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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动人口居留意愿的梯度变动与影响机制

2017-01-18盛亦男

中国人口·资源与环境 2017年1期
关键词:特大城市户籍制度新生代

盛亦男

(首都经济贸易大学劳动经济学院,北京 100070)

流动人口居留意愿的梯度变动与影响机制

盛亦男

(首都经济贸易大学劳动经济学院,北京 100070)

随着城乡利益格局的变化,新生代流动人口的居留意愿呈现出新的特征,其变动与城市类型密切相关。利用调查数据进行分析,发现新生代流动人口的居留意愿表现出随流入地的城市类型而梯度变动的特征,即呈现出在大城市的居留意愿强,中小城市的流动性强和特大城市的返乡意愿强的特征,大城市是新生代流动人口实现留城理想与个人发展最佳的平台。但是总的来说,新生代流动人口的流动行为与第一代流动人口同中存异,没有出现根本性的改变。利用多层模型,对新生代流动人口居留意愿的影响机制进行了实证分析,发现城市类型、经济收入、社会融入与身份认同、家庭迁居、户籍可获得性是影响居留意愿的重要因素。此外,户籍可获得性与新生代流动人口身份认同交互作用显著的影响了新生代流动人口的居留意愿,并进一步增强了居留意愿在不同城市类型的差异。这体现出户籍制度对流动者的影响逐步由早期的福利隔绝向心理隔绝转变。对不同城市类型新生代流动人口居留意愿的差异进行量化分析发现,特大城市和大城市流动者的居留意愿呈现刚性,而超大城市和中小城市流动者居留意愿具有弹性。根据上述分析提出政策建议:将大城市作为吸纳流动人口的主导区域构建城市发展规划策略,发挥特大城市和大城市的集聚效应,促进区域的产业发展;在城市社区建设和城市文明建设方面,为流动人口与城市居民的相互融合提供政策支持;依托政府、社会组织与学校,提升新生代流动人口的人力资本。

居留意愿;新生代流动人口;城市类型;梯度变动

已有研究发现,由于市场机制和政府政策机制的缺失,流动者对定居地点的选择呈现差异性,形成定居、回流等不同的居留意愿[1],或者形成留城、返乡、继续流动等流动方向[2]。对不同区域进行比较研究,发现同类城市流动人口的居留意愿有相似性,虽然个人特征呈现明显的区域差异,但在家庭、社区和社会层面却并未发现区域差异[3]。其他针对特定区域进行的研究,由于调查数据来源于不同地区,使研究结论有一定的差异。在流动人口的居留意愿形成机制方面,认为性别,年龄,婚姻状况[4],受教育程度[5],流动时间[6]等人口学特征对居留意愿的影响方向有所差异。经济因素影响着居留意愿[7]。社会融合、相对剥夺感等社会心理因素对农民工居留意愿的影响比较强,并且作用强度不断增强[8]。家庭团聚是流动人口在城市长期居留的重要因素[9]。城市户籍对流动人口的吸引作用有所下降[10]。现有的研究成果十分丰富,但是较少涉及不同城市类型流动人口居留意愿的差异性研究,流入地的类型对居留意愿作用机制的研究也比较少。现有研究多采用回归模型,容易由于同一区域的个体特征之间的相似性而产生残差项自相关问题,引起结果的偏误。本文将对居留意愿随城市类型呈现梯度变化的特征及影响机制进行研究。应用多层模型,减少同一层级数据的自相关问题,分析不同层级数据的交互作用,根据不同城市类型对居留意愿的影响作用进行量化分析。

1 研究对象与数据选择

研究对象是出生于1980年以后新生代流动人口的居留意愿。新生代流动人口的城市居留意愿可能与一代流动人口不同,他们追求个人发展与家庭利益的平衡,与故乡的乡土联系逐渐削弱,更有可能在城市定居。通过代际更替,新生代流动人口的定居行为对城市化进程影响更强。研究数据是国家卫计委流动人口动态监测调查(2011年)的调查数据。对在流入地生活1个月以上16—31岁的流动人口进行了新生代流动人口调查,获得样本量为5.9万人。

