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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球文明秩序重建与中国文化自信的当代使命
——兼论建构马克思主义中国化的文化形态

2017-01-25

中共中央党校学报 2017年1期
关键词:中国化现代性马克思主义

任 平

(苏州大学, 江苏 苏州 315006)

习近平总书记在庆祝中国共产党成立95周年大会上发表的重要讲话,在全面回顾总结中国共产党成立95年来团结带领中国人民所走过的波澜壮阔的历史进程和作出的伟大历史贡献的重要历史经验基础上,深刻提出了一个创新的重大理论观点:“坚持不忘初心、继续前进,就要坚持中国特色社会主义道路自信、理论自信、制度自信、文化自信,坚持党的基本路线不动摇,不断把中国特色社会主义伟大事业推向前进。”而“文化自信,是更基础、更广泛、更深厚的自信。在五千多年文明发展中孕育的中华优秀传统文化,在党和人民伟大斗争中孕育的革命文化和社会主义先进文化,积淀着中华民族最深层的精神追求,代表着中华民族独特的精神标识。”[1]根据马克思主义中国化百余年和中国共产党奋斗95年来的历史经验,审察全球文明秩序重建的大势,把文化自信放在与道路自信、制度自信、理论自信相比“更基础、更广泛、更深厚”的崇高地位来加以阐释,这是一个马克思主义中国化的最新理论成果,具有深刻的理论内涵和重大的时代意义。中国文化自信的当代使命不仅作为深层的文化底蕴在实践上引领和推动着中国的道路自信、理论自信和制度自信,更在马克思主义中国化的理论自觉意义上引领和创新马克思主义中国化的文化形态。

2016年,在中国杭州召开的全球G20峰会再次表明:新全球化时代的世界格局正在发生深刻调整。美国金融危机和欧洲债务危机的持续加深,不仅是资本全球化经济秩序的致命危机,更是以“华盛顿共识”为核心的西方新自由主义文化霸权的深刻危机。危机沿着新全球化的“知识资本—工业文明”线路图向世界的传导以及全球的奋起抗击和颠覆性变革,使全球格局发生深度改变。其中,以中国为代表的新兴国家的崛起,不仅改变了由西方七国集团把持多年的全球经济秩序,而且更改变着由西方话语霸权统治着的全球文化秩序。全球文明对话秩序正在向新格局转变,一个新全球文明秩序正在构建。作为负责任的大国,中国积极参与了全球秩序的修订和转换。作为国家软实力,中国话语和中国价值,无疑在未来全球文化对话中占有极其重要的地位。未来文明秩序,不仅对经济、政治、军事秩序起合法化巩固作用,而且构成了全球秩序的真正底蕴。全球企盼正向世界第一大经济体迈进的中国,不仅为世界供给中国制造的物品,更为人类未来指明一个能够替代西方模式、具有优秀文化价值和值得称道的中国方案。全球文明对话秩序的重建,文化软实力的比拼,说到底都有赖于中国好声音,能够针对人类困境提出有效应对的文化,从而影响、引领全球走向希望的未来。

金融危机和欧债危机改变了中国在全球的地位和开放格局。从“韬光养晦”转为负责任、引领性的大国,中国不仅要成为提供物品和技术的世界工厂,更要成为提供优秀价值和文化的世界民族。从“世界走向中国”转向“中国走向世界”,中国不仅要学习引进世界优秀文化,更需要有文化自信地向全球输出自己的文化,为解决世界问题提供异于西方的中国方案和原创价值。为此,首先要有真正的原创的现代文化。但正是在这一根本点上,中华民族充当充满自信的文化主角的心理准备却是相当不足的。长期的输入型现代化模式熏陶,几十年一贯制的“韬光养晦”,使民族思维、心理和行为定式习惯于“不当头”,习惯于向西方学习,引进照搬外国的经验,缺乏文化原创的自觉、自主创新和自主辐射的自信和能力,以至于被西方某些政治家讥笑为“只生产物品、不生产思想”、缺乏领导世界能力的国家。这固然是一种妖魔化的言论,但也不无折射出世界对中国的某些见解。因此,重大时代转折,向中华民族提出了必须要实现文化自信、自觉、自强的历史使命。

尽管文化有多种解释,但是就其本性而言,就是一个民族共同体所共同持有的生存方式和价值体系。在历史上,任何一个民族共同体在自己的生存实践中一方面创造着自己的社会生活样式与存在方式,另一方面创造着这一生活样式对民族自己的意义和价值,而这些意义和价值的体系就会形成文化。因此,一个民族的社会存在结构成为文化结构的客观支撑和基础承托,而文化结构则成为这一民族的相对稳定的生活意义和价值的体系。任何民族都依赖着文化来传承自己的生活的意义和价值,自己的惯习和信仰,也通过文化变革或守成来决定自己生存于世的命运。正如我一再指出的:文化是民族之为民族、时代之为时代的行为和精神特质、风格、灵魂和血脉。一般而言,文化作为人的文而化成样式,包括由内而外的三个层次:核心价值体系;行为方式和社会制度;以及外化为物质器皿层次。文化就是人化。人不仅在实践上改变世界,而且追求着改变世界的意义和价值。文化就是在人追求改变世界的意义和价值过程中形成的整体形态。文化有建构过程,也是与时俱进和不断演化的。在当代,建构中国文化建构不仅需要继承和弘扬中国五千年的优秀文化传统,这不能脱离与世界多元文化的接触、对话与融通,更要在民族的价值自我向未来投射中实现行为的创制,其中就包括了中国化马克思主义革命文化和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新文化。一以贯之的核心与主脉是马克思主义中国化的文化形态。

