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化自信与文化引领——在第十二届全国艺术院校院（校）长高峰论坛上的讲话

■仲呈祥

文化自信与文化引领
——在第十二届全国艺术院校院（校）长高峰论坛上的讲话

■仲呈祥

我很高兴来参加第十二届全国艺术院校院（校）长高峰论坛。因感情所系，我来到了美丽的新疆，具体原因有二：第一是出于对中国文化传媒集团和《艺术教育》杂志的一种尊敬和感情，第二是出于对参加论坛的朋友们、老师们，尤其是对新疆艺术学院的尊敬和感情。我参加过很多学术团体的活动，因此我深切地感受到，一个论坛能够坚持十二届，能够持之以恒、扎扎实实、越办越好，是不容易的。不少论坛在举办三四届之后就销声匿迹了，而我们坚守在这块阵地上，用我们的辛勤耕耘不断地创造新的学术成果和教育成果，这种精神上的定力、学术上的耐力是令人尊敬的，这就是一种文化自信。2014年，习近平总书记在访问欧洲时特别强调，“我们要保持对自身文化的自信、耐力、定力”。可以想见，在教育上，在学术上，坚持一种可贵的耐力和定力是属于文化自信的范畴的，是令人尊敬的。

我对新疆艺术学院有深厚的渊源和非常亲切的感情，我对这所学校的面貌感受很深。让我很感动的是新疆艺术学院院长塔来提·吐尔地从12岁就来到这所学校，历经40余年，从学生到教师、系主任，再到副院长、院长。一个人终其一生的主要精力献身于自己所热爱的事业并且做出自己的贡献，这也是令人尊敬的。我想人生的最大价值就在于从事自己所热爱的于社会有益的、能够流传下去的事业，这是最有意义的。要青史留名，靠的是自己于这个社会、这个民族在文化上有没有贡献。基于此，我来到了本次高峰论坛，我感到这个论坛很有意义、很有价值。

要教育引导学生正确认识世界和中国发展大势

2016年11月30日，习近平总书记在中国文联十大、中国作协九大开幕式上的讲话，对整个文艺界提出了四点希望。12月7日至8日，习近平总书记出席全国高校思想政治工作会议时，强调“要教育引导学生正确认识世界和中国发展大势”。我们召开论坛关键是要明确今天的大势和背景，我认为最重要的背景是党的十九大马上要召开了。2017年7月26日至27日，党中央举办省部级主要领导干部“学习习近平总书记重要讲话精神，迎接党的十九大”专题研讨班，习近平总书记在开班仪式上发表了重要讲话，这个讲话是对十九大定调，也是对我们今天中国的形势乃至世界的形势发表他治国理政的最新理念。在讲话中，习近平总书记站在历史的高度，做出了“党的十八大以来，在新中国成立特别是改革开放以来我国发展取得的重大成就基础上，党和国家事业发生历史性变革，我国发展站到了新的历史起点上，中国特色社会主义进入了新的发展阶段”的重大政治判断。具体表现在三个方面：一是中华民族实现了从站起来、富起来到强起来的历史性飞跃；二是社会主义在中国焕发出强大生机活力，并不断开辟发展的新境界；三是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拓展了发展中国家走向现代化的途径。今天经济能致富，文化方能致强。要举精神之旗，强精神支柱，建精神家园。那么精神之旗、精神支柱、精神家园靠什么？靠文化，靠艺术。在这样的背景下，艺术成为一种审美的意识形态，作为全民族的核心、灵魂、精神，显得尤为重要，它的地位和价值日益凸显出来，应当引起我们高等艺术教育战线的同仁们激发出一种新时代的文化自觉和文化自信。我们应该深深地感到肩上的担子之沉重、任务之艰巨。

