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工作着是美丽的

2017-01-16李黎

鸭绿江 2016年12期
关键词:激光照排铅字鸭绿江

李黎

进入IT时代,电脑取替了传统纸笔的功能,为编辑们做了一系列多快好省的事。如果把现在的编辑部说成工作室的话,旧时的则像个作坊。若把旧时作坊和现今的电脑工作室做个对比,编辑行当的很多术语都有了新的解读。

自然来稿

上世纪80年代走进编辑队伍的时候,还是看手写稿的时代。那时候看自然来稿的意思,可不是像今天,早上来了打开电脑,把公用邮箱里的新邮件下载到标着“自然来稿”的文件夹里,每天把文件夹里的稿件浏览一番,感觉尚可的,剪切到“留用”文件夹。那时的自然来稿是用麻袋捆着送到收发室的。收发室先做大分拣,编务拿着大口袋取来稿件,再做细分拣,分门别类交给各编辑室。编辑部靠墙摆放的一溜书桌上,堆着几摞高高的稿子,必然有一摞是没拆封的自然来稿。某期杂志交给印厂之后,歇口气,拆开大大小小厚的薄的信封,铺平折在信封里的稿纸。经验丰富的编辑快速浏览一遍,PASS掉一批着实不入流的,放进已经塞得很满的书柜里,以备查稿或退稿。然后,拿起放在眼皮底下、桌子正中的那沓稿子,继续年复一日的读稿工作。

组 稿

电话、邮件、QQ、微信是电脑时代编辑组稿的主要方式,前提五花八门——上鲁院结交一批文友同学、各种与文学有关的活动、作家聚会等等、等等,曾经跟从学校毕业不久的年轻编辑讲80年代组稿的事,他们表情惊讶,好像在听一个不可思议的事儿。

那会儿普通人家里没有电话,作家们的家里也没有电话。单位有台老古董一样黑色的立式电话,叫长途电话要通过电话局的接线员转接。很少打电话,给谁打呢?那时组稿拔腿就走,去谁家也是直奔地点,不用事先约会。没有电话怎么约呢?比如,1988年我去武汉组稿。下了火车,先去湖北作协,湖北作协的人领着我去敲方方的家。那时方方还在湖北电视台,刚买了结婚用的家具,说话嘎巴溜脆,笑声朗朗。然后又去找陈应松,去武大作家班,临走时,有了一堆人的联系方式。后来陈应松寄来中篇《秋寒》,我得到一个省级文艺作品奖。后来又去湖北时,拿着方方写的“介绍信”去北京找林白。去林白家的时候,陈染在她家。前年,有编辑要找方方在《鸭绿江》发的一个短篇,想起方方二十多年前的那篇旧作《言午》。

查 行

“查行”恐怕是2000年之后入行的编辑最陌生的词汇,从编辑程序上讲,已经不再使用了。80年代,甚至90年代,文编编辑初稿的时候,最后还有一个重要的程序:查行。每期最让人头疼的事莫过于这件事。那时看的都是手写稿,用原稿纸写的还好办,每行字是固定的,一行一行地点下去,心里默默地记数,再把删掉的和添加的部分做个加减法便是了。用白纸写的就麻烦了,只好一个字一个字地查。这是个不需要知识和技巧,只要认真和不惜时间的工作。把编好的稿子交给美编的时候,每篇稿子首页的页眉上都有这样的字眼:大字(指5号字)或小字(指小5号字)××行,行字后面还写上“(不计题)”字样。然后,美编按照每篇稿子的行数,在版式纸上画版,用大头针把版式纸别在原稿上,按照目录自上而下排好顺序,等着印刷厂取活的人拿走厚厚一摞稿纸。王选发明的汉字激光照排技术广泛应用之前,还是铅字印刷。印刷厂里,拣字工看着手写稿,从扁扁长长的木盒子里拣出一个个铅字。《鸭绿江》1988年底改用激光照排。所谓激光照排,即最原始的电脑排版。每期下版的时候,编辑部浩浩荡荡一行人来到《辽宁日报》的照排车间,进照排车间换成拖鞋才能进去。桌子上那一溜大脑袋586电脑,在俺们眼里,比今天的iphone 7要金贵十倍。记得那年去《小说月报》,听到的是啧啧羡慕的话:你们用激光照排了呵,印得真漂亮。当然,那漂亮是相对签字排版而言的——不油墨糊纸了,满纸找不到七扭八歪有大有小的字了。可如果把1989年的《鸭绿江》和2016年的《鸭绿江》放在一起,论版式的整齐漂亮和讲究,1989版和2016年版简直没有可比性,好比iphone 7和2000年以后使用的第一款无智能手机。

流 程

铅字排版时代,印厂校对员的身手了得,他可能只有小学文化,在经过至少三次校对的清样上,他总能捉到一些漏网之鱼,而且让你心服口服。由于印厂的认真负责,初稿进到拣字车间,大约要十来天才能返回一校。月余内,印刷厂又陆续送来二校三校。由此而来,初审到出刊大致需要三个月的时间,其间大半时间花在拣字排版上。现在,一本刊物从排版到出刊只需半个月。流程没有丝毫改变,只是周期大大缩短了。

网络不仅缩短了编辑流程,也节省了编辑资源。80年代的《鸭绿江》编辑部,有十几个编辑。由于交通不便,通讯手段落后,编辑的组稿任务繁重,经常要走出去。一些人在外面组稿,一些人在家里守摊是编辑部的常态。记得我刚到编辑部时,一个老编辑外出组稿,两个月以后,我才见到他。电子稿不仅省去了打字的程序,也缩短了编辑和作者的距离。在QQ微信上聊天,仿佛面对面在交谈。编辑可以随时掌握作者的创作动态和相关资讯。网络对于编辑而言,还有一个受益匪浅的功能——它是一部电子百科全书,编起稿来方便之极,遇到存疑之处,只需按动鼠标,省去了跑图书馆资料室的烦累。方便快捷的网络与电脑,大大提高了工作效率和工作量,编辑部人员也大量减少。快捷的电脑与网络,让编辑疏远了纸和笔,整天盯着光标,个个都成了键盘高手。

编杂志就是数日子,月复一月。别人还在10月里,编辑就开始进入12期杂志的准备状态了。想起2008年1期“编辑寄语”里写的一段话——“做编辑,最高兴的事是读到好稿子,发现好作者。尽管有为人作嫁衣的酸楚,有熬夜加班赶稿的苦衷,始终认认真真地看稿、编稿,并乐在其中”。转眼间,《鸭绿江》创刊70周年,我在编辑行当也工作了30年。这份职业给予我的滋养,让我时时体会到“工作着是美丽的”这句话传达出的愉悦与欣慰之状。在《鸭绿江》70岁生日之际,借用陈学昭的名句作题,谨此为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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