文化自信是一个民族对本民族文化具有引导和帮助民族共同体应对各种时代挑战、全球思想撞击、文明冲突和文化对话并走向希望的明天的强大能力的深度信任,进而对自己民族文化意义和价值的自觉认同、自觉守护和自觉皈依。中国文化自信不仅是中华民族自我对于五千年优秀中国传统文化的自信,在当代更是对于以马克思主义中国化所造就的革命文化和社会主义先进文化的自信,是对以中国化马克思主义文化形态为主导、融汇中、西、马优秀价值精神的当代中国文化的自信。然而,一个重大问题必须提出:作为当代中国化马克思主义,何以能够成为主导中国文化的、文化形态的马克思主义?换言之,中国文化自信,何以引导我们去坚持马克思主义在文化自信总体战略中的主导地位?进一步追问:作为马克思主义中国化的最新成果,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的道路自信、理论自信、制度自信,何以可能用文化自信作为更基础的底蕴?中国优秀传统文化固然可以为中国道路、制度、理论、体系的自信奠定文化自信的某种历史原初基础;但是,这一传统优秀文化的自信只有转换为中国化的马克思主义文化形态,才能直接构成上述自信的现实基础。走向世界的中国文化不是或主要不是中国传统文化,因为在中国五千年文化史上,中国优秀传统文化早就传播于全世界;今天坚守文化自信、走向世界的中国文化,主要是能够引导中华民族伟大复兴的当代中国文化,是以马克思主义中国化为主导的当代中国文化形态。因此,中国优秀传统文化与马克思主义中国化的关系,马克思主义中国化何以成为当代中国主导文化形态,以及我们对于马克思主义中国化的最新成果的坚守不仅表现为道路自信、理论自信、制度自信,更为文化自信等等问题,再一次被时代推到了历史的前台,需要我们做出科学解答。

一、中国文化自信:马克思主义中国化的文化立场

中国文化自信之所以成为中国道路自信、理论自信、制度自信的更深基础,首先表现为一种文化立场的选择。这是因为:没有中国文化自信这一中国立场,就没有马克思主义中国化理论与实践,因而也就没有正确的中国革命和发展道路,也就没有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制度。从文化自信角度来看马克思主义中国化的百年史、中国共产党成立以来95年奋斗史,一个新的、重大的创新结论是:坚守中国文化自信立场,构成开创马克思主义中国化的首要文化前提和文化基础。

中国文化自信完成了马克思主义中国化的文化进路,为现代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文化奠定了最为核心的价值基础。其中,如果说,中国革命的红色文化是中国文化自信中的极其重要的内容,那么,其中延安红色文化就具有独特的地位。

延安是马克思主义中国化原初完成地,因而也是中国化马克思主义的诞生地。从马克思主义中国化传播,到中国化马克思主义的诞生,延安红色文化是一个里程碑式的标志。据此,深度考察在延安时期以毛泽东同志为代表的中国共产党人何以通过正确的文化路径,初步完成了中国文化革命实践相结合过程,创造出作为文化形态的中国化的马克思主义,是我们研究中国文化自信与马克思主义中国化关系的首要重点。

