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场雷雨埋葬三十年的哀怨情仇
——曹禺《雷雨》剧本分析
2017-01-24贺文汇
贺文汇
(上海戏剧学院,上海 200040)
一场雷雨埋葬三十年的哀怨情仇
——曹禺《雷雨》剧本分析
贺文汇
(上海戏剧学院,上海 200040)
《雷雨》作为我国伟大戏剧家曹禺的代表剧目,其跌宕起伏的故事情节,“三一律”的锁闭式结构以及其针砭时弊且深入骨髓的思想着实令人钦佩。从序曲中教堂场景的静谧安详作为引子,引出十年前同一个地方发生的一个悲剧故事。在这个锁闭式的十年前的悲剧故事里又以鲁妈的回忆引出再往前的故事。这种环环相扣的锁闭式结构着实精彩。该剧本以一个家庭的悲剧作为时代和社会的缩影,表达了作者对旧社会和旧陈腐制度的抨击和谴责,也以一种畸形龌龊的家庭关系来影射在旧制度下的社会关系的畸形和变态。这也是该剧本之所以成为我国经典剧作的原因之一。
雷雨;锁闭式;剧本分析;三一律
初品《雷雨》一剧便被其跌宕起伏的故事情节所吸引;咀嚼之,其“三一律”的锁闭式戏剧结构令人拍手叫绝;细细回味之,其针砭时弊的思想以及对人性的思考着实让人钦佩!好一场雷雨,一场储蓄了三十年能量的雷雨,在那个夜晚将三十年的恩恩怨怨推向那祭奠的冥台。
剧本《雷雨》故事情节层层递进,波澜安排此起彼伏,序幕由一个教堂医院里面两个纯真的小孩所见到的事情为引子,一曲清静而空漠的大弥撒音乐,令时空逆转,离箭回弦,霎时转入第一幕,于是故事便由此展开。
在第一幕开始时细致入微的舞台提示中,可以知道与序幕的时间差为十年,具体时间是在一个夏天的上午,而地点是没有变化的,通过其中的景与道具的格局折射出作者精湛的创作思维、细致的演绎思路。然而,其中作者对四凤与鲁贵的肖像与衣着描写在剧本中也是极其罕见的。
四凤大约有十七八岁,脸上红润,是个健康的少女。她整个的身体都很发育,手很白很大,走起路来,过于发育的乳房很明显地在衣服底下颤动。她穿一件旧的白纺绸上衣,粗山东绸的裤子,一双略旧的布鞋。她全身都非常整洁……鲁贵约莫四十多岁样子,神气萎缩,最令人注目的是粗而乱的眉毛同肿眼皮……
可见四凤与鲁贵的肖像与衣着,给服装化妆设计提供了最为直观的依据,四凤的穿着可谓粗布麻衣裹胴体,看出了其家境虽寒而其貌不凡,鲁贵的外貌透露出一副萎缩贪婪、油滑、对主人卑躬屈膝的狗奴才形象。
在第一幕正文中主要写了四件大事,第一件大事是鲁贵向四凤要钱,并要挟四凤;第二件事是鲁贵跟四凤讲述周家闹鬼一事;第三件大事是蘩漪出场分别与四凤、周冲、周萍的对话;第四件大事是周朴园以各种手段逼迫蘩漪喝药一事。其中每件事情都有很多引人深思之处,鲁贵向四凤要钱一事,这是一件不同于生活特点的事情,父亲向女儿要钱,可见鲁贵之人的不务正业、整天穷混,或许这也是鲁家多年贫寒的原因之一,鲁贵对四凤做出要挟之事确实令人发指,一句骂鲁大海的话“反正这孩子混蛋,吃人家钱粮,就得听人家的话……”露出了他一副萎缩的狗奴才嘴脸。四凤对鲁贵要钱的反应一方面表现出其聪明伶俐,同时也表现出自己弱小的一面。“闹鬼”一事,作者别出心裁,通过鲁贵之口将三年前的事情倒叙出来,是“三一律”特点的表现。带着疑惑的心情将读者带入下一步的阅读,这是曹禺先生的高明之处!“喝药”一事可谓是第一幕冲突的高潮部分,一种空气凝固的气氛中,暴躁的封建家长专制的爆发,透露出一种非比寻常的家庭关系,各种角色的行为举止都是在这种人物关系中合情合理的。蘩漪不怕周朴园的逼迫,不怕以周冲相威胁,最怕深爱的周萍受到周朴园的凌辱与逼压。
在第二幕,环境预示着矛盾进一步发展,天气的阴沉、更加郁热表现出雷雨的即将到来,标志着人物矛盾的进一步发展。一开始周萍与四凤的对话,表现了四凤坚定了要跟周萍走的信念;而此时两人的内心却又都非常矛盾,值得思考的是为什么周萍不让四凤一起走,真的是为了要与四凤长久在一起而分开吗?从全文宏观周萍对四凤的爱多多少少还是不乏水分,周萍为了不再与蘩漪干这种见不了阳光的勾当而选择了四凤,他需要另一种生活,眼前的四凤一位雨季少女便毫无疑问成为了周萍的猎物,当四凤问及为什么不带她去矿上时,显然周萍有些无言以对,他似乎在逃避什么。而鲁侍萍与周朴园二人见面无疑是第二幕的高潮,三十年前的事情被一一说出来,体现了作者对三一律戏剧结构的把握技艺之高超。通过询问,双方终于认出彼此就是曾经相爱的人,然而此时的周朴园却对鲁侍萍厉声指责。周朴园的行为无疑暴露出其伪君子的嘴脸,当真正见到鲁侍萍时确是如此待她,他没有想到鲁侍萍还活在世上 ,他认为鲁侍萍的回来是对自己的报复。而鲁大海更是将故事高潮更推一潮,与周朴园争论矿上罢工之事,让周朴园那样的资本家运用各种惨无人道、惨绝人寰的手段非法牟取暴利的肮脏事实浮出水面,再环顾周家上下,家财万贯全沾满了劳动人民血腥,不禁令人感到恶心,加之鲁大海动手打了周萍,各种矛盾在此刻汇聚,蓄势待发,有雷霆万钧之势。
