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齐鲁兵学的起源、形成与发展

2017-01-28

孙子研究 2017年6期
关键词:兵学孙膑战争

齐鲁兵学的起源、形成与发展

孟祥才

在中国古代兵学中,齐鲁兵学独占鳌头。齐鲁兵学自西周开始,分别起源于齐国和鲁国。秦统一全国以后,汇集为齐鲁兵学,形成源远流长的中国古代兵学的核心。本文重点阐述齐兵学的起源和形成、鲁兵学的起源和形成、齐鲁古代兵学的形成和发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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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古代兵学博大精深,堪称全球之冠。在中国古代兵学中,齐鲁兵学又独占鳌头。齐鲁兵学自西周开始,分别起源于齐国和鲁国。秦统一全国以后,汇集为齐鲁兵学继续发展,形成渊源流长的中国古代兵学的核心。

一、齐兵学的起源和形成

齐国是公元前11世纪下半叶建立的诸侯国,它的第一代国君姜尚(又称吕尚、姜太公等)是齐国兵学的创始人。《史记·齐太公世家》记载:“周西伯昌之脱羑里归,与吕尚阴谋修德,以倾商政,其事多兵权与奇谋,故后世之言兵及周之阴权,皆宗太公为本谋。”他的一生,基本上是在战争中度过的。从消灭商朝与国的战争,到推翻商朝的牧野之役,再到征伐不甘心臣服的东夷诸部落的军事行动,姜尚几乎无役不与。他既积累了丰富的战争实践经验,又善于进行理论总结,因而留下了中国历史上第一部兵书《太公兵法》,又名《六韬》。该书之所以以“六韬”名世,主要因为它由“文韬”“武韬”“龙韬”“虎韬”“豹韬”“犬韬”六部分组成。其中,“文韬”包括“文师”“举贤”等20篇,论述“文事先于武备”,重点阐述夺取战争胜利的根本之道是争取民心。“武韬”由“发启”等5篇组成,重点阐述夺取战争胜利的战略和策略。“龙韬”由“论将”“奇兵”等13篇组成,重点阐述夺取战争胜利的军队统御和指挥之道。“虎韬”由“军用”“三阵”等12篇组成,重点阐述夺取战争胜利的军事器材和各种战术要领。“豹韬”由“林战”“突战”等8篇组成,重点阐述在各种地形条件下夺取战争胜利的各种战法。“犬韬”由“练士”“教战”等10篇组成,重点阐述军队集中、约期合战、挑选训练士卒、以及战车、骑兵、步兵等兵种的性能、战斗力、阵法和战法等。这些内容或许有不少后人附加的东西,不过,其中贯串始终的理性精神应该是姜尚所具有,而且是最珍贵的思想资源。《通典》卷一六二引《六韬》文记载,武王伐纣时,“风甚雷疾,鼓旗毁折”, 卜筮不吉,连周公都要求还师。只有姜尚大呼“枯草朽骨,安可知乎?”“乃焚龟折蓍,援桴而鼓,率众先渡河”,结果取得了牧野之战的胜利。又据《群书治要》卷三一引《六韬·龙韬》文记载,姜尚在与武王对话时,认定天道、地利、人事三者中最应该重视的是地利与人事,而“战不必任天道”。姜尚在那个时代有如此清醒的理性思考,说明他已经站到了当时思想界的最前列。

由姜尚开启的齐国兵学,到春秋时期得到管仲、司马穰苴与孙武的弘扬和发展。管仲是齐国相,他辅佐齐桓公,尊王攘夷,“九合诸侯,一匡天下”,使齐国登上春秋列国首霸的地位。流传至今的《管子》一书,虽不一定全出管仲本人之手,但基本反映他的思想。管仲在齐国推行改革的重要内容之一是改革行政编制和军事编制,“参其国而伍其鄙”,即“三分国都以为三军,伍分其鄙以为伍属”。将国中的士、农、工、商分别聚居并世袭其职,在此基础上将他们编为二十一乡。其中士乡十五,每五乡编为一军,共三军,分别由国君和两大卿族国氏、高氏统率,由此将行政和军事合为一体,“是故卒伍整于里,军旅整于乡”。军中士卒将帅“世同居,少同游”,彼此熟悉,“是故守则同固,战则同强”。管仲认为,“君有此士也三万人,以方行于天下,以诛无道,以屏周室,天下大国之君莫之能御”(《国语·齐语》)。管仲推行的这套制度贯彻了军政合一的原则,强化了国家对军队的集中管理和控制,大大提高了军队的战斗力,为齐国的霸业建立了强大的军事盾牌。管仲在长期的军事实践中形成了一套比较系统的军事思想。如提出国家综合实力决定战争胜负的思想,认为只有财、工、器、士、政教、服习、遍知天下、明于机数等都能“盖天下”,才能“正天下”而无敌。他说:“以众击寡,以治击乱,以富击贫,以能击不能,以教卒练士击驱众白徒,故十战十胜,百战百胜。”(《管子·七法》)反之,“举兵之日而境内贫,战不必胜,胜则多死,得地而国败,此四者,用兵之祸也”(《管子·兵法》)。这些思想对后世齐国乃至整个中国军事思想的发展都产生了深远的影响。

