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游记》中的中医知识※

刘 琪 田 露

医案医话

《西游记》中的中医知识※

刘 琪 田 露△

（天津中医药大学中医学院，天津 300193）

《西游记》文中包含有中医哲学思维，阴阳、五行等中医思想。文中载有两篇药名体诗以及多味中药的药性和对应治疗的症状；描述了多种疾病的病名、相关疾病的诊断、治疗以及中医四诊等。100回中20余回涉及中医相关理论，可见作者在中医学方面有一定的造诣。

西游记；吴承恩；中医文化；中医基础理论

1 吴承恩与中医

吴承恩 (约1500年—1583年)，明代淮安府山阳县人，自幼敏慧，博览群书，一目十行。明代中医药的发展迎来第二个鼎盛时期，特别是明代中叶，生产水平提高，国内外市场开拓，医药界人文荟萃，名著迭起。宋代范仲淹曾提过“不为良相，则为良医”，此话在文人界掀起一股清流，宋明之间虽隔有元代，但对于仕途失意的文人一直有着影响。吴承恩在医学发展的社会背景、自身仕途失意、前人所言的影响下，加之其对于读书的热爱，在医学方面有所涉猎，这一点在其所著的《西游记》字里行间可窥见一斑。

2 《西游记》中提到的中医哲学思维

2.1 阴阳学说 第一回中提到石猴“乃天地精华所生”，第七十八回途径比丘国同样描述“养育孩童，父精母血，怀胎十月，待时而生”。《灵枢·天年》中提到“人之始生，以母为基，以夫为楯”，即人胚胎的生成需要父母两精相合，以母血为基础，父精为卫外功能，怀胎十月胚胎发育成胎儿产出。石猴以天为父，以地为母，感受天地精华应运而生，无论是石猴还是胎儿，他们的生成都是阴阳相合。父精为阳，母血为阴；天为阳，地为阴；日为阳，夜为阴。第二十三回中亦有诗曰“身中自有好阴阳”，第八十二回中也提到“天无阴阳，日月不明；地无阴阳，草木不生；人无阴阳，不分男女。”

2.2 五行学说 《中医基础理论》将五行之间的关系分为生克五行和中土五行。

2.2.1 生克五行 木、火、土、金、水五行之间是平等的，有着相生、相克、相乘、相侮等关系。

相生，第四十一回悟空大战红孩儿，红孩儿手下小妖推出五辆车子“将车子按金、木、水、火、土安下”，且“五辆车儿合五行，五行生化火煎成。肝木能生心火旺，心火致令脾土平。脾土生金金化水，水能生木彻通灵”。指出了五行相生的关系，即木生火、火生土、土生金、金生水、水生木，并且将五脏与五行相对应，木火土金水对应肝心脾肺肾。

相克，第四十九回“有分有缘成大道，相生相克秉恒沙，土克水，水干见底。”第五十九回途经火焰山“想是天时不正，秋行夏令故也。”体现出五行相克的关系，即木克土、土克水、水克火、火克金、金克木。“秋行夏令”将四季与五行相对，秋应金，夏应火，火克金，所以途经火焰山时虽正值秋季，气候却如此炎热。“秋行夏令”出自《得月令》“季秋行夏令，则其国大水，冬藏殃败，民多鼽嚏。”讲述季节反常导致的灾害和疾病。由此可见，当五行各行其令，自然界、人的身体便处于一个相对平衡状态，一旦一行太过或不及便会使平衡失调，出现灾害或疾病。

2.2.2 中土五行 第四十九回“经云：土乃五行之母，水乃五行之源，无土不生，无水不长”。在中土五行中，五行关系并不是平等的，而是土居中央，滋养四方。《尚书·洪范》记载“土爰稼穑”，是指土有种植和收获农作物的作用，后引申为具有生化、承载、受纳作用的事物均归属于土，故有“土载四行”和“土为万物之母”之说。“水曰润下”是指水有滋润的作用，可作为五行的源泉。

