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论存在论视域中的当代生态思想

2017-01-28周怀红

唐都学刊 2017年5期
关键词:对象性存在论自然界

周怀红

(辽宁师范大学 马克思主义学院,辽宁 大连 116029)

【哲学研究】

论存在论视域中的当代生态思想

周怀红

(辽宁师范大学 马克思主义学院,辽宁 大连 116029)

马克思哲学的当代意义最为本质地关联着对马克思存在论变革的实质性领会和把握,这场发生于存在论根基处的哲学变革所开启的面向“事情本身”的存在论视域中,内在勾连于社会历史—实践之总体性的“当代生态思想”问题成为真正的哲学问题而积极绽出;基于马克思哲学的当代生态思想,唯有深入“社会现实”及其实体性内容的具体化之中,才有可能从根本上展开解决当代生态问题的理论与实践;这一理论和实践将为构建以人的“对象性的活动”为奠基和定向的当代中国生态现实以及具有“世界历史意义的”能思的和批判的“中国生态学”提供坚实的基础。

马克思哲学;存在论;当代生态思想;社会现实;对象性的活动

一、“当代生态思想”的提出

当今世界,基于人对自然关系的生态问题正以超乎人们想象的速度凸显出来,以至于今天的人们不得不处身于生出诸多自然生态问题的急剧变化之中,事实证明,这一急剧变化已然超出了各个科学学科的能力,正在促使各种经济组织和政治组织应对这一变化的各种方案陷于破产,正在引发“许多正寻找办法把这些事情纳入政治议程的人深深地忧虑”[1]的状况。从哲学层面来说,这一状况无疑意味着当代生态问题本身的性质大大超出了建基于现代形而上学的知性科学解决其对象领域的自信与能力,而本质重要地内在勾连于存在论意义上的社会历史—实践的总体性。在这一背景下,提出“当代生态思想”概念不仅是必要的,而且是有价值的。换句话说,当代的“生态思想”正在生成之中,从性质和任务来说,它将更多地成为哲学而非从属于知性科学,它对生态问题的应对将更多地明确遵循人对自然关系之社会历史—实践的本质向度而非单纯的“理论态度”[2]。正因如此,马克思的存在论革命及其当代意义将得到重要显现,在对马克思存在论革命的积极阐释所开启的面向“事情本身”的存在论视域中,内在勾连于社会历史—实践之总体性的当代生态思想问题成为真正的哲学问题而切近地与我们照面。进而言之,唯有真正把握马克思的哲学存在论及其与当代生态思想之间的内在关联,才有可能促使当代生态思想将生态问题和生态经验深刻地置于自身整体学术的对象领域,并从根本上展开具有原则高度的理论与实践,自觉推进人与自然之本质统一的实现。

然而,在现代形而上学及其意识形态的强权操控之下,形成了对马克思哲学存在论革命本身的历史性遮蔽而难以使其呈现本己意义,致使马克思哲学存在论与当代生态思想处于彼此对立之中,这集中体现于对马克思哲学存在论的实证主义和批判主义的两种基本阐释路向以及由此形成的生态问题上的基本对立立场:知性科学的实证主义路向在“经济决定论”的主题上去理解马克思的哲学存在论,批判主义路向则站在与其相对立的并作为其必然补充之立场,将马克思的哲学存在论理解为单纯的“伦理因素”。在这一基本对立的阐释路向中,马克思哲学关于生态问题的基本立场只能是或者将生态问题实证主义地归约为单一的经济增长问题,或者只是为生态问题制定一个与经济增长全然无关的、与社会生活的实践本质相脱离的伦理目标。在这里,前者无疑将强化自然只是满足人类需要之工具的思想而导致人类对自然的滥用,后者则不可避免地将对生态问题的消解与以现代科学技术为基础的经济发展绝对对立起来而流于抽象的道义清谈,两者无疑都最终会强化人与自然关系的日益紧张。这就势必形成马克思的哲学存在论与“当代生态思想”的相互对立,这一相互对立的充分确证在于由其所导致的生态思想层面的“无批判的实证主义”与“伦理主义的批判主义”的基本对立。在这一基本对立中,无批判的实证主义将人与自然的基本关系归结为简单的操控和被操控、利用和被利用的关系,视自然仅为满足人类需要和利益的工具,进而以强烈的利己主义方式占有性地对待自然;伦理主义的批判主义认为,自然有着自身的生命及其“内在价值”,而倡导对人与自然之对立关系的解决要以自然生态的利益为第一要义。事实上,尽管基本对立双方的说法及其意愿有着各自的“价值合理性”,然而对立在各个层面上依然被顽固地保持着,并最终以生态危机的形式体现出来。究其根源,在于基本对立双方拥有着共同的理论基础:现代形而上学语境中的“人”与“自然”的抽象对立。

