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气雄语壮,超迈浑阔
——论韩诗的雄健风格

2017-01-28王国瑞

周口师范学院学报 2017年6期
关键词:气势韩愈诗人

王国瑞

(河南大学 文学院,河南 开封 475001)

气雄语壮,超迈浑阔
——论韩诗的雄健风格

王国瑞

(河南大学 文学院,河南 开封 475001)

韩愈在我国古代诗歌史上是一位里程碑式的人物,后世有“杜韩”之称。他不但是“韩孟诗派”的核心人物,引领中唐诗风,还下启宋诗之先,开一代风气,对诗歌发展产生重大的影响。他傲俗真率的个性与气势恢弘的笔力,造就了其诗歌风格雄奇劲健的气质,这种气势与诗风在当时的诗坛掀起一股惊涛骇浪,如飓风般横扫大历诗风的纤弱低落,对于扩大诗歌的表现力,开拓诗境,推动诗歌艺术的发展都有着深远的意义。

韩愈;诗歌;风格;雄健

韩愈是我国古代诗歌史上一位里程碑式的人物。继李杜盛唐诗歌的繁荣之后,他扛起中唐诗歌的大旗,倡导古文运动,攘斥佛老,致力于恢复儒家的正统地位,并且卓有成效。陈寅恪曾在《论韩愈》中论其地位:“唐代文化学术史上承前启后、转旧为新关捩点之人物。”[1]他不仅作为思想家活跃于中唐的政坛与文坛,更是以身体力行的创作实践带动了中唐诗文的革新,吹响了求新求变的号角。他的诗不但在中唐文坛引发了剧烈的震动,更是对唐以后的诗歌创作产生了不可估量的影响。叶燮在《原诗》中云:“韩愈为唐诗之一大变;其力大,其思雄,崛起特为鼻祖。”“宋之苏、梅、欧、苏、王、黄,皆愈为之发其端,可谓极盛。”[2]可见韩愈除有变通唐诗之功外,还肇宋诗之端。而其诗歌风格也是造化多端,铺张扬厉,本文试就其雄健风格略作探析。

一、韩诗雄健风格诗的界定

“雄”字,《辞源》释义二解释为“勇武,有力”[3]3305;“健”字,《说文解字》释为“伉也”,《辞源》释“伉健”为“强健”[3]175。《国语辞典》释义“雄”为“强有力”[4]711,“雄健”为“雄壮”[4]712。诚如司空图在《二十四诗品》中所言:“超以象外,得其环中。持之匪强,来之无穷。”[5]1同时还包含着“饮真茹强,蓄素守中”[5]30的劲健之力。韩诗的雄健风格,主要指诗歌的用语硬直,情感浑厚,气格劲健,境界阔大,作诗在选字、句法、结构、气势与意境等方面呈现出冲决天地的豪气与劲朗之风,是飞动激荡的飘逸感、汪洋恣肆的想象力与超迈丰富的情感相融合的结合体,具有充实有力的阳刚之美与纵横捭阖的气势力量。

通过检阅韩诗可以发现,韩愈诗歌中含“雄健”特质的诗有上百首。韩诗大部分为古体诗,清代赵翼对此早有论断:“盖才力雄厚,惟古诗足以恣其驰骤,一束于格式声病,即难展其所长,故不肯多作。”[6]古体诗不受格律拘束,句法、声律皆可随意运用,便于抒发胸中跌宕起伏的情感;句式长短不拘,句数或短或长,或通用数韵,或一韵到底,平仄自由,韵脚多变。对于抒写雄健气格的诗而言如虎添翼,尤其是古体长篇,诗人笔下用词造章汪洋恣肆,回荡流转,带给人以波澜壮阔、雄壮奇崛之美的享受,因而不自觉地成为韩愈雄奇昂扬的诗风与个性张扬的主阵地。韩诗的雄健气格所表现的题材也是多样的,不单在咏物、游历、叙事等易展现阔大诗境的题材上尽显铺张扬厉之气,在一般多表现得缠绵伤感甚或平庸简淡的奉和赠答诗这一类题材里,韩愈却少随波逐流,而代之以舒朗雄劲之气,令人耳目一新。下文试做简要分析。