3 《西游记》中的药名诗词与方剂

3.1 药名体诗 药名体诗词即将药物名称加入诗词中，且运用合理，能够表达诗中意境。在《宋诗记事》中就载有两首药名体诗，《西游记》中作者亦作有两首[1]。

第二十八回悟空被唐僧赶回花果山，发现花果山早已物是人非，山中猴子猴孙常遭猎人打杀，悟空愤怒不已，大战进犯花果山的猎户们。

石打乌头粉碎，沙飞海马俱伤。

人参官桂岭前忙，血染朱砂地上。

附子难归故里，槟榔怎得还乡？

尸骨轻粉卧山场，红娘子家中盼望。

诗词中用了乌头、海马、人参、官桂、朱砂、附子、槟榔、轻粉、红娘子9个药名，生动形象地描绘了激烈拼杀和猎户死亡的场面。

第三十六回唐僧看到峻山耸立，感慨自己离开长安四五年，路途艰辛险恶却还未抵达西天取得真经，不禁抒发自我心中感情。

自从益智登山盟，王不留行送出城。

路上相逢三棱子，途中催趱马兜铃。

寻坡转涧求荆芥，迈岭登山拜茯苓。

防己一身如竹沥，茴香何日拜朝廷？

诗词中用了益智、王不留行、三棱子、马兜铃、荆芥、茯苓、防己、竹沥、茴香9个药名，很形象地表达了唐僧心中的思乡之情和取经路途的艰辛。

3.2 方剂——乌金丹 第六十九回途径朱紫国，悟空揭皇榜为朱紫国国王治病，针对国王疾病，悟空用“乌金丹”治疗。

3.2.1 药物组成 大黄一两、巴豆一两、锅脐灰（百草霜）半盏、龙马尿（金汁）半盏。

3.2.2 药性分析 小说原文对上述药物药性进行了分析“大黄味苦，性寒无毒，其性沉而不浮，其用走而不守，夺诸郁而无壅滞，定祸乱而致太平，名之曰将军”，且能“利痰顺气，荡肚中凝滞之寒热”；“巴豆味辛，性热有毒，削坚积，荡肺腑之沉寒，通闭塞，利水谷之道路，乃斩关夺门之将”，此药还能“破结宣肠，能理心膨水胀”；“锅灰名为百草霜，能调百病”；马尿糊丸，且“马尿腥臊，脾虚的人，一闻就吐”。

《本草纲目》中大黄味苦，性寒，无毒，有下瘀血血闭，寒热，破症瘕积聚，留饮宿食，荡涤肠胃，推陈致新，通利水谷，调中化食，安和五脏之功；巴豆味辛，性温，有毒，主治中风痰厥气厥，中恶喉痹，一切急病，咽喉不通，牙关紧闭之症；百草霜在《本草纲目》中释名灶突墨，味辛，性温，无毒，主治消化积滞，能止上下诸血；龙马尿对应人尿即金汁，在《本草纲目》中释名轮回酒，味咸，性寒，无毒，主治寒热头痛，有温气之功。对应上文发现作者对药物性味分析极准，再次证实了作者的医学功底。

3.2.3 组方分析 本方以巴豆为君，取其“性热”“荡肺腑之沉寒”的药理功能。虽然巴豆“有毒”，但它“畏大黄、黄连” (黄宫绣《本草求真》)，因此，作者用大黄杀其毒，制其热并取其“走而不守，夺诸郁而无壅滞”之功。此方效法金元四大家李东垣的“备急大黄丸”，东垣“备急大黄丸”的处方是“大黄、巴豆(去皮)、干姜，以上各一两” (李杲《内外伤辨惑论》）。作者只是将“备急大黄丸”中的“干姜”易为“能调百药”的“锅脐灰”罢了[2]。

4 《西游记》中提到的疾病

4.1 妇科胎产病 第五十三回途经女儿国，唐僧八戒误饮子母河的水导致怀胎，后饮落胎泉水方除此难。唐僧八戒落胎后需方便、清洗，文中便提到“师父啊，切莫出风地里去。怕人子，一时冒了风，弄做个产后之疾”“哥哥，洗不得澡，坐月子的人弄了水浆致病。”此处提到了产后之疾，文中提到产后不能吹风也不可洗澡，后文中还提及产后需补。中医认为妇女产后失血过多，身体虚弱，外邪侵袭易引起疾病，故文中所言正确且产后需注意调养。

第七十八回途径比丘国“养育孩童，父精母血，怀胎十月，待时而生，生下哺乳三年，渐成体相”。提到怀胎时间和哺乳时间，现在认为哺乳时间以六个月到两岁为佳，但结合小说时代背景，当时人们的哺乳时间可能较现在长。

4.2 外伤肿疡病 第五十五回悟空被蝎子精蛰了头部一下很是疼痛，八戒玩笑到“哥啊，我的胎前产后病倒不曾有，你倒弄了个脑门痈了。”脑门痈应属疮痈的一种，因部位在脑门，故称脑门痈，文中还提到治疗脑门痈可用膏药。在第五十六回中也提到“膏药治疗疮肿”。

