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试论朗诵艺术的“中和之美”

2017-01-28农必全

黄河之声 2017年13期
关键词:中和语气节奏

农必全

(天津师范大学,天津 300387)

试论朗诵艺术的“中和之美”

农必全

(天津师范大学,天津 300387)

朗诵艺术是一门新兴的艺术形式,显现出了独特的生命力;朗诵艺术也是一门古老的艺术,根植于传统儒家的“中和思想”,朗诵艺术显示出了独特的“中和之美”。声音的虚实、语流的起伏、语气的更迭、节奏的回环,使各个部分既各司其职又集中统一,既错落有致又浑然一体,集中体现了朗诵艺术综合的、和谐的、变化的“中和之美”。

朗诵艺术;中和之美;和谐;变化

“中和之美”即与正反面极端相对的、处于两级之间的综合美、和谐美,她讲究艺术创作应该不偏不倚、水乳交融、和谐共生,是中国传统艺术的重要审美范畴之一,也是评判艺术作品高下的重要标准,历来为艺术家们所重视。古人对于“中和之美”的偏爱和喜好缘自儒家的中和思想。中和一词源于《中庸》,“喜怒哀乐之未发谓之中,发而皆中节谓之和;中也者,天下之大本也,和也者,天下之达道也。致中和,天地位焉,万物育焉。”[1]“中”即中正,“和”即和谐与合作,其核心是不偏不倚、中正平和,是儒家思想的重要范畴。“中和之美”所追求的中正和谐,正是“中和思想”在艺术创作领域的投射和关照,一直指导着中国艺术家的创作,长盛不衰、延续至今。

朗诵艺术是一门既年轻又古老的语言艺术,说她年轻是因为作为一门独立艺术形态,从近代兴起以来不过百余年;说她古老是因为随着文字的诞生就已伴随着人们的吟诵、朗读而存在了。朗诵艺术根植于中国历史文化,深受“中和思想”的影响,她也在内容和形式上追求中和与圆融之美。下文仅就声音、语流、语气和节奏这四个朗诵艺术表达的外部形式,对其“中和之美”进行探析。

一、声音的虚实

“以实声为主的虚实结合”[2]是朗诵发声的基本要求。这个要求是从生活交流中汲取,经过历代艺术家们不断实践之后总结出来的。她符合了生活语言的一般逻辑又满足了艺术语言的表达要求。

从表现力来看,在用声中要求实声为主,但又不排除虚声的运用,实声与虚声交替使用。实与虚交融于一体,使得声音获得了单一实声或单一虚声所不具备的表现能力。更进一步分析,虚实结合的要气并没有规定虚实两部分所占的比例,这就意味着我们可以根据稿件的内容来确定具体的虚实声所占的比例,这又再一次丰富了声音的表现能力。

从表达效果来看,单一的声音形式其表达效果并不好。实声,发声坚实、气息充沛、音量较大、声音响亮,但“过刚则直”单一的实声会给人以过强、过刚、过紧之感;虚声,发声软塌、气息浮弱、音量较小、声音暗哑,但“过柔则糜”单一的虚声会给人以过弱、过虚、过松之感。

单一的声音形式既不能满足表达的需要也满足不了听众的诉求。“虚实相生,留有余地”,朗诵艺术在声音的选择上就遵从了中和的思想,虚声和实声不单独存在,而是以实为主、虚实共生。因而在最后呈现的朗诵作品中,声音的厚重坚实与轻巧自如得以和谐相处、相得益彰。

迷途

北岛

沿着鸽子的哨音

我寻找着你

高高的森林挡住了天空

小路上

一颗迷途的蒲公英

把我引向蓝灰色的湖泊

在微微摇晃的倒影中

我找到了你

那深不可测的眼睛

该诗是著名诗人北岛创作的朦胧,全诗以本我为中心,揭示了对现实的无奈和内心的迷茫。虽然内心复杂沉重却依然可以看出作者渴望宁静、渴望单纯的向往。用声上,以实声为主,展现诸如鸽子、天空、蒲公英、湖泊等具体意象;以虚声为补充,展现诸如迷途、摇晃、深不可测、眼睛等象征意象;虚实结合,在一首诗中实声是主体、虚声错落点缀,在一句诗中,虚实交替、交相辉映。