管仲之后,齐国出现了一个著名军事家司马穰苴(又称田穰苴)。他生活于齐景公时期,曾领兵与燕、晋作战,以军纪严明著称。他留下的《司马穰苴兵法》可能是经他整理阐释的古代《司马法》,所以又称《司马法》。该书在《汉书·艺文志》中的记载还有155篇,后来散失较多,现在只剩下《仁本》《天子之义》《定爵》《严位》《用众》5篇,但从中仍可窥见司马穰苴的兵学思想:崇拜古代先王,提倡礼义仁爱,肯定传统的战术原则。他说:“古者以仁为本,以义治之谓之正。……先王之治,顺天之道,设地之宜,官民之德,而正名治物,立国辨职,以爵分禄,诸侯悦怀,海外来服,狱弭而兵寝,圣德之治也。”(《司马法·仁本》)后来的贤王,仍然以德服人,纵使“作五刑,兴甲兵以讨不义”,也是按照礼法行事,诛杀仅限有罪之人,对罪人之国施行仁义之策,将“爱民”的原则施及敌国百姓。由此出发,他高度赞扬“逐奔不过百步,纵绥不过三舍”“哀怜伤病”“成列而鼓”(《司马法·仁本》),“以礼为固,以仁为胜”(《司马法·天子之义》)等古老的战术原则。而这些用兵原则遵循的是三代的礼制。不过春秋时期的战争毕竟与三代相比已经发生了许多变化,所以司马穰苴强调指挥战争应该根据敌情灵活使用不同战法:

凡战,设而观其作,视敌而举。……凡战,众寡以观其变,进退以观其固,危而观其惧,静而观其怠,动而观其疑,袭而观其治。击其疑,加其卒,致其屈,袭其规,因其不避,阻其图,夺其虑,乘其惧。(《司马法·用众》)

凡战,击其微静,避其强静;击其倦老,避其闲窕;击其大惧,避其小惧:自古之政也。(《司马法·严位》)

司马穰苴还提出要对决定战争胜负的各种因素进行全盘考虑,他说:“顺天、阜财、怿众、利地、右兵,是谓五虑。顺天,奉时;阜财,因敌;怿众勉若;利地,守隘险阻;右兵,弓矢御,殳矛守,戈戟助。”(《司马法·定爵》)已经考虑到天时、地利、人和以及武器装备等各种因素了。更可贵的是,司马穰苴兵法中包含丰富的辩证思维,其中经常提及正权、轻重、大小、坚柔、众寡等对立矛盾概念,特别对礼法、文武两对矛盾有着较深刻的辩证认识。在他看来,礼与法、文与武是相反相成,二者不可偏废,关键是处理好二者的关系,让它们在各自领域发挥作用。他还对战略战术、战守攻防、武器配备等的辩证关系进行了深入探索,提出了极具价值的结论。在他的兵法中,既可看到礼制的烙印,也能发现对礼制条件下传统兵法的突破。正因为如此,这部兵法就成了从《六韬》到《孙子兵法》的桥梁。

春秋晚期,齐国产生作为“兵圣”的孙子和永垂千古的《孙子兵法》(亦称《孙子》),标志着当时中国的兵学已经占领了世界兵学文化的制高点。《孙子兵法》内涵丰富,它不仅全面系统论述了与军事有关的战略战术,而且涉及了军事与政治、经济、社会等关系的一系列问题,最后升华到哲学的层面,形成了对事物发展普遍规律的认识。它特别强调军事与政治的关系,《计》篇列出了决定战争胜负的五个基本条件,而将政治因素放在第一位:

一曰道,二曰天,三曰地,四曰将,五曰法。道者,令民与上同意也,故可以与之死,可以与之生,而不畏危。天者,阴阳、寒暑、时制也。地者,远近、险易、广狭、死生也。将者,智、信、仁、勇、严也。法者,曲制、官道、主用也。凡此五者,将莫不闻,知之者胜,不知者不胜。故校之以计而索其情,曰:主孰有道?将孰有能?天地孰得?法令孰行?兵众孰强?士卒孰练?赏罚孰明?吾以此知胜负矣。

这里孙子明确指出,战争是敌我双方综合实力的较量。在决定战争胜负的诸多因素中,将领、士卒、地理、气候等条件固然重要,但关键还是政治,即“主孰有道”。只有战争得到民众的拥护,国君才能稳操胜券。孙子进而认为,战争本身不是目的而是手段,是通过战胜敌人维护国家的利益。所以“不战而屈人之兵”是从事战争的国君和将帅追求的最理想的目标。而为了达到这一目标,必须充分运用军事以外的政治、外交等手段,万不得已才使用武力:“故上兵伐谋,其次伐交,其次伐兵,其下攻城。攻城之法为不得已。”(《孙子·谋攻》)“故善用兵者,屈人之兵而非战也,拔人之城而非攻也,毁人之国而非久也,必以全争于天下,故兵不顿而利可全,此谋攻之法也。”(《孙子·谋攻》)孙子既深知战争会给国家带来好处,更深知战争会给国家带来危害,所以提出“兵贵胜,不贵久”的速胜原则和“因粮于敌”的后勤保障原则,都是从政治出发在全局上对战争的把握。《孙子兵法》更多地是对战争规律的探索,如“先为不可胜,以待敌之可胜”(《孙子·谋攻》)、“知彼知己者,百战不殆”(《孙子·形》)、“兵者,诡道也”(《孙子·谋攻》)、“致人而不致于人”(《孙子·计》)、“避实击虚”(《孙子·虚实》)等,都是战争中具有普世价值的规律。

《孙子兵法》也是一部有着丰富辩证法思想的哲学著作。它发现并探索了战争中的敌我、胜负、攻守、进退、速迟、利害、虚实、奇正、治乱、勇怯、强弱、远近、劳逸、饥饱等一系列的矛盾及其互相转化的现象,要求战争指导者深刻认识这些互相矛盾着的事物,并通过主观努力去促成矛盾向着有利于自己的方向转化。孙子是中国乃至全世界第一次从政治的高度全面探索战略战术规律的军事家,也是那个时代最伟大的思想家之一。作为与“文圣”孔子相伯仲的“武(兵)圣”,他为中华民族赢得了万世称颂的荣誉。