2 流动人口的居留意愿在不同现居住地呈梯度变化

农村剩余劳动力在城乡经济收入差距的刺激下流入城市,大部分人口呈现候鸟式的城乡往返流动。流动人口中的部分精英人群获得落户机会,或者在不落户的情况下长期居留。城市的劳动力市场呈现二元分割状态,农民工多处于用工条件较差、工资较少的第二部门,还会受到企业用工者的年龄歧视,在一定的年龄之后(如45岁)可能会退出城市的正规就业市场。因此,许多流动人口在家乡保留耕地、宅基等,规避失业的风险。由于流出地有经济保障和紧密的乡土关系,许多年纪较大的农民工最终会返乡。 “一乡多城”的流动过程是指流动人口在城市积累了一定的资本和经验之后,依靠社会资本或者依照个人的发展需求,向其他城市流动(见图1)。根据人口流动过程可以将居留地划分为不同类型。城市人口规模是衡量城市化水平的重要指标,也是不同城市户籍门槛的标准。2014年7月,《国务院关于进一步推进户籍制度改革的意见》将城市的落户条件按照城区人口规模进行划分,对每一类城市提出不同的落户原则。本研究根据第六次人口普查资料的城镇人口规模,将调查城市划分为特大城市(城镇人口500万人以上),大城市(城镇人口300万人至500万人)和中小城市(城镇人口300万人以下)三类,分析居留意愿的区域差异。

图1 人口流动与定居的过程Fig.1 Process of population migration and settlement

2.1 大城市定居:理想与现实的统一

新生代流动人口的留城意愿因流入地的城市类型而呈现差异。表1显示,在居留意愿方面,大城市的流动者留城意愿最高,中小城市和特大城市的流动者留城意愿相对较低。从离城意愿来看,现居特大城市的新生代流动人口离城意愿最高(17.87%),其次为中小城市的新生代流动人口(15.51%),大城市的新生代流动人口离城意愿最低(11.14%)。中小城市的新生代流动人口最为迷茫,高达45.62%的人口不知道是否要留在城市。特大城市多拥有产业基地,为外来人口提供了较多的就业岗位与就业机会,医疗、卫生与教育水平也多居于全国的前列,因此对外来人口具有强烈的吸引力。然而,由于城市常住人口规模快速增长,城市规划和基础设施建设的不匹配等问题,在特大城市引发了城市病。特大城市的落户门槛更高,实行更为严格的人口调控政策,新生代流动人口更有可能离开转向其他地区。对于拥有强烈的个人发展要求的新生代农民工,中小城市虽然放开了落户限制,但并不能满足其经济诉求和个人发展要求,他们更多的处于“迷茫”状态。可以说,大城市成为实现新生代农民工实现“进城”理想与“定居”现实的最佳平台。

表1 不同流入地城市新生代流动人口的居留意愿

2.2 大城市稳定性强,中小城市流动性高,特大城市返乡比例高

现居中小城市流动者的流动性相对较高,约9.15%的人呈现“一乡多城”的流动模式。这说明,中小城市不是大多数新生代流动人口的最终选择,而是向上发展或继续流动的平台。流动者积累了经济收入、就业经验和社会资本后,将中小城市作为跳板,寻求在其他地区进一步发展。大城市流动者的稳定性更高,更愿意在当前的流入城市长期居留(83.45%)。而生活在特大城市的流动者中更多的人选择返乡(24.91%),显示了大城市高昂生活成本和较强的外来人口调控政策对人口的挤出作用(见图2)。

