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资本论》手稿中社会形态理论刍议
2017-01-25李小红苗贵山
李小红,苗贵山
(河南科技大学 马克思主义学院,河南 洛阳 471023)
在《资本论》手稿中,马克思关于人类社会形态演进有“三种社会形态论”“五种社会形态论”。“三种社会形态论”即“人的依赖关系(起初完全是自然发生的),是最初的社会形式”,“以物的依赖性为基础的人的独立性,是第二大形式”,“建立在个人全面发展和他们共同的、社会的生产能力成为从属于他们的社会财富这一基础上的自由个性,是第三个阶段”[1]。“五种社会形态论”即“社会的物质生产力发展到一定阶段,便同它们一直在其中活动的现存生产关系或财产关系发生矛盾。于是这些关系便由生产力的发展形式变成生产力的桎梏。那时社会革命的时代就到来了。随着经济基础的变革,全部庞大的上层建筑也或快或慢地发生变革。”“大体说来,亚细亚的、古代的、封建的和现代资产阶级的生产方式可以看作是经济的社会形态演进的几个时代”[2]。马克思提到了“亚细亚的”“古代的”“封建的”和“现代资产阶级的”四种社会形态,而加上“共产主义”的社会形态,就是五种社会形态。但学术界忽略了马克思在《1857—1858年经济学手稿》中提到的人类社会发展的“三种历史状态”,“劳动者把土地当作生产的自然条件的那种关系”[3]“劳动者是工具所有者的那种关系”[4]“共同占有和共同控制生产资料的基础上联合起来的个人所进行的自由交换”[5]。本文就马克思在《资本论》手稿中提出的“三种社会形态论”“五种社会形态论”“三种历史状态说”的目的性、差异性以及关联性进行探讨,以期从整体上理解马克思《资本论》手稿中的社会形态理论。
一、目的性:追问历史发展的终结性
马克思从19世纪50年代中后期开始研究政治经济学,其目的正如恩格斯在《卡尔·马克思的葬仪》中所指出的那样,“他毕生的真正使命,就是参加现代无产阶级的解放事业,使现代无产阶级意识到自身的地位和需要,意识到自身解放的条件”[6]。换句话说,就是激发无产者形成整体的无产阶级意识,通过无产阶级革命推翻资本对劳动的统治。由于受英国启蒙国民经济学家的影响,蒲鲁东等法国小资产阶级社会主义者抽象地谈论一般的自由与平等,脱离了具体的生产关系,从而在人的解放问题上陷入马克思在《神圣家族》中所批判的思辨唯心主义——“唯灵论”的怪圈,即基于自由与平等的抽象理念或精神来谈论人的问题。据此,马克思劝告包括鲍威尔与蒲鲁东在内的思辨唯心主义者在人的解放问题上要搞清楚政治解放与人类解放的本质差别,强调要对现代发达资本主义国家的实质进行研究,揭示资本与劳动之间的对立,使无产者由自在阶级转变为自为阶级。
在《1857—1858年经济学手稿》中,马克思再一次警醒蒲鲁东等法国小资产阶级社会主义者,要搞清楚资本主义制度所包含的内在矛盾以及由此所造成的资本主义社会的现实形态和观念形态之间的差别,不要受以斯密为代表的英国启蒙国民经济学家所宣扬的抽象的自由与平等的观念所支配而去做那种“希望实现观念的表现本身”的“徒劳无益的事情”[7]。在马克思看来,不管是以斯密为代表的英国启蒙国民经济学家,还是蒲鲁东为代表的法国小资产阶级社会主义者,“全部的聪明才智不过是要停留在最简单的经济关系上”[8]来论证自由与平等的交换,都认为自由与平等的交换是最理想的制度,世界历史将会终结于此。在马克思看来,英国启蒙国民经济学家以及法国小资产阶级社会主义者都没有真正考察资产阶级社会的“观念的形态”(资本主义商品经济关系形式上所要求的自由与平等的形式规定)与“现实的形态”(资本主义商品经济关系下所掩盖的资本支配劳动的权力规定)的区别,自由与平等的交换制度考察的是“形式规定”,即交换者作为平等的交换主体,彼此之间不通过暴力而自由地交换对方的商品或劳动等交换价值所发生的没有任何差别的“交往关系的规定”[9]。因此,英国启蒙国民经济学家必然会“断言自由竞争等于生产力发展的终极形式,因而也是人类自由的终极形式,这无非是说资产阶级的统治就是世界历史的终结”[10]。法国小资产阶级社会主义者尽管已觉察到货币制度所包含的矛盾,但仍停留在简单商品交换的经济关系上来追求自由与平等,“认为交换价值不会发展成为资本”[11]。在马克思看来,看清自由竞争的本质,既是对英国启蒙国民经济学家对自由竞争极力赞美的消解,又是对“世界历史终结论”本质的认识。马克思指出:“在自由竞争中自由的并不是个人,而是资本。”[12]如果自由竞争的本质是资本的自由及其增殖的运动,“世界历史终结论”就是一种把自由竞争看作是人类自由终极发展的荒谬看法,它不过是“在资本统治的基础上的自由发展”[13]。马克思始终立足于特定的资本主义生产方式来把握资本及其内在驱动力,在马克思看来,如果离开了资本以及资本增殖的驱动,就不存在自由竞争。