声音上所呈现的虚实的变化,正是“中和之美”的体现:不寓于单一用声,而是有主有次、对比变化,让声音处在一种安排有序、变化自如的状态,一个个字音像一颗颗大小不同的珍珠,虚实不同、大小不一,呈现出“嘈嘈切切错杂弹,大珠小珠落玉盘”的中和之美。

二、语流的起伏

张颂老师曾指出:“形容声音的流动状态,探究声音的流动规律,是音乐的任务,也是有声语言的任务”[3]。语流即语言的流动的态势。“文似看山不喜平”,文学创作中更趋向于变化、趋向于回环,强调的正是语言的变化。朗诵艺术的是二度创作,其创作的依据是具体的文艺稿件,其语流的起伏正是来源于稿件的变化。对语流来说,整个有声语言的流动态势应该像一条流动的小溪、一条翻腾的带子、一张跳动的心电图、一副错落有致的图画,“按文义、合文气、顺文势”是基本要求,而这其中“对比变化”是核心要义。具体可以体现为“欲扬先抑,欲抑先扬”、“欲快先慢,欲慢先快”。

“欲扬先抑,欲抑先扬”是文学创作的重要手段,也是朗诵艺术表达的重要方法。抑扬是一组相对的概念,抑即压抑、抑制之义,指有声语言在声音和情感的较低处流动,给人以低沉、压抑、和缓之感;扬即上扬、抬升之义,指有声语言在声音和情感的较高处运行,给人以昂扬、向上、激烈之感。朗诵的创作中讲究抑扬的结合,不会一味的抑扬,而用适时变化给人以“云卷云舒、风云突变”的变化感、“情理之中、意料之外”的新鲜感。

“欲快先慢,欲慢先快”是从语速的角度对语流的分析,快,即指语流运动速度较为迅捷;慢,即指语流运动速度较为迟缓。朗诵时,有声语言总是最快最慢的两级间不断运动,有时很快、有时稍快、有时很慢、有时稍慢……犹如一部好的奏鸣曲,总会有些地方急促、有些地方舒缓一样,朗诵的语流也总会呈现出有的有规律、有组织的疏密变化。

不论是抑扬还是快慢,其核心都是变化。这既是最终稿件内容进行的再创作,又是对传播心理的精准把握:为了避免单一的声音传播给人带来的听觉疲劳,必须在语流上作出变化,才能不断刺激受众的听觉感官,给受众新鲜感。

白雪歌送武判官归京

岑参

北风卷地白草折,胡天八月即飞雪。

忽如一夜春风来,千树万树梨花开。

散入珠帘湿罗幕,狐裘不暖锦衾薄。

将军角弓不得控,都护铁衣冷难着。

瀚海阑干百丈冰,愁云惨淡万里凝。

中军置酒饮归客,胡琴琵琶与羌笛。

纷纷暮雪下辕门,风掣红旗冻不翻。

轮台东门送君去,去时雪满天山路。

山回路转不见君,雪上空留马行处。

该诗是唐代诗人岑参的代表作,他以蓬勃的气势描绘了西北八月飞雪的壮丽景色,以深深的眷恋抒发了塞外送别、雪中送客之时的孤寂伤感之情,具有极强的艺术感染力。在朗诵该作品时把握住这两点,就可以让语言流动起来。前八句,描写了早晨起来看到的奇丽雪景和感受到的突如其来的奇寒,尽显西北粗犷豪迈的壮美,因而语流抬起、上扬、加快,形成最高“波峰”;中间四句,描绘白天雪景的雄伟壮阔和饯别宴会的盛况,壮美景色和离别愁绪相互交错,因而语流随之起起落落;最后六句,写傍晚送别友人踏上归途,边疆战士的豪迈之情和惜别友人之情令人动容,因而语流下降、平实、和缓,形成最低“波谷”。尤其是“纷纷暮雪下辕门,风掣红旗冻不翻”一句,雪的动和红旗的静,相互映衬,语流就呈现出前一句下雪的加快及稍扬和封冻红旗的缓慢及凝涩。一高峰一低谷,一首诗可以融合如此激烈的语流起伏。

