普陀山志整理、研究与编撰之管见
2017-01-10宋金芹
宋金芹
(浙江海洋大学 图书馆,浙江 舟山 316000)
普陀山志整理、研究与编撰之管见
宋金芹
(浙江海洋大学 图书馆,浙江 舟山 316000)
我国山寺志内容丰富、源远流长、特点显著。不仅在中华传统文化史上有其特定的地位,在世界文化史上也实属罕见。我们在强调整理与研究方志重要的同时,不可忽视山寺志的整理与研究。然而山寺志所依常为传抄的二手数据,多有纰谬疏失之处,因此采用山寺志文献须严加考辨。本文在整理元明清普陀山志书的基础上,调研了专家学者对元明清普陀山志书的校雠考辨成果,研究了2015年版的《普陀山志》,发现该版本在增补专家学者的研究成果方面存在不足之处,由此提出了新修普陀山志编撰方面的一些管见。
普陀山志;文献校雠;编撰
曹刚华教授在《明代佛教方志文献研究概述》中提到:“中国佛教史籍内容丰富,体裁多样,既记载了中国佛教的发展源流,又与中国历史上的政治、经济、文化等密切相关,是研究中国传统文化的重要资源。而其中佛教方志文献更是以其独特的魅力在中国历史文献长河中占有重要的地位。”①山寺志既是我国方志的重要分支,也是我国古籍中隶属史部地理志的专志。因此,目前在强调整理、研究与编撰方志重要的同时,不可忽视山寺志的整理、研究与编撰。②冯国栋教授在《山寺志文学文献的价值与局限——从山寺志书所载王安石佚诗说起》的论文提出:“山寺志书由于收录了寺院中所藏名人墨迹及山、寺中的碑铭题记,具有甚高的文献价值,可用于诗文集之辑佚与校雠。同时,由于山寺志书所据又常为辗转传抄的二手材料,纰谬疏失所在多有,故而使用山寺志文献必须严加考辨,以免以讹传讹。”③因此,从文献学层面整理与研究山寺志文献时,应深入细致地考辨其源流、校雠其真伪,研究其价值,这对未来的山寺志的编撰来说意义重大,对传承和弘扬中华传统文化,促进文学、宗教、旅游与经济等领域的研究也是非常重要的。
普陀山是中国四大佛教名山之一,承载着厚重的历史文化。普陀山志包括山志和寺志两方面。山志是记载某地众山或一山名胜、沿革、游踪、题咏的专门性志书,寺志则是记载某地寺院或某一寺院之沿革、建置、景物、名胜、法系、诗文的专门性志书。普陀山的佛教始于晋太康年间(280-289),④至今已有一千七百年多年的历史,其中最系统、最全面、最详实记载普陀山历史的莫过于各代志书。元明清三朝是修志的鼎盛期,规模宏大,而且志书的体例和种类较为完备,并制定了统一的修志凡例,⑤因此整理、校勘、考辨和研究元明清普陀山志书,以及新修普陀山志时吸收专家学者在研究旧志方面的学术成果,可以使文书形态的普陀山更加趋近于古代实体形态普陀山原貌和历史事实,这也是修史修志的基本原则。
一、元明清普陀山志修纂概况
元明清已编篡普陀山志八部,现存七部。最早的普陀山志是元代至正二十一年(1361)龟兹僧盛熙明编撰的《补陁洛迦山传》,此传全书七千余字,四品三附录共七篇,内容为自在功德、洞宇封域、应感祥瑞、兴建沿革、观音大士赞、附录和名贤诗咏,是普陀山志之权舆,现存光绪初(1875-1885年)定海修志局抄本,台湾图书馆有钞本,《普陀山典籍·补陁洛迦山传》(2007年版)板式四周双边,双鱼尾,半页11行,行20字,因《大正藏》收录的文本文末有光绪十年(1884)吴县的蒋清翊的注记,故认为《补陁洛迦山传》不是七篇而是仅有五篇。二百多年后明万历十五年、三十五年先后两次编修山志,先是侯继高发现已有二百多年未修山志,决志再辑山志,诚邀屠隆删定而成《补陀洛迦山志》六卷,此志文采卓越,新增图绘山海岩洞殿宇形胜和补陁十二景,集古今名贤诗咏艺文,内容丰富,为后代志书奠定了基础。北京图书馆存有万历十七年初刊二到六卷本,虽《普陀山典籍·补陀洛迦山志》(2007年版)注明是屠隆纂,但学界因本志是侯继高积极促成,故认定他是主要编纂者。板式左右双边,单鱼尾,半页8行,行16字;后序板式左右双边,单鱼尾,半页5行,行12字;志序板式四周单边,单鱼尾,半页6行,行11字,日本内阁文库藏有万历二十六年海潮寺的重刊本。后是明礼部侍郎周应宾因侯志重在山要以显佛灵,乃编纂《重修普陀山志》五卷十七门,此志内容以寺院的兴废为重点,重在寺要以尊君况。两志间隔二十年,因是重锓,故内容大同小异。