改革开放以来中共四大研究述评
2017-01-29张仰亮
张仰亮
改革开放以来中共四大研究述评
张仰亮
中共四大是一次影响深远的会议,在党史功绩薄上书写了浓墨重彩的一笔。学界对中共四大的研究主要集中于出席代表的论证、四大意义的探讨、无产阶级领导权、新民主主义革命思想形成、组织建设与相关人物研究六端。从现有研究看,学界对中共四大的研究虽在持续深入,但研究瓶颈也愈发显现,如何进一步加深并拓宽中共四大的研究,成为学界不得不思考的问题。研究认为,强化中共四大研究需要进一步拓宽视野,开展跨学科研究,也有待于持续不断地挖掘新史料,整合既有史料。
中共四大;四大代表;四大意义;无产阶级领导权;新民主主义革命
1925年1月11日至22日,在今上海市虹口区东宝兴路254弄28支弄8号召开了具有重要历史意义的中共四大,在党史功绩薄上书写了浓墨重彩的一笔。时至今日,学界已对中共四大进行了多维度、深层次的分析与论证,涌现出一批可圈可点的学术成果。*代表性成果有:李颖:《中共四大历史意义探析》,《中共党史研究》2015年第1期;齐卫平:《中共四大对民族革命运动的“新审定”与群众观确立的思想逻辑》,《中共党史研究》2015年第11期;邵雍:《中共四大提出“无产阶级在民主革命中的领导权”问题再探》,《观察与思考》2015年第1期;肖甡:《对于中共“二大”、“四大”部分出席代表的存疑》,《上海革命史资料与研究》2008年第8辑。但应该看到的是,学界对中共四大的研究较之中共一大、二大尚显薄弱,主要症结在于研究视阈狭窄、方法单一,亦缺乏系统全面的学术梳理与反思,与中共四大的历史地位极不相符。本文拟对改革开放以来的中共四大研究进行粗浅的学术梳理,希冀对日后开展研究有所裨益。
一、关于出席中共四大代表的论证
限于中共四大文献资料较为匮乏,有关中共四大代表的名单并未存世,仅存部分当事人的日后回忆录或者口述资料可资参考,所以关于出席中共四大代表的名单历来是学界争论较为激烈的话题,各方观点莫衷一是。
经过多年研究,中共上海市虹口区委党史办公室于2001年6月在《中共上海市虹口区历史大事记》中认为出席中共四大的代表有20人,分别是:陈独秀、蔡和森、瞿秋白、汪寿华、彭述之、陈潭秋、李启汉、周恩来、李维汉、李立三、杨殷、项英、庄文恭、王荷波、朱锦棠、张太雷、李逸、阮济、高君宇、尹宽,代表着全国944名党员。可以说,这份名单是经过虹口区委党史办公室详加论证的,可信度亦高,但不少学者还是对此提出了种种质疑。为此,虹口区委党史办公室又于2003年10月前往全国各地仔细考证,使中共四大代表的查考工作取得了新的进展。次年,申虹根据查考所得,总结得出以下20人为中共四大代表名单,即:陈独秀、蔡和森、瞿秋白、周恩来、陈潭秋、林育南、朱锦棠、彭述之、李启汉、李维汉、李立三、范鸿劼、王荷波、项英、谭平山、何今亮(汪寿华)、庄文恭、尹宽、李逸、阮章。*申虹:《中共四大若干问题的考证》,《上海革命史资料与研究》2004年第4辑,第44页。
上述名单的公布仍未能平息学界的质疑。2008年,肖甡经过严格论证,提出了自己的看法。他认为代表名单应为:陈独秀、罗章龙、蔡和森、瞿秋白、谭平山、王荷波(以上为中央代表)、范鸿劼(北京)、李维汉(长沙)、杨殷(广州)、李立三(上海)、尹宽(济南)、阮章(唐山)、陈潭秋(武汉)、朱锦棠(安源)、李逸(天津)、彭述之(俄组)、张太雷(青年团)、汪寿华(特邀)、周恩来(法组),一名南京代表不确定。另外,关于青年团代表,肖甡认为,在青年团代表只有一人的情况下,张太雷正式出席的可能性明显大于林育英,而林育英很可能只是列席会议。*肖甡:《对于中共“二大”、“四大”部分出席代表的存疑》,《上海革命史资料与研究》2008年第8辑,第305页。归纳而言,上述学者对四大代表的争议主要聚焦于杨殷、高君宇、张太雷、林育南、谭平山、范鸿劼、罗章龙等七人。
