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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派名医陈存仁与“八·一三”淞沪抗战*

2017-01-14上海中医药大学上海201203何兰萍

中医文献杂志 2017年1期
关键词:善堂淞沪仁济

上海中医药大学(上海,201203) 何兰萍

海派名医陈存仁与“八·一三”淞沪抗战*

上海中医药大学(上海,201203) 何兰萍

1937年“八·一三”淞沪抗战期间以及上海沦陷后的7年时间里,陈存仁一直留守。“八·一三”淞沪抗战之前,他主动捐赠私人财产支持抗战。战争爆发后,他积极投身于慈善救助活动,以仁济善堂为平台积极救济难民尤其是弃婴,从而从一个侧面反映出沪上中医师以及中医界为淞沪抗战作出的重要贡献。

陈存仁 “八·一三”淞沪抗战 慈善救助

陈存仁是民国时期沪上乃至全国中医界一位颇具传奇色彩的人物,目前学术界对他的研究主要集中于个人生平介绍、中医药书刊出版与发行两大方面,鲜有社会生活史视角的审视。本文以“八·一三”淞沪抗战为考察时段,探讨陈存仁先生作为海派名医在国家危难之时的各种义举,凸显中医名人与国家命运之间的关联。

陈存仁其人

陈存仁(1908-1990年),原名陈承沅,上世纪三四十年代上海名医,海派中医的重要代表人物。1908年生于上海老城厢没落的绸缎商人之家。8岁父亲亡故,由伯父资助读完中学。中学毕业后,就读于南洋医科大学学习西医,一年后转到“上海中医专门学校”改习中医。毕业后,师从名医丁甘仁、丁仲英父子,成为民国上海乃至全国闻名的中医师。正如《申报》所云:“中医陈存仁君,为名医丁仲英君之高足,医学精湛,经验宏富,主办康健报,提倡中国岐黄之术,极受社会欢迎。现自设诊所于南京路望平街口柏林纸行二楼,每日上午九时至十二时、下午二时至七时为门诊时间,仅收诊金一元。其诊所中一切设备靡不注重卫生,与西医无异,故求诊者接踵而至。”[1]

在诊疗之余暇,陈存仁还有著书立说之习惯。一方面,他在上海中医药报刊上刊登了数量众多的文章,也主编了多都中医药书刊,与中医药书刊的撰写与出版结下了不解之缘。另一方面,他先后撰写了《银元时代生活史》和《抗战时代生活史》两部关于旧上海生活的札记类著作。其中第二部《抗战时代生活史》,真实描写了上海沦陷后,作者目睹的日军烧杀抢掠、无恶不作的残暴行径以及其个人跌宕起伏、大喜大悲的生活经历。书中所述之情节曲折离奇,曾被美国某大学中国同学会改写为话剧剧本,在美国多所大学上演。弥补了上海沦陷期间普通上海市民生活记忆的空白。此外,他还写了几部文化类的书,如《被阉割的文明——闲话中国古代缠足与宫刑》、《业外杂谈录——袁枚食色及其他》、《阅世品人录——章太炎家书及其他》、《被误读的远行——郑和下西洋与马哥孛罗来华考》等。

淞沪抗战前夕的上海局势与陈存仁的爱国义举

1937年“七七”卢沟桥事变后,日本放出“三个月内灭亡中国”的狂言。为达到速战速决、迫使中国投降的目的,日本筹划选择新的作战方向。当时上海不仅是中国的经济与文化中心,也是通往国内外的交通枢纽,尤其是守卫当时国民政府首都南京的门户,还是外国在华经济投资的重心,在政治、经济、军事上及中外关系上都具有重要的战略地位。为了引起西方国家对中国问题的重视,尤其是吸引国际社会的关注,改变中日战事中中国的被动局面,南京国民政府也试图在上海打一场翻身仗,以取得战略主动权。

1932年上海“一·二八”事变后,中日签订的《淞沪停战协定》对于中国来说条件很苛刻。条约规定:安亭以东的广大地区不准驻防,这意味着中国军队在上海市区及周围兵力薄弱。而日军却在上海虹口、杨树浦一带驻有重兵,兵力达3000余人,并有大批舰艇常年在长江、黄浦江沿岸游弋[2]141。日本占领平津后,日军立即展开一系列进犯淞沪地区的军事行动。将上海带进战争的是这样一个事实:1937年8月9日下午,一名日本军官大山勇夫(Oyama Isao)中尉和他的司机在上海西部的虹桥机场被击毙。由于对事件处理结果的不满,日军于8月11日登陆增援海军陆战队。同一天,又有一批舰艇、军火、部队和物质到达上海。上海局势立即紧张起来。同时,南京国民政府最精锐的部队第87和88师在上海北部和江湾地区集结,遭到日方抗议。上海市市长俞鸿钧反驳说,由于日本在靠近北火车站的八字桥和中立区内驻扎军队,从而使得1932年的停战协议无效。之后,公共租界和法租界宣布宵禁,战事一触即发。