延安红色文化之所以创制了作为文化形态的中国化马克思主义,是因为延安红色文化第一次真正转变了马克思主义中国化创制的文化立场和文化态度,彻底摆脱了对洋文化的教条主义依赖,找到了文化自觉和文化自信的立足点。马克思主义传入中国,是在文化大传播的潮流中作为西方先进文化之一的形态而出场的,因而,原初国外马克思主义的文化身份和文化形态是不言而喻的。然而,在延安时期之前,中国的马克思主义者一直受教条主义文化态度束缚而缺少自信。客观地说,马克思主义原先作为西方文化的先进代表,被中国先进知识分子传播到中国大地,与本土发生的不仅是思想与社会变革的实践关系,同时就是国外先进文化与中国传统文化的激烈对话关系。原初的第一代中国马克思主义者和共产党人,如陈独秀、李大钊、瞿秋白等,本身就是“五四”新文化运动的主将,在文化态度上大多是文化激进主义,借助于激烈反传统、变革文化路径来实现变革社会的逻辑,将大传播、大倡导西方新文化与彻底颠覆中国传统文化、“打倒孔家店”联袂出场,以“不破不立、不塞不流、不止不行”的气势,造就一种文化变革和决裂。秉承“五四”激烈反传统风格,以“打倒孔家店”、彻底否定中国传统文化、特别是儒家传统,从而为马克思主义在中国的顺利出场而清场,这就成为那一代人的文化思绪和文化态度。这一批判性否定中国传统文化的行动虽然为马克思主义中国化的出场腾出了一定的文化空间,但是简单地采取形式主义否定中国五千年传统文化,一边倒地采取“洋教条”的文化态度,也必定造就马克思主义中国化进程中的教条化倾向。究其根源,个中原因之一就是马克思主义中国化本身始终面临一个康德式的分裂:中国的马克思主义之根究竟是源自和依赖外国的先天传播,还是源自中国革命后天的实践创制?最初梁启超从欧洲,李大钊、李达、艾思奇等人从日本、以及“十月革命一声炮响,给我们送来了马克思列宁主义”[2],对于广大的中国共产党人来说,特别是缺少文化知识的工农兵大众来说,是先验的舶来品,而中国人要准确了解马克思主义必须通过各种传播马克思主义的书本,或者“赫尔姆斯”(信使,如陈独秀、瞿秋白、王明等人)来实现。似乎马克思主义只有载入“圣经”的或赫尔墨斯“亲口相传”的才是对的,“放之四海而皆准”的马克思主义理论似乎不需要经过中国革命实践的再检验就天然是真理。而站在革命一线中国工农大众浴血奋战后天得来的经验和认识则被讥笑为要被“收起来”的“山沟里的马克思主义”。以洋文化、洋教条为本位实施的“马克思主义”,就一定是不顾国情、不从中国本土的实践和文化实际出发,将国外马克思主义教条用来剪裁中国实践经验、削足适履的教条式马克思主义。按照这一文化态度和文化逻辑,如果中国工农兵大众的亲身革命实践与外来的本本理论发生冲突,那么错误的一定是工农兵大众及其实践。纠偏的方式一定是强调“为中共更加布尔什维克化而斗争”[3]。其结果,是中国革命在1927年和1934年两次遭受大挫折和大失败。长征途中,以毛泽东同志为代表的中国共产党人和工农红军已经从军事和政治上纠正了教条主义,但是还来不及把它转变为一种文化立场和文化态度来加以检讨。然而,仅仅只有军事上、政治上的纠正而没有文化立场、文化态度的转变,没有批判性反思屡屡发生的崇尚洋教条背后存在的文化自信缺失,就不能从根基处转变马克思主义中国化的方向,就不可能真正有中国化的马克思主义的诞生。在延安时期,以毛泽东同志为代表的中国共产党人发动整风运动,从文风、文化层面彻底反思洋教条,深刻检讨以往马克思主义中国化进程中的文化立场和文化态度。毛泽东同志在系列著述如《实践论》《矛盾论》《中国革命和中国共产党》《新民主主义论》《〈农村调查〉的序言和跋》《改造我们的学习》《整顿党的作风》《反对党八股》等等之中全面、深入反思了教条主义产生背后的文化立场和文化态度问题。特别是在《实践论》中,毛泽东同志集中解决了一个文化立场转变和文化自信的根基问题,指明了唯有实践才是一切认识发生的根本来源和基础,也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一切真知都是从亲身实践发源的。中国化的马克思主义,只有在中国本土的实践中,只能在工农大众和军队的后天的革命实践的浴血奋战中一点一滴地通过本土化路径来诞生。理论的主体不是知识分子,而是中国的工农大众,他们的实践和文化创造着自己的马克思主义。理论与实践一旦发生矛盾,错误的始终是理论。因此,马克思主义中国化天然就是与大众化相连、就是通过大众化来创造、来实现的。没有中国工农大众的革命实践的创造,就没有中国化马克思主义;中国的知识分子如果不与中国工农大众相结合、不断从工农大众创造那里汲取一点一滴的中国马克思主义思想资源,就没有中国化的马克思主义。我们不能希望总是以教父式地位、脱离大众站在云端高高在上地将国外洋教条灌输和洒向普罗大众,哪怕用“大众语言”来教化万民,这不过是“化大众”而不是“大众化”。马克思主义中国化、大众化的根本文化立场、文化态度就是从中国问题出发,以高度的文化自信把马克思主义中国化的创造主体地位还给大众,把理论的创造权还给大众,把理论和实践密不可分的应用发展权还给大众,让大众真正成为实践主体和理论主体。我们如果没有对于中国文化的坚定自信的立场和态度,确立一个基本文化立场和文化态度即“中国化马克思主义绝不是国外马克思主义在中国的简单平移,不是马克思主义一成不变的在场,而是在中国本土大地重新塑造和重新出场”,就不可能有中国化马克思主义。中国化的不仅是话语层面的民族风格和中国气派,首先是理论、思想、文化的中国化。这一石破天惊的论断,真正确立了中国化马克思主义文化自觉和文化自信的主体性,才是中国化马克思主义创制的前提条件和中国道路的真正起点。没有《实践论》,就没有中国化马克思主义,也就没有道路自信和文化自信,就没有抗战胜利和新中国,更没有中国特色社会主义。今天,站在中国道路的当代高度,我们无论如何回顾和评价这一起点的价值都不过分。

二、中国文化自信:马克思主义中国化的文化逻辑

中国文化自信不仅是马克思主义中国化的必然文化前提和文化基础,也是其必然的文化逻辑。我们所强调的中国文化自信,不仅仅是对五千年来一脉相承的中国传统优秀文化的自信,更是对当代中国文化的自信。由此一个问题必然提出:当代中国文化就是以马克思主义中国化为核心、灵魂和轴心而发展起来的,那么,进一步的问题必须要审察:作为当代中国文化的核心、灵魂和轴心,马克思主义中国化是否具有或如何成为一种文化形态?根据是什么?这一问题使我们再一次面对马克思主义中国化与中国传统文化的关系,正是在这一问题上,我们仍然需要回到延安红色文化的原初状态,从中我们可以找到答案。

马克思主义是真理与价值、科学形态与文化形态的统一。马克思主义中国化,不仅是马克思主义普遍原理与中国革命具体实践相结合的产物,而且是与中国传统文化变革相结合的产物。马克思主义在中国的重新出场不仅有实践路径,而且有文化路径。只有融通中国传统优秀文化基因和世界先进文化成果并在当代实践中创制新文化的中国化马克思主义,才能真正成为中国优秀传统文化的主体继承者,代表中国先进文化的未来。作为马克思主义中国化的最高产物,中国化马克思主义不仅有创新的科学形态,也同样有民族的文化价值形态。

作为文化形态的毛泽东思想,不仅是马克思主义原初理论与中国革命具体实践相结合的产物,更是五千年中华优秀文化传统创生性转化的产物;不仅是中国优秀文化的真正继承者与创新者,更是中国化马克思主义文化、当代中国文化诞生的主要标志;不仅是真理体系,更是价值体系和文化体系;不仅是原创的,而且是指向当代中国道路、指向未来和永远开放的。我们的研究应当将文化自信摆在昨日、今日和未来链接而成的文化大坐标中重新加以研究,这是有重大意义的。

