防范乱作为的能吏
2017-01-10思晨
思晨
能吏是近来见到较多的一个词,而且多和出事的贪官连在一起,从字里行间给人以此类落马的贪官多能吏之惋惜。
中国的史官没有专门给能吏写过列传,但能吏在史书中并非不存在,稍加梳理即可发现,他们大都非正面形象,如宋代丁谓。今天读《梦溪笔谈》可以看到所谓的“一举而三役济”,说的是丁谓负责修建皇家宫室,工程非常浩大,麻烦的是取土太远,丁谓下令直接开挖城中的大路取土,等城中大路成为巨堑后,引汴水入堑,大路成河后,用竹排与船运建材直抵宫门,等到工程结束把建筑垃圾填入堑中,又成为通天大路,沈括说:计省费以亿万计。但再读《继资治通鉴》,丁谓所主持修建的是昭应宫,可这历时七年据说堪比阿房宫的昭应宫,在宋仁宗天圣七年时,一把火烧得仅剩长生、崇寿两小殿。如此沈括说的计省费以亿万计,岂非成了一句空话?当年枢密直学士、礼部尚书张咏临终上奏:“不当造宫观,竭天下之才,伤生民之命。此皆贼臣丁谓诳惑陛下。乞斩谓头置国门以谢天下,然后斩咏头置丁氏之门以谢谓。”人之将死其言也哀。张咏之言可见丁谓如何置天下生民于不顾,也可见丁谓这种能吏确有几分鬼蜮伎俩。
丁谓此举极像今日出事的地方官员,他们在主政的一方,大拆大建大手笔,满足了他们的政绩饥渴症,亦为他们赢得了所谓能人的称号。至于在这一大拆大建过程中多大程度上破坏了人文生态已经很难说清,但千城一面则是明摆着的事实,而其中的腐败更是触目惊心。
正是官场上充斥的这等能吏,时下的中国拆拆建建司空见惯难得消停。今日一官建个立交,来日一官非要改建为隧道,如此折腾来折腾去,政绩就在其中矣。政绩纵欲,必然民生经济肾亏。
专搞“花石纲”的朱勔,住苏市中孙老桥,忽称有诏,凡桥周围的土地房屋均由皇上买下赏赐给自己,几百户人家限五日尽徙,郡吏逼逐,民嗟哭于路。这和时下能吏的强拆何其相似?方腊起事就打起了诛杀朱勔的旗号。等到方腊失败,朱勔仍然得志,声焰熏灼,从直秘阁到殿学士,不依附者立马罢免,以至被当时人称为东南小朝廷。
晚唐的皮日休曾说:才多于德谓之妖。荀子则认为:口言善,身行恶,国妖也。恰是这些妖孽常以能吏的面貌示人,大有今日之建设舍我其谁的意味。他们至少有几个共同的特点:一、乱用公帑,对上邀功。二、官商勾结,权钱交易。三、奢华之下尽掩不足,表面光鲜而内里腐极(昭应宫无防火措施,如同今天许多光鲜的城市一下雨就“望海”)。四、此辈治下,总是官廨漂亮,民居凑合。五、对上诺诺,对下谔谔;稍不留意能吏就成了酷吏(所以仇和一被“双规”就有报道将其称为酷吏)。六,即使没出事,也早被杀于庶人之口(丁谓在朝就被时人称为“五鬼”之一,季建业在位时已被金陵人称为“季挖挖”)。七、他们的“进步”往往体现了长官意志,特别容易得到提拔重用,边腐边升几成常态。八、最可怕的是带坏了社会风气,腐败浊流侵蚀社会各个层面。环顾时下的生态环境,空气、水、土地,在如此之短的时间内尽受污染,能吏们实在是起了很大的带动作用。司马迁在《循吏列传》前说:奉职循理,亦可以为治,何必威严哉?而能吏常不循理,专以个人威严强行推进,以获取政绩,达到个人“进步”的目的。正因为如此在宋、金之际就有了“能吏寻常见,公廉第一难”之说。
皮日休在《鹿门隐书》中写下了这样的话:吏不与奸罔期而奸罔自至,贾竖不与不仁期则不仁自至。吏非被重刑不知奸罔之丧己;贾竖非遭极祸,不知不仁之害躬也。千年之后看,几乎所有腐败案例都证明了此话的正确。
至此可以说整饬吏治,除对不作为的庸吏当淘汰外,防范的重点恰在乱作为的能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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