公元前475年,中国历史进入战国时代,齐国的君王由姜氏变成了田氏。这时的齐国诞生了又一位名显列国、叱咤风云的军事家,他就是孙膑。据《史记·孙子吴起列传》记载,孙膑是孙武的后代,其才干得到将军田忌和齐威王的赏识,做了齐国的军师。公元前354年,桂陵(今菏泽北)一战,他建议齐军统帅田忌以“围魏救赵”的策略,打败魏军,生擒庞涓(后放回)。公元前341年,齐、魏两军再次在战场上相遇。他建议田忌在马陵(今莘县境,还有今山东郯城说和河北大名说)设伏,一举歼灭魏军,逼使魏军统帅庞涓自杀。孙膑也“从此名扬天下”,成为蜚声列国的大军事家。

孙膑身后留下了一部兵法著作,司马迁曾明确说“孙子膑脚而论兵法”(《史记·太史公自序》)。班固在《汉书·艺文志》中也记载“齐孙子八十九篇,图四卷”。不过,东汉以降,这部兵书就失传,因而后世一些学者对《孙膑兵法》的存在提出异议。1972年山东临沂银雀山汉墓出土了《孙膑兵法》的竹简,使这个二千多年的疑案终于冰释。《孙膑兵法》残简虽然只有30篇,并且缺失很多,但从中仍然可窥见孙膑军事思想的一些重要内容。较之《孙子兵法》,《孙膑兵法》对战争重要性的认识又深化了一步。在《见威王》中,他说:

夫兵者,非恒势也,此先王傅道也。战胜,则所以在存亡国而继绝世也。战不胜,则所以削地而危社稷也。是故兵者不可不察。

这就是说,战争虽然不是永远可以仗恃的手段,却是最重要的手段,但是,又不能因为战争具有立竿见影的作用就一味好战。由于战争是人心、物质力量和将帅才能的综合较量,必须慎之又慎:“然夫乐兵者亡,而利胜者辱。兵者非乐也,而胜非所利也。事备而后动,故城小而守固者,有委也;卒寡而兵强者,有义也。夫守而无委,战而无义,天下无能以固且强者。”孙膑进而认为,尽管战争很残酷,必须谨慎从事,但也不要幻想不经过战争达到自己的政治目的,只有“战胜而强力”,才能收到“天下服”的效果。孙膑一方面强调战争是民心和物质力量的较量,另一方面又指出,兵多、“委积”丰富、城坚而固并不能保证战争的必然胜利。战争指导者的君主和将帅是否认识“道”即战争的规律并用于指导具体的战争对于胜负同样具有至关重要的意义。孙膑所说的“道”,有时指的是战争的总规律,有时指的是具体的战术原则,如“料敌计险,必察远近”等。他反复强调的是掌握战争规律的人的主观能动性在战争胜负中的决定作用:

兵之胜在于篡卒,其勇在于制,其巧在于势,其利在于信,其德在于道,其富在于亟归,其强在于休民,其伤在于数战。

恒胜有五:得主专制,胜。知道,胜。得众,胜。左右和,胜。量敌计险,胜。

恒不胜有五:将御不胜。不知道不胜。乖将不胜。不用间不胜。不得众不胜。(《孙膑兵法·篡卒》)

《孙膑兵法》特别重视人在战争中的作用,提出了“天地之间莫贵于人”(《孙膑兵法·月战》)的重要论断。因为战争的主体是人,冲锋在前的是士兵,运筹帷幄的是将帅,进行后勤支援的是百姓。所以他强调战争的正义性质,强调战争获得民众拥护的重要意义。军队的头脑是将帅,对将帅要求更应该严格。在《将义》中,他提出将帅必须具备义、仁、德、信、智五种品质。在《将德》中,他又提出了将帅应该具备的几种美德,如爱护士卒,不骄不怯,谦虚谨慎,小心翼翼地对待每一次战争。将帅还必须具有“将在外君令有所不受”的独立精神,不受君主制约,独立判断敌情,果断地进行决策和指挥。在与敌人交战时,将帅必须具有与敌人拼个你死我活的无畏而顽强的意志,统帅的军队也必须有与敌人拼个你存我亡的牺牲精神。同时,将帅又必须大公无私,赏罚分明,对部下一视同仁,还要具有一种人格的感召力,为周围所有的人所佩服和拥戴。孙膑强调士卒和将帅在战争中的作用,说明他已经认识到,在既定的物质条件下,战争的胜负更多地取决于士卒的素质,即他们的勇敢、顽强、坚韧、纪律,更多地取决于将帅的素质,即他们的品格、谋略、学识、勇毅、果决,特别是驾驭战争发展变化的本领以及引领战争走向的才能。

《孙膑兵法》中更多的内容是关于指导战争取得胜利的原则、方针和方法。例如,他提出“攻其无备,出其不意”“必攻不守”以及变敌人的优势为劣势,变自己的劣势为优势和集中兵力等原则和方法:敌人虽多,能使它感到不足;粮食充足,能使它挨饿;安处不动,能使它疲劳;得到民众拥护,能使它离心离德;全军团结一致,能使它互相怨恨。致使敌人“四路”不通,“五动”不利,处处被动。而我军则变被动为主动,以饱待饥,以逸待劳,以静待动也,这样就能必操胜券。孙膑已经意识到,与政治、经济相比,最富变化、最难预见、最难把握的是战争,因为双方面对的都是充满敌意的将帅和士兵。双方斗智斗勇,神出鬼没,波谲云诡,战场形势瞬息万变,因而不能用一种固定的战法去对付各种各样的敌人,即不能“以一形之胜胜万形”。所以将帅在战争中就必须根据不断变化的敌情和地形,及时地加以分析、判断,灵活地采用不同的战法,这就是他反复强调的“料敌计险”,“因地之利,用八阵之宜”,即以己之变应敌之变,以己之变胜敌之变的思想。