第一,站在周秦汉唐盛世文化版图历史发生的大地上,接续周秦汉唐盛世文化版图的伟大传统,延安文化彻底扭转了形而上学地根本否定中国所有传统文化的文化虚无主义态度,提出必须要用优秀的中国文化基因再造中国化马克思主义。马克思主义中国化不仅要有实践路径,即与中国革命具体实践相结合;更要有文化路径。考察这一文化路径必然涉及一系列关键的文化关系。一是关于马克思主义中国化的文化前提可能性问题。作为西方现代文化成果的一部分,马克思主义传入中国,存在着东西方文化跨境理解问题。那么,这一思想文化何以可能被中国知识分子和工农大众所接受?从文化的接受理论角度看,这涉及文化的前提理解问题。中国人理解和接受马克思主义,除了改造中国社会的实践需要这一重大原因而外,在文化根据上来说,是因为基于“家国一体”的血缘共同体社会结构及其伦理以及古代公有制的残余,中国传统文化原初就具有源远流长的“中国社会主义”思想传统,是与马克思主义科学社会主义思想内在相通的精华,如“大同”思想、“天下为公”,等等。这先天地构成中国文化之境。中国式传统社会主义作为中国的“空想社会主义”,是中国人接受马克思主义中国化前理解结构中的文化条件,更是创造中国化马克思主义的必要文化前提。二是中国化马克思主义能否继承中国传统优秀文化并成为主体继承者?这涉及中国化马克思主义对待传统文化立场和文化态度的转变。我们既不能按照文化激进主义态度全盘拒斥传统,也不能按照文化保守主义甚至原教旨主义态度来对待马克思主义,或者拒斥马克思主义的指导地位,鼓吹“新儒学”“新佛学”“新道学”,或者将马克思主义中国化看作是中国传统文化向现代的单向投射,甚至把中国化马克思主义就看作是某种“新儒学”“新道学”或“新佛学”,纳入《现代儒藏》了事。没有批判、否定,就没有继承。没有深刻的、全面的批判,就没有全面的、本质的继承。我们要深度探索中国优秀传统文化转变为中国化马克思主义所必须要经历的文化现代变革和创生性转换路径。马克思主义中国化的文化融通过程,必然是以批判、变革旧的传统文化为前提的。马克思主义中国化是科学的理论,也是为中国人民解放和谋求幸福的价值理论和文化理论,因而代表着中国道路的正确前进方向,代表着最广大人民的根本利益,代表着中国先进文化的前进方向。这一新文化百年来在中国社会科学领域和文学艺术领域中,在哲学、经济学、政治学、军事学、历史学、文学艺术等方面,“从思想到形式(文字等),无不起了极大的革命”[4-1]。三是中国化的马克思主义的重大任务之一是“建立中华民族的新文化”[4-2],在新的经济和政治基础上建立这一新文化。为此,中国化马克思主义创制是否需要融入中国文化才有可能?如何融入?这就涉及中国化马克思主义重新出场的文化可能性和文化身份问题。中国化马克思主义作为文化融合不能没有文化身份,这应当属于当代中国文化形态范畴。不仅如此,中国化马克思主义在努力汲取了“实事求是”“和谐”“矛盾辩证法”、人类大同、天下为公等核心的中国传统优秀文化精髓,也就在努力成为中国优秀传统文化的真正继承者。为此,毛泽东同志提出:“今天的中国是历史的中国的一个发展;我们是马克思主义的历史主义者,我们不应当割断历史。从孔夫子到孙中山,我们都要认真总结,继承这一份珍贵的遗产。”[4-3]四是马克思主义中国化的结果形态——中国化马克思主义,不仅具有揭示中国革命、建设、发展规律的科学形态,也是为了中国人民解放、发展、富强的价值形态和具有引领时代精神前进的文化形态。延安红色文化是这一文化形态的倡导者和践行者。中国特色社会主义体现着中国现实道路,也是价值和文化意义上的中华民族伟大复兴的中国梦。

主控台以及可编程控制器是煤矿皮带机电控系统的核心,除此之外,系统同时配备了压力传感器以及位置传感器等基础检测装置以及驱动滚筒以及清扫器等组件,具体控制原理图如图1所示。

第二,延安红色文化也是真正在革命抗日实践基础上融通世界文化,成为开放、创新的文化。马克思主义是关于无产阶级和人类解放的学说,具有真正的开放融通性和世界历史性品格。延安红色文化一方面是马克思主义中国化的产物,在世界反法西斯大格局中始终与世界文化和政治相连;另一方面,又是中国化马克思主义的开创地,文化本然开放地指向未来、指向世界。中国革命本来就是世界革命不可分割的一部分,中国抗战又是世界反法西斯正义战争的重要组成部分,因而是一个全球化世界格局中的存在,与世界发生着千丝万缕的联系,链接着世界和人类命运共同体之网。这样的事业和文化,得到全球正义事业和爱好和平的人们的珍视和支持。尽管被重重封锁,但是延安红色文化依然保持着与世界各国文化的密切联系,实现同呼吸、共命运。同为红色文化圣地,但是如果我们比较井冈山时期和延安时期的文化氛围,就会发现:延安红色文化更具有世界性和多元包容性,不仅有来自美国、苏联、印度、加拿大、东南亚等国际友人或华人华侨带来的世界文化,也接纳了来自大后方和全国各地慕名而来的文化青年及他们身上带来的各种文化思想。饱含人类进步文化的书籍、电影、歌舞、绘画、音乐等在延安各地广为流传。抗大、鲁艺、陕北公学、马列学院、自然科学院等高等文化教育机构的建立也强力推动了高端文化交流、交融进程。延安将之在一个文化熔炉中炼成强大的民族抗日进步文化体系。从中,我们得到的有益启示是:这是一个能够代表中国开创未来的现代文化氛围的雏形。今天,中华民族伟大复兴的中国梦也与世界人民的梦想通相容。正如习近平总书记所强调:“这个世界,各国相互联系、相互依存的程度空前加深,人类生活在同一个地球村里,生活在历史和现实交汇的同一个时空里,越来越成为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的命运共同体。”[5]中国马克思主义最终不仅要解放中国人民,成为中国人民的精神旗帜,也必然要与人类共同解放事业紧密关联,为全人类解放提供中国方案。