这样说来,只要生态问题上的各种主张和分歧依然保持在无批判的实证主义和伦理主义的批判主义的基本对立中,那么,在这里出现的当代生态思想就难以展开解决生态问题之具有原则高度的理论与实践。因为从根本上来说,无批判的实证主义和伦理主义的批判主义的基本对立双方,无非是现代形而上学的“两极相通”意义上的同一水准的东西,它们以“非……”或“反……”的极端对立的方式反证着双方各自独立存在的同时,最终返回到相同的根据。这样一来,就“需要一种更加根本的思想,把这两个对立方面的根基都挖了”[3],才能在哲学上彻底地克服“人”与“自然”的抽象对立,这无疑需要进行一场存在论性质的哲学变革。毋庸置疑,这场哲学变革是由马克思——通过对现代形而上学及其现代性社会的现实决定性批判——完成的,它在确证、坚守和巩固马克思全部学说(包括生态思想学说)之原则高度的同时,坚定地指证其所呈现的当代意义并防止各种重返现代形而上学及其意识形态的退化方向。

二、社会现实:“当代生态思想”的基本前提

哲学上的“人”与“自然”的抽象对立,根源于现代形而上学的二元论本质,而作为现代形而上学完成形式的黑格尔哲学,将这一对立表述为“实体”与“自我意识”的对立,并相应地提出“实体”即“主体”(“自我意识”)的解决方案。对于这一解决方案,马克思做了具体的分析和说明,他说:“在黑格尔的体系中有三个因素:斯宾诺莎的实体,费希特的自我意识以及前两个因素在黑格尔那里的必然的矛盾的统一,即绝对精神。第一个因素是形而上学地改了装的、脱离人的自然。第二个因素是形而上学地改了装的、脱离自然的精神。第三个因素是形而上学地改了装的以上两个因素的统一,即现实的人和现实的人类。”[4]在这里,从哲学存在论方面来说,现代形而上学语境中的所谓的自然(即斯宾诺莎的“实体”)指的是形而上学化了的“脱离人的自然”,所谓的人(即费希特的“自我意识”)指的是形而上学化了的“脱离自然的人”。可见,人和自然共同拥有着双重抽象的性质。所谓双重抽象意指的既是人和自然分别与二者的内在统一相疏离而导致的彼此分裂的抽象,又是人本身和自然本身的各自形而上学化的抽象。这种双重抽象意味着所谓的人和自然是去除各自的一切现实性内容的抽象形式本身,即名为“人”或“自然”的“思想物”。因此,“人”与“自然”的对立表现为抽象的形式对立,为了克服这种对立,黑格尔哲学提出了旨在理解人与自然的现实关系的哲学任务,这一哲学任务促使其坚决地以“现实性的内容”去除形式的抽象性,在黑格尔哲学中,这个“现实性的内容”所指的就是“客观的思想”即绝对精神。而在马克思看来,这个“客观的思想”不过是“从自己本身来规定自己”的“脱离现实的精神和现实的自然界的抽象形式、思维形式、逻辑范畴”[5]176。

由此说来,黑格尔哲学对“人”与“自然”的抽象对立的解决方案不过是通过思辨辩证法实现的“形而上学化的人与自然的统一”,即人与自然的思辨的形式的统一。这意味着黑格尔哲学(或现代形而上学)所力图消解人与自然之抽象对立的方案,不过表达的是一种“理论上的天真”。这种“理论上的天真”将解决人与自然对立的任务仅仅视为单纯的“理论的任务”或“认识的任务”,主张仅仅通过理论的方式,在理论的领域中加以解决。具体到自然生态问题,就是认为某种“自然概念”就能够解答问题的天真想法。黑格尔之后,无论是作为最初批判者的费尔巴哈,还是当代现象学的创始人舍勒、胡塞尔等,最终或者“屈服于这种幻想”,或者“表明对同样的事业有特殊的爱好”。这种天真想法造成的理论后果是无法发现“概念体系中所折射的未解决的社会矛盾和冲突的可能性”,因而在实践上就“不能改变社会状况”[6],当然,也就无法实现人与自然、社会历史与自然之间的内在的现实的统一。