第三幕场景转入鲁贵家里,剧作家将一场雷雨将要来临的情景描写得淋漓尽致:
乘凉的人散了,四周围静下来,雷又隐隐地响着,青蛙像是吓得不敢多叫,风又吹起来,柳叶沙沙地。在深巷里,野狗寂寞地狂吠着。
以后闪电更亮得蓝森森得可怕,雷也更凶恶似地隆隆地滚着,周围却更是沉闷静下来,偶尔听到几声蛙叫和更大的木棒声,野狗的吠声更稀少,狂雨就快要来了。
一个好的剧本不仅适合于演出也适合于阅读,曹禺先生的剧本正是体现了这一点,他那种细致的舞台提示不仅给读者创作了明确的空间环境,也无疑给导演创作、舞台设计、灯光设计、服装化妆设计、音响效果设计提供了最为明确的文本依据。
第三幕中鲁贵半咒骂式的家庭训话中,鲁大海:“你(鲁贵)死了就死了,你算老几!”一句话中可见鲁大海虽有着一定的反抗革命性,却缺乏伦理思维,对父亲说话的不逊体现了他头脑的简单,这也与他同周朴园做斗争失败是一致的。在周冲登鲁家门一事中我们可以看出周冲的单纯与善良,作为剧中唯一纯真的、干净的像水一样的男孩,受到了鲁大海的无礼接待,可见现实世界的残忍和不和谐。周萍夜晚来鲁家使故事进一步地向前推进,周萍满脸的血是一种血腥到来的暗示,预示这一场血腥的到来,约会时窗外的神秘女人叹息声,为后来蘩漪全身湿透埋下了伏笔。在这幕中由悠闲的气氛奇峰一转到一种急促的情绪气氛,伴随着天气乌云与雷声的搅动,使得下一幕的高潮来势汹汹,令人生畏。在各种急促的呼叫喊叫声中,大幕急落。
第四幕,场景回到周家,整个剧目的高潮迎浪扑来,势如破竹。周朴园与仆人的对话中,一条狗被掉下来的电线所电死,而且电灯匠尚未把电线修好,为后来鲁四凤被电死埋下了伏笔,结构十分紧凑,让这一切的发生合情合理。周冲的归来,与父亲的对话中可以看出周冲纯洁的心灵受到了打击,一定程度上产生了阴影。蘩漪满身湿透的上场使神秘女人叹息声有了明确的答案,此时处于半疯癫状态的蘩漪已经接近于崩溃了。周萍与蘩漪的对话使得蘩漪彻底崩溃,让原本对生活还抱有一丝幻想的蘩漪彻底绝望,这也激化了后来蘩漪的疯癫状态。同时也反面地看出周萍的无情与无义,一种懦弱不敢担责任的态度。鲁贵的到来给故事带来了一些讽趣,表现出他是一个对于血腥即将来临的感觉木讷的人。大海的到来可以说浑水里面的鲶鱼,越搅越混。在四凤与鲁侍萍的对话中,开始作为明白人的鲁侍萍执意要带女儿离开周家,表现了对女儿的爱与对过去有苦难言的痛苦,而当四凤告知鲁侍萍三个月前已有了周萍的身孕时,鲁侍萍感觉五雷轰顶,如同当头一棒,感觉一个精致的青花瓷瓶顿时摔到地上,只留下破碎的瓦片。于是对四凤说:“你们走,走得越远越好,不要回头。今天离开,你们无论生死,都不许来见我。”表现出鲁侍萍的决绝以及内心强烈的负罪感,以及对这种眼睁睁看着自己亲骨肉乱伦的痛心疾首而无可奈何。当周朴园将真相告知周萍时,鲁四凤、鲁侍萍、周萍都已经全部崩溃!
鲁四凤的触电身亡无疑是全剧的制高点,而后接踵而来的周冲之死、周萍之死、鲁侍萍与蘩漪的精神疯癫让整个剧情接近尾声。
尾声中,在一片和谐安详的氛围中收场,外面那飘着的白雪,如此纯净、圣洁!
鲁四凤必须死,这是出于对社会伦理的尊重,即便这一切是命运的安排;周冲的死表达作者对在道德沦丧的社会中受害者的呼喊与申诉;周萍的死是对周朴园的最大的惩罚,也是对虚伪与肮脏的披露。鲁四凤的悲剧是命运的悲剧,正如《俄狄浦斯王》的悲剧一样,这一切践踏着社会伦理与道德底线的事物终究走向灭亡,表达了作者对社会伦理正视,和对美好社会生活的向往,以及对社会丑恶与肮脏的宣判与鞭挞。
向曹禺先生致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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贺文汇(1990-),女,湖南省株洲市,上海戏剧学院,2014级硕士,舞台设计MA。