在2010年,冯铁金对上述观点提出了新的挑战。他发文指出,林育南、李立三、高君宇、李启汉、范鸿劼五人并未出席中共四大,南京党组织亦无正式代表出席。尤为引人瞩目的是,冯铁金将毛泽东列入正式代表名单,其理由是身为三届中央局委员的毛泽东是中共四大的当然代表,并否认了毛泽东因病缺席论。概言之,冯铁金心目中的四大代表名单是:陈独秀、罗章龙、蔡和森、毛泽东、王荷波(三届中央局委员);尹宽、谭平山、庄文恭、李维汉、陈潭秋、李逸、阮章(分别为济南、广东、上海、湘区、武昌、天津、唐山地委委员长);项英、瞿秋白、张太雷(中央机关各部门负责人);周恩来、彭述之、杨殷、汪寿华(分别为法组、俄组、广州及特邀代表);朱锦堂(安源代表)。*冯铁金:《出席“四大”的20名代表的考证》,《上海革命史资料与研究》2010年第10辑,第363-376页。
此外,有部分学者对中共四大的个别代表(或相关人员)进行了专文论证,尤其对毛泽东的关注度较高。散木对毛泽东缺席四大的原因进行了理论探讨,他认为中共四大召开时毛泽东并未在上海,加之国民党上海执行部内斗升级,国民党要员叶楚伧等刻意排挤毛泽东,又恰逢毛泽东积劳成疾,其早于1924年12月就已返湘休养,因而无法出席四大。*散木:《毛泽东为何未能出席中共二大、四大和六大》,《党史博览》2010年第9期,第12页。稍后,何绍坤表达了与散木相似的看法,认为毛泽东无法出席四大的原因为积劳成疾,于1924年12月回湘医病并因之错过会期。*何绍坤:《毛泽东何故未出席中共二大、四大和六大》,《四川统一战线》2011年第7期,第32页。
与此同时,杨殷、王尽美、陈潭秋等人有无出席中共四大,也成为学人津津乐道的话题。王菊如认为,杨殷是四大的广东代表,主要证据是:郑超麟论著中清楚地指出杨殷是广东代表,而谭平山是来自广东的中央北方局代表;另外,1925年1月在陈延年致陈乔年、王一飞等人的信函中亦提及“粤区由谭平山及命葵二人代表出席”,而陈延年信中提到的‘葵’,即是杨殷。*王菊如:《杨殷是中共“四大”的广东代表》,《上海党史与党建》2006年第3期,第36-38页。李蕙芬指出,王尽美并未出席中共四大,理由是:四大与会者中并无关涉王尽美的回忆,查阅王尽美在青岛的日程表也没有涉及四大一事,况且参加四大的山东代表只能有一人,即尹宽。*李蕙芬:《王尽美没有参加中共“四大”之辨析》,《上海革命史资料与研究》2008年第8辑,第57-63页。李蕙芬另撰文指出,陈潭秋确定是中共四大的正式代表,其主要理由为:首先是部分四大代表与亲历者的日后回忆;其次是权威部门与权威论著的认定;再次是陈潭秋本人的论著亦证明其是正式代表之一。*李蕙芬:《陈潭秋与中共“四大”》,《上海革命史资料与研究》2013年第13辑,第106-110页。
可以看出,学界对出席中共四大的正式代表已有了大致统一的认识,如今仅对个别代表存在争议。个中原委在于经历中共四大的相关代表已相继离世,公开的书面史料涉及较少,给名单的确定工作带来了较大难度。有一点需要注意的是,在使用文献资料时,切忌孤证或轻信“一面之词”,对相关文献要多方印证,才是还原历史本来面相的必由之路。如有学者因毛泽东是三届中央局委员就指认毛泽东理应是四大正式代表,多少有想当然之嫌。历史的偶然性与复杂性并非理想化逻辑能轻易设想的,这需要多方面的推敲考证。比较而言,笔者更赞同肖甡的观点。
二、关于中共四大的意义探讨
长时间以来,学界对中共四大的意义已有过较为深入的解读与探讨。学界普遍认为,中共四大在党史中的地位举足轻重,它使全党的思想统一了起来,对中国革命的本质和方向有了新的体察与解释。更为重要的是,会议对党的组织建设提出了更高的要求,为新时期革命高潮的到来奠定了重要的政治、理论和组织基础。
2005年1月,召开了“上海市纪念中共四大八十周年理论研讨会”,会议对四大的意义作了较为全面的总结,指出四大第一次对无产阶级在资产阶级民主革命中的领导权问题作了理论概括,第一次明确提出践行工农联盟设想,并进一步推进了国共合作的统一战线工作,发扬了党内民主风气。*方宁:《上海市纪念中共四大召开八十周年理论研讨会综述》,《上海党史与党建》2005年第2期,第64页。