孙膑从当时的战争实际出发,认真探索战争规律,使他的兵学著作中包含了丰富的唯物论和辩证法思想。例如,他认为战争是一种物质力量的竞赛,谁也不能离开当时的既定条件指挥战争。所以将领必须熟知天时、地形、民心、敌情、阵法以及道路的远近险易等各种情况。同时他又认识到,世界上的事物千差万别,各有特点,尽管不能“以一形之胜胜万形”,却能够“以万物之胜胜万物”。这就要求战争指导者必须十分重视研究战场上敌我双方的特点,将帅的谋略、性格到士卒素质、兵器、装备、后勤供应以及地形、天气等,都要了如指掌,只有这样,才能制定出切实可行的战胜敌人的战略战术。这里处处展示着唯物论的光辉。孙膑认识到战争中存在着一系列的矛盾,如敌我、主客、攻守、进退、众寡、强弱、奇正、积疏、盈虚、徐疾、径行、动静、佚劳、险易、治乱、生死、胜败等,认识到这些矛盾的双方并非固定不变,而是互相转化:“天地之理,至则反,盈则败。……代兴代废,四时是也;有胜有不胜,五行是也;有生有死,万物是也;有能有不能,万生是也;有所有余,有所不足,形势是也。”(《孙膑兵法·奇正》)在《积疏》篇中,孙膑论述了积疏、盈虚、徐疾、径行、众寡、佚劳六对矛盾的相互关系,认定兵力集中胜于分散,战力充实胜于虚弱,走捷径胜于走大路,行动迅速胜于缓慢,兵多胜于兵少,安逸胜于疲劳。但这六对矛盾是可以转化的。孙膑将各种矛盾无不在一定条件下向对立面转化的思想用于指导战争,要求充分发挥战争指导者的主观能动性,千方百计创造条件促成矛盾的转化:“敌积故可疏,盈故可虚,径故可行,疾故可徐,众故可寡,佚故可劳。”就能创造以弱胜强、以少胜多的奇迹。

总之,尽管《孙膑兵法》残简还不能反映他军事思想的全貌,但它的确继承和发展了孙武、吴起的军事思想,达到了战国时代兵家学说的顶峰,在中国军事史上占有光辉的一页。

二、鲁兵学的起源和形成

鲁国是周武王之弟周公旦建立的封国,地处泰山之阳的汶、泗河流域。周公是一个杰出的政治家和军事家。武王死后,他辅佐年幼的成王执掌周朝的权柄,二次东征,克殷践奄,表现了杰出的军事才干。不过,周公的才能更多展现在政治方面,如他的制礼作乐,就奠定了周朝制度和意识形态的核心内容。鲁国兵学的早期代表首推曹刿。毛泽东对他协助鲁庄公指挥的与齐军在公元前684年(庄公十年)进行的长勺之战备加赞扬,认为这场战斗充分表现了曹刿对于敌我情势的准确把握和对出击时机的精准掌控,将一个谋略家的本色活灵活现地展示了出来。

鲁国是儒学的发祥地。儒学的创立者孔子主要作为政治家、思想家和教育家展现自己的历史定位,但在春秋晚期争霸战争频发的岁月里,他对军事自然也加以关注,认定一个国家保持一定的武装力量是必要的,只有“足食足兵”才能立于不败之地。战国时代的滕(今滕州)人墨子,名翟,是墨家学派的创始人。他主张“非攻”,认为所有人都应该“兼相爱,交相利”,彼此间不应该互相攻伐。但他也明白,非攻不过是一厢情愿的理想,实际上战争还是经常发生,所以防备敌人进攻,做好迎战对敌的准备还是十分必要:“备者,国之重也;食者,国之宝也;兵者,国之贝也。”(《墨子·七患第五》)他专门写了《守城门》篇,对守城的战略战术、城池防御设施的设计建造以及各种守城器械的制作,都有详细的研究。他不愧为中国最早军事工程学的奠基人。邹(今邹城)人孟子,名轲,是在战国时期重振儒学雄风的主要代表人物。他将孔子“仁”的学说发展为“仁政”理论,主张用和平手段统一中国。他激烈地反对战争,痛斥“春秋无义战”,要求“善战者服上刑”。他坚持民本思想:“民为贵,社稷次之,君为轻,是故得乎丘民而为天子。”(《孟子·尽心下》)而能否得民的关键是能否得民心:“桀纣之失天下也,失其民也。失其民者,失其心也。得天下有道,失其民,斯得天下矣。失其民有道,得其心,斯得民矣。”(《孟子·离娄上》)夏桀、商纣失去民心,所以失败;商汤、周武王得到民心,因而成功。他甚至把桀、纣看成独夫民贼,认为诛杀他们完全是一种正义行动,不能看作“弑君”。他把人心向背看作战争胜负的决定因素是有道理的,但不加区别地反对一切战争,夸大“仁者无敌”的力量,认为仅凭正义就能战胜敌人,显然是片面的。