二、韩诗雄健风格的内容表现

韩愈上乘杜诗直面现实的现实主义传统,下开韩孟诗派的奇崛雄厉,在其诗作中转益多师,自铸一家,在各类题材上均显现出一代诗家的不凡气派。不仅在咏物、游历、叙事等题材上体现出阔大胸襟与豪迈气势,还在前人不易表现得雄阔的赠答奉和诗上也突出展现出这一点。

1.韩愈的游历诗不但状写山川壮丽雄奇,还透出其本人卓尔不群的胸襟气魄。寥寥数笔便勾勒出万端景状,英豪之气毕现,如其早期的代表作《条山苍》:

条山苍,河水黄。浪波沄沄去,松柏在山冈[7]3。

此诗系韩愈18岁离家前往长安应试过中条山时作。诗歌起笔以“苍”字概括条山特点,可见山势之巍峨雄阔。后以黄河水对山势进行衬托,浪涛汹涌,奔涌浩荡,一派黄浊之色,又与山色成鲜明对比。后两句同样是白描,可又赋予了诗人对生命的哲思。正因为黄河波涛不息,松柏郁郁葱葱,才映衬出山与河的苍翠浑黄,加强了对比力度,更显得动静相宜。末句“松柏在山冈”为诗人自喻,抒发其对崇高品格的追求,奋发向上的豪迈气概。全诗境界博大,格调高昂,颇有雄豪之气。程学恂云:“寻常写景,十六字中,见一生气概!”[7]4

又如贞元二十年(804)所作的《次同冠峡》中间写景的两联:“落英千尺堕,游丝百丈飘。泄乳交岩脉,悬流揭浪标。”颔联以“千尺”“百丈”极写山崖之高峻陡峭,颈联将奔腾的水流在岩石迸射的浪花描摹得绘形绘色,将同冠峡高峻的雄浑与雨后景色的秀色融为一体,健笔写奇色,别有风致。

2.韩愈的咏怀诗则多直抒胸臆,将胸中所蓄尽情倾吐,大有不吐不快之意。《杂诗》中“独携无言子,共升昆仑颠。长风飘襟裾,遂起飞高圆。下视禹九州,一尘集豪端。遨嬉未云几,下已亿万年”句气度宏大,纵横开阖,想象奇特,对比极为鲜明。空间和时间上跨越之大令人称奇。沈曾植如此评道:“雄恢。黯然孤近之伤,言语不通,奈何乎公!”[7]38

韩愈35岁之前,长期沦于下层,使他较能够接近人民群众,对社会现实有着较清醒的认识,他在诗歌中表述其政治抱负以及急切入仕的心理。如诗《龊龊》所述,在贞元十五年(799)大水“老弱随惊湍”之时,他“报国心皎洁,念时涕汍澜”,希望能够“得充谏诤官。排云叫阊阖,披腹呈琅玕”,为民请命,治理好国家。对此王元启评曰:“读此诗首章八句,襟期宏远,气厚辞严,见公悯恻当世之诚,发于中所不能自已。”[7]103

3.在韩愈的咏物诗中,诗人或借物抒情,或托物言志,笔力浩荡恣纵,气势宏阔,以表达内心的雄心壮志或不平之意。《双鸟诗》中“朝食千头龙,暮食千头牛。朝饮河生尘,暮饮海绝流”,夸张手法运用到极致,竟将鸟比作食量如此宏巨之物,带给人以感官上的惊人的刺激与视觉享受,造成宏博雄厉的艺术境界。《海水》末四句“我鳞日已大,我羽日已修。风波无所苦,还作鲸鹏游”,抒发诗人欲修身求志以济世的宏伟愿望。虽眼前只有细鳞片羽,但有朝一日必定鳞羽养成,如鲸鹏之巨,驰骋天地江海间。其中亦化用《庄子·逍遥游》篇,用典无斧凿之痕,而气势境界浩大雄阔。《石鼓歌》将石鼓的来历、鼓上的文字及价值、掀起全诗波澜的横空议论及诗人的感叹与希冀融汇一体,一泻千里,毫无凝滞,音韵铿锵,奔腾壮阔。显示出无比浑灏流转的气势,彰显诗人内心激荡不平之情,表达欲保护石鼓、将其移置太学而不得的愤懑与惋惜之意。王士祯《池北偶谈》曰:“韩《石鼓》诗雄奇怪伟,不啻倍蓰过之,岂可谓后人不及前人也。”[8]