有学者从比较研究的角度对四大的意义进行了深入分析。沈建中将四大与五大进行对比研究后指出,四大、五大均为中共党史上重要的转折点,两者不同之处在于,四大是拐头朝上的拐点,而五大是拐头朝下的拐点。个中原因在于,三大之后,党的组织建设极为滞后,随着四大的召开,党的组织建设明显走上了快车道,甚至“一飞冲天”,但五大后,党的组织建设又再次回落,不但组织发展颇为缓慢,而且党员人数也锐减。*沈建中:《从拐点到另一个拐点——中共“四大”与“五大”之比较研究》,《上海革命史资料与研究》2007年第7辑,第443页。
信洪林从中共四大政治路线的角度考察了其历史意义,认为四大政治路线的确定是以复杂的世界革命理论为参考依据的,首先是提出了在民族革命运动中掌握无产阶级领导权的问题,其次是确定了怎样争取国民党的党权问题,再次是重申了中共是工人阶级的绝对指导者。*信洪林:《简论中共四大政治路线》,《上海革命史资料与研究》2014年第14辑,第252-253页。李颖则从中共的奋斗史、理论探索史和自身建设史三个侧面探讨了中共四大的意义,她注意到四大所作议决案中的三个“首次”,分别为:一是提出了较为系统的无产阶级领导权和工农联盟思想,对中国革命的性质和前途有了新的认识;二是将党的组织建设提升到重要位置;三是开启了建设群众性政党的新阶段。*李颖:《中共四大历史意义探析》,《中共党史研究》2015年第1期,第35页。
此外,也有学者从宣传工作角度探讨中共四大的意义。如光新伟指出,中共四大的宣传策略是基于适应革命新形势而做出的具体调适,具有鲜明的时代特点。*光新伟:《论中共四大宣传工作方针的转变》,《北京党史》2015年第1期,第34页。
综上所述,学界从宏观与微观多维度考察了中共四大的意义,应该说探讨较为全面。其不足之处在于,无论是在宏观层面,还是在微观层面,都存在一定的局限性。从宏观层面来说,缺乏一种全球视野,即世界政治、军事新形势对中国政局的冲击影响。从微观层面而言,若将研究视角下移,对当时下层民众的生活给予必要的关照,从下层反观上层,会发现中共四大不仅影响了急剧变动的国内政治格局,也深刻影响了普罗大众的日常生活,甚至个体命运,尤其是工农群体。此后一段时间,在中共领导下,工农运动席卷大江南北,工农群体从此对自己的命运有了更多的理解与思考。
三、关于无产阶级领导权问题
中共四大与无产阶级领导权问题向来是学界探讨的热门话题。学界围绕中共四大与无产阶级领导权问题展开了多角度的考察,成绩不俗。其实,中共四大提出无产阶级在民主革命中的领导权问题,并非突发奇想,而是有其深刻的时代背景与理论、实践基础。
关于无产阶级领导权的提出问题,学界看法有别。在上世纪八十年代,傅尚文考察了中共提出无产阶级领导权的历史背景后指出,四大提出无产阶级领导权的思想主要是基于共产国际的指示精神,而国内革命的实践经验居于次要位置。*傅尚文:《中共“四大”提出无产阶级领导权问题的探讨》,《历史教学》1983年第12期,第22-25页。其后,刘铁松提出了与傅文相左的观点,他认为四大之所以提出无产阶级领导权问题,主要原因在于中共建党三年多的革命实践所得,尤其是国共合作后资产阶级与无产阶级争夺革命领导权的经验教训,使党日益认识到无产阶级领导权的重要性,外因才是共产国际的指示精神。*刘铁松:《中共“四大”提出无产阶级领导权问题之初探》,《武汉交通政治管理干部学院学报》1991年第2期,第14-16页。进入新世纪以来,学者对于无产阶级领导权的认识进一步深化。时巧云指出,党对于无产阶级领导权的认识经历了逐渐认识与不断发展的过程。直至四大,党才第一次明确提出了无产阶级领导权问题。*时巧云:《浅谈中共对无产阶级领导权的认识过程》,《改革与开放》2013年第24期,第5-6页。比较而言,齐卫平的观点更具新意,他认为中共四大提出无产阶级领导权和农民同盟军问题,是建立在中共对革命属性认识发生重大变化的基础上,是对民族革命运动作出“新审定”的结果。*齐卫平:《中共四大对民族革命运动的“新审定”与群众观确立的思想逻辑》,《中共党史研究》2015年第11期,第63页。