这就需要将“人”与“自然”的抽象对立呈现于社会历史—实践之中并加以解决。这样说来,唯有通过根本性的社会变革实践,才能彻底解决生态问题。在这个意义上,人对自然关系的社会历史—实践的本质向度(即“社会现实”的本质向度)必然优先于“自然概念”本身。当代生态思想若要对生态问题做出有效的应答,就唯有在哲学上深入人与自然基本关系的社会现实向度之中,“社会现实”本身成为当代生态思想能够开展出具有哲学高度的理论和实践的基本前提。这一基本前提的存在论根基就是马克思的“实践”概念即人的“对象性的活动”。要言之,根据马克思的哲学存在论,当代生态思想唯有稳固地立足于“社会现实”及其“对象性的活动”的存在论基础,才能获得决定性奠基并展开其意义领域。

三、“当代生态思想”的研究定向和具体化

根据马克思的观点,作为当代生态思想基本前提的“社会现实”本身是本质与实存的统一,是展开过程的历史必然性[7]。因此,社会现实是与本质性和必然性内在关联的,本质意味着社会现实的全部实体性内容,作为本质的普遍者就是一定的生产方式,即当代哲学所言的“经济发展以及这种发展所需要的架构”[8]。而必然性意味着实体性内容展开的历史过程中的各个环节的现实化和具体化。要言之,真正的社会现实是特定社会的实体性内容立足于自身的充分现实化和具体化而积极绽出并与我们照面的,这根源于人的“对象性的活动”的存在论意义以及由此开启的存在论视域。

马克思关于“对象性的活动”的存在论意义的阐释,集中体现在其《1844年经济学哲学手稿》一书中,马克思说:“当现实的、肉体的、站在坚实的呈圆形的地球上呼出和吸入一切自然力的人通过自己的外化把自己现实的、对象性的本质力量设定为异己的对象时,设定并不是主体;它是对象性的本质力量的主体性,因此,这些本质力量的活动也必须是对象性的活动。……它所以创造或设定对象,因为它是被对象设定的,因为它本来就是自然界。因此,并不是它在设定这一行动中从自己的‘纯粹的活动’转而创造对象,而是它的对象性的产物仅仅证实了它的对象性活动,证实了它的活动是对象性的自然存在物的活动。”[9]324基于对马克思这一论述的深入领会,我们认为:(1)在对人与自然界的基本关系理解中,马克思的哲学存在论是存在论视域中的人与自然界的有机统一;(2)这同时表达着存在论中的“人和自然界的实在性,即人对人来说作为自然界的存在以及自然界对人来说作为人的存在”[9]310,这也就是当代哲学所言的人和自然界直面“事情本身”的存在,成为“由自身而来的在场者”[8]。换句话说,人和自然界就是对象性存在的“人本身”和“自然界本身”,因而,人与自然界的关系本原地就是有机统一的关系;(3)进而言之,在马克思这里,真正意义上的社会(即“社会本身”)就是“人同自然界的完成了的本质的统一,是自然界的真正复活,是人的实现了的自然主义和自然界的实现了的人道主义”[5]120-122的社会。由此说来,在这个社会中,人与自然界之间、人与人之间、个体与类之间的紧张和对立将会获得彻底消解:因为只有在社会中,自然界的人的本质对社会的人来说才是存在的。这就建立起存在论视域中的人与自然、社会与自然的真正的本质的统一。以此为依据,马克思对基于“现代性生产”的现代性社会之异化本质——当今的生态问题起源于这种本质——进行了整体性批判和扬弃,提出了生态与资本主义在本质上和整体上是对抗的思想观点,主张通过揭示现代性社会之内在紧张和实际分裂过程中生成的现实条件,使重建——人与自然的本质统一以及“人的解放”和“自然界的真正复活”——的历史性生态实践成为可能,并从中提出了“自我异化的扬弃同自我异化走的是一条道路”[9]297的论断。显然,这一论断在反对无批判的实证主义的同时,要求对生态思想的领会彻底拒斥伦理主义的批判主义的倒退方向。这意味着当代生态思想的真正发展——作为向着未来的历史性筹划——必然是从历史的实存的社会现实前提发源并获得其开展的。而这所有的一切都基于马克思哲学的存在论立场,这一哲学立场始终将当代生态思想建立在以人的“对象性的活动”为定向的社会现实的基础“之上”和其现实化、具体化的过程“之中”,从而使当代生态思想“为自己既找到经验的基础,也找到理论的基础。”[9]298

