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国煤炭将逆袭天然气”引发的思考

文/本刊评论员

美国煤炭产量已经连续8年下降，去年更是跌至近40年来最低点。然而，今年7月16日，美国能源情报署（EIA）公布的短期能源展望报告显示，2017年美国煤炭产销或将齐增，煤炭将成为美国发电的第一大能源，煤炭产量将增加8%。

闻之，美国煤炭大佬毫不掩饰内心的喜悦，公开表示，“这个报告给出了积极的信号，这对煤炭行业的每个人来说都是好消息”。

世界对此信息也极为关注，全球几乎所有网站都转发了美国能源情报署公布的这份短期能源展望报告，并且不同程度表达了看法。尽管“美国煤炭逆袭天然气”只是预测，并且“逆袭”的程度也很小，但毫无疑问已经引起普遍的关切。

美国煤炭逆袭天然气传递了什么信息

从美国能源署提供的信息看，今年第一季度，美国的煤炭出口量同比已经增加了58%，4月这一趋势继续延续，煤炭出口量同比也增加了58%。出口增加，必然拉动产量增长。关键在于，1～4月不是煤炭消费的高峰期，而美国煤炭出口增加，表明世界煤炭消费呈增长趋势。据之可以基本判定，今年美国煤炭产量增长不存在疑问。

再者，按照美国能源署的预计，2017年美国电力部门的煤炭消费量将增长1%。增加的原因，是与煤炭争夺发电市场的天然气价格上涨有关。预计天然气发电与燃煤发电占发电总量的比重，将由去年的33.8%∶30.4%，变为今年的31.1%∶31.3%，燃煤发电将由美国发电的“老二”能源变为“老大”能源。页岩气革命大幅降低了美国天然气价格，燃气发电将始终是煤炭发电的竞争对手，但在世界石油天然气价格下跌之下，包括页岩气在内的天然气也因日子难过而限产，加之美国国内天然气消耗量连续几年上升，也拉动天然气价格上涨，这削弱了天然气与煤炭较量的竞争力。

关键在于，煤炭恢复“老大”的地位，现在又得到美国特朗普政府的支持。特朗普上台伊始，即开始兑现他提出的美国“能源独立”的竞选承诺，重构美国的能源政策，解除美国国内化石能源生产限制，减轻政府管制，减少联合国气候变化项目的花费。拥有低成本优势的煤炭，因此势必在新政策下成为美国重新倚重的能源。美国西弗吉尼亚煤炭联合会主席比尔·莱尼就高兴地表示，“美国通过各种法规对煤炭的限制已经有8年时间，现在我们看到政府开始支持煤炭了。我们需要这个良好的势头一直持续下去。”

所以，有理由判定，今年美国煤炭产量增长、燃煤发电占比超天然气是大概率事件，虽然“逆袭”的程度可能只有0.2%，并且随时可能再被天然气反超。

美国煤炭逆袭天然气，也向全世界传递了一个重要观念：传统能源依然是世界经济社会发展必须倚重的资源，传统能源与新能源在相当长的时期还须共同发展，互为补充。拥有着低成本优势和成熟技术优势的传统能源，包括煤炭、石油在内的传统能源都还将在可以预见的时期居能源生产与消费的主导地位，传统能源产业绝不是夕阳产业。放弃传统能源就意味着放弃发展，放弃未来竞争优势。这对世界能源产业和各国经济社会的发展也将产生重大影响。

煤炭对天然气的逆袭，也让特朗普政府能源政策调整对美国经济社会发展的利与弊逐渐显现出来。利在通过支持煤炭、石油与天然气和其他清洁替代能源之间的竞争，降低全社会的能源成本，可以刺激美国经济的发展、增加全社会的就业；利在促使美国进一步实现能源独立，增加能源出口，减少对外部能源的依赖和经济脆弱性，这对美国能源、经济安全意义重大，同时为世界各国能源发展提供了借鉴。弊在对美国产生负面效应：一是在刺激传统能源发展的同时，重创国际气候合作、发展清洁能源、控制污染排放的信心；二是深刻影响美欧关系和盟友关系，令美国的“带头大哥”形象受损，甚至让美国失去领导世界的机会。

可以肯定，煤炭与天然气的博弈，随着政策此消彼长，但从更长时期看，煤炭生产与消费占大比重的能源结构，以及煤炭生产与消费过程所产生的负外部性问题，对全球能源安全、环境容量、经济发展和国际地位的影响都会产生不利的影响。相对清洁、干净、高效的天然气逐步挤占煤炭市场，是大势所趋。这个大趋势，美国特朗普政府难以改变。

中国煤炭工业该如何作为

美国煤炭将逆袭天然气所透露的美国能源发展趋势，以及世界能源格局的变化，中国难以置身事外。

一是中国与美国同为世界能源生产与消费大国，而且同为煤炭生产与消费大国，煤炭逆袭天然气所折射的美国能源政策调整与能源生产消费变化，以及对世界能源生产与消费结构的冲击与示范效应，必令中国受到影响。

二是中国能源革命意义重大，煤炭行业受到的冲击最大。但中国煤炭资源丰富，开采技术成熟，成本低廉，这极易让煤炭开发利用成为各地能源保障的路径依赖。美国的煤炭逆袭，可能增大中国能源革命的困难。

三是中国正在加大天然气对煤炭的替代步子，天然气消费连续多年持续上升，而煤炭消费开始下降。美国煤炭将逆袭天然气，必然给中国的“煤改气”带来阻碍。

面对美国的煤炭将逆袭天然气，中国应该怎么做？

第一，坚持既定的能源战略。能源战略是一个国家基于本国国情、客观规律认识之上的能源发展指导方略，具有全局性、长远性、前瞻性。国情不一样，能源安全所面临的问题不一样，能源战略就必须不可能一样。美国出于自身的需要，确立“能源独立”战略那是他们自己的事，我们不会照搬。美国煤炭逆袭天然气，也只是一时之变，虽然透显出全球能源生产与消费的一种趋势，应是我们战略修订必须考虑的因素，但这个外因不足以从根本上动摇我们的既定方略。坚持贯彻落实既定的能源战略，应该是我们能源革命的题中应有之义。

第二，重新审视传统能源尤其是煤炭的基本能源价值。美国煤炭逆袭天然气，促使我们重新认识传统能源，尤其是煤炭的基础能源价值。要认识到，煤炭仍是一次能源消费的主要能源，煤炭的地位在可预见的较长时期不可动摇。中国是发展中大国，能源开发与利用必然更重视机会成本，更重视资源保障，也因此对成本较低廉、资源有保障的煤炭必然格外倚重。应当清醒认识，中国能源生产与消费，放弃煤炭就是自废武功，在全球竞争中甘处下风。未来中国的发展，更好地做好煤炭的集中清洁高效利用当是国家能源战略的正确取向。

我们的责任，一方面是要正确认识煤炭和煤电的价值，减轻煤炭生产和利用的负面舆论压力，更好地保持煤炭行业的持续健康发展的重大意义；另一方面要正视由于国内资源约束和环境约束越来越大，煤炭的生产和利用必须在控制总量的同时，坚持走安全、清洁、高效发展之路。

第三，坚持“以气代煤、天然气发电”的大方向。世界能源发展已跨过煤炭进入了“油气时代”。世界典型国家发展经验表明，天然气未来必将在世界能源消费结构中扮演重要角色，发电和工业用能是天然气消费增长的主要方向。与世界典型国家相比，中国能源消费总量大，结构不合理，天然气利用水平较低，大气环境亟需改善。减少煤炭利用，提高可再生能源和天然气的利用水平，是将来能源发展的当然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