图2 新生代流动人口的未来流动方向Fig.2 Process of population migration and settlement

2.3 多数人愿意在流入地稳定居留,但在离开本地后最有可能返回户籍所在省份

对新生代流动人口未来可能流动的地区划分为三类,即返回户籍所在省(包括省会城市、中小城市和农村),继续流向其他地区(包括特大城市和大城市、中小城市、农村),以及在流入地长期居留。数据表明,愿意在流入地长期居留的仍占多数(69.77%),选择返回户籍所在省的人口比例次之(23.62%),而选择流动到其他地区的比例最低(6.62%)。大多数的新生代流动人口愿意在当前流入地长期居留,而愿意继续流向其他地方的人较少,亦即新生代流动人口的居留意愿具有稳定性高于流动性的特征(见图3)。值得关注的是,如果新生代流动人口选择离开当前所在地,那么返回户籍地依然是多数人的选择。由于我国当前正处于户籍制度、土地制度变革期,许多新生代流动人口对政策变动保持观望,也有许多人是第一次流动(67%),尚不明确自己的选择,因此回乡的可能性较高。户籍所在地由于具备地缘、亲缘上的优势,成为流动人口居留地点的次优选择。对流动人口希望长期居留的地点按照城乡和城市类型进行分类(如图4所示),发现大城市、特大城市对新生代流动人口具有很强的吸引力(78%),愿意在中小城市和农村居留的比例很低,仅占11.01%和10.89%。

图3 新生代流动人口的居留地点按流向分类Fig.3 Migration direction of new generation migrants’ settlement area

图4 新生代流动人口的居留地点按区域分类Fig.4 Settlement regions of new generation migrants’ settlement area

3 居留意愿的多层模型分析

3.1 研究模型选择

居留意愿不仅受到个体层级的影响,还受流入地的社会经济特征、文化制度差异的影响,因此区域变量和个体变量之间具有交互作用。相同流入地的流动者在受教育程度等方面具有相似性,这可能使回归模型易产生残差项的自相关问题。这种数据结构适合采用多层模型进行分析。本文选取的因变量属于二分类变量,因此采用混合效应logit模型进行估计。应用混合效应logit模型能够降低可能产生的空间自相关问题。随机截距模型可以表达为在不同的区域,流动者的居留意愿具有不同的随机截距,可以表示为:

yij=β0+β1·x1ij+β2·x2ij+…+βn·xnij+u0j+εij

其中,i代表不同的个体,j代表不同的群体层次。

此外,区域的经济发展状况,户籍政策的强度等特征也会对个体层面产生影响,即随机斜率模型一般形式为:

yij=β0+β1·x1ij+β2·x2ij+…+βn·xnij+u0j+u1j·x1ij+εij

其中,预测变量x1的随机斜率为u1j,随机截距为u0j。

3.2 模型的基本假设

3.2.1 不同的城市类型对流动人口的居留意愿具有影响作用

大城市是新生代流动人口“进城”理想与“定居”现实统一的最佳选择。为了实证检验,提出以下假设:

假设1,不同城市类型的新生代流动人口的居留意愿具有差异性。

3.2.2 受城市类型影响,户籍制度对居留意愿的影响具有梯度变化

关于户籍制度对居留意愿的影响程度,有的研究认为户籍制度是流动人口在城市居留的绝对影响因素之一[11],但也有研究认为在流入地的生存能力等非制度因素,会减弱户籍制度的影响[12]。但是,众多研究认同户籍制度是居留意愿的重要影响因素。我国城市的落户原则是按照城区人口规模划分的,因此城市类型可能与户籍制度密切相关。

假设2,户籍制度对居留意愿的影响因城市类型而呈现梯度变化。

3.2.3 区域层级的户籍变量与个体层面变量产生交互作用影响居留意愿

首先,户籍制度可能与流动人口的经济状况产生互动作用。户籍制度对流动人口经济收入的影响已经得到许多研究的证实[13],尽管一些研究认为户口的影响作用可能低于人力资本等个体特征因素[14]。本文假设户籍制度开放程度加深,可能使流动人口有更多机会提高经济收入,达到购房等在城市长期定居的条件,增强留城意愿。

假设3,区域层面的户籍制度通过与经济收入的交互作用,影响居留意愿。

其次,户籍制度可能与流动人口的社会保障状况产生交互影响。流动人口的社会保障获得情况与户籍身份相关,不仅有明显的城乡分割特征,还具有区域分割的特征[15]。户籍身份会引起流动人口在城市的社会保障断裂、缺失等问题[16],对流动人口自身发展产生影响。随着户籍制度开放程度加深,可能会提高流动人口在城市获得社会保障的能力和水平,增强在城市的居留意愿。