艺术教育不是空的，是实实在在的。一个国家、一个民族的文明水准主要体现在艺术鉴赏和艺术欣赏上。我们要下功夫领悟习近平总书记提出的“历史性变革”的新阶段，它的特征就是要使民族强起来。怎么样才能举精神之旗、强精神支柱、建精神家园？最近我们教育界发生了一件事，成立了国家教材委员会，因为教材建设实质是国家事权，尤其是意识形态较强的教材，如语文教材、历史教材。从博士生、研究生、本科生一直到中小学，都要通过教材体现出，艺术教育要坚持正确的导向，要保证中国化、时代化、大众化的马克思主义永远是我们的旗帜。现在提出世界一流大学、一流学科建设，从事高等艺术教育的艺术院校大多不是“985”工程的大学，但是我们要努力创建世界一流学科。如杭州师范大学的美育学科就很强，因为该校有一位一辈子专心研究美育的校长杜卫领军。我看到本届高峰论坛论文集中第一篇就是杜卫校长写的，他提到美育第一条，以德树人，保持价值取向。人格培养是最重要的，他们在这方面做得很好。

艺术创作要坚持艺术性、思想性、价值取向的统一

2016年11月30日，在中国文联十大、作协九大开幕式上，习近平总书记指出：“文艺作品不是神秘灵感的产物，它的艺术性、思想性、价值取向总是通过文学家、艺术家对历史、时代、社会、生活、人物等方方面面的把握来体现。”2015年发布的《中共中央关于繁荣发展社会主义文艺的意见》25条中的第14条提到，要“坚持思想性、艺术性相统一”，没有提到“观赏性”。因为艺术性、思想性是创作美学范畴的概念，用今天经济学的概念来讲，是供给侧的矛盾，而观赏性是接受美学范畴的概念，把不同逻辑起点的概念放在一起做判断就造成了理性思维的混乱，导致创作实践的偏误。讲艺术性、思想性、观赏性三性统一，就相当于说“男人、女人与农民”统一一样，逻辑是混乱的。它给人一种误解，好像有一种观赏性是自立于艺术性之外的。这种自立于艺术性之外的观赏性充斥在如今的某些影片中。三十年的实践证明，这种错误口号导致在市场经济条件下艺术的庸俗化、低俗化、媚俗化，理性思维的失之毫厘导致了创作实践的谬以千里。正因如此，艺术教育和艺术理论的重要性就凸显出来了。艺术院校应该担起这个责任，在马克思主义的指导下，建设一流学科，创造条件使院校的特色学科成为中国的引领、世界的一流。

我们可以把这些事情连成一根红线——“双一流”、教材委员会建设，以及习近平总书记强调的艺术性、思想性、价值取向的统一。尤其是艺术性，习近平总书记把它放到了思想性的前面，这绝对是有深意的。因为它在马克思主义、恩格斯那儿就是放在前面的。恩格斯在《致斐·拉萨尔》中就写得很清楚：“我评价你的作品用的是最高的标准，即美学的、历史的标准。”美学在前面。因为艺术院校研究艺术，艺术首先要经得住艺术分析、美学考量，这样才有价值，否则很有可能是公式化、概念化的，是说教的，甚至于是偏社论的，那不是文艺批评研究的范畴。所以这是一个共识性的标准。为什么我们长期把它反过来了呢？1942年毛泽东在延安文艺工作座谈会上的讲话，根据战争环境的需要提出了一种历史性的标准，必须首先考查政治态度，所以他提出“政治和艺术的统一，内容和形式的统一，革命的政治内容和尽可能完美的艺术形式的统一”。在今天的和平环境下，我通过学习习近平总书记的讲话领会到，有些艺术作品之所以没有生命力，是因为审美化、艺术化程度太低，它违背了艺术规律，没有把创作聚焦于塑造人物的事迹。所以习近平总书记才强调艺术创作一定要重视艺术性，把艺术性摆在前面。艺术性强了，艺术作品才有人看，才有吸引力、感染力。艺术创作的艺术性、思想性相统一，增强作品的吸引力、感染力，这是两个层次的问题。吸引力、感染力是有指向性的，是靠艺术作品的历史品位、美学品位，把受众吸引、感染到这个高度来；而观赏性是没有思想性的，是因人而异、因时而变、因地而迁的，哪有共同的观赏性？就像今天某些品位不高的电影上座率很高，大家都去看了，有观赏性，但实际艺术价值并不高。因此，我建议，我们作为高校的教师一定要明大势，首先要把我们整体的大局、大势摆在心中，做到心里有人民，笔底才会有波澜，上讲台才会发光彩。