具体到当代中国生态思想的理论与实践,存在于“五位一体”的中国特色社会主义事业总体布局中的生态思想是由政治领域、经济领域、精神文化领域和社会生活领域等诸领域的内在关联构成的一个有机总体。这个总体的内部核心是社会主义市场经济,它既决定了生态思想总体的目的性,又决定了生态思想总体的历史性(即“社会主义初级阶段”)和实践性。在社会主义初级阶段上,总的来说,生态思想要既能体现社会主义市场经济发展的内在逻辑和客观要求,又能体现社会主义社会的基本性质和价值诉求,明确“旨在人的解放的自然解放”的价值目的。而生态思想总体的历史性同时决定了社会主义初级阶段的生态思想总体内含的诸种规定性“既具有存在的现实性同时又因其内在矛盾而具有自我否定性”[10],这种辩证历史性决定了社会主义初级阶段的生态实践活动的现实性和具体性:一方面要深入地领会和分析社会主义初级阶段的各种历史条件及其内蕴的各种生态矛盾和生态问题;另一方面要基于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发展的现实可能性,将生态思想之“旨在人的解放的自然解放”的价值理想变成具有现实规定性的具体理念,积极创造合理的社会条件和历史条件,推动生态思想价值目的的逐步实现。这无疑将为构建以人的“对象性的活动”为奠基和定向的当代中国生态现实以及具有“世界历史意义的”能思的和批判的“中国生态学”提供坚实的基础。

[1] 世界环境与发展委员会.我们共同的未来[M].王之佳,柯金良译.长春:吉林人民版社,1997:26.

[2] 吴晓明.马克思主义哲学与当代生态思想[J].马克思主义与现实,2010(6):77-84.

[3] 巴雷特.非理性的人[M].段德智译.上海:上海译文出版社,1992:218.

[4] 马克思,恩格斯.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2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1960:177.

[5] 马克思,恩格斯.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42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1979.

[6] 莱斯.自然的控制[M].岳长岭译.重庆:重庆出版社,2007:153.

[7] 吴晓明.马克思的现实观与中国道路[J].中国社会科学,2014(10):4-21.

[8] 晚期海德格尔的三天讨论班纪要[J].哲学译丛,2001(3):53-57.

[9] 马克思,恩格斯.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3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2002.

[10] 阎孟伟.总体性:哲学切入现实的基本方法[J].理论视野,2016(6):15-17.

DiscussionaboutContemporaryEcologicalThoughtfromthePerspectiveofOntology

ZHOU Huai-hong

(SchoolofMarxism,LiaoningNormalUniversity,Dalian116029,China)

The contemporary significance of Marxist philosophy is most intrinsically correlated with the substantial understanding and mastery of the Marxist ontological revolution. This philosophical revolution which takes place at the foundation of the ontology has opened up an ontological perspective oriented towards “things themselves”. From this ontological perspective, issues of “contemporary ecological thought”, which are inherently related to the wholeness of the social history and practice, stand out remarkably as real philosophical problems. Only by going deeply into the “the social reality” and its materialization of substantive contents, can the contemporary ecological thought, based on the Marxist philosophy, fundamentally conduct the theory and practice of solving the contemporary ecological problems. This theory and practice will lay a solid foundation for the construction of ecological reality in China, which is based on and oriented towards human beings’ “objective activity” as well as the thinkable and critical “Chinese ecology” of “the world historical significance”.

Marxist philosophy; ontology; contemporary ecological thought; social reality; objective activity

B089

A

1001-0300(2017)05-0068-04

2017-01-10

辽宁省社会科学规划基金重点项目:“社会现实视角下的西方马克思主义哲学理论前沿探究”(2015AZX002)阶段性成果

周怀红,女,辽宁丹东人,辽宁师范大学马克思主义学院教授,法学博士,主要从事当代国外马克思主义和生态文明问题研究。

[责任编辑王银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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