战国时期鲁国最著名的军事家吴起是当时卫国左氏(今山东菏泽定陶,一说山东菏泽曹县)人。他做鲁国将军后,指挥鲁军抵抗齐军的进攻,打了一个以少胜多、以弱胜强的漂亮仗。既使鲁国转危为安,也使自己跻身于名将之林,声闻列国。但胜利并没有给他带来晋升的机会,反而被宵小之徒嫉妒。他只得离开鲁国转赴正在魏文侯主持下锐意变法的魏国,并在那里度过了他一生最美好的27年岁月。他参与魏国的军事改革,创立了能征惯战的“魏武卒”,使魏国在战国初期成为最强大的诸侯国。他任魏国西河守23年,建立起阻挡秦军东向进兵的坚固屏障。但魏文侯死后,吴起被魏国旧贵族排挤,只得转到楚国, 得到楚悼王的信任,担任了最高的行政长官令尹,开始了大刀阔斧的变法,很快取得了富国强兵的显著成效,使楚军战斗力大大增强。于是“南平百越;北并陈蔡,却三晋;西伐秦”(《史记·孙子吴起列传》),在与列国的战争中取得了一系列的胜利。但好景不长,公元前381年楚悼王死去,在变法中利益受损害的旧贵族立即发动政变,进攻王宫。吴起作为一个变法的英雄悲壮地牺牲在了楚国的土地上。

吴起早年熟读《孙子兵法》等兵书,指挥过几十次征战。既有很高的军事素养,又有丰富的实战经验。大概在任西河守的时候,与其幕僚一起完成了《吴子》这部兵学著作。尽管现存的《吴子》六篇只是原作的一小部分,但从中仍可以看出吴起军事思想的博大和深邃。吴起认真探索政治与军事的关系,提出了“内修文德,外治武备”,“文德”就是要求国君必须修“四德”:“绥之以道,理之以义,动之以礼,抚之以仁。”同时以这四德“教百姓而亲万民”,达到全国上下一致,全军官兵一致,临阵行动一致,战斗中协调一致。而这其中的关键是国君亲贤任能,勇于纳谏,爱护百姓,“爱其命,惜其死”,使之“安其田宅,亲其有司”,又“教之以礼,励之以义”,使士卒“以进死为荣,退生为辱”,义无反顾,勇往直前,发挥出坚不可摧的战斗力。吴起深知战争给人民带来的灾难,所以主张征伐必须慎之又慎,最好一战而胜。他将当时的战争分为义兵、强兵、刚兵、暴兵、逆兵五类:“禁暴救乱曰义,恃众以伐曰强,因怒兴师曰刚,弃礼贪利曰暴,国乱人疲、举事动众曰逆。”(《吴子·图国》)他意识到战争的正义与否与胜负的关系,看到政治对战争的决定性影响。

如何治军是吴起军事思想的又一重要内容。他认为军队素质是战争胜负的最直接最重要的因素,兵贵精而不贵多,“以治为胜”。只有建立一支法令严明、赏罚有信、纪律严格、训练有素、将士同心、内部团结的军队,才能“投之所往,天下莫当”。吴起特别重视取信于军、爱护士兵。他要求将领必须与士兵同甘苦、共患难,使之“乐战”,发挥出巨大的战斗力。他也注重对士卒的教育训练和鼓励士气。主张大张旗鼓地奖赏有功人员,使将士获得崇高的荣誉感,不仅乐于听命,而且乐于拼死,发挥出“一人投命,足惧万夫”的威慑力。他特别要求将领必须具有“总文武,兼刚柔”,智勇双全,具备“五情”“四机”的军事素养。“五情”要求具有“治众如治寡”的治军才能,“出门如见敌”的敌情观念,“临敌不怀生”的献身精神,“虽克如始战”的谨慎态度,“法令省而不烦”的治军作风。“四机”指气机、地机、事机、力机,要求将领掌握部队的士气,充分利用地形,运用谋略,随时增强战斗力。他进而指出,将领的勇敢必须与谋略相结合。除了在临敌作战中展示英勇献身精神外,还必须果决、坚毅、沉着,无论出现什么情况,都必须指挥若定,当机立断,“如坐漏船之中,伏烧屋之下,使智者不及谋,勇者不及怒,受敌可也”。而将领最致命的弱点是犹豫逡巡,贻误战机:“用兵之害,犹豫最大;三军之灾,生于狐疑。”(《吴子·治军》)吴起强调,一个优秀的将领,除了以上的素养外,还要具备“威、德、仁、勇”等品质,能够“率下安众,怖敌决疑”。还要具有凛然正气,号令一出,“下不敢犯”;挥军向前,“寇不敢敌”。这样的将领“得之国强,去之国亡”。吴起又认为,一个高明的将领,还必须具备“相敌将”的智慧与方法,运用各种手段侦察了解,查明敌方将领的优点与缺点、长处与短处、甚至个性特征,以便找出克敌制胜的方法,收到“因形用权,则不劳而功举”的效果。

吴起在《料敌》篇中分析了判断敌情的重要性和具体方法。特别强调战场上的形势瞬息万变,将领必须时刻保持清醒的头脑,及时把握敌情,正确使用兵力,灵活地运用各种作战手段,“审敌虚实,而趋其危”,取得预期的胜利。在《应变》篇中,吴起集中论述了临敌应变的战术和战法运用。要求根据不同的敌情、天时、地利等条件,运用灵活多变的战法克敌制胜。最后,吴起还十分重视军队的纪律。他要求在攻破敌人的城邑后,不要烧杀抢掠、残害百姓,不要杀害俘虏,以减少当地百姓的反抗,给人树立“仁义之师”的形象。

从西周到战国结束,齐、鲁两个毗邻的诸侯国的兵学文化互相影响和交流,不断深化着对战争的认识,引领着中国兵学文化逐渐走向辉煌和成熟,并登上那个时代世界兵学文化的巅峰。齐鲁兵学内容博大精深,涉及战略战术的各个层面,特别将战争与仁义联系在一起,确立了战争的正义原则,也就确立了它最具核心价值的正确指向。在齐鲁兵学的建构、发展和完善过程中,姜尚、司马穰苴、管子、孙武、孙膑、吴起等人,都贡献了自己罕有其匹的智慧。特别是孙武,更以其超越众流、雄视百代的贡献,为世界兵学史树立了具有里程碑意义的永恒丰碑。