假设4,户籍制度与社会保障产生交互效应,进而影响居留意愿。

第三,户籍制度可能与社会融入、身份认同产生交互作用。户籍制度是影响流动人口社会融入的桎梏,会稀释社会进步的成果,使流动人口在经济和社会方面的社会融入相对滞后[17],而社会融入程度影响着流动人口在城市的居留时间[18]。因此,严格的户籍准入制度下社会融入水平相对较低,可能会降低流动人口的居留意愿。

假设5,户籍制度与社会融入产生交互效应,对居留意愿产生影响。

流动人口认同自身是某一群体中的一员,会产生对群体的偏好和对群体外的偏见。实证研究认为,制度因素是使流动人口形成身份认同障碍的主要原因[19]。城乡二元制度条件下,流动人口的社会认同会趋向“内卷化”,认同自身属于与城市居民不同的特殊群体。随着户籍制度等相关制度的改革,会使流动人口群体在心理感受上不再被边缘化,增强对城市认同感,提高在城市的居留意愿。

假设6,户籍制度与新生代流动人口的身份认同的交互作用,对居留意愿产生影响。

第四,户籍制度可能与家庭流动迁居具有交互作用。引起家庭成员相互分离的原因之一是户籍制度的隔绝,这在举家迁移门槛较高的东部地区表现的十分明显[17]。家庭团聚使流动者减少向流出地家庭的汇款金额,增强了在城市储蓄的能力。举家迁移的流动家庭在城市的归属感更强,可能会增强新生代流动人口在城市长期居留的意愿。

假设7,户籍制度与家庭化迁居水平的交互作用可能影响居留意愿。

根据上述分析,构建不同城市类型中流动人口居留意愿的多层模型。居留意愿随城市类型而产生差异,不同城市、户籍制度门槛有所不同,户籍制度因素除直接影响外,还与个体和家庭特征产生交互效应影响居留意愿,增强居留意愿的梯度变动(见图5)。

图5 居留意愿影响机制的研究假设Fig.5 Research hypothesis on residence preference

3.3 变量处理过程

因变量选择新生代流动人口在城市的居留意愿,根据调查问题“您未来是否打算一直留在本地?”进行编码。

二层无条件平均模型将模型分为宏观和个体层次。第一层级代表个人和家庭层面的特征。调查数据除了被访者外没有询问每个家庭成员的居留意愿,无法测量因变量在家庭层级的群内变异,因此将家庭层次与个体特征变量共同纳入第一层级,变量包括经济、社会、家庭和流动四个方面。控制变量是人口学特征变量,包括性别、年龄、婚姻和受教育状况。第二层级代表区域因素对个体决策的影响。多层模型对不同层次和层次之间的样本量有最低的要求,因此按照《国务院关于调整城市规模划分标准的通知》将城市划分为7种类型。

户籍政策变量对应问题“您认为自己通过努力是否能够达到该标准” (在流入地落户)编码为虚拟变量,代表户口的可获得性(见表2)。

3.4 模型结果分析

本研究估计了4个模型,模型A为空模型,纠正样本之间的相关性因聚类而产生的后果,假定个体特征对居留意愿的影响在不同类型的城市是恒定的,用于进行模型诊断。模型B为随机截距模型,假定个体特征对居留意愿的影响随流入地城市而变动。模型C为随机截距和斜率模型,假定随机截距和随机斜率之间不存在相关,每一个区域的政策变量作为随机斜率。模型D在模型C的基础上加入了交互变量,分析区域与个体变量之间的互动关系。

3.4.1 居留意愿的变动具有区域差异性,个体特征和社会经济变量是影响居留意愿的重要因素

模型结果如表3所示。模型A常数项的估计标准差为0.29(P<0.001),说明数据适合应用多层模型进行分析。与模型A相比,模型B的Log likelihood,AIC和BIC统计量表明其结果有所改进。结果显示,区域层次变异参数的标准差从0.29(P<0.05)上升到0.422(P<0.05),均显著不等于0,验证了假设1成立。

