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技术的生态边界及临界防控的哲学理路

2017-01-17林慧岳曾志远

关键词:边界伦理维度

林慧岳,曾志远

(长沙理工大学马克思主义学院,湖南长沙 410004)

技术的生态边界及临界防控的哲学理路

林慧岳,曾志远

(长沙理工大学马克思主义学院,湖南长沙 410004)

技术边界包括社会维度、自然维度、伦理维度和生态维度,其中,生态维度占中轴地位,它对其他边界维度起牵引和统摄作用。技术的生态边界概念有助于分析技术应用中的生态临界问题。临界防控的哲学理路是适度伦理原则,它包括了适度生产、适度消费的经济活动要求,又包括基于技术合理性的适宜技术选择。在技术—经济二元体系中,经济活动的适度原则从技术需求侧规避技术的无限制发展,适宜技术的选择从技术供应侧防控临界过程的生态风险,并同时实现了技术的生态重构。

技术边界;生态边界;临界防控;适度伦理

工业革命以后至今,技术在取得一系列堪称辉煌成就的同时,却令人感到担忧、困惑和不安。技术能无限制地发展下去吗?技术应用是否具有边界约束?20世纪60年代生态危机之后,人们对技术生态负效应的极限及临界过程表示关切,生态问题成为哲学研究的重要内容和全球性焦点议题。

一、技术边界及边界维度

技术是人类实践的形式和结果,负载了人的目的、信念和追求。任何技术都指向特定的领域,都具有通向彼岸的可能性。技术的可能性引导着人类的实践活动,实践活动的条件性和历史性决定了技术的边界性。18世纪技术革命和产业革命导致技术与工业世界结盟以来,关于技术发展主要存在着财富决定技术边界和自然设定技术边界两种不同的技术观。

财富决定技术边界的观点反映了工业社会利润第一、物质至上的经济主义理念。熊彼得的技术创新描绘了技术创新带来的变化——新的产品、新的工艺、新的原材料供应、新的市场和新的组织的形成和出现,说明了财富的追求是工业社会技术进步的动力和源泉,财富的追求决定了技术的边界。在工业社会,财富的力量推动技术的边界不断延伸,技术的可能性不断被实现。终于,技术与环境的关系陷入不可调和的境地。

由于资本追求财富天然的贪婪性,财富决定技术边界无异于宣称技术发展的无止境性。真实的情况是任何技术都离不开特定的环境,自然设定边界的思想实际上给技术划了界,技术的无限可能性必然会受到约束和限制。这种多样化的可能性和差异中的选择性被凯文·凯利看到,他认为从长期来看,技术给了我们更多的差异、多样性、选项、选择、机会、可能性,还有自由。与此同时,当我们创造新技术时,我们也给世界增加了可能性、选择权和差异性[1]。尽管技术的发展能带来无限可能性,但技术应用同时也包含着极大的风险,包括道德、伦理、环境与生态的风险。20世纪60年代以后,人们认识到技术、经济、环境与生态之间的关系是如此紧密,各要素之间存在复杂的作用机制,技术的边界性不是单一因素和线性作用影响下的技术特性的反映。

技术的边界性反映了技术发展和应用中的条件约束与作用限制的集合,表现为技术空间的多维性,主要维度有:社会维度、自然维度、伦理维度和生态维度。

社会系统中的技术与经济有着天然的同盟关系,技术-经济体制是任何一个社会中的主干部分并具有优先地位,技术创新是最重要的技术-经济活动形式,技术的社会功能正好强化了社会对技术的控制。一方面技术的目的及其产品是由社会建构的,另一方面社会的经济水平和物质条件影响和制约着技术可能性的实现。技术的抽象可能性向现实可能性的转化在于社会经济条件,技术的边界具有社会维度。

技术边界除了指技术发展中条件约束,也指技术作用的极限。对技术边界的最初理解源于技术既受自然自身的制约,又受自然规律的制约[2]。技术发明的边界是自然规律,技术边界的自然维度是显而易见的,由自然规律和科学定律来界定的技术边界是绝对的,永无可能越过的。只要承认存在自然规律,我们就得承认人们的技术活动有边界,自然定律规定了技术的边界,“只有科学才能告诉我们边界在哪里”[3]。