4.其赠答奉和诗长篇多为古体,体势浩大,洋洋洒洒,如《赴江陵途中寄赠王二十补阙李十一拾遗李二十六员外翰林三学士》《此日足可惜一首赠张籍》《游青龙寺赠崔大补阙》《奉和杜相公太清宫纪事陈诚上李相公十六韵》;而短制精工,开门见山,胸臆直抒,尽显雄迈之气。其内容或记时事,或言心志,或颂友情,或勉后生。他的《次潼关先寄张十二阁老使君》,后人査晚晴评“壮阔处真应酬之祖”:

荆山已去华山来,日出潼关四扇开。刺史莫辞迎候远,相公亲破蔡州回[7]1074。

此诗作于淮西大捷后作者随军凯旋途中。首句由“荆山”而至“华山”,距离之广,仿佛唐军日进千里,攻无不克,奠定全诗雄浑基调。第二句写迎师凯旋之景,“潼关”古塞由狭窄而突然变得开阔,城门大开,境界如豁然开朗一般。而浩荡的军队严整开进,迎师的百姓箪食壶浆地欢迎,没有实写,却给了读者以充分的想象空间。后两句中“莫辞”“亲破”两词,刻画对唐军作战胜利的喜悦之情,又顺带通知刺史张贾的犒劳军队,依旧掩饰不住内心的激动与兴奋。劲笔写豪情,刚直中有顿宕、见开合,不愧为韩公本色。

三、韩诗雄健风格的艺术表现

韩愈的诗歌不但题材丰富,内容包罗万象,而且在艺术技法的运用上也是千变万化,信手拈来,达到雄豪奇崛的艺术效果。

1.韩诗的雄健风格首先体现在他的遣词造句上。他常以峭奇、夸张、雄厉的字词描摹事物,将内心充沛的激情与雄傲的品格赋予所渲染的物象上,点染以奇崛的想象与丰富的词采,使他的诗充荡着一股雄迈气概。如《贞女峡》:

江盘峡束春湍豪,风雷战斗鱼龙逃。悬流轰轰射水府,一泻百里翻云涛。漂船摆石万瓦裂,咫尺性命轻鸿毛[7]190。

全诗具有一种冲决而出的磅礴之气,一气呵成,气势洪迈。在刻画贞女峡的具体情态时,“束”“豪”“战斗”“逃”“悬”“轰”“射”“泻”“翻”“裂”等字的运用精练而传神,每个字都很有动感,颇具声势,这一连串的修饰词密集地排列起来,充满着战斗的激情,喷薄的气势。部分词将自然物象拟人化,形象生动,如在目前,兼以夸张与想象,结合起来激扬凌厉,将贞女峡独特的地理风貌描摹得传形传神,也将诗人胸中激荡的豪情抒发得淋漓尽致。桐城文派“三祖”之一刘大魁在《论文偶记》中曾说:“字句之奇,不足为奇,气奇则真奇矣;神奇则古来亦不多见。”[9]本诗不但有字句之奇,整体风格也尽显雄奇之气。

七言长篇《刘生》为韩愈借乐府旧题为刘师命所作的赠诗,全诗句句押韵,整饬工巧,表现了韩愈卓然的才华。其中“走”“凌”“极”“逾”一连串动词有力地再现了刘师命的人生轨迹,“波山浮”“堆蛟虬”“猩猩游”“黄膏流”等连续再现诗人夸张的想象力与独特的表现力,将南岭湿热难耐的气候与环境渲染得无以复加。