模型B显示,在控制了区域层次的城市类型变量后,经济收入对居留意愿具有显著的影响。提高流动家庭经济收入会增加新生代流动人口留城意愿的可能性(P<0.05)。调查数据显示,新生代流动人口家庭平均每月的经济收入是3 753.8元,其中0—2 000元收入的比例达到28.89%,可见低收入流动家庭仍占据一定的比例。社会保障的拥有状况对居留意愿的影响并不显著,这与预期不一致。一种可能的解释是由于样本有偏而引起的,调查数据显示,72.82%的新生代流动人口在城市没有任何社会保障,而拥有五险一金社会保障的仅有3.3%。另一种可能的解释是,多数流动人口拥有的新农合等保障削弱了城镇的社会保障对居留意愿的影响。

社会特征方面,身份认同对居留意愿有显著的影响(P<0.001),认同是市民或新市民的流动者长期居留的可能性更高。此外,更好的社会融合状况会显著提高新生代流动人口在城市居留的可能性(P<0.05)。数据显示,新生代流动人口普遍的认同农民或农民工身份(74%),而感受到本地人歧视的比例达到24.5%,这说明,新生代流动人口的身份认同和社会融合状况仍不理想。

表2 居留意愿多层非线性模型分析的变量描述

注:流动家庭每月收入均值为375 3.84,标准差为-285 9.91;社会保障数均值为0.831,标准差为1.67;社会融入得分均值为8.135,标准差为-1.18;年龄均值为24.82,标准差为-4.12。

家庭化迁居水平显著影响居留意愿,与举家迁移的人群相比,一人先行或部分人先行的家庭迁居状况均会显著的降低流动者在城市居留的对数比。新生代流动人口的流动行为均对居留意愿有显著影响。与省内流动相比,跨省流动的新生代流动人口长期居留意愿的可能性较低(P<0.001),随着居留时间的延长,流动者有留城意愿的可能性更高(P<0.001)。户籍制度获得的难度越高,流动人口长期居留意愿的可能性越低(P<0.1)。控制变量均未通过显著性检验。

3.4.2 户籍政策对居留意愿的影响在区域间梯度变动

似然比检验显示模型B嵌套于C中(P<0.001),结合统计量检验结果,认为模型C得到了一定程度的改进。假设随机斜率和随机截距模型中包含非零的协方差。结果表明,截距和斜率协方的估计标准差在0.001的水平下显著,随机斜率的估计标准差显著不等于0(P<0.1),说明纳入随机斜率会改善模型的适应性,同时模型的随机斜率系数存在明显的区域间变异,也就是说,户籍制度对居留意愿的影响在不同的城市类型有梯度变动。这验证了假设2成立。其余绝大多数系数的方向与模型B一致,仅在影响程度上有不多的变化,说明模型结果是稳健的。区域层次变异参数的标准差为0.337(P<0.05),再次验证了假设1成立。

3.4.3 区域层次的户籍政策与个体层次变量的互动关系

模型D的诊断统计量显示比模型C有所改进,但两个模型的嵌套关系未通过似然比检验。随机效应的分析显示,户籍可获得性变异参数的标准差为0.679(P<0.1),说明户籍可获得性对居留意愿的影响在不同的区域存在显著梯度变化。区域层次变异参数的标准差为0.353(P<0.05),说明居留意愿的区域变动十分显著,验证了假设1,假设2的成立。

模型考察了户籍制度与个体、家庭层面的交互作用对居留意愿的影响。结果显示,区域层面户籍可获得性与身份认同的交互作用对居留意愿有显著影响(P<0.1),这验证了假设6的成立。这说明,个体的身份认同不仅与个人的生活经历有关,还取决于制度的影响。在二元分割的户籍制度体系下,公民的身份也呈现二元特征。新生代流动人口脱离了农村,在城市生活却无法获得市民权利。因此在群体参照效应的作用下,新生代流动人口多数认同“农民”或“农民工”身份,使他们缺乏城市的归属感,影响着城市居留意愿。