在“资产阶级经济学家们把资本看作永恒的和自然的生产形式,然后又竭力为资本辩护”,“把资本所采用的占有方式同资本的社会自身所宣扬的所有权的一般规律调和起来”[14]时,马克思敏锐地意识到,如果不描述资本主义生产关系的真实历史与发展,就不能真正颠覆英国启蒙经济学家以及法国社会主义者“历史终结于自由与平等的交换制度”这一想法。因此,马克思“希望做的一项独立的工作”就是在考察生产关系问题时立足于现代资本主义生产关系,追溯它过去产生的历史前提,并展望它的未来发展。在《〈政治经济学批判〉序言》中,马克思提出“五种社会形态论”,这就从根本上否定了英国启蒙国民经济学家把资本主义生产关系永恒化的做法。当启蒙国民经济学以“单个的孤立的猎人和渔夫”为出发点来考察生产时,马克思在《〈政治经济学批判〉导言》中批判性地把它看作是“18世纪的缺乏想象力的虚构,这是鲁滨孙一类的虚构”[15],他指出英国启蒙国民经济学家所想象的“单个的孤立的人”缺乏历史感。在《1857—1858年经济学手稿》中,马克思立足于人与人之间交往关系的发展,提出了关于人的生存与发展的“三种社会形态论”。人与人之间的交往关系最终受制于一定的生产力发展水平,而生产力发展水平的高低最终又受制于“劳动的客观条件(劳动资料和劳动材料)”[16]。马克思也正是立足于劳动者与劳动客观条件之间关系的变化,在《1857—1858年经济学手稿》中提出了“三种历史状态论”。
总的来说,无论是“五种社会形态论”“三种社会形态论”还是“三种历史状态论”,都是在唯物史观指导下基于人类社会主体与客体的矛盾运动提出来的,旨在彻底颠覆资本主义经济自然化(天然化)与永恒化,实现每个人自由而全面的发展。
二、差异性:展现历史发展的多维度
“五种社会形态论”“三种社会形态论”“三种历史状态论”通过对人类社会形态发展的不同角度的描述,体现了马克思关注人类社会形态发展的多维度。这契合了马克思在《关于费尔巴哈提纲》中所强调的“社会生活在本质上是实践的”的这一考察人类社会历史发展的历史唯物主义视角。在人类社会生活中,生产实践构成了政治生活与精神生活的基础。随着生产实践的发展,人们的政治生活与精神生活也发生变革,由此构成了人类社会形态演进的历史。生产实践指的是特定历史条件下从事物质生产的主体的人有目的、有意识地改造客体自然界的物质活动。在这一特定的物质生产活动中,作为主体的人借助生产工具与作为客体的自然界之间产生了双向依赖,即客体主体化的同时主体也客体化,这体现为生产力;与此同时,作为主体的人在自然化的同时实现了社会化,这表现为交往关系与生产关系。马克思说:“在以交换价值为基础的资产阶级社会内部,产生出一些交往关系和生产关系,他们同时又是炸毁这个社会的地雷。”[17]然而,在资本主义社会之前的家长制的、古代的以及封建的共同体中,“真正的交换只是附带的,或者大体说来,并未触及整个共同体的生活”[18]。交往关系指的是一定历史阶段社会主体之间的联系。在资本主义社会之前,社会主体之间主要是基于血缘关系进行交往,交换关系不是交往关系的主要形式,资本主义社会的交往关系主要表现为交换关系。生产关系侧重于生产资料的所有者之间以及生产资料的所有者与劳动者之间的交换关系。生产力与生产关系的统一构成了生产方式。“各种经济时代的区别,不在于生产什么,而在于怎样生产,用什么劳动资料生产”[19]。因此,在《资本论》手稿中,“交往方式”“生产关系”“生产方式”的内涵不同,从不同维度反映了“五种社会形态论”“三种社会形态论”以及“三种历史状态论”之间的差别。
“五种社会形态论”侧重于从生产资料所有者之间以及生产资料所有者与劳动者之间的生产关系的演进来展开论述。马克思指出,“亚细亚的”作为人类社会整体历史发展过程中最初的经济社会形态,表现为天然的或部落的共同体,共同体的成员既是生产资料的所有者又是劳动者。“亚细亚形式的前提:单个人对公社来说不是独立的,生产的范围限于自给自足,农业和手工业结合在一起,等等”[20]。“罗马的、希腊的(简言之,古典古代的)形式”[21]作为第二种经济社会形态与“日耳曼的所有制形式”作为第三种经济社会形态,分别是奴隶制与农奴制的代表。“日耳曼的所有制形式”既不像在东方特有的形式下那样土地公共所有,也不像罗马的、希腊的形式下那样土地为公社所有,它的土地由公社和公社成员分而治之,分割给公社成员的小块土地作为公社成员自身的私有财产或领地,公社所属的公有地只是个人财产的补充,公社以及公社财产的存在“表现为独立主体互相之间的关系”[22]。