基因技术和生物工程等高新技术的使用引起对科技界的责任伦理的讨论。生物技术的行为每向前跨进一步都是无法收回的[4]。在环境日益恶化情景下,人的生存意义应该是类的生存和人之本质的不断显现,人的需要应该是人作为种的存续和基于生存的消费满足期望,因而,人的生存意义的转向即需求的本真确立,构成了技术的现实边界。转基因技术打破了物种的界限所带来的各种可预测和不可预测后果,应该成为技术划界的理由[5]。至于其他领域的技术,只要涉及社会公共空间,只要对公众产生有害的影响,就会引发社会的忧虑和争论。因此,从伦理和道德方面思考,发展什么技术、限制什么技术成为技术边界的伦理维度。

技术边界生态维度的缺席恰恰是18-19世纪技术活动的遗憾。20世纪60年代的生态危机表面上是环境问题的严重化,实际上却反映了技术价值、设计理念、研究开发、市场应用等技术活动要素和环节的生态缺位。安东尼·吉登斯认为,为了避免严重而不可逆转的环境破坏,人们不得不面对的,不只是技术的外部影响,而且也包括无限制的科技发展的逻辑[6](P149)。技术的发展必须受到环境的限制,技术的生态边界规定了技术发展的生态条件和技术应用对环境影响的许可范围。

凯文·凯利认为,技术的进化一方面使自己缺陷更少,另一方面却使我们付出失控的代价,人工进化是工程霸权的终结,而进化的代价就是失控[7]。技术的边界性为技术发展设立了界限,为我们避免技术失控带来的不良后果提供一套防御性规则。

技术边界维度体系中,社会维度、自然维度、伦理维度和生态维度具有不同权重。如何确定最紧迫和最优先控制的维度?丹尼尔·贝尔提出后工业社会的中轴原理是理论知识处于社会的中心地位,并在社会诸多因素中越来越处于主导地位,同时,他又认为中轴原理并不是一项聚合的原理[8](P20,129)。贝尔依据后工业社会里占中心地位和主导作用来确定知识和技术为“中轴原理”,并且,他认为中轴原理并不代表排除其他的社会因素。依照贝尔的思想,技术边界的维度体系可以确立一个位于中心地位并占主导作用的维度。

这个处于中轴地位的技术边界维度就是生态维度。21世纪由于接受了上个世纪的“生态遗产”并被赋予了建设“生态世纪”的美好愿景,全球经济的发展被赋予了“绿色经济”“生态经济”的内涵。加尔布雷思认为,一个能提供必需的消费品和服务,生产、使用和消费不会对公众及后代的生命和健康造成有害影响的社会是美好社会[3]。美好社会是生态社会,建设生态社会需要发展生态科技和实施生态创新,用生态伦理来协调和处理人与自然关系和矛盾。技术边界的社会维度、自然维度和伦理维度都需要注入生态元素。这样,生态维度占据技术边界维度体系的中心地位并起主导作用,成为21世纪的中轴原理,这应该是顺理成章和顺应历史的事情。

二、技术与环境历史流变中的生态边界性

技术边界的生态维度定位了技术的生态边界性。技术史和环境史反映了技术对环境的生态影响。Robert A.Schult认为技术有四个发展阶段[9](P55,146):

第一,原始技术(Proto-Technology)产生至今大约有一百万至两百万年,它是人类文明出现之前的早期工具发展。到旧石器时代末期,古代先民已拥有相当丰富的技术发明物——棚舍、缝制的毛皮衣、袋、桶、独木舟、钩和掷枪[10](P149)。

第二,古典技术,产生于农业和城市的发展,使得人类文明的兴起成为可能,大约一万年左右。包括制陶、耕种、编织、采矿、冶炼、混凝土、轮轴、建筑、桥梁、渡槽、风力磨坊、印刷、蒸汽发动机等。

第三,现代技术,产生大约至今有200年,产生在现代科学(形成400年前)之后,两者相互促进,相得益彰,代表技术有纺织机械、沥青路面、模块化的钢结构建造等。

第四,后现代技术,大约70年前(二战后)产生,代表技术有:人工合成材料和生物工程。

以上技术发展的四个阶段揭示了技术对环境的不同影响。原始技术属于蒙昧时期的技术。这时的技术没有对自然环境的改造,而仅仅是自然界物质改造后加以利用,技术的使用没有产生环境的问题。古典技术时期是人类进入文明时期,由于人类活动规模不大,技术的环境影响是有限的,这些影响大部分能够被自然界消解。进入现代技术时代以后,人类社会正逢工业化和都市化时期,能源动力革命和机器大工业体系的建立,使技术与生态环境的关系日益紧张,技术的环境影响日益严重。20世纪60年代,后现代技术时期爆发了全球性生态危机,环境污染、全球气候变化和生物多样化受到破坏,生态问题严峻且有愈演愈烈之势。后现代的合成技术和生物技术能够改变自然界中的物质结构和蛋白质结构,制造出原来生态系统中没有的人工合成物和改良物种,人工制造物较之自然物对环境的影响有更多的不可预测性,这也成为现代技术与后现代技术的划界。