2.韩诗的雄健风格体现在造句谋篇的艺术效果上。韩愈倡导以文为诗,以议论为诗,作诗有意多用散句,力避骈偶。用韵上喜押宽韵,或是重复用一韵字,不拘一格,逸越常轨。这就使得他的诗打破了格律上的限制与束缚,有助于抒发内心磊落不平之气,同时也带给读者以高古雄奇的审美感受。谋篇上韩诗注重内在感情的抒发,长篇多将赋的铺叙与描写、议论结合起来,夹叙夹议,自由却不失散漫,流荡自然。这类诗有时在结构上有所顿宕,或是突然收束或转折,另辟新境,打破常规的阅读节奏,造成恢宏奇特的艺术效果,如《雉带箭》《山石》《八月十五夜赠张功曹》《谒衡岳庙遂宿岳寺题门楼》等。举《谒衡岳庙遂宿岳寺题门楼》为例,这首诗为诗人仰望衡岳、谒祭庙神及夜宿山寺的纪游之作。开篇六句写望岳所见,山雾迷茫,高不可攀,既写山势之雄伟,又以山神的神灵感应相辅,烘托雄浑庄严之气势。接下来八句转笔写登山所见,以秋空阴晴不定的天色衬托峰峦之突兀险怪,雄奇壮观,将开篇的高昂气势推向顶峰。紧接着,“森然”以下十四句,笔锋一转,气势陡然一跌,步入全诗的核心——“谒庙”。此时的诗人南贬阳山的磨难之下,以“莫须有”的罪名谪居他乡已有年余,心中的抑郁不平之气在所难免,借此览胜之机,诗人祭神以倾诉不平之气,继而又生发出对人生的感叹。最后四句写夜投佛寺,高卧到明,以猿鸣钟响,寒日高升之景作结,收束精省有力,仿佛空谷留音,余味不绝。此诗首句入韵,一韵到底,一气呵成,铿锵有力,更显气雄语壮。

有时以作者内心激荡的情感为主导,诗人或感物生情,或“不平则鸣”,“我笔写我心”,完全以作文之法来作诗,毫无瞻顾,笔随意至,奔腾流泻,雄直磅礴之气一览无余。如《感春四首》(其二)。此诗为诗人元和元年(806)在江陵所作,他渴盼昭雪回朝却终不得,怨苦激愤之气充塞心中。开头便一股脑将心头愤懑之意宣泄出来,一反自古以来“悲秋”传统与共识,而言“春气漫诞最可悲”,有“语不惊人死不休”之概,而实则反映诗人内心悲情之浓,连春天也觉有“可悲”之处。接着发议论“岂如秋霜虽惨冽,摧落老物谁惜之”,这春倒不如像秋霜一样凄惨凛冽,索性将衰老凋朽之物摧杀,弃置于地而无人顾惜,现实的激愤投射于诗歌里,凝重沉实,一吐为快。于是他为求解脱,“径须沽酒饮”以消忧,“自外天地”以暂时避世,看似若太白之逍遥,陶潜之超逸,实则“以旷为愤”[10],而其后又显现出诗人“胸襟远大,势亦阔远”[10]之气。后面又联想到李、杜、屈三人,揭示自己与他们有同样类似的命运,困厄之下不失自我,必会斗争到底的精神,暗示自己与古人心心相通,一种自信、昂扬之气陡然而生。最后颂赞圣朝英武,而自己唯有酩酊大醉,讽刺愤懑之意不言而明。全诗层层转折,皆由诗人内心涌荡的情绪主导,意所及处即发而为诗,愈转愈深,笔力雄健,气度不凡。

