Carra de Vaux, I. c., pp. IOI-I06; Nix, 1.c., pp. I04-II2. Heron的一小部分工作保存在Synagoge当中，这是一本亚历山大文选，此人生活于戴克里先帝国 (285-305).碎片记载中也有关于螺丝的描述 (Nix, ibid., pp. 283-291).

⑨ Nix, ibid., pp. 240-252 (with two illustrations).

⑩ Nat. hist., xvII, 74, ?317 (ed. Mayhoff, Vol. III, p. 23I).AM.ANTH. N. S., 17-26.

【责任编辑 徐英】

The Eskimo Screw as a Culture-Historical Problem

Written by Berthold Laufer1Translate by JING Lei2BAI Xue3Proofread by MAO Ming43I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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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ultural anf history; Eskimo; Screw technolog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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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72-9838（2017）01-051-05

2016-07-10

巴托尔德·劳费尔(1874—1934)，男，美籍德国人，丝路学家、欧亚语言学家、人类学家;莱比锡大学,博士。

译者简介：景磊（1978-），男，内蒙古自治区包头市人，内蒙古艺术学院，硕士白雪（1980-），女，蒙古族，内蒙古自治区赤峰市人，内蒙古建筑职业技术学院，硕士。

校者简介：毛铭（1971-），女，浙江省杭州市人，伦敦大学东方艺术史论系考古博士，伦敦《中亚艺术考古》学刊编辑，北京大学国家文化软实力中心研究员，《中国国家地理》专栏作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