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国对外政策话语主题词探析——基于语料库之研究

曾亚敏

(中南民族大学外语学院， 湖北 武汉 430074)



美国对外政策话语主题词探析
——基于语料库之研究

曾亚敏

(中南民族大学外语学院， 湖北 武汉 430074)

采用语料库主题词分析的方法， 统计美国对外政策话语中的主题词和关键主题词， 结合索引、搭配研究，在考察其主题特征的基础上，对美国对外政策话语的建构进行分析解读，可以发现以下特点：美国使用大量的具有积极意义的正面词汇建构自身良好、正义的国家形象和身份；建构恐怖主义势力非人道的、罪恶的、敌人身份，唤起民众的仇视与憎恨；试图将美式的民主自由建构成普世价值的核心标准，以倡导美国领导下的世界和平。

主题词； 对外政策； 话语建构； 语料库

世界与词语之间不是彼此独立的，而是相互构成的[1]。社会建构主义的语言哲学观认为语言不仅是表现社会现实的一种形式，还具有建构意义和创造现实的作用。Fairclough指出语言(或话语)是一种社会实践，它与社会结构之间存在着一种辩证的关系，一方面，话语是被社会所构成的，并受到社会结构的制约。另一方面，话语在意义上是建构性的，它有助于再造社会本身(社会身份，社会关系，知识体系和信仰体系)，也有助于改变社会[2]。不同的语言经过一定的使用会演绎出不同的规则和规范，框定出不同的行事逻辑。对同一客观事物使用不同的语言进行描述和表达可以产生完全不同的力量和建构的效果[3]。对外政策话语是有关国家针对一定的国际形势在立场及价值选择上的一套陈述。它是社会现实的反映，同时能通过改变人的认知方式参与建构社会现实。语言在塑造并建构对外关系方面发挥着重要作用。一国政府会通过语言手段建构自己的国家身份和国际地位，制定对外政策，为国家利益服务。

本文以社会建构主义为理论基础，采用语料库主题词分析的方法，就美国对外政策话语中的主题词与关键主题词及相关的索引和搭配进行研究，并结合社会背景，考察其主题特征和意义，进而揭示美国围绕其对外政策的话语建构及建构的实质。

1 国内外关于对外政策话语的研究

对外政策理论主要探究国家如何理解它所处的外部环境以及对其做出回应的方式。不同的对外政策理论依赖哲学中不同的本体论和认识论。长期以来，占主导地位的视角认为国家对外政策主要是一种物质实践活动，并未将有关观念及语言使用(或话语)纳入研究范围[4]。然而随着国际关系的语言转向，关注对外政策话语的研究逐渐增多。

国外一些学者结合话语分析和国际关系实例，探讨了对外政策话语的建构作用。Hansen基于后结构主义理论，探讨了身份是如何在对外政策的文本中表达出来的，以及如何对身份和对外政策进行话语分析，强调了话语、身份与对外政策的互构关系[5]。Peter Howard通过语言游戏分析了美国针对朝鲜、伊拉克等“邪恶轴心”国家的不同的对外政策，认为美国对两国不同的行为主要是受语言游戏的制约[6]。Gavan Duffy用对话分析的方法来分析社会互动，把互动视为语言游戏，以这种方法分析了《中导条例》[7]。

国内的少数学者也根据语言建构的相关理论对一些具体问题进行了研究。如刘永涛在《语言、身份建构和美国对外政策话语中的“邪恶论”》中讨论了语言如何作为一种力量成为建构行为体身份的社会工具，以20世纪以前美国对外政策中的“邪恶论”为例说明美国的现当代对外政策在一定程度上所涉及到的对“自我”及“其他者”身份的建构。[8]尤泽顺以Fairclough的话语与社会互动分析及Van Dijk的社会认知分析为视角，对中国政府工作报告中对外政策部分进行历时词汇分析，指出中国对外政策的话语构建是通过对不同类型词汇进行选择和协作使用来完成的[9]。

从目前来看，在对外政策分析领域，有关语言建构的讨论并不多见，通过这个视角对一国对外政策进行经验上的观察则更少。然而有关对外政策话语的研究是对外政策研究的重要组成部分。鉴于美国在当今全球政治中的重要地位和美国自身社会政治文化的独特性，美国的对外政策话语也有其鲜明的特殊性，因此关注美国对外政策话语，了解其在主题词的选择与使用上有哪些特征以及这些特征所反映出的目的、手段、思维方式和深层动机是十分必要的。