3.运用大段文字进行陈事状物,铺排罗列以增强诗歌气势,兼以对比、比喻、夸张、想象等修辞手法的运用,是韩愈诗雄健风格的又一表现。他在许多诗作中都惯用长篇大段文字进行铺叙编排,对某一物象集中笔墨进行多角度全方位的勾画雕镂。如《咏雪赠张籍》对雪的踪迹进行极为细致的追踪,由檐顶到井台,由阶前到庭外,由城中到郊野,最后由现实再到想象的世界,构筑了一个纷纷扬扬而又独有特色的浪漫境界,意境阔大,想象奇特;《月蚀诗效玉川子作》内中罗列出“青色龙”“赤鸟”“於菟”“乌龟”等四方之神,运用夸张和天马行空的想象营造了一幅幅雄奇瑰怪的场景,让人耳目一新;《杂诗四首》其四连用五“鸣”字,“雀鸣朝,鸠鸣暮。独有知时鹤,虽鸣。 喑蝉终不鸣,有抱不列陈。蛙黾鸣无谓,閤閤只乱人”。同是“鸣”,不同物类却各“鸣”有因,在鲜明的对比下诗人的情感态度自现,反映出对“雀”“鸠”等为“营食”“觅群”而鸣的不屑,对“不缘身”的“鹤”的褒扬。诸如此类诗还有《双鸟诗》《陆浑山火一首和皇甫湜用其韵》《谴疟鬼》等。而最为人称道的莫过于《南山诗》了。这首诗在叙写诗人二度过南山所见时,极力铺排山势景物之繁复,连用51个“或”字,14个叠词,随物赋形,参差变化,将南山千峰万壑的种种形态雕琢到极致。运笔如脱缰之马,决堤之水,汪洋恣肆,蔚为大观。诸如“或妥若弭伏,或竦若惊雊。或散若瓦解,或赴若辐凑。或翩若船游,或决若马骤”,“或覆若曝鳖,或颓若寝兽。或蜿若藏龙,或翼若搏鹫”等句比物取象,运用博喻与拟人的手法,每句一喻,造语新奇,想象丰富,描画得光怪陆离,尽态极妍,南山的奇险与壮丽如在目前,更烘托出终南山的闳深气象。而其气势正在这一连串的铺排罗列中不断积累蓄积,愈来愈强,有如滔滔江水一泻千里,读来令人荡气回肠。顾嗣立曰:“正如骏马下冈,手中脱辔。”[7]方世举对此诗赞曰:“穷极状态,雄奇纵恣,为诗家独辟蚕丛。”[7]

四、韩诗雄健风格形成的原因及影响

韩愈诗歌中雄健风格的形成,首先与其独特的个性密切相关。《新唐书》里形容韩愈“性明锐,不诡随”[11]。他的性格里有一股傲俗、率真之气。他曾歌“花前醉倒歌者谁,楚狂小子韩退之”(《芍药歌》),自称为“楚狂小子”,呈现给我们一个无拘无束、狂傲不羁的狂士形象。另外,韩愈的“狂”也有蔑视礼俗的一部分,“中间不得意,失迹成延迁。逸志不拘教,轩腾断牵挛”(《送灵师》)。说明他的“狂”还表现于“迹”上,不仅心高气傲,还不拘小节,特立独行,这种个性使得他的诗很自然地透出一种不甘受于束缚,雄傲朗直的风采。孟郊曾以长者兼挚友的身份告诫时任河南令的韩愈“不必用雄威”,“举止务在宽”(《严河南》),也侧面反映韩愈为人处世的特点。除了狂傲之性,他还有率真之气:“倚玉难藏拙,吹竽久混真”(《和席八十二韵》),表现自己欲全性保真的一面。他也曾在《酬裴十六功曹巡府西驿途中见寄》中赞美裴度诗“照耀荆璞真”,即体现出对于真率性格与诗品的欣赏,使得他的诗表现出卓然不俗的独特风采,不拘于凡俗之物的卑琐柔靡,而达到古直而雄阔的艺术效果。

韩愈的艺术追求与其雄健诗风也有着不可分割的联系。他在《调张籍》中曾云:“李杜文章在,光焰万丈长。”表达了对李杜诗歌的无限推崇。他“少小尚奇伟”的天性,使其仰慕李白的豪侠纵逸,两人的诗中同有奔如雷电、纵横驰骋的想象力与磅礴不羁的气势,都有一股包举宇内、上天遁地的阔大襟怀;另一方面,他还仿效杜甫的“用苦心”,精字炼句,着意推敲,力求达到工稳自然、佳句纵横的艺术效果。兼收李杜之所长,是形成韩愈雄健博大诗风的重要成因,使得他“横空盘硬语,妥帖力排奡”,既有“横空”想象的神游之助,又有“妥帖”自然的笔力之功,因而其诗歌达到渐臻成熟完美的艺术境地,在李杜之后诗坛盛极难继的困顿下将唐诗的发展向前继续推进了一大步。