4.3 内伤情志病 第六十八回途径朱紫国，朱紫国国王因爱妃的离去而情志郁结，加之饮食停滞从而患病多年，最终经过悟空详细诊断治疗而痊愈。中医认为情志即七情和五志，均由五脏化生。《素问·阴阳应象大论》中提到“人有五脏，化五气，以生喜怒悲忧恐”“怒伤肝、喜伤心、思伤脾、忧伤肺、恐伤肾”，可见，五志与五脏对应关系。同时证实国王的病情是因忧思所致，“思伤脾”，脾胃功能失调，饮食不化而致内伤病症。

5 《西游记》中提到的中医四诊

5.1 重视四诊合参 第六十八回途径朱紫国，悟空为朱紫国国王治病，文中提到诊病首先要望闻问切。“医门理法至微玄，大要心中有转旋。望闻问切四般事，缺一乏时不齐全。第一望他神气色，润枯肥瘦起和眠；第二闻声清与浊，听他真语及狂言；三问病原经几日，如何饮食怎生便；四才切脉明经络，浮沉表里是何般；我不望闻并问切，今生莫想得安然。”可见作者非常重视四诊合参，并且在问诊方面提出问病因、饮食和二便，这与陈修园的十问歌很是相似，“一问寒热二问汗，三问头身四问便，五问饮食六问胸，七聋八渴俱当辨，九问旧病十问因，再兼服药参机变，妇人尤必问经期，迟速闭崩皆可见，再添片语告儿科，天花麻疹全占验。”十问歌中四、五、十问分别谈到了二便、饮食与病因。中医学认为饮食和二便能直接反应脾胃消化功能和水液盈亏代谢情况，从而判断疾病寒热虚实。

5.2 脉诊 后脉诊为悬丝诊脉，悟空还特意吩咐宦官分清寸关尺三部，即现在常用的寸口诊脉法。最后得出结论“陛下左手寸脉强而紧，关脉涩而缓，尺脉芤且沉；右手寸脉浮而滑，关脉迟而结，尺脉数而牢。”并且解释了六部脉分候的疾病，“夫左寸强而紧者，中虚心痛也；关涩而缓者，汗出肌麻也；尺芤而沉者，小便赤而大便带血也。右手寸脉浮而滑者，内结经闭也；关迟而结者，宿食留饮也；尺数而牢者，烦满虚寒相持也。”最后诊断国王“是一个惊恐忧思，号为双鸟失群之证”即相思之疾，后文我们也了解到是因爱人离去加之食物（粽子）停留于胃部不消化所致。

统看文中所给出的脉象，中医辨证结论应为脾胃虚弱，痰食内停，气血衰少。结合《中医诊断学》中脉诊，紧脉主实寒证、疼痛、宿食；涩脉主精伤、痰食内停；缓脉主脾胃虚弱；沉脉主里证；浮滑脉多见于表证夹痰；结脉主寒痰瘀血、气血虚衰；数脉主里虚证。上述可见，作者对该病脉象和疾病的描述与《中医诊断学》结论一致。

6 结语

《西游记》这部作品涉及医学的方面有很多，章回中或多或少都有所体现，包含中医学思维、治疗方法、疾病注意事项乃至医学文化。内容准确精彩，可见作者中医学文化底蕴之深，也足以证明这部优秀的古典作品当之无愧为古代文化的百科全书。

[1]唐沙荪.《西游记》中的药名诗词[J].中医药通报，2010，2（4）:51.

[2]李金松.《西游记》与医学文化[J].古典文学知识，1994(4):82.

[3]吴承恩.西游记[M]北京：开明出版社，2017.

The Traditional Chinese medicine Knowledge in theJourney to the West

LIU Qi,TIAN Lu
(College of Traditional Chinese Medicine,Tianjin University of Traditional Chinese Medicine,Tianjin 300193,China)

The Journey to the West includes the philosophy of Chinese medicine,yin and yang,five phases.There were two TCM medicines poems,the medicine of many flavors of Chinese medicine and the symptoms of the treatment.It describes the name of various diseases,the diagnosis and treatment of related diseases,and the four diagnoses of traditional Chinese medicine.More than 20 of the 100 back of the year were related to the theory of Chinese medicine,visibly the author has a certain degree of attainments in Chinese medicine.

Journey to the West;Wu chengen;traditional Chinese medicine culture;the basic theory of traditional Chinese medicine

10.3969/j.issn.1672-2779.2017.20.059

1672-2779（2017）-20-0136-03

《西游记》是我国四大名著之一，由明代小说家吴承恩所著。作者在文中多次提到相关中医学内容。

天津中医药大学第七届大学生科技创新基金创业训练类【No.CXJJ2017YE14】

△指导老师

2017-07-1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