在“日耳曼的所有制形式”的基础上,交换价值的发展“瓦解着主要是以直接使用价值为目的的生产以及与这种生产相适应的所有制形式”的同时,“导致劳动市场的形成”[23]。因而,以雇佣劳动为基础的资本主义社会是第四种经济社会形态,也是“货币共同体”的最高形式。“一方的雇佣劳动和另一方的资本,都只不过是发达的交换价值和作为交换价值化身的货币的另一些形式。所以,货币同时直接是现实的共同体”[24]。马克思把“共同占有和共同控制生产资料的基础上联合起来的个人所进行的自由交换”的共产主义看作是同“一切劳动产品、能力和活动进行私人交换”相对立的第五种经济社会形态。
“三种社会形态论”侧重于从一定历史阶段社会主体之间的关系演进来展开论述。马克思指出,在“人的依赖关系”这一最初的社会形态下,社会主体之间没有直接的联系,只有基于血缘关系的依赖,通过与自然的直接联系来维持自己的生存,即使有交换,也是从属于社会主体的直接生产,交换手段直接同劳动产品或交换者的直接需要相联系。“个人或者自然地或历史地扩大为家庭和氏族(以后是共同体)的个人,直接地从自然界再生产自己”[25]。在“物的依赖关系”的社会形态下,社会主体之间就会出现与上述截然不同的情况,“毫不相干的个人之间的互相的和全面的依赖,构成他们的社会联系。这种社会联系表现在交换价值上”[26],在马克思看来,社会主体之间普遍发生的以“物的依赖”为基础的“生产活动和产品的普遍交换已成为每一单个人的生存条件”[27],人基于血缘关系形成了依赖关系,人愈来愈孤立化,这种孤立化的人日益形成基于货币的依赖关系。正因为如此,马克思指出,在资本主义生产方式下,财富与交往的普遍发展已经为人的全面发展奠定了基础和可能性;同时,受资本的支配,生产与劳动发生异化。因而劳动反抗资本,财富作为自然界的自然力与人本身的自然力,最终应该由生产(劳动)主体来共同占有。
“三种历史状态论”侧重于从生产方式的变革来展开论述,而生产方式的变革由劳动者与生产条件之间的关系所决定。“劳动对作为资本的劳动客观条件的关系,是以一个历史过程为前提的,这个历史过程曾促使劳动者是所有者,或者说所有者本身从事劳动的各种不同形式发生了解体”[28]。马克思所要阐明的是资本主义生产方式的产生是一个历史过程,是以它产生之前的由劳动客观条件(生产工具、生产资料)所决定的不同的生产方式的解体为前提的。人类社会发展的第一种历史状态是劳动同土地天然统一的生产形式。劳动个人“是作为土地所有者而劳动、而生产的”“这是第一种历史状态”[29]。这种历史状态下出现土地公共所有与个人独立占有并存,再后来土地公共所有被个人占有取代,最终导致劳动者与土地分离。人类社会发展的第二种历史状态是劳动者作为工具所有者的生产形式,它最终必然趋于解体。这种工具就不再是土地,而是封建社会后期城市行会制度中手工业劳动所依赖的劳动工具。“劳动者对他的工具的这种所有制,是以手工业劳动这一工业劳动发展的特殊形式为前提的;同这种劳动形式相联系的是行会同业公会制度等等”[30]。行会同业公会制度的基本性质,“归结为把生产工具(劳动工具)看作是财产这样一种关系”,“把劳动主体确立为所有者,使他成为从事劳动的所有者,这是第二种历史状态”[31]。行会师傅既是生产工具的私人所有者,又是直接的劳动者。但随着生产工具的所有者不再直接从事生产劳动,而是通过雇佣工人来进行生产,资本主义生产方式就得以确立。“在资本主义生产中,劳动者是生产条件的非所有者”[32]。因此,在《1861—1863年经济学手稿》中,马克思认为,资本一般“的形成过程就是在它之前的社会生产方式的解体过程和这一生产方式瓦解的产物”[33]。资本主义生产方式是对第一种历史状态和第二种历史状态的否定,使得劳动者与土地和生产工具分离,劳动者、土地与生产工具都成为资本主义生产方式的条件,因而资本主义生产方式处于全面异化状态之中,劳动者不仅与自己的劳动产品相异化,而且与资本家以及劳动者之间相异化。一旦无产阶级通过政治革命推翻资本主义生产方式对劳动者劳动的统治,在“共同占有和共同控制生产资料的基础上联合起来的个人所进行的自由交换”[34]基础上的人类第三种历史状态就会出现。
三、关联性:融汇历史发展的主体与客体
“五种社会形态论”“三种社会形态论”“三种历史状态论”作为马克思对人类社会形态发展的多维度描述,实质上展现了人类社会历史发展的主体与客体之间的关系。马克思正是立足于生产方式的变迁来把握人类社会“三种历史状态”,并把考察人类社会历史主体(人)的发展(“三种社会形态论”)与人类社会历史客体(生产关系)的变化(“五种社会形态论”)融汇于其中,从而全面地描述了人类社会形态的历史演进。