唐朝采取“以诗赋取士”的制度,广大士子最热衷的进士科往往具有严格的格式规定,对于律诗和赋体必须熟稔于心,这种文化政策深刻影响了当时的举子,以至于他们平常咏物抒怀或应制酬和都须臾离不开五言六韵的程式,社会上弥漫着浓郁的科场文风,诗歌无疑走向一条逼仄狭窄之径。加之安史之乱后,国家由盛转衰,战乱带给士人的伤痛一时还无法泯灭。他们的锦绣前程也变得黯淡无光,其精神面貌不复有盛唐之气象,那种发自内心的骄傲与自信被心头的郁结与惆怅取代。理想的浪漫与激昂的风貌变成了现实的苦痛与低徊的沉吟,诗坛上盛行的是麻痹自我、脱离现实的大历诗风,纤弱冷落、平庸衰飒的风习制约着唐诗艺术的前进之路。富于创造性的韩愈一扫大历诗风的流弊,扫除“气味总薄”[12]、“气骨顿衰”[13]的惨淡局面。他的诗如一股飓风刮向中唐诗坛,雄阔古朴,直率劲健,取法汉、魏,直追风、骚,以卓绝的现实主义精神傲然立于那个时代,并掀起诗文革新的浪潮。在他的影响与带动下,贾岛、张籍、卢仝、李翱等诗人纷起而倡之,自发形成“韩孟”诗派,开拓了唐诗诗境,扩大了诗歌的表现力,对开启宋代诗风产生了不可估量的影响。

[1]陈寅恪.论韩愈[M]//金明馆丛稿初编.北京:三联书店,2001:332.

[2]叶燮.原诗[M].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1979:8.

[3]辞源[M].北京:商务印书馆,1980.

[4]中国大辞典编纂处.国语辞典[M].北京:商务印书馆国际有限公司,2011.

[5]司空图.二十四诗品[M].杭州:浙江古籍出版社,2013.

[6]赵翼.瓯北诗话[M].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1963:34.

[7]韩愈.韩昌黎诗系年集释[M].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1984.

[8]王士祯.池北偶谈[M].北京:中华书局,1982:318.

[9]刘大櫆.论文偶记[M].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1959:6.

[10]方东树.昭昧詹言[M].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1961:274.

[11]欧阳修,宋祁.新唐书[M].北京:中华书局,1975:5265.

[12]胡震亨.唐音癸签[M].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1981:100.

[13]胡应麟.诗薮[M].北京:中华书局,1962:78.

【责任编辑:孙廷然】

Sturdiness,grandnessandprofoundness:AcommenttoHANYu’sforcefulstyleofpoetries

WANG Guorui

(Liberal Arts of Henan University College,Kaifeng 475001,China)

HAN Yu is a landmark figure in the history of ancient Chinese poetry, who is often known as “DuHan”.He not only became the core figure“Han Meng School of Poetry”, leading the style of poetry in the Tang Dynasty, but also open a new generation of peotry culture,making a contribution to the development of poetry. HAN Yu created poems with his arrogant and frank personality and wild uninhibited writing style,which shocked the poetic circles. Grand,forceful and upright,the poems written by HAN Yu made a difference just like a storm in sweeping out the flashy and mincing style in Dali Period, promoting the appeal of the poems and broading their artistic realms.Standing apart,they made a huge contribution to the development of Chinese poetry.

HAN Yu;poetry;style;forceful

2017-06-27

王国瑞(1991-),男,河南濮阳人,硕士研究生,研究方向为唐宋文学。

I206

A

1671-9476(2017)06-0021-04

10.13450/j.cnki.jzknu.2017.06.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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