此志有明万历三十五年太监张随初刊本,今存崇祯十四年后重刊本,台湾北平图书馆、南京大学、杭州文澜阁、日本东洋文库均有重刊本,《普陀山典籍·重修普陀山志》正文板式四周单边,半页8行,行16字;志序板式四周单边,半页6行,行11、15或16字不等。清康熙三十七年法雨寺住持性统特邀慈溪名士裘琏辑成《南海普陀山志》二十二卷,内容侧重法雨寺,创新之处是重赋的《普陀十二景》对普陀山地标有了新的界说,《形胜门》的内容用笔精到,描绘灵动,为乾隆、道光志之范本。此志原系普济、法雨两寺共纂,但法雨寺在志稿成后即行付梓刊印,普济寺又请昆山朱瑾、岳州陈璇重作增删,新增康熙诏令续建前后两寺等内容,其内容除胜景事迹外与法雨寺所刻小同大异,延至四十四年刊行,两志刊印相隔六年。至雍正十三年又有重刊本,此重刊本将两志资料融合后增礼部侍郎邵基序,上海图书馆、首都图书馆等多家图书馆收藏,收入《续修四库全书》。《普陀山典籍·南海普陀山志》板式四周双边,单鱼尾,半页10行,行21字。乾隆四年许琰编纂《重修南海普陀山志》二十卷,这是继雍正间重刊《普陀山志》之后,又一次较大规模增补和重修。此志重整大纲,卷首列凡例和天章,分为十六门,调整后的门目更加清晰,即分类周全详备、归类明晰,是后志之典范。对《南海普陀山志》内容删繁乱,补缺略,详记雍正间山寺兴建盛况。台湾傅斯年图书馆、东京大学总图馆有收藏,板式同裘志。道光十二年普济寺住持能仑请金陵秦耀曾编纂《重修南海普陀山志》二十卷,此志以《康熙志》、《乾隆志》为蓝本,以普济寺事迹为主题,将原志中“赞偈门”移于释氏艺文之后,增补了寺院规制等内容,十五至二十卷几乎集中了历代志书所载艺文诗咏,具有较高的文献价值。板式四周双边,单鱼尾,半页10行,行21字,台湾傅斯年图书馆等藏有道光刻印本。⑥⑦⑧
二、元明清普陀山志书的校雠考辨成果
(一)诗咏艺文真伪考辨
1.明周应宾辑《普陀山志》中的王安石诗文《游洛迦山》实为王曙之作
宋王安石《游洛伽山》(又作《洛伽题咏》)诗文:
山势欲压海,禅宫向此开。鱼龙腥不到,日月影先来。
树色秋擎出,钟声浪答回。何期乘吏暇,暂此拂尘埃。
冯国栋早在2012年发表论文《山寺志文学文献的价值与局限——从山寺志书所载王安石佚诗说起》的成果之一是考证了明周应宾辑《普陀山志》中题曰:“宋王安石”《游洛伽山》实为王曙之作。冯国栋从文献的不同载体、相异性文本、历史名人的旁证这三方面考辨坐实了此诗实为王曙之作,《普陀山志》有可能承《昌国州图经》而产生讹误。⑨
2.元盛熙明《补陁洛迦山传》中王勃制《观音大士赞》伪托考
《观音大士赞》的作者描绘当时普陀山是“向乾坤东畔娑竭海中,云涛涌金色之山,圣阁起琉璃之界”等等,呈现出的是兴盛的观音道场,浓厚的观音信仰。描绘观音大士是“脸如水面瑞莲芳,眉似天边秋夜月,绣衣金缕披霞袂,缥缈素服偏袒臂,荢珈珂佩响珊珊,云罗绶带真珠缀,红纤十指凝酥腻,青莲两目秋波细,咽颈如同玉碾成,罗纹黛染青山翠,朱唇艳莹齿排珂”,竟将观音大士现相女性化。
2015年武锋,韩荣的论文《王勃〈观音大士赞〉伪托考》对光绪刻本《补陁洛迦山传》中《观音大士赞》托名王勃所撰做了进一步的考证。文中列举了前人对《观音大士赞》托名王勃的观点。例如,自清吴县蒋清翊及《全唐文·凡例》即怀疑该文伪托,但都未列出明证。作者从《补陁洛迦山传》文本、时代背景、观音形象这三方面进行了深入研究和严格考辨,证实此文确为伪托。⑩
(二)历史古迹的校雠
1.普陀山志书中“不肯去观音”来历的校雠
唐代,日本僧慧锷从五台山所请观音像,将还国,抵焦石,舟不动,望潮音洞,默叩,得达岸,乃将观音像安供于普陀山,称“不肯去观音”。
李美子在郭万平,张捷主编的《舟山普陀与东亚海域文化交流》一书中发表的《“不肯去观音”传说新探》一文中利用“不肯去观音”的相异性文献,校雠了2015年《普陀山志》提到的扑朔迷离的“不肯去观音”的来历。
李美子通过分析文献中的相异性文本认为,在宋代新罗贾人丢下的观音像故事、慧锷来华朝拜的故事、王舜封使三韩至普陀向山祷告大士现相舟稳的情节等整合成了普陀山“不肯去观音”传说的题材,当时的编者由此根据自己的意图和当时的社会环境介入,异文重组生成了“不肯去观音”的传说。12普陀山能够超越内地的观音信仰中心,是因为它宣称是《华严经》中普陀洛迦是观音菩萨居住的岛屿,而“不肯去观音”这样的传说和观音的感应事迹促使了普陀山成为中国和世界观音信仰的朝圣中心的兴起。[11]
2.历代普陀山志中古迹地名“短股”演变为“短姑道头”的校雠