第三,中国文化自信创造性地提出和实践了政治民主,为新中国的民主政治建设提供了最为重要的经验;提出了“为人民服务”的根本价值宗旨和“国际主义精神”,为中国共产党人和全民族树立了现代社会根本核心价值;以《在延安文艺座谈会上的讲话》和《文化工作中的统一战线》为标志,延安红色文化提出了创造抗日的、民族的、大众的文化的根本目标,为中华民族现代文化创造提出了根本标准和重要范本。当然,作为革命文化的典范,延安红色文化的创制是在中国贫穷落后的边缘地区、非国家执政和非完全市场化条件下诞生的,具有出场路径的历史和空间限制,在当代出场形态必须要经历一个现代化的转换。

三、中国文化自信:中国道路建构的内在文化前提

中国文化自信是思考中国的现代性重写原则和基本框架,中国道路为世界现代性问题提供了中国方案的重要价值基石。百余年马克思主义中国化、九十多年中国共产党奋斗史经验深刻表明,没有中国文化自信,我们对于中国道路的认识和探索就必然被教条主义和虚无主义的文化态度所左右,因而就根本不能走出一条正确的中国道路。

中国特色社会主义道路是中国革命道路探索在今天的继续,两者是一脉相承的。无论是前者或后者的开辟,都是需要在中国文化自信这一更深基础上完成的。就前者而言,中国革命道路的探索曾经是非常艰难曲折的。各种深层原因之一,就在于如何认识中国社会的阶段和性质,而关键在于按照何种文化立场和文化态度来对待中国社会:是“以西解中”、全盘照搬西方历史社会分期尺度来把握中国呢,还是文化自信地从中国实际出发,实事求是地重新探索中国道路?前者就是一种文化洋教条的态度,其基本特征就是站在西方(包括国外马克思主义)文化立场和文化态度基点上,完全用西欧历史分期法剪裁中国,刻板教条地划出一条中国道路,硬套在中国革命实践身上,其结果必然是与中国革命实际大相径庭而遭致失败。后者则需要站在中国本土文化自信的大地上,按照中国实际来重新开辟自己的革命道路。后者的杰出代表,就是毛泽东同志在延安时期诞生的《新民主主义论》,是延安红色文化对于世界复杂现代性道路的中国重写。由于资本全球化两极结构的时空变换,在西方帝国中心继起的前现代、启蒙现代、经典现代、后现代和新现代社会阶段和思想文化,在边缘化中国的同时,可能呈现“共时出场”甚至“倒错出场”。西方的历史社会分期法,在中国需要大调整。中国遭遇的现代性复杂语境表明:作为文化的现代性道路选择,中国并没有完全按照西方的框架和节律来跟着西方亦步亦趋地依次经历上述阶段。

近代以来,中国革命是为了完成中国现代性、实现中华民族伟大复兴的必然路径。对于中国现代性道路的探索,充满着曲折。资本全球化造就的“中心—边缘”两极结构,使东方从属于西方。西方中心论不仅形成经济、政治、军事的全球霸权,而且有文化的全球霸权。西方列强用商品和大炮打开古老中国封闭的大门,迫使中国在“被动输入型现代化”格局中走向半殖民地、半封建社会。对于西方文化现代性而言,中国被迫处在学徒状态。现代性等于西方化,西方是先生,中国是学生。在西方中心论统治下,中国的各个阶级甚至早期的马克思主义者对于中国如何走入文化现代性曾经都是迷茫的。1840年鸦片战争之后,痛定思痛之余,大清朝有识之士开始了对西方现代性文化的积极体认和不懈追求。但是,在对西方现代性认知上始终没有摆脱文化立场和文化态度上的学徒状态,而且起初认识是肤浅的和片面的。似乎“坚船利炮”等物质利器“奇技淫巧”就等于西方现代性的全部,因而掀起了“洋务运动”,宣扬中学为体、西学为用。然而,甲午之战使北洋水师全军覆没,转而使国人进一步认识到只有物的现代性而没有制度现代性,已然逃脱不了失败的命运。物质器皿层的文化仅仅是现代性的一部分远非全部。于是,依照西方经典现代性的模式,制度变迁成为关键,从制度改良的戊戌维新、清末新政,到根本推翻帝制的辛亥革命接连出场,一个比一个彻底,然而,也没有根本改变中国衰败的命运。辛亥革命后,袁世凯称帝,张勋复辟,使国人进一步认识到:仅仅停留在行为方式和制度文化层的变革的认知也远不足于彻底理解西方现代性。改变制度而不改变文化的核心,依然不能拯救中国。文化的根本在于价值观念,在于国民性,在于人的现代化。因此,借助于“韦伯原理”,即借助于文化变革来变革社会,进入西方式现代化,就成为“五四”新文化运动普遍的一种激进的文化共识。崇尚西方经典现代性文化价值象征中的“德先生(Democracy)、赛先生(Science)、猫小姐(moral)”口号进入中国大众视野。于是,新文化运动的主题就是清除旧文化、旧政治、旧道德,引进新文化、新政治、新道德。尽管对西方文化现代性的认知不断深化,但是对西方现代性文化的全盘依赖程度有增无减。作为西方势头强劲的文化之一,马克思主义被传介进来,成为一种新文化的标志。尽管马克思一再强调他的仅限于西欧的历史分期法不能作为“历史哲学”公式简单套用于包括中国在内的东方道路,但是早期的中国马克思主义者只能简单套用,来说明中国的现代性出路。以国外马克思主义之矢来射中国问题之的,本质上是将中国道路设计简单纳入西方现代性文化框架加以剪裁。陈独秀认为:中国社会仍然处在封建状态,既然当前的主要任务是推翻封建统治的民主革命,前途主要是资本现代性,那么,这一革命的主导权当然应归属于作为资产阶级政治代表的国民党,中国共产党应当在现阶段放弃领导权。他不能区分西方的现代性与中国的现代性所处的历史语境的差别以及性质的差别。从苏联归国的王明则走向另一个极端。它主张中国共产党对于革命的领导权,但是他的论据恰好是与陈独秀一样的,认为现在应当将民主革命与社会主义革命毕其功于一役,否则就没有必要坚持中国共产党领导。核心话语是认为民主革命主导权不属于无产阶级。两者对于中国现代性的误判,导致了中国革命的两次大失败。