感觉到战事即将来临,闸北和虹口的居民惊慌失措,想方设法要离开可能成为战场的地方,大量百姓逃入租界。陈存仁回忆道:“要是战事爆发的话,一定在虹口区与闸北区互相对峙,我虽安居在英租界中心,但因上海国医公会办了一座中国医学院,占地五亩,自建大厦七座,是在闸北宝通路。这个建筑物虽说是公会所办,但是建筑的全部费用五万元,是由我和丁仲英老师两人签发债券负责借、负责还的。……我负上了这个债务的责任,又担当了总务主任的名义,所以每天清晨七时,一定要坐汽车到学院中去处理一切,此时学院的师生已逃避一空,但是如何善后,如何看管,着实要费些脑筋。”[3]4

他深知战事一开,这所学校一定会被炸为平地,于是想尽一切办法进入学校,“我坐在校务室,想了很久,就写了一封信。这封信是给军事当局的,说中国医学院全部新建,内有学生寄宿用的铁床四百多张,希望国军接收作为伤兵医院,同时把宿舍所有的钥匙,贴上了房间号码也准备一并交给他们。于是我将大门锁上,带了信和钥匙,交给一位军人,要求他转送司令部”[3]5。该校是陈存仁与丁仲英的心血,如果说捐赠给政府军毫无不舍之情,那根本不合乎情理。但是为了支持抗战,他只好忍痛割爱。值得庆幸的是,该校始终未受炮火损坏,几经转手,解放后成为上海第一制片厂的片场。

淞沪抗战期间陈存仁积极投身慈善救助

淞沪战役中的第一波空中轰炸发生在8月14日上午,当时中国的飞机对日本“出云”(Idzumo)号旗舰进行轰炸,结果没有击中目标,炸弹落在虹口,造成大量的人员伤亡,惊慌失措的难民逃亡至提篮桥、外滩地区。更大的灾难发生在傍晚时分,当时一架中国飞机在一个挤满了难民的交通转盘处扔下一枚重磅炸弹,接着又在南京路外滩即华懋饭店和和平饭店一带扔下另一枚炸弹,伤亡人数骇人听闻[4]55。“自闸北一带避入公共租界之贫苦民众、虽露宿于街头檐下、身受流离失所之痛。”[5]仅“八·一三”这一天,就有6万难民涌入租界[6]。面对突如其来的难民潮,租界当局、慈善组织、同乡会以及各方正义之士纷纷行动起来,一时间难民救济组织和慈善机构风起云涌。

民国时期,上海最大的慈善机构为仁济善堂。它成立于1880年,起初由外地在沪士绅共同集资创建,在地方各个阶层人士,特别是士绅的长期支持下,仁济善堂规模日渐扩大,拥有相当多的产业,成为上海实力最强、影响力最大的慈善机构。仁济育婴堂附属于仁济善堂,成立于1888年,专门收养被遗弃的婴孩。抗战全面爆发后,陈存仁不仅是仁济善堂的董事,而且担任育婴堂义务性质的堂长。

育婴堂在半天之内收容的弃婴达二百多名,但是人员和物质无法满足需求。据陈存仁回忆道:“仁济育婴堂专收弃婴,凡是人家送来的孩子,向例一定要收养,但是从前没有奶粉来喂养婴儿,所以雇了几十个奶妈专门哺养婴儿。平常有七十多个弃婴,如今突然在半天之内,多了二百多个,弄得手忙脚乱,不知所措,因此夤夜来叫我去想办法。我步行到了仁济育婴堂,见到门前地上还放着一排排的弃婴,走进堂内只听到婴儿的一片啼声。堂里的司事对我说,原来的奶妈,本来就不够用,现在又有不少弃职逃跑,这怎么办呢?我仔细想一想,就拿出两个办法:一面命在职的奶妈继续喂奶,其他婴儿都暂时喂粥汤,一面于次晨在堂门口贴出一张招请奶妈的布告。许多弃婴的母亲都来应征,当天暂时解决了这个有孩没乳的难题。”[3]7