要强调艺术教育的中国特色、中国风格、中国气派

我呼吁，要强调艺术教育的中国特色、中国风格、中国气派，走中国特色的艺术教育道路，这也是有感而发。2013年8月19日，习近平总书记在全国宣传思想工作会议上，第一次亮出他治国理政的思想意识形态的大政方针，讲了四个“讲清楚”。遗憾的是，至今我们对这四个“讲清楚”都宣传不到位。他的四个“讲清楚”说得很明白，“要讲清楚每个国家和民族的历史传统、文化积淀、基本国情不同，其发展道路必然有着自己的特色；讲清楚中华文化积淀着中华民族最深沉的精神追求，是中华民族生生不息、发展壮大的丰厚滋养；讲清楚中华优秀传统文化是中华民族的突出优势，是我们最深厚的文化软实力；讲清楚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植根于中华文化沃土、反映中国人民意愿、适应中国和时代发展进步要求，有着深厚历史渊源和广泛现实基础”。习近平总书记为什么不讲“植根于西方文明的沃土”？他不赞成西化。他甚至没有讲“植根于经济繁荣的沃土”。他讲“植根于中华文化的沃土”，足见经济致富、文化致强，现今国家与国家、民族与民族在现实环境里的竞争，最后比的是文化底蕴，而不是其他。他讲得很深刻，号召我们要走有自己特色的发展道路。现在在各个领域，比如影视领域，一批高校的所谓理论家，张口就是西方类型电影，就是好莱坞的经验。是的，他们的优秀之处值得我们借鉴、学习，但有个前提，首先必须各美其美，才谈得上美人之美。丢掉了各美其美，美人之美就走向了西化，就成了东施效颦。现在我们评判一个电影的标准，在很多情况下已经不是坚持中国电影艺术的优秀传统，而是拿西方类型片去套，造成了如今的混乱现状。因此，我们应该学习习近平总书记的讲话，首先讲清楚中国电影的历史传统是什么，然后去继承和发扬中国电影的传统。