基于两次大失败牵涉到对中国现代性道路的误读这一根源的深刻反思,毛泽东同志在《新民主主义论》中提出了一个新论断,即中国进入了一个新民主主义革命阶段的论断。由资产阶级领导的旧民主革命已然失败并成为历史;今天,进入了新民主主义革命阶段。这一阶段,由于世界范围社会主义国家的诞生,社会主义运动引导下的民族独立、民主革命已经不再属于旧民主主义世界革命的范畴,而是与社会主义革命世界相连接,因而是属于世界社会主义革命的一个重要组成部分的新民主主义革命。这一论断我们已经耳熟能详、成为指导中国革命走向胜利、建立新中国的主要纲领。然而,我们需要进一步深度思考的是,这一论断的基点在于文化立场和文化态度的转变,坚持中国文化自信地指明了一个不同于西方的中国新现代性,从而为中国特色的现代化指明了方向。

中国新现代性之新,首先在于它没有按照西方现代性的历史逻辑亦步亦趋地走下去,而是将现代性的两个阶段有机结合起来。按照西方经典现代性的标准,甚至按照马克思《资本论》的逻辑,民主革命属于资本的范畴,属于资产阶级主导的革命逻辑。但是由于中国的国情特殊性,使之改变。在革命对象上,1840年鸦片战争以来,西方的资本率先进入中国,中国的现代化从一开始就或以帝国主义(资本全球化)方式或者以官僚资本方式(封建王朝官办企业)出场,因而与封建的皇权结合,构成了压迫中国的三座大山。中国革命不仅要打倒封建主义,更要打倒本质上作为全球资本的帝国主义和与皇权结合的官僚资本主义,因此这一革命对象的特殊性质,特别是官僚资本主义的强大在场,使民族资本难以承担。在中国革命的任务上,中国革命的任务不仅要推翻三座大山,更要将“半现代”中国变成彻底的现代中国,革命的彻底性需要与后一阶段相互连接。在革命主体素质上,无产阶级的先行出场和民族资本的后至与弱小,对比强烈地说明了一个事实:中国民主革命只能是由无产阶级领导的、与下一个革命即社会主义革命相互连接的新民主主义革命。新民主主义革命规划了新中国的性质:由中国共产党领导的、几个革命阶级联盟的人民民主专政国家。

其次,中国新现代性的提出为当代中国新现代性的重写奠定了最为重要的基础。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现代化道路,不是西方现代化道路的复制,而是如邓小平所说的“中国式现代化”。中国式现代化道路是新民主主义道路的时代继续,两者一脉相承,共同构成中国现代性的独特道路,即中国道路。中国革命道路不能照抄照搬西方进路,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的发展道路也不能照抄照搬外国进路。新中国成立初期,我们没有经验,“一边倒”学习苏联模式,但是毛泽东告诫全党要独立自主建设中国,要警惕“东教条”。毛泽东在读斯大林《关于苏联社会主义经济问题》和《政治经济学教科书》时,多次以警惕、反思和批判的眼光提出批评意见,认为中国应当有自己的探索。改革开放以来,我们借鉴西方市场经济经验,但是邓小平始终强调我们搞的中国式现代化,决不能搞“西教条”。的确,在现代性复杂世界语境和全球坐标中,中国的现代化不可能亦步亦趋地跟着西方走,而是要文化自信地建立自己的新现代性坐标。中国式现代化进路不仅体现在我们的人民主体、共同发展的根本价值上,也体现在实现现代化的系列路径的设计上。中国当然要完成工业化、市场化、城镇化、民主化、文明化等一系列第一次现代性的内容,但是受到全球后现代牵引、特别是欧洲新现代文化影响的中国,肯定要走以第二次现代性引领、带动第一次现代性的道路。正如《新民主主义论》指出的,中国革命已经不属于旧民主主义革命范围而属于新民主主义革命范畴一样,今日的中国新现代性已经不属于第一次现代性、甚至也不单纯是第二次现代性范围而属于综合的新现代性范畴。因此,中国的新现代性就呈现一系列的新:新型工业化,新型城镇化,新型市场化,新型民主政治,新的科学发展观,等等。因此,作为执政兴国第一要务的发展,就不再是偏好资本获利的发展、GDP崇拜的发展,而是需要生态的、人民主体的、全面可持续的科学发展。我们要按照第一次现代性的目标实现工业化,就必须用第二次现代性的信息化改造、提升、完成工业化,用“互联网+”“工业4.0”和“中国制造2025”来完成的新型工业化。我们要建立市场化的经济体系,就不仅需要建立市场起决定性资源配置作用的动力体系,更要建立政府宏观把控、边界调节的现代市场经济体系。我们需要发展城镇化,但是不能完全抛弃、衰败乡村,而是要新型城镇化,要与新农村建设相得益彰、与生态建设、城乡一体化同步推进、人民增进幸福的城镇化。我们要实现民主,但是不仅要实现代议制的民主,而且要实现直接的协商民主,等等。中国新现代性的构建,就是中国特色社会主义道路的内容。这是由《新民主主义论》开创的中国特色现代性进路。