三、齐鲁古代兵学的形成和发展

公元前221年,以秦朝建立为标志,中国步入了社会发展的新阶段。此后,曾经引领中国古代兵学的齐鲁兵学继续发展创新,为中国古代兵学的进一步丰富和发展做出了应有的贡献。

产生于西汉的《黄石公三略》(亦称《三略》),明显受道家思想影响。它总结历史经验,看到了施政征战中柔弱胜刚强的众多事例并将其作为一个重要规律加以宣扬。但它同时认为,柔弱之所以能够战胜刚强,必须有一转化过程,在柔弱永远柔弱的情况下是无法战胜刚强的。这就抛弃了道家学说中柔弱胜刚强是无需转化的观点。这种积极转化的意识显示的是可贵的军事辩证法思想:“能柔能刚,其国弥光;能弱能强,其国弥彰。纯柔纯弱,其国必削;纯刚纯强,其国必亡。”《三略》中讲得最多的是为将之道。如为将必须崇礼重禄;必须与士卒同甘苦、共死生;必须能够整齐号令、严肃纪律、持势有威,赏罚必信、恕己治人、推恩施惠;还必须具备多种素养,勇谋兼备。它特别指出,军中忌用辩士,更不能用巫祝之类占卜吉凶。这其中显示的是清醒的理性思维。

《三略》从国家和君主的角度论述宏观的政治军事理论。它首先要求君主是“体天则地”“正己而化人”的“圣人君子”,能够晓天理,明世势,悉人伦,知去就,集“道徳仁义礼”于一身;必须具有天下国家情怀,为天下开太平,为万民谋福祉,为国强民富致圣求贤;同时应该禁酷虐,禁暴敛,禁朋党,禁强宗,禁奸猾,禁佞臣;还必须隆恩养民,“通志于众”,“务农桑”,“薄赋敛”,“罕徭役”。《三略》还进一步认定,战争虽然是不可避免的,但君主却不能“乐兵”,必须坚持战争的正义性质,“以义诛不义”,只能是“不得已而用之”。另外,《三略》还涉及王政将略的其他不少问题,提出了一些有价值的观点。

魏晋南北朝时期,齐鲁产生了两位对兵学卓有建树的人物,一个是诸葛亮,一个是檀道济。东汉末年琅琊阳都(今山东沂南)人诸葛亮,应刘备之聘,担任了他的军师,辅佐刘备建立蜀汉政权,与魏、吴鼎足而三,为开发大西南做出了重要贡献。诸葛亮是当时最负盛名的政治家,更是一位谋略超群、智勇兼备的军事家。他不仅具有宏远的战略眼光,而且具有精审、谨慎、细密、娴熟的战场指挥艺术。他总是从政治高度确定战略方针,使整个战略服务于联吴抗曹的总目标。他进军巴蜀,夺取益州,出征南中,协和汉夷,敦睦东吴,都是为了建立一个与曹魏对战的巩固的战略后方。他洞明敌情,更知悉自己的优长与不足。他深知凭蜀汉那点军事力量和财富支撑,绝不能同时对魏、吴两面作战,所以始终坚持将攻击的矛头指向曹魏。他从不打无准备之仗。夺取巴蜀、汉中后,他先进兵南中,运用“攻心”战略使蛮夷等少数民族心悦诚服地接受蜀汉的统治。在后方安定之后,他就统率蜀军主力进驻汉中,精心谋划,不断出击。首次出战,即取得天水、南安、安定三郡归降的战果,使曹魏朝野震动。由于蜀军与魏军力量对比过于悬殊,所以他用兵特别谨慎,宁可不取胜也不能使自己的军力遭受大的损失。诸葛亮从政的27年基本上都是在战争中度过的,他的军事生涯也基本上与胜利相伴。即使失利受挫,他也能沉着应对,使损失减到最低程度。就在他病逝五丈原之时,仍然能将后事安排得井井有条,使蜀军毫发无损地退入汉中。诸葛亮料事如神、欲擒故纵、出奇制胜、指挥若定的军事才能,不仅展现在那些胜利的战役中,也凸现于那些受挫失败的战役中。诸葛亮对兵学的贡献,除了丰富神奇的实践经验外,还在于他留下了兵学著作《将苑》。这部书集中对将才的重要性、将才的类型和层次,特别是对将才的品德修养和素质锻造,提出了标准和要求,是一部将才学的宝典,是《孙子兵法》关于将帅问题论述的继承和发展。

南朝刘宋将军檀道济,高平金乡(今山东济宁金乡)人。东晋末,檀道济从刘裕攻后秦,屡立战功,官至征南大将军。元嘉八年(431)攻魏,粮尽退兵,乃使用“唱筹量沙”计谋,故敌不敢追。文帝觉得他是前朝重臣,诸子都很善战,忌而杀之。檀道济被杀时怒曰:“乃坏汝万里长城!”据新的研究成果,檀道济作为军事家的荣誉亦与《三十六计》有关。

