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文田、西域地理书及其他

王耀

（中国社会科学院民族所新疆研究室 北京 海淀 100081）

李文田、西域地理书及其他

王耀

（中国社会科学院民族所新疆研究室 北京 海淀 100081）

《西域地理图说》与哈佛大学藏《回疆志》具有渊源关系，文章通过分析图中注记及李文田与缪荃孙的交往等，就这一前人较少关注的问题进行阐述。哈佛大学藏《回疆志》实为李文田抄录自缪荃孙所藏“西域地理书”，原书经李文田题注，名之为《西域地理图说》。光绪十九年八九月间，李文田从缪荃孙处借书，初抄录于北京北半截胡同，数年后李氏抄本被李氏后人携带至广州，至迟至1940年在香港展览时仍为李氏后人保存，其后入藏民国政府“国立中央图书馆”，再辗转典藏于哈佛大学燕京图书馆。而缪荃孙藏“西域地理书”则以《西域地理图说》之名，藏于原四川师范学院图书馆。两部典籍分藏国内外且书名各异，但实出同源。

清代；《西域地理图说》；《回疆志》；李文田；缪荃孙

《西域地理图说》藏于原四川师范学院图书馆，这是一部成书于乾隆年间的清代汉文文献，其中夹杂了部分满文文字。1992年，被专家发现并点校时，几乎被认为海内孤本，极为珍视。这部文献的学术价值极高，因为其成书于乾隆统一新疆之初，同时书中记载具有原始档案的面貌，所以该书是进行清中期新疆研究的必读之书。该书未题写书名，亦无撰稿人姓名等信息。清末李文田曾批注该书，将是书拟名为《西域地理图说》，李氏注记如下：“据喀什噶尔条，原目有‘地理图说’四字，故取而题之，庶免于有书无录。其书为西域而作，故每卷开端，必有‘西域’二字，则作者将名之曰《西域地理图说》，似无疑也”。［1］

目前，学界针对李文田、《西域地理图说》等进行的研究，或偏重于记述李文田的藏书、书法成就等［2］，或侧重于考述李文田的官宦生涯[3]，或偏重于《西域地理图说》的文本研究［4］，王川、谢国升新近撰写的文章［5］则论及李文田在西北史地学领域的成就。然而，学界对于李文田与缪荃孙的私交以及因之而延伸出的《西域地理图说》、哈佛大学藏《回疆志》的贯通性关系问题，则鲜有系统论述。本文即在前人研究基础上，通过梳理李文田与缪荃孙之间借阅史地书籍的雅致，说明《西域地理图说》与哈佛大学藏《回疆志》之间的内在渊源以及流转路径，以利于学界更好地了解和使用这部重要的西域史地文献。

李文田（1834—1895），广东顺德人，字畲光，号若农，又号仲约、仲若、药农、芍农、一痴道人，等。李氏生于道光十四年（1834），咸丰九年（1859）探花，曾任翰林院编修，官至礼部右侍郎兼工部侍郎，殁于光绪二十一年（1895）。李文田学识为时人嘉许，事迹亦入《清史稿》，“学识淹通，述作有体，尤谙西北舆地”［6］，著有《元秘史注》《双溪醉隐集笺》《元史地名考》《朔方备乘札记》，等。《西域地理图说》为李氏所瞩目，同样因该书事关“西北舆地”。

《西域地理图说》借自缪荃孙，李氏在注记中题注，“光绪十九年九月，假筱珊编修所收此本，以其于布哈尔一带颇详，有足补诸书之缺者，惜不得撰人姓氏，盖嘉庆间八旗望族于役西疆者手笔。手抄一分”［7］。由注记可知，该书原属于缪荃孙所有。缪荃孙（1844—1919），江苏江阴人，字炎之，又字筱珊（小山），晚号艺风老人。缪氏于1876年会试中进士，授翰林院编修、清史稿总纂，主持南菁、钟山、龙城等书院，并创办南京高等学堂、江南及京师图书馆，任京师图书馆（原北京图书馆）第一任馆长，是著名金石学家、版本目录学家、藏书家。

据缪荃孙日记显示，缪氏与李文田私交甚笃，执礼甚恭，尊李氏为“师”。《艺风老人日记》是缪荃孙自光绪十四年（1888）三月至1919年10月共32年的日记，日记主要反映其后半生的交游和学术活动。据日记记载，两人之间虽有宴请、座谈等日常交往，但更多是借书、还书的士人雅兴。据《艺风老人日记》记载，整理两人借书、还书事，宜如表1所示：

表1 《艺风老人日记》所载借书、还书事宜

续表 表1 《艺风老人日记》所载借书、还书事宜续表

（据缪荃孙《艺风老人日记》整理，北京大学出版社影印本，1986年。）

由上表可知，自光绪十四年至光绪十九年间，见诸于日记的书籍往来记载共计32条，可见两人过从甚密且旨趣相投。且见于《艺风老人日记》光绪十九年八月二十一日条，“芍师还《客舍偶闻》，假西域地理书去”，此条与李文田注记“光绪十九年九月，假筱珊编修所收此本”基本吻合。一则时间基本一致，二则该书原无题名，缪氏称之为“西域地理书”，李氏为之拟名。因此，李文田借缪氏“西域地理书”抄录并题写书名之事，除李氏注记外，亦得到缪氏日记佐证。