人类的技术实践一开始就是在环境中进行,环境史是人与环境的关系史,也是人的技术活动所带来的环境问题的发展史。环境问题的引发总是远远地走在根据确定的标准模式提出的环境问题的答案之前[11]。日本学者石弘之对环境运动史学家约翰·麦克考米克(John McCormick)提出的环境问题发展的三个时代进行解读[12]:

第一,自然(nature)时代(1950年前):随着产业革命的兴起和城市化的迅速发展,局部和区域性的污染问题日益严重,回归自然的田园诗般的美丽是自然保护运动的目标,“共有”是有关这个时期地域环境问题的核心概念,自然保护团体对自然资产的共有性的强调促使英美及澳大利亚建立了最初的自然保护区。

第二,环境(environment)时代(1950-1980年代中期):1962年,蕾切尔·卡逊出版《寂静的春天》,这一年可看作是环境时代的元年。在环境时代,环境概念从自然概念中分离出来,强调“环境与人类的一体性”。同时,严峻的产业公害和都市公害成为政治问题和公共危机,环境问题上升到国家规模,环境保护运动开始使用“公共性”的概念。

第三,生态(ecology)时代(1980年代中期-):温室效应、化学物质污染扩散和动植物灭绝速度加快等环境问题全球化,这一时期地球环境的概念开始出现,人们更加重视人类与地球的关系,人类生存的环境不单指自然的环境,还包括社会环境和文化环境,安东尼·吉登斯在谈到现代性的后果时说,生态威胁是社会地组织起来的知识的结果,是通过工业主义对物质世界的影响得以构筑起来的[6](P96)。由于全球性的生态问题威胁到人类自身存在,“共存”是这一时期的关键词。

自然时代、环境时代和生态时代的时间轴发展反映了自然环境问题-公共环境问题-生态环境问题的严重化趋势,体现了环境问题从区域性到国家层面再到全球性的空间倍增放大。环境问题的严重性涉及到人类与地球的共存,涉及到地球生态系统的崩溃和地球文明的消亡。在环境问题的演变过程中,技术扮演了一个主要角色。查尔斯·哈珀认为技术就是一个使得人口的环境影响不均衡的主要力量,而且不同社会与历史时期的变化非常大。总而言之,为人类使用生产能源或转化物质的技术越强大,那么对地球资源的耗费越大,产生的废弃物更多,更多化学上非自然的废弃物被降解和吸收(大自然从没见过、不认识的废物)[13](P43)。随着时间推移,环境问题越严重、越扩散,技术的生态边界就越明显,生态边界距离我们就越近。

地球生态限度或地球边界(planetary boundaries)可以为技术的生态边界性提供一种直观理解。地球边界意指设置一套人类发展的生态限度,如果这些界限被超越,将会有一个不可逆的、突然的环境变化的风险。地球限度包括以下领域:气候变化、生物多样性减少、生物地球化学的氮和磷变化、海洋酸化、土地利用、淡水、臭氧层空洞、大气浮质和化学污染等[9](P182-184)(参见表1)。

技术史反映了技术活动对生态影响的纵深变化和生态边界的逐渐明晰;环境史则反映了生态边界域内环境问题的逐渐严重性。技术的发展与环境的发展都反映了技术发展的生态边界约束。

技术的生态边界性表明了技术的无限可能性的破产。在启蒙时代技术无坚不摧的力量作用下人类膨胀起来的技术的无限可能性,在后现代技术时代不仅仅受到质疑,更是被突发的生态灾难和隐形的生态蜕变所双重证伪。生态危机是生态系统分离的扩散,自然和人类、主观和客观都是生态圈构造的碎片。我们必须想办法把分离的要素重新整理在一起修复,进而创造一个活跃的生态边界[14](P94)。