第二天,仁济善堂要求各位董事参会,因为难民问题,租界当局责成仁济善堂来处理。作为最年轻的董事,陈存仁提议办难民收容所,把各个收容所的难民分配好,有序进驻,仁济善堂按日供给大米。他还建议,在难民中选择有能力之人担任主任,负责自治和管理,把施诊所的空白挂号卡纸,作为临时难民证。在陈存仁的组织下,一天就组成了八十个难民收容所,其辛苦程度不言而喻,正如他本人所言:“关于这件事情的处理,把我每天睡眠的时间剥夺了,令到寝食俱废,眼红刺痛,连声音都嘶哑了。”[3]9

早在1937年8月1日,中华国医分馆就召集上海市各国医团体举行了联席会议,讨论时局紧张中国中医界组织救护团应付非常事变之事,提议中医界每一团体各推十人组织董事会主持救护进行事务案,国医公会推余伯陶和陈存仁等,商讨具体救护防毒急救等办法[7]。

淞沪战争期间,闸北、浦东、南市所遭受的灾难可以说是非语言所能形容的。华界北部,闸北和虹口的部分地区,特别是闸北,过去是工业区和居民聚居地,现在要么正在燃烧,要么成了一片瓦砾。在数量庞大的难民潮中,许多人在哭号求救。很多家庭妻离子散,狭窄的街道上回荡着那些寻找亲人的难民此起彼伏的哭喊。在疲劳和饥饿中昏厥病倒的人数不胜数。这些贫困潦倒、惊慌失措的难民,因为无处存身,只有逃入租界[4]56。但是,租界也并非乐土。大世界门口属于公共租界和法租界交通中心,熙攘往来拥挤不堪,日军炮弹落地爆炸之后,死亡人数达到一千多人,伤者无数,育婴堂新收弃婴又增加了,嗷嗷待哺的婴儿哭啼声震天。为了解决育婴堂的空间问题,陈存仁与公共租界总巡捕的捕头弗兰臣沟通后,由弗兰臣出面帮忙收回育婴堂产业,以腾出房屋安置婴儿。

结 语

从内史角度来看,学术界论证“海派中医”多半以学理的角度对医家、流派、教育、出版进行梳理,在此基础上考证陈存仁的成长与医学成就。如果从外史角度审视,海派中医的形成与近代上海城市发展的形成基本上是同步的。近代上海城市的发展是海派中医的土壤,而海派中医的命运则与上海这座城市息息相关,更与国家命运紧密相连。以陈存仁为代表的海派名医在“八·一三”淞沪抗战期间的种种表现,恰恰体现了中医名家崇高的家国情怀。

[1] 中医陈存仁应诊[N].申报,1928-05-15(6).

[2] 军事科学院军事历史研究部.中国抗日战争史(中卷)[M].北京:解放军出版社,2005:141.

[3] 陈存仁.抗战时代生活史[M].上海:上海人民出版社,2001:4,5,7,9.

[4] (美)阮玛霞著.白华山译.饶家驹安全区:战时上海的难民[M].南京:江苏人民出版社,2001:55,56.

[5] 苏州河北炮声淸晰[N].申报,1937-08-14(2).

[6] 陶菊隐.孤岛见闻——抗战时期的上海[M].上海:上海人民出版社,1979:4.

[7] 本市各界积极推进救护工作[N].申报,1937-08-02(14).

CHEN Cun-ren:A Renown Traditional Chinese M edicine Doctor and His Activities in 8·13 Anti-Japanese War in Shanghai

HE Lan-ping
(Shanghai University of Traditional Chinese Medicine,Shanghai 201203,China)

CHENCun-ren always kept staying in Shanghai during 8·13 anti-Japanese war in Shanghai in 1937 and later 7 years.He voluntarily donated his private owns to supportwar against Japanese invasion.After the burst ofwar,hewas actively involved in charity aid activities,offering help to those refugees and abandoned babies in Renji Charity Chamber.This could explain the important scarification of traditional Chinesemedicine doctors of Shanghai from this view.

CHEN Cun-ren;Songhu anti-Japanesewar;charity donation

K265.5

A

1006-4737(2017)01-0051-03

2016-07-25)

上海高校一流学科“科技史(医学)”(编号:P313030425;A2-P313030448);上海高校培养优秀青年教师资助计划(编号:shzy006)2016年度上海学校德育实践研究课题(编号:2016-D-076);2016年度上海预算内课题(教育教学类)(编号:2016JX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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