表3 居留意愿多层非线性模型分析

注:+P<0.1,*P<0.05,**P<0.01,***P<0.001,括号中是参照项。

其他交互作用的影响并未得到验证。一种可能的解释是,户籍制度对居留意愿的影响机制是通过主观层面的身份认同,而不是通过客观层面的互动作用而产生影响。户籍制度不仅使流动者在城市收入、保障等方面与城市居民之间有福利差距,还流动者使其感受到身份的隔绝产生的差异,进而影响其留城意愿。另一方面,新农合等农村社会保障和拥有的土地、宅基等,赋予流动人口在经济和心理上的双重保障,削弱了户籍制度与城市收入、保障等客观层面的交互影响。

其他变量对居留意愿的影响与模型B、C基本一致。控制变量中,已婚会提高新生代流动人口留城意愿的对数发生比(P<0.1)。

3.5 不同城市类型新生代流动人口居留意愿梯度变动效应

图6显示,在其他变量的任一取值上,Ⅰ型大城市的流动者拥有城市居留意愿的概率最高,达到0.6以上,特大城市的概率次之。相对而言,超大城市流动人口具有城市居留意愿的可能性最低,其次为居住在Ⅰ型小城市、Ⅱ型小城市和II型大城市的流动者。

图7计算了户籍可获得性对居留意愿影响的总效应均值。当户籍获得难度提高时,超大城市流动人口居留意愿概率的对数比下降的幅度最大,Ⅱ型大城市、Ⅰ型小城市、Ⅱ型小城市下降的程度次之,说明超大城市和中小城市流动人口的居留意愿对户籍获得的变动相对敏感。此时,Ⅰ型大城市新生代流动人口在城市居留的概率不降反升,而在特大城市的居留意愿只略微下降。说明不论获得户籍的难度如何,特大城市和大城市的居留意愿都呈现刚性。

图7 随机截距和随机斜率模型中不同城市类型的总效应比较Fig.7 City comparison of total effect in random intercept and random slope model

表4显示了交互效应模型中居留意愿概率的梯度变化,计算了总效应和随机效应的均值。户籍获得难度提高对Ⅰ型小城市人口居留意愿的影响效应最强(-3.478),其次为对超大城市的影响(-3.475),两者的影响作用几乎相等。之后是对Ⅱ型大城市的影响(-3.311),对Ⅱ型小城市的影响次之(-3.118)。对特大城市和Ⅰ型大城市的影响总效应均值分别为-2.731和-1.959。考虑交互作用后,再次验证了特大城市和大城市的居留意愿呈现刚性,而超大城市和中小城市的居留意愿弹性较大。

表4 交互效应模型中不同城市类型的总效应比较

4 结论与讨论

本研究的基本结论是,新生代流动人口的居留意愿因城市类型而具有梯度变动的特征。

第一,居留意愿因城市类型而呈现差异。不同流入地的新生代流动人口呈现出在大城市的留城意愿强,中小城市流动性高,特大城市返乡比例高的特征。新生代流动人口的流动行为十分理性,追求自身发展与家庭利益最大化的平衡,且流动行为具有规划性,为追求向上发展,多将中小城市做为继续流动的平台。在离开所在城市后,新生代流动人口最愿意流向户籍所在省份。因此,新生代流动人口的流动行为显示出与第一代流动人口同中存异的特点。

第二,经济收入、社会融入与身份认同、家庭团聚是影响新生代流动人口在城市长期居留的重要因素。提高经济收入会增强流动人口的居留意愿,但城市社会保障的作用可能因农村社会保障的承接作用而受到削弱。提升流动人口的社会融入水平,促使其对市民身份产生认同有助于增强在城市的居留意愿。不同城市类型户籍门槛的差异影响着流动人口的居留意愿。举家迁移的新生代流动人口更容易在城市形成归属感,削弱与家乡的乡土联系。