表1 人类活动的地球限度

三、生态临界防控的适度伦理原则

生态临界防控的哲学理路采取伦理进路的方式。首先需要分析边界、限度、临界、越界这几个概念,其次确立适度伦理原则来防控技术的生态临界。

技术的生态边界是生态临界过程的极限值,生态边界就是生态极限、生态限度。技术史表明,技术活动的起点到技术的生态边界的距离随着技术史画卷的展开而越来越短。按产品的生命周期计算,远古时期的制陶技术所产生的废旧陶制品完全被自然界消解掉,其对环境的影响几乎为零,除非超大量用陶,可以认为古代制陶技术的生态边界距离起点无限远。而今天的计算机以摩尔定律的速率更新换代,其后果是计算机物理硬件及其外设丢弃所产生的重金属难以被环境降解吸收,累积的环境污染将很快达到危机级别,因而可理解为计算机技术应用的生态边界距离非常短。同样,许多现代技术与古代相比,如不加控制的发展,达到技术生态边界是在可观察的时空内的大概率事件。

技术生态临界描述了技术应用中无限接近生态边界的状态。临界的过程就是接近边界的过程,一旦达到生态边界线就是技术的生态临界点。生态临界过程与生态临界点密切相关但不具有因果关系,临界过程与临界点的关系是线段与节点的关系,其实质是量变和质变的关系。由于技术应用达到生态临界点是个灾难性事件,技术生态临界点就是生态系统的维系与崩溃的分界点,而当达到生态临界点后,我们面对环境所做的一切可能事倍功半,也可能于事无补。因此,我们不仅仅要警觉地研究技术的生态临界点,更要精细化地分析技术的生态临界过程,提出前瞻性的防御措施。全球宏观气候变化是技术人工物的制造和使用产生的对气候的影响,气候变化过程是典型的技术生态临界过程。森特恩认为,从临界点和过渡期两方面来分析未来气候的变化已成为主流科学[15]。科学是如此,哲学也因应于此。

技术的环境影响达到生态临界点,意味着生态边界的突破,生态突破和生态越界是同一含义。越界意味着技术应用的后果由可控向不可控转化。任何特定技术发展都是在相应的生态环境中展开,生态边界是技术的生态约束,也是技术的生态红线,越界是绝对不允许的。技术的生态约束要求技术所消耗的资源不能破坏生态系统平衡,技术人造物的使用不会造成对环境的不可修复的污染等。失去生态边界就是失去生态限制,当技术的应用临近生态临界点,这是一个危机与风险的时刻。

技术的无边界发展的思想根源在于技术无限可能性的观点,而技术无限可能性紧密联系的又是技术的无度使用。克服技术的无限制应用,防控技术生态临界的哲学理路就是适度伦理原则。适度原则是伦理学原则。瑞士克里斯托弗·司徒博提到:恰恰在当代,适度品行重要起来,并且我们恰好在当代以环境伦理学的研究来反思适度的问题[16](P9)。这就需要一种适度的伦理来解决人类各项实践中存在价值冲突和道德困境。

在消费文化的长期浸淫下,发达的商品生产和消费给环境带来越来越大的压力。沃尔玛超市平均有10万种商品,网站上更是多达60万种,2000年初在美国就有2 500家分店,每星期接待1亿名消费者[14](P46)。如果我们决定要保护一个特定存在的生态系统,这个原理是适用的:人必须使他的调节活动限于最小值,只要足以保障这种状态就够了[16](P102)。类似于舒马赫所说“小的是美的”,在商品消费上,我们应该说“够了就好”。

在涉及技术、环境、经济与社会的复杂关系时,查尔斯·哈珀认为,“我们必须通过提供一些处理价值问题的方法来帮助个人与集体作出更好的决定。”[13](P31)社会伦理学家约里克·施皮格尔提出了他认为“被烙在这个社会的价值和结构中的”十条经济伦理方针[16](P210):(1)满足基本需要;(2)改善分配;(3)健康;(4)劳动的权力;(5)劳动的人性化;(6)参与和监督;(7)自然资源和环境的保存;(8)适度的增长;(9)禁止挥霍;(10)人的尺度。其中(1)(7)(8)(9)这4条涉及到人与自然的适度交往,表明了生态学在当代经济伦理学中的重要意义,也反映了人的经济活动的生态价值取向和满足生态价值取向的适度原则,最后一条“人的尺度”方针主张人的克制和有限度的活动,拒绝追求“更多”的冲动。超越限度将隐含着巨大的威胁,保持在尺度之内意味着技术行为的可控制性,以及对技术后果进行评估和承担责任。