关于无产阶级领导权的实践价值,有学者指出,四大对于实现无产阶级领导权的具体路径,尤其是对如何正确处理与资产阶级争夺领导权过程中可能出现的问题,并未给予合理且具体的解释。*中共中央党史研究室:《中国共产党历史(1921-1949)》(第1卷)上,中共党史出版社2002年版,第158页。当然,亦有不少学者对于无产阶级领导权的实践价值给予了某种肯定。王关兴认为,中共通过摸索取得了六个方面的认识,主要是:无产阶级若要取得领导地位,强化本组织的稳定性与独立性十分关键;中共在取得领导地位过程中,争取农民群体成为无产阶级的同盟军显得尤为重要;确定了“打击右派,争取中派,扩大左派”的统战政策;明确了党对加强工农运动领导的迫切性与必要性;开始重视领导革命政权与民众武装的工作。*王关兴:《试析中共四大前后党的领导意识的增强及其意义》,《上海党史与党建》2005年第1期,第24-26页。于化民从中共“平民政权”思想的演进轨迹角度指出,中共四大对无产阶级领导权的认可,亦是对平民政权中无产阶级与劳动群众地位的认可。*于化民:《国民革命时期中共“平民政权”思想的演进轨迹》,《中国社会科学》2013年第12期,第158-180页。邵雍进一步指出,中共四大不仅首次提出了无产阶级的领导权问题,而且对如何取得领导权也做出了具体的安排,如加强党的自身建设,提出工农联盟设想,强化对青年运动的领导等。*邵雍:《中共四大提出“无产阶级在民主革命中的领导权”问题再探》,《观察与思考》2015年第1期,第59-63页。
不难看出,学界对中共四大与无产阶级领导权问题进行了较为全面的论述。如上所述,中共四大提出无产阶级领导权问题是中共历史上有标志意义的事件,中共从此开始追求新民主主义运动的领导权,独立性日益增强。笔者认为,中共四大之所以提出无产阶级领导权问题,是与中共革命党的性质、共产国际的指导息息相关的。更为重要的是,在第一次国共合作开始后,此举也是中共一次有益的职能调适与角色定位。还应该看到的是,中共领导的工农运动以汹涌澎湃之势席卷了近半个中国,终为国民党所不容,也为日后国共的分裂埋下了伏笔,国共两党在短暂交集后又渐行渐远。
四、关于中共四大与新民主主义革命的形成问题
由于研究视角差异或者评价标准不同,学界对于中共四大与新民主主义革命的关系往往各执一词,但有一点得到学界的高度认同,即中共四大在新民主主义革命形成过程中发挥了重要作用,地位不容小觑。
上世纪八十年代,关于新民主主义革命思想形成于中共四大的看法一度较为流行。郭德宏认为,四大决议案第一次提出了无产阶级领导权思想和农民同盟军问题,基本明确了革命的领导、动力、对象等问题,因而认定民主革命总路线的基本思想在四大时已初步形成。*郭德宏:《关于党的民主革命总路线基本思想的形成》,《历史研究》1980年第1期,第85-92页。在此基础上,陶用舒进一步作了补充,认为新民主主义革命思想是一个萌芽、形成、完善与不断发展的过程,早在中共成立之初,新民主主义革命思想就开始萌芽,至四大时初步形成,再到毛泽东《新民主主义论》的发表日臻完善,经抗日战争与解放战争又取得新的发展。*陶用舒:《新民主主义革命思想形成于中共四大》,《湖南师范大学社会科学学报》1990年第6期,第81-85页。
上述观点日后引发了学界广泛质疑。较早对郭德宏观点提出异议的是邱逸樵,他认为中共在四大上对中国民主革命的目标、前途等基本问题认识尚且模糊,对国内民族资产阶级的分析亦缺乏科学依据。进言之,邱逸樵认为毛泽东的《中国社会各阶级的分析》一文才将新民主主义思想向前推进了一步,并较为完整地论述了新民主主义革命的基本思想。*邱逸樵:《新民主主义革命基本思想的形成》,《江西大学学报(社会科学版)》1983年第2期,第87-89页。此后不久,冯正钦在考察既往研究后进一步指出,虽然四大在新民主主义革命基本思想的形成中意义重大,但不足之处亦很明显,因此四大并不能作为新民主主义革命基本思想初步形成的标志,应将毛泽东的《中国社会各阶级的分析》《湖南农民运动考察报告》等论著以及“‘上山’以便‘造成军事势力的基础’的思想”综合考察,作为新民主主义革命基本思想初步形成的标志。*冯正钦、杨成生:《新民主主义革命基本思想形成问题研究评述》,《历史教学问题》1987年第6期,第45-49页。