马克思在对第一种历史状态进行具体阐述的同时分析了“三种社会形态论”中的“人的依赖性”以及“五种社会形态论”中前三种具体的社会形态。在第一种历史状态下,土地是天然共同体赖以生存的基础,表现为劳动的自然前提。这一天然的或部落的共同体的基本特征就是对土地的“直接的共同所有制”或“公共所有制”,“在这种情况下,单个人只是占有者,不存在土地的私有制”[35]。“亚细亚的”生产方式即东方形式就是这种天然的或部落的共同体。马克思认为,生产力发展的阶段决定着这种共同体以及在这种共同体基础上形成的所有制。因此,以天然的或部落的共同体为基础的土地公共所有制由于生产力的发展以及部落共同体之间的战争便趋于解体而演变成为奴隶制、农奴制。也就是说,奴隶制、农奴制绝不是原始的形式,而是天然共同体合乎逻辑发展的一种形式。它属于人类社会第一种历史状态的不同阶段。在奴隶制、农奴制之下,“劳动者本身、活的劳动能力本身,还直接属于生产的客观条件,而且作为这种生产的客观条件被人占有,因而是奴隶或农奴”[36]。这就是说,奴隶或农奴劳动者本身是共同体的自然生产条件之一,“无论是土地,还是工具,甚至是劳动本身,都不归自己所有”[37],土地的私人占有者与劳动者之间有了明确的区分,因而,奴隶制与农奴制的出现从经济关系的本质上看是劳动者与土地相分离,从政治关系的本质上看是直接的统治和服从。“占有他人的意志是统治关系的前提”,“而这些统治关系和隶属关系构成所有原始的财产关系和生产关系发展和灭亡的必要酵母”[38]。马克思指出,“罗马的、希腊的(简言之,古典古代的)形式”[39]与“日耳曼的所有制形式”分别是奴隶制与农奴制的代表。然而,不管人类社会第一种历史状态怎样变化,所有这些变化只有生产力发展到一定水平才会发生。这种“对生产条件的所有制表现为同狭隘的、一定的共同体形式相一致”,“而这个前提本身又是生产力的狭隘的历史发展阶段的结果”[40]。因而,在第一种历史状态下,生产力的历史发展决定着个人的生存形式。由此造成了人的生产在狭小的范围内孤立进行的基础上的“人的依赖关系”,这是人类主体的人的生存与发展演进的最初形式。这种形式以“人的自然血缘联系的脐带为基础”[41]。马克思称基于自然血缘联系的依赖性为人的生存方式的原生形态,它是自然发生的。随着私有制的出现,以原生形态为基础的次生形态得以出现并占据主导地位。
马克思通过对人类社会发展第二种历史状态的具体阐述分析了“三种社会形态论”中的“物的依赖性”以及“五种社会形态论”中的“现代资产阶级的”社会形态。当然,马克思没有割断历史的联系,“物的依赖性”以及“现代资产阶级”都是在封建社会晚期得以萌芽的。行会同业公会制度把劳动主体确立为工具的所有者,使其成为从事劳动的所有者,使人类历史从此进入第二种历史状态。伴随着行会同业公会制度的存在与发展,商人与高利贷者也应势而生,货币财富膨胀,使以交换价值为基础的生产和以交换价值的交换为基础的共同体得以产生,马克思称之为“货币共同体”。随着货币关系发展到“一切产品和活动转化为交换价值”[42],个人对社会权力的占有被物的占有形式所取代,具体表现在“每个个人行使支配别人的活动或支配社会财富的权力,就在于他是交换价值的或货币的所有者。他在衣袋里装着自己的社会权力和自己同社会的联系”[43]。这既是借货币权力体现出来的人的独立性,又是人的生存与发展的“第二大形式”,即“物的依赖性”基础上的“人的独立性”。马克思阐述了“物的依赖性”的历史地位以及它与“人的独立性”的内在关系,“这种物的联系比单个人之间没有联系要好”,“它是历史的产物。它属于个人发展的一定阶段”[44]。在货币关系中,个人独立自由的交换“只有在那些不考虑个人互相接触的条件即生存条件的人看来,各个人才显得是这样的”[45]。也就是说,“物的依赖性”与“人的独立性”不是“自然性”的而是“历史性”的,“物的依赖性”不是“人的独立性”在物上的个性自由意志的展现,相反,正是在“物的依赖性”出现的基础上才有了“人的独立性”。因而,发达的商品交换关系并未排除“依赖关系”,它使“人的依赖关系”变成了以“物的依赖关系”为基础的人与人之间在生产的基础上进行普遍交换的依赖关系。马克思指出,以雇佣劳动为基础的资本主义社会是“货币共同体”的最高形式,然而,资本主义社会表现出来的经济主体以货币为流通手段来进行等价交换的只是一种假象,在这种假象下存在着不通过交换而占有他人的劳动。马克思敏锐地看到,在资本主义社会里,“最大的交换,不是商品的交换,而是劳动同商品的交换”[46],正是这两种交换形成了资本主义社会内部对立的经济关系。一方面,在以雇佣劳动为基础的资本主义社会,资本家是占有生产资料的生产者,而工人作为劳动者与生产条件出现了分离,这与封建行会制度不同。另一方面,劳动同一般商品交换对立,也就是资本主义生产社会化发展与劳动者购买力不足之间的对立,这必然导致以生产相对过剩为特征的经济危机的爆发。因此,马克思发现了以交换价值为基础的资本主义社会的生产力与生产关系之间存在着不可克服的矛盾,称它是“炸毁这个社会的地雷”。