宋朝宰相张商英作注的《素书》就是在唐朝流传的《枕中素书》,这是一部杂糅儒道并掺入部分佛教义理的著作。如《原始章第一》将道、德、仁、义、礼视为“五者一体”。其中除对道的解释接近道家思想外,其余对德、仁、义、礼的解释都源自儒家学说。《正道章第二》对德、信、义、才、明、行、智、廉等信条进一步依照儒家思想进行诠释,其中的“守职而不废,处义而不回。见嫌而不苟免,见利而不苟得——此人之杰也”,更是体现了儒家“义利之辨”的本意。《求人之志章第三》又是明显杂糅儒道,如说“绝嗜禁欲,所以除累”“避嫌远疑,所以不误”“高行微言,所以修身”“恭敬谦让,所以自守”“谋深计远,所以不穷”“括囊顺会,所以无咎”“孜孜淑淑,所以保终”等比较接近道家思想。而“博学切问,所以广知”“亲仁友直,所以扶颠”“近恕笃行,所以接人”“任材使能,所以济穷”“瘅恶斥谗,所以止乱”“推古验今,所以不惑”“先揆后度,所以应卒”等都明显反映儒家思想。《本德宗道章第四》几乎全篇都在诠解道家的人生理念尤其是生存智慧。全篇将长、安、先、乐、神、明、吉、苦、悲、病、短、孤、危、败等十四种人生的生存景况和精神状态的优劣选择展示出来,几乎每一个命题都出自老子的《道德经》,是道家人生智慧的浓缩凝结。《遵义章第五》则更多地总结了儒、道、法等家尤其是儒家对高层执政智慧的理解。《安礼章第六》主要内容是用格言的形式阐述儒、道互补的人生智慧。

《素书》主要阐述的是治国理政的政治思想和长生避患的人生智慧,很难归入兵书系列。全书涉及战争的内容只有第六章的“重可使守固,不可使临阵。贪可使攻取,不可使分阵。廉可使守主,不可使应机。此五者,各取其才而用之”这样几句话,讲的是如何根据将领的特点和资质用其所长与避其所短,这在《孙子》等兵书中早已讲过了。

明清时期,齐鲁地区产生的最著名的兵学著作是戚继光的《纪效新书》和《练兵实纪》。明朝中叶,在国家举步维艰的严峻时刻,齐鲁诞生了一个在中国兵学史上光耀千秋的军事家,他就是登州(今山东蓬莱)人戚继光。他17岁承袭父职,投身军旅。26岁置身沿海抗倭第一线,转战山东、浙江、福建、广东几十年。官至总兵,创建和训练出一支让倭寇闻风丧胆的戚家军,先后歼灭倭寇数万人,解救出大量被掳掠的百姓,为平息东南沿海的倭乱建立了不朽的功勋。平息倭乱后,他又驻守蓟门16年,总理蓟州、昌平、辽东、保定军务,亲手训练出一支勇猛善战的边防劲旅,沿长城一线建立起攻防兼备的防御体系,使北方国防前线数十年无兵燹之灾。戚继光不仅是一位智勇双全的军事统帅,还是一位善于总结战争经验并使之升华到相当理论高度的军事理论家。他在戎马倥偬中写出来的《纪效新书》和《练兵实纪》,就是展现他军事理论的宝典。

戚继光的军事理论,继承自以《孙子兵法》为代表的兵学宝典,其中最有特色的是对将领的选拔、培养、使用和对士兵的选拔、训练以及武器的制造等问题的思考。他说:“夫为将之道,疆场之安危,三军之死生系焉。”(《练兵实纪·练将》)而智勇兼备的将领主要取决于和平时期对将领的有计划的培养和储备。反之,“不蓄于平时,期取用于一旦,则无惑乎临时乏才之叹”(《练兵实纪杂集·储练通论》)。为此,他提出了一系列选拔、训练将领的原则和方法。针对当时明朝朝野重文轻武、重才轻德的社会风气,他认为应该明确规范选将的标准,要求将领必须德、才、识、艺兼备。所谓“将德”就是精忠保国卫民、廉洁奉公、忠于职守、勇于牺牲、爱护士卒的品德;“将才”就是通晓兵法将略、严格训练士卒、长于节制、善于应变的指挥才能;“将识”就是明辨是非、洞悉真伪、谋略出众、高瞻远瞩的器识和胆略;“将艺”就是勇猛顽强、技艺超群、面对强敌不畏惧、身履险境能取胜的高超武艺。在这四条标准中,戚继光认为“将德”应居首位。因为一个将领在生死搏斗的战场上能否将生死置之度外,品德显然是最具决定意义的。当然,除了“将德”之外,将领还需具备才、识、能,这就要求他们必须努力学习,熟读兵法,精于韬略,娴熟技艺,熟悉各种武器的性能,在全面掌握军事知识的基础上,再精通一二种专门的知识和技能,这样才能在练兵和实战时应付裕如:“欲为全才之将,凡种种武艺,皆稍习之,在俱知而不必俱精。再须专习一二种,务使精绝,庶有实用,庶可练兵。”(《练兵实纪·练将》)从而驾驭复杂多变的战场形势,通过与敌方的斗智斗勇,去夺取胜利。

