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谷鸟，布下村庄的故事（组诗）

刘腊华

布谷鸟，布下村庄的故事

“阿公阿婆，割麦插禾”

一句古老的方言

以平铺直叙的方式

为村庄的故事，破题

最先出场的，是我的父母

他们在自家的田地里

重复着一场原始的房事

那些稻种的精子

以拟人化的力量，拱破春天

情节波澜不惊

有多少亩水田，就有多少亩恩爱

就有多少亩出浴的女儿。触动

闺房不可抑制的蓬勃躁动

只有青蛙和泥鳅

这些民间的鼓乐手

窥破了谁的心事

把一段插叙写在嘉禾的请柬上

提前预定了

一场秋天的饕餮喜宴

棋 盘

隔着一条蜿蜒狭长的田埂

东面柳树掩映下的村庄

西边土地里的庄稼，划开

你生命中的楚河汉界

阳光和黑夜都是你的棋子

每走一步，都是艰难的跋涉

而你必须严守栈道和陈仓的口令

让自己这颗兵卒，涉江过河

看不见的博弈

以自己为敌，又化敌为友

车马呈拉锯战。攻防中

棋盘已是兵精粮足，将帅握手和解

而最终你会在自己的棋盘中

攥紧一根举棋不定的骨头

在阴阳对峙的奈何桥

观棋不语

长笛手

必然出现在地平线上

从自己的身体里，抽出骨头

横空为笛

吹大地沧桑的笛孔

老道的笛手，从立春开始

24个音符顺节气的手指

横贯原野

笛声由小到大，由弱变强

又由绿转黄。泥土，阳光，雨水

三大男高音，倾情为他捧场

从未走出村庄，云游般走穴

你注定看不清他的面容

你注定只能看清一个人的乐队

孤独地早出晚归

你甚至看不清他有长笛在手

吹奏歌谣

歌谣里有一根扁担木质的苦难

一把铁锄银质的血泪……

长笛手从旷野里抽出一支麦穗

横空为笛

笛音随黑夜一同消逝

油菜花

村庄的马夫

押解黄金万两

排山倒海，向我袭来

狂热的旋律，不可遏制

仿佛要抢占洲地的制高点

倾听或者欣赏

都是阳光激越的声音

只有农人们退守于院落

安定，平淡，从容

春天的指挥棒，尽在掌握之中

怒放最高贵的颜色

无需取悦写生或者摄影

近看是唐诗里舞蹈的歌女

远眺是宫廷里奢华的绒毯

这个季节，除了油菜花

谁敢斗胆在大地之上

卖弄整个春天的姿色？

桑葚

五月。故乡在一棵树上

分娩。晶莹的乳头

喜宴的奶酪，入口即化

蚂蚁们闻到了什么

摆开一字长蛇阵

杀开腥风血路

凯旋。金粮满仓，歌舞升平

大片的绿，大好的爱情

被谁蚕食？

一页《诗经》的缠绵

在丝丝缕缕里，作茧自缚

一棵消息树

打开方言的暗语

告诉我，童年踩踏掉的枝桠

在异乡，长出

另一副身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