技术活动是人类最重要的实践之一。适度的原则对技术开发活动同样适用,人类开发的技术具有无限的可能性,只有对各种可能性进行伦理评估,发展一些可能性,限制一些可能性,才能避免某些危险的生态后果。相反,对技术可能性的无度应用将降低技术行为的可控制性,超越人的尺度和环境的限度。从技术上保持人的尺度,就要评估技术的各种可能性,既要限制技术的“负”可能性发展,又要限制技术“正”可能性的无度应用,人的尺度不仅仅是经济伦理的原则,也应该成为技术伦理的中心。

安东尼·吉登斯认为,技术的高度放大的能力如今带有了地质学的冲击力量。除了目前占主导的对自然的扩张主义的伦理,应该建立一种世界范围的环保伦理。在回应目前高技术的文明施加于环境的通常是负面的关系时,这是最广泛的和最紧迫的需要[17]。显然,在环境危机时下,适度伦理就是技术生态边界防控的最紧迫和最适宜的伦理准则。

表1所示的地球边界可使人直观认识到人类活动必须遵循适度原则。适度活动要求建立适度的技术-经济体制。艾伦·杜宁在忧思地球生命系统未来生存时提到,消费者社会将不得不大幅度地消减它所使用的资源,一部分转移到高质量、低产出的耐用品上,一部分通过闲暇、人际关系和其他非物质途径来得到满足[18](P30)。作为人类应对全球性的生态危机,我们必须反思通过技术不断升级,产品不断更新,以追求高品质生活的生产与消费方式,从产品供给侧生态考虑,一方面降低生产强度和产品换代速度,提供精美而耐用的产品;另一方面,发展精神文化产业,提供精神文化产品,通过非物质途径来满足人们的消费欲和幸福感。

唐纳德·休斯认为,以适当的态度和方式,人类社会和整个生态群落的生活就可以免遭破坏。拒绝生态毁灭性的生活模式必须以尊重生态环境为前提,按照自然体系运作规律来判断我们集体行为的后果。现代占统治地位的技术,给土地、植被、生物多样性以及人类健康带来的无疑是毁灭性伤害。当代比较有前景的趋势就是适用技术的应用[19]。这是从人类与自然环境的相互作用和相互影响的历史考察中生态学给技术发展的定向,适用技术首先是服从生态学规律的技术,其次是能满足人类生存需求的技术。这里满足人类生存需求的技术与满足人类消费需求的技术是有区别的。在消费主义或消费文化的观念中,人类追求生活的舒适性、时尚型既是一种权利,也是消费社会发展的动力。但是,人类无止境的追求只能是技术人造物的生命周期越来越短,更新换代速度越来越快,这种过度消费给资源环境的破坏呈几何级数增加。适度消费意味着采用适度生产+适用技术的经济发展模式。

工业革命以来的技术成功催生了技术无限可能性的“神话”,也助长了种种技术过度行为。吉登斯认为,为了避免严重和不可逆转的破坏,人们不得不面对的,不只是技术的外部影响,而且也包括无限制的科技发展的逻辑。技术的人道化包括道德问题逐渐引入人类与人化环境之间的,现在还主要是“工具性的”关系之中[6](P149)。虽然吉登斯没有给出进一步的答案,随着人类-环境关系的认识深化,适度伦理原则和技术人道化也必然会体现在“价值性的”关系之中。

芬伯格将公共领域和私人生活中所追求的两种最高价值之间的相互排斥叫“发展的两难困境”(the dilemma of development)[20](P167)。公共领域的生态理想和私人生活中的利益追求看似存在不可通约性,如果能对技术后果有一种超越个人狭隘眼界的全面认识,就可以在公共领域与私人生活的对立两级中找到平衡。埃吕尔认为,人类从未能预见一个给定技术行为的全部后果。历史已经表明,每一项技术的运用,从一开始,就呈现出某种不可预见的附加效应,这种附加效应比该项技术的缺乏更具灾难性[21](P105)。技术行为的全部后果既包括可预期的技术目的,又包括不可预见的负面效应。但是,埃吕尔又认为不可能避免技术的错误应用,因为“两个事实非常重要:一是不可能预见到技术行为的全部结果;二是技术要求将其产物运用到某一特定领域。没有任何力量可以阻止技术的运用,而每一项技术进展,都伴随着负面效应”[21](P106)。埃吕尔找到了问题解决之路,但他又把路堵死了,因为他认为技术后果的生态负效应不能被完全预见,且社会无法阻挡技术的自主发展。

