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 号

麦 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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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班了，我轻快地走向回家的路。在社区上班，工作不是非常繁重，但面对的大都是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所以，下了班，心情总归是轻松的。

没走出几步，身后传来一阵呼喊声：“小陈！小陈！你等一下！”

回过头来，看到黄阿婆正急匆匆地走过来，我忙说：“黄阿婆，你站在那就好，我走过去。”我急步向她那边走。

我们社区办公室设在这个小区1号楼一楼，黄阿婆是小区住户，住在2号楼二楼，离我们很近。黄阿婆的老伴前两年去世了，她一个人住着，平常没事，会到社区办公室来坐坐，与我们聊聊天，所以大家都跟她很熟，她有什么事需要帮忙，我们也尽量帮助她。据说她的儿子在城西住着，离这里远，阿婆轻易到不了儿子那边，也很少见她儿子儿媳过来看她，倒是见她的孙女来过几次。

走到她面前，我问：“阿婆，什么事这么着急？”

阿婆说：“没什么大事，就想问问你，你们年轻人玩手机，是不是还要上个什么歪——什么的？有那个东西会更好玩？”

歪——什么？我在脑袋里搜索了半天跟手机、跟歪什么的有关的词，终于灵光一闪：“阿婆，你说的，是不是wifi？”

阿婆一拍手，说：“对对对！就是这个‘歪发’！你告诉我，什么地方可以买到这个‘歪发’？”

我奇怪地盯着阿婆：“阿婆，你也玩手机吗？我记得你没有手机呀。”

阿婆笑了，说：“哎哟小陈呀，我哪里会玩手机呀，我家那台电话都要慢慢摁才摁得完那几个数字呀。不是我，是我那孙女，她不是天天玩手机来着？唉，她爸妈生意忙，很少到我这里来，每个星期天就让我那孙女来我家吃一次饭。那孩子对我倒是有孝心，不时帮我买衣服买水果的。就是来的时间短，每次一吃完饭，坐不到10分钟就要走。说什么‘奶奶，你这里没有歪发，在你家玩手机吃我不少流量’，你说说，就一个‘歪发’嘛，应该不是什么大事，我买一个回来，孙女就能在我家好好玩手机了，我也能多看她一会儿。”

我皱眉想了一会儿，说：“阿婆，用这个wifi，它需要装一个小机器的，要管打手机的公司帮你拉线路、装机器，还要每个月交钱，不是一次过买回来就可以用的。就为了你孙女一个星期来玩一两个小时，这个钱花得有点冤，你考虑一下，是不是真的需要装？”

阿婆“哦”了一声，问我：“那要花多少钱才行呀？”

我说：“不同的公司价钱不一样，单是安装费就要几百块，一年下来信号使用的钱最少也要几百块吧，这样算，加起来一千多块钱是要的。”

阿婆舒了口气，说：“哦，一千多呀，我还以为要几万呢。一千多我掏啦！麻烦你，帮我联系联系，看看什么公司可以帮我快点弄好这‘歪发’，让我孙女这星期天过来就能用！”

我感慨地看着黄阿婆，这个节俭的老婆婆，平时买牙膏也要到超市转悠半天找特价的，但是为了孙女多留一会儿，一口气就掏一千多块钱，唉，可怜老人心哪！

于是，我笑着说：“阿婆，只要你决定装wifi了，我下午就帮你联系。”

黄阿婆家的wifi很快就装好了。刚好我接下来公休，报了一个外地旅行团，也算外出前给阿婆办好了一件事。

休完假上班后，我好一段时间没看到黄阿婆来社区聊天，问同事，说是阿婆的腿不太好，在医院开了一个理疗疗程，每天上午都要去的，怕是没有空了。

这天中午，照样是下班时间，我耳边又响起黄阿婆的声音：“小陈！小陈啊！”回过头来，看到阿婆笑眯眯地向我走过来。

我忙迎过去，说：“阿婆，这么长时间没看到你，你身体好吗？”

阿婆笑说：“好！好！前段腿疼，治了这十来天，好多啦！我特地来谢谢你呀，你帮我装了那个‘歪发’，孙女果然在我家的时间长多了，每次吃完饭都要玩上两三个钟头的手机才走，就算她没跟我说话，净顾着看她的手机，可是我高兴啊，我就在旁边看她，能比以前多看好长时间呢！”

顿了一顿，黄阿婆又说：“小陈，你看，有没有这样的‘歪发’，它能在一段时间里停止，让孙女看看我，和我说上几句话再玩手机？”看着一脸期盼的黄阿婆，我真的不知道说什么好了。她孙女的手机接收到了上网信号。可是，黄阿婆发送给她的亲情信号，她什么时候才能接收到呢？

我只能陪着阿婆，在黄昏的风中苦笑着。

责任编辑：陈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