2 语料收集及主题词、关键主题词提取

国情咨文是美国总统在每年国会联席会议召开之前于众议院发表的报告。它是美国统治阶级的施政纲领，主要阐明美国总统每年面临的国内和国际形势，以及政府将要采取的政策措施，其中的对外政策部分重点阐述了美国政府对国际形势的看法以及(可能)做出的反应，是了解美国对外政策的重要依据。本文的研究对象为美国2000-2015年《国情咨文》对外政策部分中的主题词和关键主题词。主题词是指与某一标准(参照语料库)相比，在一定文本中出现频率显著偏高的词，偏高的程度即该主题词的关键性。主题词和文本的主题性密切相关。主题词分析有助于体现文本的语言使用规律，进而揭示文本的内涵意义。主题词的提取需具备以下条件：

1)把相同主题的语料库作为观察语料库，语料的主题必须相同或类似；

2)必须具备另一个较大的语料库作为参照语料库；

3)构成语料的文本数要足够大，每篇文本的长度基本相等。

关键主题词是指那些在多篇相关主题文本中以主题词形式出现的词，该词出现的篇数越多，关键性越强。观察语料库中的每一个独立文本都可生成自己的主题词表，再对这些主题词表进行对比，统计出具有较高复现率的词就可以得到另一个词表，即关键主题词词表。对外政策话语具有适应国际社会变化的时代性，每年美国《国情咨文》的对外政策部分都有重点强调的问题，不断发展变化。关键主题词是在每一年的美国对外政策话语主题词表中具有较高复现率的词。对关键主题词的分析可以更好地观察出美国对外政策的一致性和延续性，呈现出其价值观和对外政策的实质。

本研究借助语料库文本分析软件AntConc，对相关数据进行科学的量化和统计，采用实证研究的方法对文本的特征进行定量和定性分析。首先，收集、整理美国21世纪以来《国情咨文》中对外政策部分的相关语料,以多个独立文本的形式组成观察语料库。其次，采用目前规模最大的关于美国英语使用现状的开放的美国国家语料库OANC(1400万词次)为参照语料库，在AntConc主题词功能下，计算出美国对外政策话语中的主题词。如表1所示：结果显示的第一列是主题性值由高到低的排序，第二列是主题词出现的绝对频率，第三列是主题性值，第四列是主题词列表。由于篇幅有限，本文只截取了前20个主题词的词表以说明问题。

统计的第二步是根据每个独立文本的主题词表计算出体现全体文本共性的关键主题词(表2)。

表1 2000-2015年美国对外政策话语的部分主题词表

表2 2000-2015年美国对外政策话语的部分关键主题词表

语料库的主题特征可以通过分析主题词以及揭示他们之间的联系而获知，同时主题词的解析还可以通过分析某一主题词和搭配词的搭配网络看清他们之间的关系。[10]经统计分析，美国对外政策话语中的主题词除情态助动词will(将)和表示《国情咨文》发表时间的副词tonight(今晚)以外，主要可以划分为三种类别：1)和美国及其盟友身份有关的词汇，如：our(我们的)、America(美国)、we(我们)、allies(盟友)。2)和恐怖主义有关的词汇，如：terrorists(恐怖分子)、Iraq(伊拉克)、terror(恐怖)、Iraqi(伊拉克人)、Afghanistan(阿富汗)、Iran(伊朗)、AlQaeda(基地组织)。3)和美国所倡导的价值观及世界秩序有关的词汇，如freedom(自由)、weapons(武器)、world(世界)、nations(国家)、Iran(伊朗)、forces(武装力量)、peace(和平)、troops(军队)。下面对各类别的词进行逐一分析。

3.1 和美国及其盟友身份相关的主题词

our(我们的)、America(美国)、we(我们)、allies(盟友)这些词既是主题词又是关键主题词,其中，第一人称复数代词our和we具有超常的使用频率，在美国对外政策话语中发挥着重大作用。这些词在人际功能意义上既具有包含性又具有排他性，一方面不仅代表着美国以及所有美国民众，还包含了其盟友，以及其他与美国有着共同的利益和价值观或是至少在某方面有着合作的国家。同时，另一方面也将一些敌对势力及竞争对手排除在外。形成了自我与他者身份的对立。

通过Antconc的语料库索引功能，我们发现围绕这些词呈现的词群多是一些具有积极意义的正面词汇，以此来建构良好、正义的国家形象和身份，从而使其推行的对外政策具有合法性，赢得更多支持。例如：

1)A second challenge we’ve got is to protect our own security from conflicts that pose the risk of wider war and threaten our common humanity.(我们必须对付的第二个挑战是保护我们自己的安全，不受有可能引发更大范围的战争并威胁到全人类的冲突的危害。)

2)We should be, and we must be, peacemakers.(我们应该是，必须是和平缔造者。).