技术决定论认为技术发展是按照进步的内在的技术标准,沿着单一和固定的轨道进行,社会制度必须适应技术的发展[20](P179)。这给了技术发展太大的自由度和自主性,显然不符合事实且令人难以置信。非决定论却认为技术发展是由进步的技术标准和社会标准完全决定的,因此技术发展可以沿着许多不同的方向进行,这要取决于占主导的霸权。当社会制度适应技术发展时,适应的过程是相互的,技术在对社会条件的响应中发生变化,而技术也达到了影响这些社会条件的程度[20](P180)。通过以上的对比分析,芬伯格把技术的决定因素和社会的决定因素的交叉处作为解决方案,在这个交叉处,技术方能从可利用的资源所实现的各种可能性中选择出来。我们可以认为,技术活动的适度原则需要在技术自主的逻辑发展与技术的社会建构之间保持一种平衡的张力,两极平衡才能做出技术的合理性的选择。

技术选择的基础在于技术进步提供的多种选择性,技术的选择性提供了人类多种可能性,但选择的自由不代表人类实践的自由,在生态链的任何一环的活动都会影响到整个生态链条。而且,不同的主体选择、不同的行动方向、不同的技术方案不一定沿着进化的路径展开。在技术设计领域,为应对环境与资源问题,迪特·拉姆斯提出简约、耐用的设计理念,“在我们的生活中有太多的物品、太多的零乱、太多可见的物质污染。对工业设计的一个主要的挑战就是设计有较长寿命周期的产品以便我们少买。”[18](P70)简约、耐用的设计理念体现了适度伦理原则下的技术的合理性。适度伦理原则不仅仅是技术生态临界过程的哲学分析,也能为生态临界防控提供技术实践指导。

四、结语

对技术边界性的分析能加深对技术的认知和技术实践的认知。技术代表了人与人所联系并作用中的世界之间的中介力量,因而技术是可控的、建构的。技术实践更是人类意志外化并定位目标世界的过程性活动,受制于主观与客观两方面因素,技术实践具有条件性。无论技术取得多么大的成就,无论技术给人类带来多么大的便利,技术应用总是有边界的。

技术的边界条件是一组集合,多维体系中生态边界占中轴地位,它对其他边界维度起牵引作用。在技术边界“场”中,生态维度通过生态引力吸引社会维度、自然维度和伦理维度构成相互联系、协调配合的技术约束体系,完成对技术功效的生态校正。技术的生态维度对其他维度还起着统摄作用,由于生态科技、生态伦理、生态经济和生态社会的内在联系性,生态维度可以统摄社会系统内各种资源,形成生态技术支撑体系。

防控技术生态临界过程的哲学理路是适度伦理原则,即既包括了适度生产、适度消费的经济活动要求,又包括基于技术合理性的适宜技术选择。在技术-经济二元体系中,适度伦理原则是技术生态临界风险的双重解构。一方面,经济活动的适度原则从技术需求侧规避技术的无限制发展,从降低资源消耗和遏制环境污染两方面防控技术生态临界过程中的风险。另一方面,适宜技术的选择从技术供应侧防控生态临界过程的风险,它既反映了技术的社会建构,并同时实现了技术的生态重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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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cological Boundary of Technology and Philosophical Approach of Critical Prevention and Control

LIN Hui-yue,ZENG Zhi-yuan
(School of Marxism,Changsha University of Science and Technology,Changsha,Hunan,410004,China)

The technical boundary includes social dimension,natural dimension,ethical dimension and ecological dimension,among which the ecological dimension occupies the position of central existence that has traction and the unification role to other boundary dimensions.The concept of ecological boundary of technological is helpful for us to analyze the ecological critical problem in technological use.The philosophical approach of the critical prevention and control is the moderate ethics principle that includes the economic activity requirement of moderate production and consumption and the appropriate technological choice based on technological rationality.In the technical-economic binary system the moderate principle of economic activity avoids the unrestricted development of technology from the demand-side of technology and choice of appropriate technology prevents and controls the ecological risk of critical process from the supply-side of technology,meanwhile,it will realize the ecological reconstruction of technology.

technical boundary;ecological boundary;critical prevention and control;moderate ethics

N031

A

1672-934X(2016)06-0005-08

10.16573/j.cnki.1672-934x.2016.06.001

2016-10-11

国家社科基金2015年度重点课题(15AZX005)阶段性成果之一

林慧岳(1952-),男,湖南长沙人,教授,主要从事技术哲学、技术与社会研究;

曾志远(1992-),男,湖南邵阳人,硕士研究生,研究方向为技术哲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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