有部分学者从新民主主义革命思想形成的过程着笔,将中共四大作为其重要组成部分进行分析。在上世纪八九十年代,萧超然、宋汝香、黄辉宝三人的观点较有代表性。萧超然认为,新民主主义革命基本思想始源于二大,历经四大进一步完善,至1926年基本形成。*萧超然:《关于新民主主义革命基本思想的形成问题》,《北京大学学报(哲学社会科学版)》1983年第6期,第21页。宋汝香指出,从一大至四大,党经过对中国革命问题的长期探索,从而使中国新民主主义革命的基本思想初步形成,又通过毛泽东的《中国社会各阶级的分析》等文章把这些思想进一步升华,至抗日战争时期,最终形成了完整的新民主主义革命理论体系。*宋汝香:《关于中国新民主主义革命基本思想的形成过程》,《齐鲁学刊》1986年第3期,第19-25页。黄辉宝的观点与萧超然极为相近,亦将四大作为新民主主义革命基本思想形成的一个重要关节点,不同之处在于其分析有了进一步深化。*黄辉宝:《略论新民主主义革命基本思想的形成》,《中南民族学院学报(哲学社会科学版)》1990年第2期,第132页。
进入新世纪以来,学者的分析更具包容性与客观性。唐莲英在论述了中共一大至五大与新民主主义革命思想的关系后认为,在四大时党才对无产阶级领导权有了明确的认识,但四大对于如何实现无产阶级领导权尚未形成具体的解决路径,在五大上关于新民主主义革命的前途、对象、动力与领导权等问题均得到了基本的解决,所以新民主义革命思想应形成于五大。*唐莲英:《试论中共一大到五大与新民主主义革命思想的形成》,上海市社会科学界联合会、上海市新四军历史研究会编:《毛泽东新民主主义革命思想产生历史条件学术研讨会论文集》(2011年6月4日),第180-196页。
如上所述,学界对于新民主主义基本思想的形成有了较为清晰的认识,尤其在后期,学界对新民主义基本思想形成于四大一说多倾向于否定,但学界对中共四大在新民主主义基本思想形成过程中的作用还是给予了较高的评价。笔者认为,中共四大在新民主主义基本思想形成过程中有着承上启下的重要作用,正是由于中共四大的理论整合与开拓探索,才促成了日后新民主主义革命思想完整体系的最终形成。
五、关于党的组织建设问题
中共四大在党的组织建设方面建树颇丰、影响深远,成为中共四大的一个重要特色,使党的政党形态渐趋丰满。学界对于党的组织建设问题进行了深浅不一的探讨,并取得了一定的共识。
2005年1月,在上海市为纪念中共四大而召开的八十周年理论研讨会上,即对党的组织建设问题进行了深入的剖析与论证,认为四大关于组织建设的相关决议对党产生了深远影响,其具体措施包括:第一,将党的组织建设推向全国;第二,首次规定党的基层组织为党支部;第三,大力吸收工人、贫农和一般革命分子入党;第四,成立中央组织部;第五,在其他政治组织中设立中共的党团,以便支配该团体活动。*方宁:《上海市纪念中共四大召开八十周年理论研讨会综述》,《上海党史与党建》2005年第2期,第65页。齐卫平在考察了中共一大至四大的发展过程后,将中共四大作为中共创建的完成标志来考量,并认为中共的创建过程涵盖中共一大至四大,因为无产阶级领导权的确立是中共成为无产阶级政党的主要标志,而四大恰好确立了群众性党的建设目标,并确立了无产阶级领导权思想,所以四大时中共才真正完成了建党历程。*齐卫平、张玉菡:《论中共四大与中国共产党的组织完型——中国共产党创建史研究的一个新问题》,《上海党史与党建》2011年第9期,第9页。
也有一些学者从某一视角切入,考察中共四大与党组织建设的关系。管怀伦深入分析了二大、三大与四大的组织制度后认为,中共二大、三大与四大的指导原则均以集中制理论为基础,且在组织形态上都具有较为鲜明的集中制风格,此外在组织制度上都具有集中制的根本特征。并进而认为,其组织制度并非民主集中制,实为集中制。*管怀伦:《集中制是中共“二大”、“三大”、“四大”的组织制度》,《江苏社会科学》2009年第5期,第155页。曾成贵将中共四大的组织建设置身于布尔什维克化过程中予以考察,提出四大掀开了党建设群众性政党以及布尔什维克化的一页。*曾成贵:《中共四大:群众党建设和布尔什维克化的一页》,《中国延安干部学院学报》2014年第6期,第68-74页。