语流上所呈现的抑扬和快慢的变化,正是“中和之美”的体现:不寓于单一一面,而是辩证施用,让各方处在一种圆融的、和谐的状态,呈现出“来如雷霆收震怒,罢如江海凝清光”的中和之美。

三、语气的更迭

朗诵艺术中的语气,中国播音学理论奠基人张颂先生把她定义为:“思想感情运动状态支配下语句的声音形式。”[4]由这个定义可以看出,思想感情的运动变化是语气变化的依据,反过来语气也帮助思想感情外化为可感的声音形式。语气十分丰富,喜怒哀惧之下皆可具体细分,而不同语气交叉而成的复合语气更不胜枚举,单就大类而言大致可分为亲切的、赞扬的、喜悦的、批评的、悲伤的、焦急的、严肃的、冷漠的……。

朗诵中讲究语气的表达要准确、贴合。一个个句子组成了一篇篇文章,一个个语气组成了一部部朗诵作品。文字中,每个句子都有不一样的意义,每句话都有独特的生命力,因而在转化成有声语言时,需要一个个不同的语气去表达不同的思想感情。即便一句同样的话也因语境的不同具备不同的甚至相反的含义,例如“我喜欢你的头发”这一句话,放在男女恋爱、低声耳语的语境就是亲昵、喜爱的语气;放在严刑拷打、恶语相向的语境中是厌恶、憎恨的语气……。

朗诵中讲究语气的更迭。根据文章语句的不同,有声语言的语气就出现了纷繁复杂的变化,各个语气在更迭中产生了各成一体、错落有致的美感。一个个与众不同的语气犹如一朵朵不同的鲜花组成了繁花似锦、百花齐放的美丽大花园。

海燕

高尔基

……

海鸥在暴风雨来临之前呻吟着,──呻吟着,它们在大海上飞窜,想把自己对暴风雨的恐惧,掩藏到大海深处。

海鸭也在呻吟着,──它们这些海鸭啊,享受不了生活的战斗的欢乐:轰隆隆的雷声就把它们吓坏了。

蠢笨的企鹅,胆怯地把肥胖的身体躲藏到悬崖底下……只有那高傲的海燕,勇敢地,自由自在地,在泛起白沫的大海上飞翔!

乌云越来越暗,越来越低,向海面直压下来,而波浪一边歌唱,一边冲向高空,去迎接那雷声。

……

这是俄国作家高尔基的著名散文诗,通过描写狂风暴雨和波涛翻腾的大海时的壮丽场景和无所畏惧的海燕形象,深刻反映了1905年俄国革命前夕急剧发展的革命形势,热情赞扬了俄国无产阶级革命先驱坚韧不屈的战斗精神。开篇描写了面对狂风暴雨时各种动物的不同反应,“海鸥在暴风雨来临之前呻吟着……胆怯地把肥胖的身体躲藏到悬崖底下”,懦弱的海鸥带着深深的恐惧在上蹿下跳、胆小的海鸭惧怕轰隆的雷声而不知所措、蠢笨的企鹅慌忙地把身子躲到悬崖石壁之下,这三种动物的表现令人厌恶和鄙夷,因而在表达这三段话时语气应该是轻蔑的、不屑的、批评的;而反观海燕,“只有那高傲的海燕,勇敢地,自由自在地,在泛起白沫的大海上飞翔”,能勇敢的迎接暴风雨的考验,仍在自由自在的飞翔,海燕的表现令人喜爱,因而在表达这句话时应该是赞扬的、肯定的。一句话间语气可以瞬间转化,各个不同语气却共生于同一文章中,使文章呈现不同的色彩。

语气上所呈现的更迭和变化,正是“中和之美”的体现:不寓于单一语气,而是对症下药、综合运用,让各个语气既各有特色又综合错杂,呈现出“春风先发苑中梅,樱杏桃李次第开”的中和之美。

四、节奏的回环

朗诵中的节奏,张颂先生把她定义为:“由全篇稿件生发出来的、播音员思想感情的波澜起伏所造成的抑扬顿挫、轻重缓急的声音形式的回环往复”[5]。由定义可以看出,节奏是针对全篇稿件而产生的不同的声音的回环变化。张颂先生把节奏大致分为了轻快、凝重、低沉、高亢、舒缓、紧张六个主要类型。例如,朗诵李白的《将进酒》使用高亢型节奏、朗诵马致远的《天净沙.秋思》使用低沉型节奏、朗诵朱自清的《春》使用轻快型节奏……。不同的节奏给人带来不同的心理感受,让受众产生不同的美感。