四、中国文化自信: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制度自信的文化底蕴

中国文化自信不仅构成中国道路自信的文化根基,也同样构成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制度(以下简称中国制度)自信的文化基础。与中国道路一样,中国制度作为承载着中国文化精神的法定社会秩序,无论古代还是当代,内在地都包含着一种文化底蕴。

在中国社会大转型中强调国家治理能力和治理体系的现代化,是以习近平同志为核心的党中央在党的十八届三中、四中全会中提出的重大时代课题。国家治理能力和治理体系的现代化,必然全面涉及制度和体制的变革与完善。而制度与体制的变革与完善,必须要贯彻全面依法治国和全面深化改革的精神。因此,国家治理能力和治理体系现代化,必须要借鉴中国古代德治和法治的经验教训和适应全面依法治国和全面深化改革的要求。

国家制度等上层建筑本质上是由一定的经济基础决定的精神文化等意识形态的制度化和外化。中国古代治理的一个鲜明特点,就是德治或礼治。儒学曾经长期作为中国文化的主宰,因而也成为制度制定的内在统治精神。汉朝以来,罢黜百家,独尊儒术,将儒家学说的伦理文化精神全面渗透到汉代国家制度的修订中,并在全国加以全面推行。至此之后,两千年来,中国的治理无不与儒学精神文化内在相同。从君臣父子之三纲五常,到荀子所说的“圣人制礼以束人心而达礼治”中的普遍礼治(非礼勿视、非礼勿言、非礼勿听、非礼勿动),国家制度和民间习俗,法定制度与伦理规范,都深度浸润着儒学文化精神。绝不存在没有文化精神灵魂主宰的所谓制度。

当然,一个时代的制度是为一个时代的经济、政治、文化和社会服务的。今天,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制度体系和国家治理体系,也是为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的经济、政治、文化和社会发展服务的,其中必然全面体现和渗透着中国文化自信的精神。

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市场经济体制和基本经济制度是我们的主要经济制度,其中也必然以中国文化自信为底蕴。市场经济作为一种资源配置方式,一种工具形式,资本主义可以用,社会主义当然也可以用。但是,制度总是体现制度伦理、制度道德、制度文化精神的。市场经济制度作为工具,可以是“好的”市场经济,也可以是“坏的”市场经济。为了资本逐利而罔顾中国大多数人的利益的自由放任的市场经济,就会迅速造就两极分化和贫富差距,其结果是必然导致社会崩溃和社会分裂,必然重新导致阶级冲突和阶级斗争,因而就是坏的市场经济。那是与中国人民的根本愿望、与共享发展的社会主义制度、与改革开放的初衷背道而驰的。因此,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市场经济和基本经济制度的内在价值前提、文化要求就是要为了实现全体中国人民的共同富裕这一“发展共同体价值”“共同富裕”文化精神,推动“共享发展”的市场经济,因而合理设定市场边界、合理规约市场行为、合理利用市场作用、和谐缓和与消除市场弊端就成为制度顶层设计时所要考虑的价值原则和文化取向。此外,更为重要的是:设计市场经济制度我们不能照抄照搬外国理论、制度、经验,而一定要从中国实际出发,因此,我们既要在制度上抵制东教条(苏联计划经济的僵化教条),更要防止和抵制西教条(西方市场经济的新自由主义经济教条),底气就是中国文化自信。没有深层的中国文化自信,就不可能有探索、建立和完善中国的经济制度的信心和底气。中国文化自信不仅作为原创中国经济制度和体制的文化前提,也是像一根红线一样贯穿着整个经济制度的探索、建立和完善,推动和支撑着我们每一次对于中国经济制度的积极探索,制约和规范着我们对于经济制度和体制的顶层设计行为,指导和引领着中国经济制度和体制的不断建立与完善的道路。一切经济制度,我们都可以借鉴,但是一定要消化吸收,转化为自己的东西。所以,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经济制度和体制,围绕发展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经济和社会,服务于全体中国人民的富裕富强利益和中华民族伟大复兴目标,就成为一个完整的中国体系,其中包括加快建立和完善各个要素市场、发挥市场在资源配置中的决定作用和更好发挥政府作用相结合,利用好国内国际两个市场、两种资源,建立和完善社会保障制度,建立和完善更加有力的分配共享制度,建立和完善党对社会主义市场经济的领导、推进全面依法治国,全面深化改革,实现科技创新体系,激发市场活力,解放发展生产力。

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国家制度、法律制度和政治制度,本身就是马克思主义中国化思想和理论、精神和价值的制度外化产物,因而也贯穿着中国文化自信。我们需要建设中国特色民主制度,需要向世界先进国家的民主经验学习,但是绝不照抄照搬西方资产阶级民主制度。走中国自己特色的社会主义民主政治道路,因而制度选择内在地贯穿着马克思主义中国化的红线,灌注着中国文化自信的底蕴。