“短姑道头”埠,在普陀山西南海岸,旧称阔四五丈,长三十余丈,小石自相零附,暴风巨浪,冲激不散,为大士灵迹。
《舟山日报》2015年11月25日人文版刊登了孙峰的论文《揭秘“短姑道头”胜景背后的天才创意》,孙峰首次提出众所周知的普陀山码头的古迹短姑道头的“短姑”,最早的时候其实是“短股”,是一个地名。《舟山日报》2016年4月17日海潮人文版发表了倪浓水的《短股·短姑圣迹·短姑道头:普陀山文化发展的一个缩影》一文,列举了校雠依据的详实的文献。
孙峰和倪浓水等对详实的文献文本分析校雠后得出结论:早于明永乐十六年(1418年)就存在的地名“短股”到了明万历三十五年(1607年)已演变成了“短姑圣迹”,两者相隔190多年。就在这近二百年里,普陀山“短股”从普通地名演变成观音灵验的感应故事;在清雍正十三年(1735年)核心情节和故事要素再次发生了重大变化,增添了“其嫂短之,姑亦惭恨”的新内容,坐实了“短姑道头”的“短姑”情节。普陀山本是普通的自然岛屿,后发展为观音道场到皇家禅林,最后演化成善男信女观音信仰的朝圣中心,这与普陀山佛教文化生态的发展脉络相一致的。所以说古迹“短姑道头”是普陀山佛教文化生态发展的一个缩影。[12][13]
这些古迹的演变过程极大地增加了实体形态普陀山的厚重,促进了普陀山涅槃成观音信仰的朝圣中心,也为普陀山的旅游资源增添了丰富详实的文献资料。
三、新修普陀山志的编撰之管见
近几年学者在研究历代普陀山志方面的学术成果颇多,而2015年版《普陀山志》在诗咏艺文、名胜古迹等方面未及时增补专家学者的研究成果。根据修史修志的基本原则,应坚持求真存实的科学精神,笔者认为在新修普陀山志书的编撰中应及时增补专家学者对历代志书文献的校勘、源流的考辨和真伪的考证等方面的新进展和新成果,可以使文书形态的普陀山更加趋近于古代实体形态普陀山原貌和历史事实,从而进一步提高山寺志书的质量和学术价值。
(一)新修志书在结构的布局上可采用正文+专题附录和索引的形式,正文与附录之间采用参见方式系联。志书的这种编写体例正如清代桐城史学家姚仲实在《史学研究法》一书中所说:“史之为法大端有二:一曰体;二曰例。必明乎体,乃能辨类,必审乎例,乃能属辞,二者如鸟有两翼,车有两轮,未可缺一也。”[14]
(二)正文内容的编纂以袭用、增删、改笔、留白、补笔和缀合等文本的生成方式吸收专家学者对历代普陀山志校雠的研究成果,具体体现在以下两个方面:一是以确凿的史料为根据,增补学者对历史古迹的考证成果;吸收学者对历代普陀山志书诗咏艺文考辨的研究成果,正谬订伪。二是通过校勘史料,对学术界提出的新的阐释,若分析恰中肯綮,极具说服力的,则以此说为主,或兼顾他说。[15]
(三)志书从查阅的角度看,属于数据性的工具书,应增加相应的附录和索引,附录部分的编纂可以借鉴《四库全书总目提要》和古籍著录规则GB/T 3792.7-2009,索引部分可创建多种途径的索引,方便读者查阅如人名索引、主题索引、图版索引等等。
采用这种结构方式可以把专家学者校雠考辨运用的史料文献、文献的源流和出处、考辨方式方法清晰地呈现在读者面前,既免除了翻检之劳,又提高了志书的学术价值,[16]从而让今人更加详尽了解普陀山的原貌和历史事实,使普陀山文化生态和精神脉络得以更好的传承。
注释:
①曹刚华:《明代佛教方志文献研究概述》,《中国地方志》2007年第10期,第33-37页。
②曹顺利:《对我国寺志研究整理和出版的思考》,《湖南省社会主义学院学报》2004年第2期,第38-39页。
③⑨冯国栋:《山寺志文学文献的价值与局限——从山寺志书所载王安石佚诗说起》,《社会科学战线》2012年第8期,第115-120页。
④方长生:《普陀山志》,上海出版社1995年版,第374-375页。
⑤马建和:《广东旧方志研究》,《中国地方志》2000年第2期,第60-72页。
⑥普陀山风景名胜区管理委员会:《普陀山典籍》,2007年版。
⑦普陀山风景名胜区管理委员会:《普陀山志》,浙江古籍出版社2015年版,第875-876页。
⑧马德伟:《中华佛寺志丛书第三部》,新文丰出版股份有限公司2013年版,第15-23页。
⑩武锋,韩荣:《王勃〈观音大士赞〉伪托考》,《赤峰学院学报(汉文哲学社会科学版)》2015年第6期,第140-141页。
[11]李美子《:“不肯去观音”传说新探》,出自郭万平,张捷主编《:舟山普陀与东亚海域文化交流》,浙江大学2009年版,第183-190页。