李文田抄本完成于光绪十九年，李氏时年五十九岁，居于北京南城北半截胡同，两年后（光绪二十一年）去世。之后不久李家搬离北京，其子李渊硕携父亲的几十箱藏书，返回广州。民国年间，李渊硕零散地出售藏书，部分藏书散佚坊间，后有部分藏书由李渊硕后人等捐赠给中国社会科学院图书馆，部分售卖给书商。然而，可以确定的是，至1940年，李氏抄本《西域地理图说》仍旧在李氏后人手中。因为当年在香港举办的“广东文物展览会”上，李氏后人以“顺德李氏”名义将部分藏书送展，这其中就包括《西域地理图说》等古籍［8］。

图1 哈佛大学藏李文田抄本书影

目前，李文田抄本现藏于美国哈佛大学燕京图书馆，据该抄本正文首页眉批处有李文田题记（如图1①所示），“光绪十九年从缪小山编修借抄此本，无书名撰人。寻喀什噶尔条原目，自称曰地理图说，故题曰《西域地理图说》耳”，由此可知该抄本与缪氏原本之间的关联关系。该书馆藏著录为《回疆志》，因为在抄录该书的次年（光绪甲午二月十九日），李文田再次题记（如图1右页所示）：“光绪癸巳年，假钞此册于缪小山编修。及秋冬间，按试定州讫，观定州王氏藏书，借得《回疆志》四卷钞之，方知此书乃苏尔德《回疆志》之蓝本。本亦名《回疆志》，乃礼部尚书永贵参赞彼土时所撰也。书作于乾隆己卯，草创未成。及苏尔德同副都统福森布驻护喀什噶尔，乃据此本重改定之，仍名《回疆志》四卷云。”由此可知，李文田在见到定州王氏藏书时，才知道“无书名撰人”的《西域地理图说》实为《回疆志》之蓝本，书作于乾隆己卯（1759）。关于该书的流转还有一条线索，哈佛大学藏本著录为《回疆志》：“国立中央图书馆藏善本，八卷，永贵撰。清顺德李氏抄本，清李文田手批并题记。”“国立中央图书馆”创建于1933年4月21日，是民国政府的中央图书馆。在抗战期间，江浙一带藏书世家为生计所迫，纷纷出售先代珍藏古籍，图书馆曾积极征购，并派人赴香港收购广东方面流出的书籍。

综上可知，哈佛大学燕京图书馆所藏《回疆志》实为李文田抄录自缪荃孙所藏“西域地理书”，原书经李文田题注，名之为《西域地理图说》。光绪十九年八九月间，李文田从缪荃孙处借到西域地理书后，初抄录于北京北半截胡同，数年后该抄本被李氏后人携带至广州，至迟至1940年在香港展览时仍为李氏后人保存，其后入藏民国政府“国立中央图书馆”，后典藏于哈佛大学燕京图书馆。而缪荃孙藏“西域地理书”则以《西域地理图说》之名，藏于原四川师范学院图书馆。两部典籍分藏国内外且书名各异，但究其渊源，实为一书。

注释：

①哈佛大学燕京图书馆藏《回疆志》书影，由中央民族大学顾松洁老师、哈佛大学王宏甦老师帮助联络、复制，在此表示感谢。

［1］阮明道主编.西域地理图说注［M］.延边大学出版社，1992:序言，2.

［2］梁基永.李文田泰华楼及其藏书初探［J］.图书馆论坛，2013,(5):176-180；莫仲予.李文田与泰华楼［J］.岭南文史，1996,(1):33-35；梁达涛.李文田书法艺术研究（暨南大学2014年硕士学位论文［J］.；周清澍.张穆、李文田手迹考释［J］.内蒙古大学学报（人文社会科学版），1997年，(2):22-28.

［3］李骛哲.李文田与“清流”（上海社会科学院2013年硕士学位论文［J］.；李梦悦.康有为与李文田交往事迹考辨［J］.青春岁月，2013,(15):420-421。

［4］傅平骧,李凤仪.读旧稿本<西域地理图说>［J］.南充师院学报（哲学社会科学版），1980，(1):1-13；阮明道.有关<西域地理图说>的两个问题［J］.四川师范学院学报（哲学社会科学版），1995,(4):23-28；王东平.<西域地理图说>库车、沙雅尔户口书勘误［J］.西域研究,2009.(4):107-108；吴华峰.<回疆志>编纂研究［M］.西域文史第九辑，科学出版社，2014:252-277.

［5］王川,谢国升.李文田与晚清西北史地学研究［J］.史学史研究，2015，(1):30-39.

［6］赵尔巽,等：清史稿［M］.中华书局，1977:12417.

［7］阮明道主编.西域地理图说注［M］.延边大学出版社，1992：序言，2.

［8］梁基永.李文田泰华楼及其藏书初探［J］.图书馆论坛，2013，（5）：178-180.

K927

A

1671-6469（2016）-06-0018-04

2016-07-08

王耀（1982-），男，山东日照人，中国社会科学院民族所新疆研究室助理研究员，研究方向：新疆史地、中国传统舆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