但在朗诵中,主体节奏的运用不排斥其他次要节奏的运用。很多低沉型的朗诵中经常可以听到很多紧张甚至高亢的节奏,这并不是节奏的混乱,而恰恰是根据文章而产生的不同的变化。这样的处理,既可以让情感色彩统一于某一色调,又让其余色调有了一定的表达权限,这就好比画一副水彩画,总有主色调,也会有其他颜色的衬托和补充。

虞美人•春花秋月何时了

李煜

春花秋月何时了?往事知多少。

小楼昨夜又东风,故国不堪回首月明中。

雕栏玉砌应犹在,只是朱颜改。

问君能有几多愁?恰似一江春水向东流。

该诗是南唐后主李煜被毒死前所做,以问始,以答终,向天问、向人问进而到向自己发问,通过对自然永恒与人生无常的尖锐矛盾的对比,抒发了亡国后生命落空的悲哀,充满了浓浓的哀怨和愁思。根据思想情感,我们可以确定这首诗的节奏应是凝重、低沉的,这是起支配和主导地位的节奏,但内里仍有不一样的节奏,例如“雕栏玉砌应犹在,只是朱颜改。问君能有几多愁?”中,作者感叹人生命运的无常引起了他对自己的发问,这样的突变让作者无所适从甚至有些几丝悲愤,这个局部小节奏就可以适当的紧张、高亢一些。主体节奏支撑着整个朗诵作品的语言走向,具体节奏也丰富了语言的表达,她们相辅相成、相得益彰。

节奏所呈现的回环往复,正是“中和之美”的体现:不寓于单一节奏,而是统于一体、有主有辅,让节奏在统一下有变化、在变化中有统一,呈现出“碧玉妆成一树高,万条垂下绿丝绦”的中和之美。

五、结语

中华文化源远流长,朗诵艺术的“中和之美”是长期以来儒家“中和思想”在朗诵领域的具体表现,她一方面增强了各个艺术技巧的表现力,使之具备了更大的创作空间,另一方面也显示出朗诵艺术追求和谐、追求圆融、追求完满的高雅艺术旨趣。

声音的虚实、语流的起伏、语气的更迭、节奏的回环,这四点朗诵语言中和之美的集中体现。不偏于一极,不寓于一面,使各个部分水乳交融、浑然一体,在极端之间不断变化,让各个部分“八仙过海、各显其能”。朗诵艺术的“中和之美”是安排有序、百花齐放的综合美,是错落有致、和谐共生的和谐美,是变化丰富、应接不暇的变化美。

朗诵是一项系统的艺术创作工程,她抓住了文章精神实质也加入了朗诵者鲜活的生命体悟,她具备强烈的艺术感染力。正如张颂老师所言:“朗诵绝非无思想、无个性的有声语言行为,她有无边的视阈、丰富的语域,她有无穷的引力、长久的活力”[6],朗诵艺术是根植于中华传统文化的一枝新生枝芽,不断汲取着姊妹艺术的营养也不断适应着时代的变化,她如宽阔的大海显示出强大的凝聚力,可以描摹刻画、可以关照古今、可以言志抒情,她的青春必将长久!朗诵艺术的美是综合的、和谐的、变化的“中和之美”,她如绚烂多姿的彩霞显示出蓬勃的生命力,可以直抵人心、可以涤荡思想、可以震撼灵魂,她的美---美不胜收!■

[1]王国轩.中庸/大学[M].北京∶中华书局,2006∶46.

[2]吴弘毅.实用播音教程第1册[M].北京∶中国传媒大学出版社,2002∶257.

[3]张颂.朗读美学[M].北京∶中国传媒大学出版社,2010∶82.

[4]张颂.播音主持艺术论[M].北京∶中国传媒大学出版社,2009∶173.

[5]吴郁.播音学简明教程[M].北京∶中国传媒大学出版社,2004∶149.

[6]张颂.朗读美学[M].北京∶中国传媒大学出版社,201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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