五、中国文化自信:中国化马克思主义理论自信的文化基础

中国文化自信转变了马克思主义中国化先驱对于中国文化的立场和态度,从“外部反思性”转为“内在反思性”,从照搬理论和经验到从中国实际出发,用盖上中国共产党人和中国人民的鲜血和生命印章的中国革命和发展实践经验凝聚成中国精神,一点一滴地创造出中国化马克思主义的思想、观念和理论,从而将中国化马克思主义建立起来。

一切教条主义地将外国思想、理论、经验不加区别、不加分析地空间平移于中国大地,都是一种缺乏文化自信的软骨病,思维方式上都是黑格尔和马克思当年批评的“外部反思性”,即如毛泽东同志在《改造我们的学习》《整顿党的作风》《反对党八股》等文中所指出的,不是从中国实际出发来构建中国的理论,而是教条式照搬,食洋不化,让头脑变成外国思想的跑马场。马克思主义中国化百余年历史、中国共产党成立九十五年历史都表明:无论是照搬东教条还是西教条,都将导致中国革命或发展实践的失败。而只有坚守中国文化自信,从中国实际出发,坚信只有中国化的马克思主义才能真正解答中国问题,对中国道路的理论思考转向“内在反思性”,才能开辟马克思主义中国化理论创新的道路。马克思主义中国化理论的创造,是坚守中国文化自信、开辟原创道路的理论结果形态;中国文化自信,又源源不断地从马克思主义中国化理论创造的成功新探索中源源不断地得到证明和强化,两者相互支持、共同推进。

中国文化自信贯穿于马克思主义中国化理论创造的每一个环节:聚焦中国问题、坚守中国立场、打开中国视域、建构中国理论和中国话语。所谓聚焦中国问题,就是指中国化马克思主义作为问题逻辑首先认为:中国的理论创造只有聚焦发生在中国大地上的社会变革和发展的重大理论和实践问题,深刻解答了中国革命和建设、发展的目标、性质、道路、制度和路线策略问题,从而赢得了民主革命胜利,建立了新中国,开创了中国特色社会主义道路,才能够真正建立起来。任何偏离中国问题的所谓理论,包括国外马克思主义,虽然是从外国问题分析而来的,但是如果不是针对中国问题发声的,那么同样不能解决中国问题,因而也不能形成中国理论。一切中国理论都是从中国问题开始的,不是从国外书本上和经验中得来的。所谓坚守中国立场,就是站在中华民族伟大复兴的立场上,中国人民求解放、求富裕、变富强的立场上。外国有许多研究机构也聚焦中国问题做深度研究,如所谓“东方学”派,美国加州大学伯克利分校的胡佛研究所,费正清研究中心,各个欧美大学的东亚系,等等,都有专门研究中国问题的学者和机构,每年也都发表许多有关中国问题的论著。但是,他们中间大多数人的立场并没有站在中国人民立场上,而是站在西方立场上,将中国文化天然看作低于西方文化、必然被西方文化霸权统治的对象,因而属于“东方学”,为论证西方文化霸权合理性服务的。中国化马克思主义则必然坚守中国立场,为中国人民解放发展服务,为中华民族伟大复兴服务,其立场必然派生出一种价值前提,一种不同于西方文化霸权的文化自信。有了中国问题和中国立场,还需要有立场支撑的中国视域。不能简单用外国的马克思主义视域看待中国,“以西马解中国”,而是要以中国视域看待中国问题。解释学强调:一切理论的创造不仅有赖于问题对象,也有赖于主体方法论视域。方法论与问题对象往往是相互缠绕、相互制约的。一个对象,不同视域可能从不同角度去看。而真正穿透问题对象本质的理论视域,只有在中国大地上才能形成。一切对象的研究有赖于中国视域的形成。中国视域的形成就不仅是马克思主义的,也包括中国传统文化的,是马克思主义与中国传统优秀文化的视域融合。中国视域的场域性、大地性是文化自信的内在表现。在这一基础上,才能原创中国理论和中国话语,才能成为文化形态的中国化马克思主义。所谓建构中国理论,就是聚焦中国问题、坚守中国立场、打开中国视域基础上,用中国自己文化的核心概念、范畴、逻辑、原理来阐释。例如,“实事求是”表明了中国马克思主义对于认识论的理解;“和谐社会”表明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社会建设的目标要求。“和谐天下”“人类生命共同体”表明中国化马克思主义对于全球治理的目标准则和纲领,等等。党的十八大以来,习近平总书记系列重要讲话构成了创新的理论体系,如关于中国道路、中国梦的理论;紧紧依靠人民群众、贯彻群众路线的理论;解放和发展生产力、社会主义市场经济、基本经济制度、充分发挥市场在资源配置中决定作用和更好发挥政府作用、建立完善的社会保障、五大新发展理念等构成中国马克思主义政治经济学的理论纲领。坚持和完善人民代表大会制度、中国共产党领导的多党合作制度、政治协商制度,全面从严治党、反腐败、将权力关在笼子里的全面监督制度,依法治国、建立法治政府制度,中国特色民主政治道路,民族平等自治和团结和谐制度,选举民主与协商民主制度,构成中国化马克思主义政治学理论。建设社会主义和谐社会、改善和完善民生制度、建立和完善社会保障制度,构成中国特色的社会建设理论。建设中国特色中国理论从核心概念、范畴、命题到原理,形成自己的思想体系,建构中国的唯物史观、政治经济学、科学社会主义。中国理论在习近平总书记系列重要讲话中以现代中国话语加以表达,体现了民族风格和时代特色。如表达坚定信仰的“打造金刚不坏之身”、从严治党的“洗澡治病”、要求党员干部勤勉工作的“夙夜在公”等等,而且大量采用中国古代经典话语赋予新意来表达,既激活了中国古典话语的当代意义,彰显了中国文化自信的本位;又使人耳目一新,诗意隽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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