第三,户籍制度对流动者心理层面的影响增强。户籍可获得性是影响流动人口居留意愿的重要因素,不同城市的户籍可获得性与身份认同之间产生互动作用,并对居留意愿产生显著的影响。一方面,这种交互作用进一步增强了不同城市类型中流动者居留意愿的差异。另一方面,户籍制度对流动人口的影响可能已经进入了一个新的阶段,即从早期城乡间的福利差距,转变为城乡之间以及城市内部的心理隔绝。因户籍身份而产生的缺乏认同感、与当地居民交往隔绝等因素,是使流动人口选择离开城市的重要原因。随着居住证等制度的实施,户口对新生代流动人口生活的影响不断减弱,但对心理的隔绝作用依然存在,长期影响着流动者在城市融入。

第四,对不同城市类型新生代流动人口居留意愿的梯度变动进行分析,发现特大城市和大城市的居留意愿呈刚性,中小城镇和超大城市的居留意愿弹性较大。尽管近年来一些超大城市正逐步实施积分落户制度,打开了外来人口获得城市户籍的通道,但是在户籍、居住、就业等方面依然有一些隐性门槛,影响着外来人口在城市就业与生活。中小城镇由于缺乏相关的产业支撑,难以提供大量的就业岗位。拥有就业岗位和发展前景的特大城市和大城市是流动人口愿意居留的地点。

在相关的政策建议方面:①应以特大城市和大城市作为吸纳流动人口的主导区域,构建城市发展规划策略。发挥特大城市和大城市的集聚效应,形成促进城市产业发展的重要契机,利用劳动力优势,吸引比较优势产业,形成区域增长极。户籍流出地的省会与大城市也应做好规划工作,对返乡流动人口进行引导与妥善安排。②为流动人口与城市居民的相互融合提供政策引导。社会政策在为流动人口提供就业、住房、保障等普惠性公共服务的同时,应关注流动人口的心理认同和融入状况。一是发挥社区优势,积极构建居民与流动人口相互接纳的平台。二是通过城市文明建设,引导居民与流动人口相互尊重、包容,形成和谐的社会体制,消除情感隔阂。③提升新生代流动人口的人力资本。依托社会组织、政府与学校,为农民工定期召开技能培训,提升流动人口的人力资本存量,使其具备选择居留地点的能力,形成良性的个人发展模式。

(编辑:徐天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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Gradient effect and influence mechanism of migrant’s residence preference

SHENGYi-nan

(School of Labor Economics, Capital University of Economics and Business, Beijing 100070,China)

With the change of urban and rural interests pattern, residence preference of new generation migrants represents new features. This article examines the gradient effect of migrants’ residence preference in immigrant cities using survey data, finding that they prefer to settle in big cities, who live in towns tend to flow to other cities, and who live in metropolitans would return hometowns. Therefore, big cites are optimum choice for migrants not only to settle down but also to achieve individual development. In general, the cross generational comparison shows similarity. Using multilevel model to analyze the residing preference influence mechanism. Empirical research shows that the city type, income, social integration, social identity, family migration and achievement of Hukou are main factors. The interaction effect betweenHukousystem and social identity significantly affects residence preference and intensify the gradient effect among cities significantly, representing that the effect ofHukousystem on migrants developed from welfare isolation to psychological isolation. This article argues the quantitative effect of the city types to the new generation migrants, finding that the effects of metropolitans and big city on residence preference are robust, and effects of small town and super city are with elasticity. Migrants’ aggregation in big cities should be noticed in making urban development planning. Based on the analysis, this article recommends to construct the big cities’ absorb migrants in city planning. enhance agglomeration effects, and promote regional industrial development in urban areas by attracting immigrant workforce,etc.

residence preference; new generation migrants; city type; gradient effect

2016-09-14

盛亦男,博士,讲师,主要研究方向为人口流动与迁移、人口经济学。E-mail:synsheng@163.com。

国家社会科学基金青年项目“新生代流动人口的居留意愿研究”(批准号:14CRK009);北京市社会科学基金青年项目“北京市流动人口居留意愿的影响机制与效应研究”(批准号:16SRC022)。

C922

A

1002-2104(2017)01-0128-09

10.3969/j.issn.1002-2104.2017.01.0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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