毋庸讳言,中共四大在党的组织建设方面发挥了重要作用,使中共的独立性进一步增强,四大后,中共的基层组织在青年、农民、工人、妇女等群体中如雨后春笋般涌现,党员人数激增,形势喜人。但应该看到,中共的组织建设是一个不断成长、持续建构的过程,并非一蹴而就,这时中共组织形态还远未完备。如此看来,中共的组织建设依然在路上。
六、关于中共四大相关人物的研究
对于中共四大相关人物的研究一直是学界关注的热点问题之一,研究持续深入。所研究的人物涉及陈独秀、瞿秋白、维经斯基、彭述之、周恩来、张国焘等人,尤以陈独秀、维经斯基为多。
众所周知,陈独秀是中共早期主要领导人之一,其地位举足轻重。同样,陈独秀在四大继续当选中共最高领导人,在诸决议中发挥了重要的作用。潘秦保提出,陈独秀的无产阶级领导权思想是在四大期间得以成熟的,最主要的标志是陈独秀充分肯定了无产阶级革命的彻底性,并认为越是上层阶级其妥协性就越大,越是下层阶级革命性就越彻底。*潘秦保:《中共四大期间陈独秀与共产国际在无产阶级领导权问题上的论争》,《湘潮(下半月)》2013年第2期,第4-5页。何玉花指出,陈独秀不仅对四大确立无产阶级领导权助益良多,而且对会后继续贯彻这一思想同样意义重大,即使后来陈独秀因提出“二次革命论”被冠以右倾机会主义,但其对于中共四大确立无产阶级领导权思想的贡献还是应该铭记的。*何玉花:《论陈独秀的无产阶级领导权思想对中共四大的影响》,《黑龙江史志》2014年第13期,第50-51页。
维经斯基作为共产国际代表,其重要职责就是帮助中共筹备四大,并多方面参与四大的筹备工作,其作用不可忽视。姜建中指出,中共四大之所以能对中国革命问题有较为深入的认识,尤其是提出新民主主义革命基本思想,这些均与维经斯基的贡献密不可分。*姜建中:《试评维经斯基对中共“四大”的贡献》,《佳木斯大学社会科学学报》2002年第6期,第79-80页。丁言模在考察了维经斯基与中共四大的关系后认为,维经斯基对中共四大有多方面的影响,一是直接参与筹备了中共四大;二是居中调解陈独秀、蔡和森与共产国际代表鲍罗廷及其助手瞿秋白之间的矛盾,从而维护了第一次国共合作;三是对中共四大提出无产阶级领导权问题有重要作用。*丁言模:《魏金斯基与中共“四大”》,《上海革命史资料与研究》2004年第4辑,第276-285页。
与此同时,有一些学者对中共四大其他相关人物展开了深浅不一的专题研究。李永春对彭述之无产阶级“天然领导权”思想与中共四大的关系进行了分析,进而指出彭述之这一思想成为党的指导理论,对四大提出革命领导权问题具有积极意义。*李永春、岳梅:《彭述之的无产阶级“天然领导权”思想再探》,《党史研究与教学》2013年第3期,第25-37页。洪晓霓通过考察周恩来在中共四大前后的种种活动,认为在四大上周恩来发表了中共第一篇军事报告,并在四大会议精神引领下,组建了中共第一支革命武装,为探索中国革命道路贡献颇多。*洪晓霓:《周恩来与中共“四大”述论》,《红广角》2015年第11期,第44-47页。
显而易见,学界对中共四大相关人物的研究还有很大不足,仅关注到少数与会代表。这固然与其他人物重要性不足有关,但也凸显出其他相关人物史料匮乏的困境与无奈。若想拓宽中共四大的研究,不但要将中共四大其他人物纳入研究视野,还要将四大人物置于更为广阔的历史场景中加以考察,只有这样,才能呈现出生动鲜活的历史人物,才能将中共四大研究引向深入。
七、余论
总体而言,中共四大研究已取得了较为丰硕的成果,既往研究的视阈不断加深拓宽,但有关中共四大研究的不足之处亦不容忽视。笔者认为,关于中共四大的研究有待于从以下几个方面聚焦或升华:
第一,拓宽视野,应将中共四大的研究置于中共党人探索中国革命道路以及国际共产主义运动的大背景下去考察。中共四大的召开以及一系列决议的产生与施行并非偶然因素所致,是与中共对中国革命的艰难探索及国际共产主义运动广泛兴起的大背景紧密相连的。所以,在开展中共四大研究时,我们切忌孤立看待某一问题,应该用联系的、历史的与发展的眼光予以关照。
第二,广泛吸收其他相关学科的研究视角与方法。事实上,中共四大研究所牵涉的学科领域相当广泛,如心理学之于人物研究、社会学之于社会环境与阶级分层研究、政治学之于政党组织建设研究、经济学之于经济背景下的工农群体研究等,皆为研究所需。所以,开展历史学科与心理学、社会学、政治学、经济学等相关学科的跨学科研究显得尤为重要。此外,我们还应努力突破单一革命史观的枷锁,广泛吸收新革命史观、新文化史观、全息史观等有益方法为研究所用。