[12]孙峰:《揭秘“短姑道头”胜景背后的天才创意》,《舟山日报》人文版2015年11月25日,第7版。
[13]倪浓水:《短股·短姑圣迹·短姑道头:普陀山文化发展的一个缩影》,《舟山日报》海潮人文版2016年4月17日,第7版。
[14]姚永朴:《史学研究法》,时代文艺出版社2009版。
[15]解占录:《〈青海省志·建置沿革志〉评介》,《青海师范大学学报(哲学社会科学版)》2002年第4期,第158-159页。
[16]王晖:《新方志理论研究管窥》,《中国地方志》2014年第4期,第32-37页。
On the Collation, Study and Compilation of The Records of Mount Putuo
SONG Jinqin
(Library of Zhejiang Ocean University, Zhoushan 316022, China)
Rich in content, China's records of mountainous temples have a long history with distinctive features. Those records not only have specific status in the history of Chinese traditional culture, but also are rare in the history of world culture.While weare emphasizingthe importance of collating, studyingthe local records, we can’t ignore the importance of collating and studying the records of mountainous temples. However, the materials on which the records of mountainous temples rely are, in most cases, second-hand copies privately made, thus resulting in lots of errors and omissions, so the literature to be used for the records of mountainous temples must be strictly studied, compared and examined. On the basis of sorting out the Records of Mount Putuo in Yuan, Ming and Qing Dynasties, this paper studies and compares the results of the scholars’research into this subject matter. The study of The Records of Mount Putuo in 2015 edition foundthe inadequacy in the supplement of the study results of experts and scholars. Therefore, in this paper, I put forward my humble opinion about revising The Records of Mount Putuo in some aspects.
The Records of Mount Putuo ;literature collation ;compilation
K290 [文献标识码] A [文章编号] 1008-8318(2017)04-0092-04
2017-06-12
2016年度高校国内访问学者“教师专业发展项目”(编号:FX2016021)的研究成果。
宋金芹(1966-),女,山东单县,副研究馆员,研究方向:文献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