遵循马克思主义唯物史观,在人类社会发展的第二种历史状态解体的基础上,就会出现人类社会发展的第三种历史状态,即劳动者共同占有生产资料的生产形式。马克思指出:“一切劳动产品、能力和活动进行私人交换,既同以个人相互之间的统治和从属关系(自然发生的或政治性的)为基础的分配相对立,又同在共同占有和共同控制生产资料的基础上联合起来的个人所进行的自由交换相对立。”[47]在《资本论》手稿中,尽管马克思没有明确表述相对于人类社会发展的前两种历史状态的第三种历史状态,但他实际上已经把“共同占有和共同控制生产资料的基础上联合起来的个人所进行的自由交换”看作是人类社会发展的第三种历史状态。在《1861—1863年经济学手稿》中,马克思指出:“社会劳动生产力的发展是资本的历史任务和历史权利。正因为如此,资本无意之中为一个更高的生产方式创造物质条件。”[48]社会劳动生产力的发展建立在活劳动与劳动产品分离的基础上。因此,“资本主义生产的界限,表明了它的相对性,即它不是绝对的生产方式,而只是历史的、与一定的物质生产条件的有限发展时代相适应的生产方式”[49]。“资本主义生产的界限”指的就是资产阶级雇佣劳动制度作为奴役劳动的最高形式最终限制了社会生产力的进一步发展,因而它必将成为劳动最终摆脱奴役形式发展的历史转折点,成为开始向新的自由的联合劳动的组织形式过渡的历史起点。
[1][3][4][5][7][8][9][11][14][15][16][17][18][20][21][22][23][24][25][26][27][28][29][30][31][34][35][36][37][38][39][40][42][43][44][45][46][47]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30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1995.107,490,491,109,204,203,195,204,452,22,465,109,109,478,472,475,503,178,207,108,107,490,492,491,493,109,477,491,494,495,472,540,105,106,111,113,105,109.
[2][10][12][13]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31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1998.413,44,42,42.
[6]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25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2001.597.
[19][41]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44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2001.210,97.
[32][33]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35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2013.400,350.
[48][49]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32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1998.462,46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