戚继光在确定了优秀将领的德、才、识、艺四项标准之后,也在实践的过程中总结出达到这四项标准的方法,即理论联系实际,使将领们在实践中不断提高自己。他要求将领们勤于读书,从多方面加强自己的理论素养。熟读《孝经》《忠经》《论语》《孟子》,精读《武经七书》《百将传》,从人品、心术、功业等方面学习为将之德和为将之道,做到“正心术”“立功建业”而不自矝功伐;“敬友、爱军、恶敌、强兵”,“不以死生患难易其念”;严己宽人,“至诚待下,平居之时,视其疾病,察其好恶,实心爱之。忠义之辞,感召乎众。入操之时,虚心公念。出征之日,同甘共苦,身先矢石。临财之际,均分义社”(《练兵实纪杂集·储练通论》)。同时还必须处处时时以身作则,为人表率。加强军事素养,学习历代兵法,学习各种战术、技术、阵法,做到烂熟于心,运用自如,成为“可以托六尺之孤,可以寄百里之命”(《纪效新书·练将篇》(十四卷本))的德、智、勇兼备的优秀人才。戚继光认为与选将练将同样重要的,是士卒的选训和武器的创新。他认识到军队的基础是士兵,一支能征惯战的军队,武器固然要精,但更重要的是士卒精。要想练出精兵,首先是选出好苗子,办法是精选:一是兵员的出身,只能选“乡野老实之人”“惯战之人”,“不可用城市油滑之人”,“不可用奸巧之人”(《纪效新书·束伍篇》十八卷本)。二是兵员的素质,要挑选那些身体健硕、武艺精湛、反应机敏、胆气豪壮之人,“而必胆为主”(《纪效新书·束伍篇》十八卷本)。因为只有胆气豪壮的士卒,才能平时不怕吃苦,勤于训练,战时英勇无畏,不怕牺牲。戚继光训练出来的所向无敌的“戚家军”,就是由他亲自在浙江义乌挑选的3000名精壮的矿工和农民为基干组成的。戚继光特别重视对士卒进行严格训练,“战必以练兵为先”①《明经世文编》卷三四九《蓟镇急务》。。为了造就一支能征惯战的劲旅,戚继光从各方面对士卒进行经常化的强化训练。首先是“练心”即思想教育,要求各级将领对士卒晓以大义,激以忠心,“正心术”“立志向”“习武艺”,以“安国保民”为念。使戚家军的士卒明白,当兵就是为百姓打仗,保国卫民,因而做到“兵民相体”,纪律严明。他强调,各级将领都要尊重士卒,真心实意地爱护关心士卒,以诚感诚,至诚待下,使士卒与将领同心同德,不畏艰难、不怕牺牲,“万人一心,心一而气齐,气齐而万人为一死夫”(《纪效新书·胆气篇》十四卷本),发挥出所向披靡、无坚不摧的战斗力。同时,戚继光也认识到,教育、鼓励、关心、感召士卒虽然是“练心”的重要内容,但还需辅以赏罚。而赏罚必须公正,当赏则赏,即使与将领有旧仇亦赏,赏一人而使千万人振奋;当罚则罚,即使将领的兄弟子侄亦必罚,罚一人而使千万人警戒。赏罚都应使士卒心服口服,无怨无悔。应该说,戚继光关于士卒“练心”的内容和操作方法都是精当和可行的,收到了以理谕人心,以诚感人心,以赏劝人心,以罚齐人心的效果,对于造就英勇无畏、战无不胜的戚家军起了至关重要的作用。戚继光特别强调军队具有严明纪律的重要性,“兵众而不知律,必为寇所乘。”(《止止堂集·大学经解》)为此,他制定了包括民众纪律、战场纪律和对待俘虏纪律的整套纪律条令,并把这些条令印发给所有士卒,要他们熟记于心,“人人知我之令”(《纪效新书·胆气篇》十四卷本),切实遵守。戚继光深谙“信赏必罚”的意义,对赏罚作了严格的规定。在戚继光那惊心动魄、险象环生、血战与凯旋交织的军旅生涯中,既重赏过军功卓著、遵纪守法的许多将士,也处死或重罚过贪生怕死、贻误军机,甚至杀良冒功、违法乱纪的部下。戚家军之所以在战场上屡战屡胜,几乎保持不败的战绩,军纪严明、赏罚分明应该是重要原因。

戚继光一直重视武器的改革与创新,认为精良的武器是发挥军队战斗力的重要条件,“有精兵而无精器以助之,是谓徒强”(《纪效新书·手足篇》十四卷本)。他力图通过改革和创新,使自己军队的武器装备优于敌人。他说:“彼以何器,我必求长于彼,使彼器技未到我身,我举器先杀到他身上,便有神技,只短我一寸,亦无用矣。”(《纪效新书·手足篇》十四卷本)所以他在武器的使用上确定以长制短的原则,并尽量发挥火器的作用。如在同倭寇作战时,就把鸳鸯阵的牌、筅、钩枪、钯四种兵器结合起来,对付敌人的长刀;在与蒙古军作战时,则以钯、棍、长枪、大棒对付敌人的马刀,以战车对付敌人的骑兵。同时大量使用火炮、火铳、火箭、虎蹲炮、鸟铳、快枪等远射火力,使敌人还未靠近我军时即被消灭。戚继光重视军事技术的革新和武器制造技术的改进,组织专人研制、改进新型器械数十种,使军队的装备更加完善和精良,成了克敌制胜的重要条件。

〔1〕吴如嵩,孙子兵法十五讲[M].北京:中华书局,2010.

〔2〕李零,吴孙子发微[M].北京:中华书局,1997.

〔3〕赵承凤主编,齐鲁兵学[M].济南:济南出版社,2012.

〔4〕安作璋 王志民主编,齐鲁文化通史[M].北京:中华书局,2004.

〔5〕孟祥才,山东思想文化史[M].济南:山东人民出版社,2011.

〔6〕孟祥才主编,齐鲁古代兵家评传[M].济南:山东大学出版社,1996.

〔7〕孟祥才,胡新生,齐鲁思想文化史[M].济南:山东大学出版社,2002.

Origin, Formation and Development of the Qilu Military Science

Meng Xiangcai

In the Chinese ancient military science, Qilu military science was second to none. Starting from the Western Zhou Dynasty, Qilu military science respectively originated from the State of Qi and the State of Lu. After the State of Qin unified the entire country, the Qi military science and the Lu military science were integrated, thus forming the Qilu military science, which later became the core of the long-standing Chinese ancient military science. This article mainly reviews the origin and formation of the Qi military science, the origin and formation of the Lu military science, and the formation and development of the Qilu military science.

Qi Military Science; Lu Military Science; Qilu Military Science; Chinese Ancient Military Science

B22

A

2095-9176(2017)06-0098-12

2017-10-14

孟祥才,山东大学教授、博士生导师、山东孙子研究会顾问。本文系2016年度山东经济社会发展立项课题《传承齐鲁兵学文化,助推文化强省建设》的阶段性成果(编号:16-JSZD-03)。

周淑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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