第三,努力发掘新史料与整合既有史料。深入中共四大研究中就不难发现,中共四大研究亟需解决的难点、疑点依然不少,如至今对于中共四大的出席代表一题就未形成一种被学界高度认可的观点,其中很大一方面原因就在于史料极为匮乏。若想破解此种困境,继续发掘新史料尤为关键,当时中共四大代表中有不少人留有书信、文章等个人资料,通过其后人追寻这些资料显得较为切实可行。此外,有关中共四大现存的史料较为分散,对既有史料的整合研究也尤为重要,如组织编辑中共四大史料集、召开相关学术会议等。
(注:拙作在2016年7月3日上海市“‘创建与创新:中国共产党与上海’——纪念中国共产党成立95周年学术研讨会”上得以参会讨论,上海大学忻平教授、南京政治学院上海校区张云教授、上海交通大学陈挥教授等专家对拙作提出了宝贵修改意见,谨表以谢忱,但文责自负)
责任编辑:魏烈刚
A Review of Studies on the Fourth Congress of the CPC since the Reform and Opening-up Policy
Zhang Yangliang
The Fourth Congress of the CPC was a far-reaching conference, and had great significance in the history of the CPC. The research of the Fourth Congress in academic circles mainly focused on the confirmation of the attendees, the discussion of the four major meanings of CPC, the leadership of the proletariat, the formation of basic democratic ideology, the organization construction and its related characters. From the existing research, although the study of the Fourth congress of the CPC was deepening, there were still many deficiencies. The Chinese academics have to think about how to expand the research perspective of the Fourth Congress. We need to broaden our horizons, carry out interdisciplinary research, and continue to mine new historical materials and integrate the existing historical data, in order to deepen the research of the Fourth Congress of the CPC.
the Fourth congress of the CPC;the representative of the Fourth Congress of the CPC;the Significance of the Fourth Congress of the CPC;the leadership of the proletariat;New Democratic Revolution
10.16623/j.cnki.36-1341/c.2017.02.010
张仰亮,男,上海大学历史系博士研究生。(上海 20044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