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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夜蜡像展

2017-01-18□蓝

微型小说选刊 2016年3期
关键词:检票员张虹蜡像

□蓝 猫

午夜蜡像展

□蓝 猫

一个前卫艺术家搞了一个大型蜡像展,主题叫“10年代人类”。我是在媒体上看到的消息。

关里找我一起去看,他有免费的票。我当即就同意了,后来才知道,关里不认识艺术家,也不认识展览馆的经理,他认识的是一个检票员。

那是个胖墩墩的中年男人,也许是毛发太少的缘故,看上去有些怪。关里刚刚二十出头,在一家公司编软件,我想不出,他们两个人有什么理由认识。不过这个检票员很帮忙,他说,白天是两个人把门,不方便,只能把我们的“免费参观”安排在下班之后。

这时候,天已经黑了。看他那紧张的神情,就知道他冒了很大风险。检票员悄悄打开门,把我们放进去,然后他在外面放哨。里面的灯也不敢全部打开,太显眼,只亮了几盏,不过光线足够了。

进了门,左右是两条弯弯的通道,毫无疑问,这个展厅是环形的,顺一个方向走进去,转一圈,从另一个方向走出来。往两边望过去,通道的弧度含蓄地阻隔了视线,显得深不可测。

蜡像顺墙根站着,一个连一个,每个蜡像的右手都拿着一只鼠标,每一根鼠标线都伸到后一个蜡像的脑袋上,从天灵盖直直地插进去。我们慢慢朝前走,发现所有的蜡像都是这种关系。我明白了,这些蜡像在展厅里站了一个圆圈,首尾相衔,完成了一个循环。

应该说,这是一个浅陋的作品,却被媒体吹得很玄乎。不过如果把做这些蜡像看成一种体力活儿,倒是很令我钦佩—这么多蜡像,得做多长时间啊。

我不喜欢蜡像,因为它们太像人了,由于没有血,肤色又假得令人害怕,就像站着的一具具尸体。它们有男有女,不过年龄在十岁到三十岁之间,服饰无一雷同。从衣着打扮上看,有染着红黄蓝头发的街头少年,有穿职业装的白领女孩,有上下名牌的绅士,有雍容富贵的少妇……

不过,所有人的脸都是同一个人的脸,那是一张中性的脸。但是表情不同,好像同一个人穿着不同的衣服,脸上挂着各种表情,有的木木地看着前方,有的低头想着什么,有的脸上挂着微笑……

其中有一个戴墨镜的女人蜡像,我忽然对她有些惧怕,就停下来和那副墨镜对视。终于,我伸出手,小心摘下了她的眼镜。对,我担心墨镜后没有眼睛!

还好,眼睛是有的,她定定地盯着我。我又把眼镜给她戴上,离开了。接着,我看到一个男人蜡像,他的手腕上竟然戴着一块真手表。我俯下身去仔细看了看,那是一块宝珀1735全手工机械表,全球只限生产30块,我怀疑是冒牌货。

接着,我掏了掏他的口袋,里面竟然还装着一部手机。我用它拨一个朋友的手机号码,竟然通了。

那位朋友叫张虹,她接了电话:“喂,哪位?”

“是我,周郎。”

她大呼小叫地说:“你手机换号了吗?号码太奇怪了!”

张虹聊起来就没完没了,我不敢和她纠缠。不过,她心直口快,我只有对她才敢这样随意使唤。

我把手机放回去,继续朝前走。现在,我觉得这个展览有意思了。我一个接一个地摸那些蜡像的口袋,像小偷一样兴奋。我发现一个问题—每个蜡像的右手和鼠标都是一体的,好像那鼠标是从手上长出来的一样。

发现这个问题之后,我察觉到关里不见了。他在我前面,走得太快了。这家伙的乐趣仅仅在于占便宜,对艺术的兴趣还不如我大。

我喊了一声:“关里!”展厅里的回声很大,好像还有一个我,在一个我看不到的地方喊关里。那个虚假的声音同样没有血色,性质就像这些蜡像。

我没听到关里的回答。我有点紧张起来,快步朝前走,想追上他。前面只有无穷无尽的蜡像,它们基本上都是无神地目视前方,我得经过所有的视线。我忽然有一种怯场的感觉。

我的手机突然响起来,我立即站住脚,掏出来接听。

是张虹打来的,她说:“刚才接电话的那个人是谁?”

一丝阴影从我心头飘过,我问:“怎么了?”

她不满地说:“你挂断之后我又打过去了,他说你找你的朋友去了,但是你再也见不到他了。”

(原载《女人坊·悦他版》2015年第9期 山东胡淑珍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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