回顾中国电影发展之路，20世纪40年代，以《一江春水向东流》《八千里路云和月》《乌鸦与麻雀》《十字街头》《小城之春》为代表的一批影片，至今看来仍然让人感动，包括赵丹、上官云珠等电影表演艺术家，都是进步电影人的代表。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后，我们的电影人在党的领导下拍摄了一批爱国主义电影。如上海的谢晋导演，在党号召宣传爱国主义的时候，他拍了《女篮五号》，秦怡主演的；党号召忆苦思甜，他就拍了《舞台姐妹》，宣传忆苦思甜；党号召要继承革命传统，谢晋带着演员祝希娟去海南岛，拍出了《红色娘子军》，这部影片至今都是海南人民的文化名片；此外还有《红旗谱》《青春之歌》等知名影片。我前段时间去长春电影制片厂考察，感受很深。在长春电影制片厂的电影博物馆中，我看到了《寂静的山林》《五朵金花》《小兵张嘎》等，这些影片都是哺育我成长的，可以概括为新中国的人民电影，因为它的主旨是写人民、为人民服务的。这些传统我们继承了吗？改革开放以后，很多如谢晋一样的导演在进行反思，比如谢晋导演的镜头穿越了“文革”，站在小说家的肩上，把鲁彦周的小说《天云山传奇》搬上了银幕，接着他又把张贤亮的《灵与肉》改编为《牧马人》搬上了银幕，后又把《芙蓉镇》搬上银幕，引导人民反思“文革”。古希腊哲学家苏格拉底说得很精彩：“未经反思的生活是不值得过的。”中国人民经历了“文革”的惨痛教训，在哲学思维上的最大成果就是懂得了反思，不再“一句顶一万句”了，他们集体反思。还有西安电影制片厂将路遥的小说《人生》搬上了银幕，男主人公高加林进城了，进城以后怎么办？是继续跟青梅竹马的刘巧珍保持爱情关系，还是移情别恋，为了政治的需要寻找靠山，跟城市姑娘黄亚萍在一起？这个问题引起了全国人民的讨论，讨论的结果是坚持道德。一部电影的鉴赏，提升了中华民族的道德修养，这种事情我们都感受过。长春电影制片厂拍摄的《人到中年》，由潘虹饰演的女主角陆文婷，是一名好大夫、好母亲，结果过得很让人心酸，原因是党的知识分子政策没有落实。于是一部电影推动了各级党委和政府落实知识分子政策，响应邓小平尊重知识、尊重人才的号召。这种传统可以称为在继承了进步电影、人民电影传统的基础上发展而成的，通过现实主义深化的具有反思意味的电影传统。我们并没有珍视这个传统，恕我直言，目前某些在市场上拿到了高票房的电影，走的都不是这种道路，它走的是东施效颦西方类型片的发展道路。

艺术教育、艺术理论的民族化是一个重要课题

我分析这个问题是想说：我们学习领悟习近平总书记的指示，差距还很大，一对照，就会发现差距，这也说明了艺术教育的重要性。我赞成杜卫校长说的，艺术教育第一条是以德树人、人格培养，第二条要知行合一，第三条是艺术教育也要跟全社会、全民族艺术素养的建设提高结合起来，这三条加起来就是我们艺术教育的任务。现在“双一流”建设、教材建设都突出了内涵建设，内涵不是搞花哨的东西。现在任务很艰巨，习近平总书记在最近五年的时间里，集中讲了两次文艺问题。习近平总书记的文艺思想是成体系的，他全面论述了文艺与生活、文艺与时代、文艺与历史、文艺与社会、文艺与经济的关系，他借着关于文化问题、艺术问题的讲话，构建了一个成体系的马克思主义文艺观的中国化。所以我提出这个判断：如果将1942年毛泽东在延安文艺工作座谈会上的讲话认为是中国共产党人在20世纪40年代把马克思主义文艺观中国化的集中体现，那么习近平总书记关于文艺工作的一系列重要指示和讲话，就是21世纪中国共产党人把马克思主义文艺观中国化、时代化、大众化的最新成果。因此，我们艺术教育就更应该注意这一点。马克思主义的文艺观在一段时间里面，在高等艺术教育课堂上，至少是被淡化了，这个现状要引起我们高度重视。

所以，我要旗帜鲜明地提出：艺术教育、艺术理论的民族化是一个课题，民族学理要增强。我赞成费孝通先生的名言，先各美其美，把自己民族的艺术教育、艺术理论的丰富资源优化配置、深入，然后站在全球的视野下美人之美，学习借鉴国外先进、有用的经验，下功夫美美与共，把这两种文化交融整合，创造出具有中国特色、中国风格的社会主义的艺术理论。

我相信，迎着即将召开的十九大的东风，经过我们全体同仁在党的领导下的辛勤耕耘，我们艺术教育真正的春天即将来临。

（编者注：本文引用习近平总书记讲话内容均依据“人民网”、“新华网”官方发布稿。）

仲呈祥，第十一届全国政协委员，中央文史研究馆馆员，国务院学位委员会艺术理论学科组召集人，教育部艺术教育委员会副主任，中国文艺评论家协会主席，中国传媒大学艺术研究院院长，中国传媒大学学术委员会主任、博士生导师，曾任北京大学人文学部委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