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胜灵魂的空虚

吴敏文

最近有一首名叫《感觉身体被掏空》的流行歌曲很火，诉说的是长期加班的白领的身心疲惫。身体被掏空的感觉，其实更多是由于精神被掏空造成的。精神为何会有被掏空的感觉呢？一道经典的中小学数学题道出了其中的原理：一个水池子，开出水管多长时间放空，开进水管多长时间件灌满，现在进、出水管同时开，问多长时间灌满或者放空？很简单，进水管比出水管粗则总会灌满，出水管比进水管粗则总会放空。精神上被放空的感觉，源于你的进水管太小，或者早就已经完全关闭。

当然，还有一个更加文雅的说法是：你走得太快了，灵魂没有跟上身体，于是六神无主。资金的压力、技术的压力、销售的压力、同行的压力，让你天天加班，费尽心机攻下客户，没日没夜攻克课题……没有时间交友、恋爱、锻炼、读书；工资渐渐涨高了，职务步步提升了，却没有多少获得感；当你有一会儿闲暇，试图归置自己时，却不知从何着手……

也有可能还有其他原因，造成你与自己的灵魂渐行渐远：在残酷的生存竞争中，你不得不放下高贵的自尊；在激烈的职场打拼中，你一点一点地放弃了自己的原则……直到有一天你回过神来，你感到从所未有的困惑：我的所得抵得过我的放弃吗？我现在的自己，是我立志要成为的那个人吗？

我们的身体里，如果缺少了某些必不可少的元素，身体会得病；我们的灵魂里，如果缺少了某些不可或缺的成分，心灵会感到空虚。

有了这种感觉，没有必要感到紧张，这是快节奏的现代生活所带来的一种正常的心灵反应。就像身体感冒了会发烧，那是身体免疫系统与病毒抗争的表现。感到身体被掏空，则是灵魂的免疫系统在发挥作用，它提示你，需要让身体停歇下来等候灵魂，让灵魂追上它的载体；或者，一些年来，你的知识的输出，已经远远大于曾经的输入，你需要在知识上充电；抑或，在你的奋斗过程中，你的收入增加了，房子住大了，身体长壮了，但你的灵魂，却没有得到相应的发育和成长，所以，它感到了饥渴，就像一件曾经合身的衣裳，它已经捉襟见肘，需要更换……这就是很多事业的成功者，在别人看起来如日中天的时候激流勇退，去重新学习，或者洗净都市的铅华，去回归自然的原因。

一个没有灵魂生活和心灵需求的人，永远也不会感到空虚。心灵的空虚感是心灵的呐喊，它感到了饥渴，需要补充给养，所以，你才会感到空虚。著名诗人艾青在他的名作《时代》中写道：我不是自己能安慰或欺骗自己的人/我不满足那世界曾经给过我的/——无论是荣誉，无论是耻辱/也无论是阴沉沉的注视和黑夜似的仇恨/以及人们的目光因它而闪耀的幸福/我在你们不知道的地方感到空虚……但这种空虚感给艾青的刺激或者激励是：给我生活的世界/我永远伸张着两臂/我要求攀登高山/我要求横跨大海/我要迎接更高的赞扬，更大的毁谤/更不可解的怨，和更致命的打击——/都为了我想从时间的深沟里升腾起来……

在艾青所处的壮怀激烈的时代，他挑战空虚的方法是迎头撞击时代的巨浪；在今天，我们有了更多的选择。但总的来说，对于一个从一百多年的“时间深沟”里升腾起来的民族，我们对于灵魂的空虚感仍然是陌生的。而其原因，是因为我们的国家和民族，长期处在贫困落后之中；我们，特别是我们的一代又一代的祖先，处在长期的物质匮乏之中，一日三餐尚且照顾不周，所以难以感到有精神和灵魂的饥渴。

古人云：仓廪实而后知礼仪，衣食足然后知荣辱。只有在物质需求得到基本满足之后，才会有精神的饥渴感。远航的飞机需要空中加油，远行的舰船需要港口补给，当我们感到身体被掏空或者灵魂六神无主的时候，就要好好地找到一个点，让灵魂停靠、生长、发育，从而积蓄能量，再向新的目标前进。艾青在他的《时代》的末尾，道出了他对时代的那种虔诚和激昂奋进的精神：我爱它胜过我曾经爱过的一切/为了它的到来，我愿意交付出我的生命/交付给它从我的肉体直到我的灵魂/我在它的面前显得如此卑微/甚至想仰卧在地面上/让它的脚像马蹄一样踩过我的胸膛。

一个时代的赤子，他的依然滚烫的诗句，应该成为我们战胜灵魂空虚的营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