3)So we advance our own security interests by helping moderates, and reformers, and brave voices for democracy.(我们可以通过帮助温和派、改革派和民主倡导者来改进我们的安全利益。)

4)America will lead by defending liberty and justice because they are right and true and unchanging for all people everywhere.(正因为自由和正义是如此的伟大，是整个人类永无止境的追求，美国将在捍卫自由和正义的行动中，起领导作用。)

5)Is America that stands strong and united with our allies; while Russia is isolated. (美国坚定地与盟国团结在一起，而俄罗斯处于孤立。)

根据Van Dijk 的观点，不同词汇的选择与使用会对政治态度和意识形态的激活产生不同的框定效应。[11]第一人称复数代词的使用，具有一定的劝说功能，能拉近与广大受众的距离，营造一种平等信任、 休戚与共的感觉，从而达到引导受众思维的效果。此外，从上述例句中可以看出，美国在表述其自身和盟友身份时使用了大量的正面词汇如：protect(保护)、 security(安全)、humanity(人类)、peacemaker(和平缔造者)、help(帮助)、lead(领导)、liberty(自由)、justice(正义)等，极力建构美国“和平缔造者”、“安全守卫者”、“自由公正捍卫者”以及“世界领导者”的国家身份和权势地位。通过这样的身份建构来确保其对外政策的合法性和正当性，从而达到实现其国家利益的目的。

3.2 和恐怖主义有关的主题词

另一组以主题词、关键主题词的形式频繁地出现在美国对外政策话语中的是一些和恐怖主义有关的词汇，如：terrorist(s)(恐怖分子)、Iraq(伊拉克)、terror(恐怖)、Afghanistan(阿富汗)、Al Qaeda(基地组织)、enemies(敌人)等。这些词使用频率比较高， 9·11事件后美国每一年的国情咨文中都会强调。 其中terrorist(s) (恐怖分子)作为关键主题词复现篇数为13篇，复现率为81%。关键主题词的复现篇数的多少可以反映出该话语语篇所关注的核心内容和侧重点，由此可见，美国将打击以Al Qaeda(基地组织)为代表的恐怖主义作为其对外政策的主要任务之一。

为进一步了解美国的反恐话语及其建构起的国家身份，本文以关键主题词terrorists (包括 terrorist, terror, terrorism)为例，利用AntConc 中的collocates 功能，统计出了与之相关的搭配词，计算出搭配力。经统计发现，搭配力统计值较高的词多为一些具有消极意义的负面词汇，如: violently(暴戾地)、persecution(迫害)、plotting(阴谋)、reckless(鲁莽的)、 underworld(黑社会)、aggression(侵略)、repress(镇压)、disruption(破裂)、destructive(毁灭性的)、depriving(剥夺)等。美国将这些词汇纳入美国对外政策话语体系中，向美国民众描述并强化了恐怖主义分子、恐怖主义组织及与恐怖势力有关的政权的残暴、迫害、破坏等非人道的罪行，唤起了民众对恐怖势力的仇视与憎恨，成功地建构了恐怖主义势力非人道的、罪恶的、敌人身份。通过这些精心建构的词语，美国旨在实现其重要的政治目标，即维护其反恐政策和反恐战争的合法性、正当性，强调其必要性、紧迫性以赢得美国民众的支持，免受国内外舆论的质疑与批评。

3.3 和美国所倡导的价值观及世界秩序有关的主题词

在美国对外政策话语的主题词和关键主题词中还存在着另一组与美国所倡导的价值观和世界秩序有关的词汇，如：freedom(自由)、peace(和平)、weapons(武器)、 world(世界)、nations(国家)、 Iran(伊朗)、 forces(武装力量)、 troops(军队)等。强行输出美式民主、自由等价值观是美国外交的显著特点，这一点在美国对外政策话语中得到了充分的体现。以下为通过AntConc的索引功能，对关键主题词freedom(自由)的使用观察:

1)I believe that God has planted in every human heart the desire to live in freedom. ( 我相信上帝把自由生活的愿望植入了每个人的内心。)

2)And because democracies respect their own people and their neighbors, the advance of freedom will lead to peace. (由于民主国家尊重本国人民和邻国，自由的前进就必然导致和平。)

3)Far from being a hopeless dream, the advance of freedom is the great story of our time. (自由进步绝不是一个希望渺茫的梦想，而是我们时代的伟大事迹。)

4)Our purpose must be to bring together the world around freedom, democracy and peace…我们的目标是使全世界团结在自由、民主与和平的周围……)

5)America must always stand on the side of freedom and human dignity.(美国必须一如既往站在自由和人类尊严的一边。)

从以上例句中可以看出，美国在对外政策话语中宣扬自由是上帝赋予每个人的权利，民主和自由必将带来和平，其前进的势头势不可挡，极力地将美式的民主自由建构成普世价值的核心标准，将美国自身建构成这种普世价值的代言人和守护者。同时，将恐怖主义、反美政权以及竞争对手推向普世价值的对立面，建构起他们无视民主自由，反人权的身份形象。如：

6)The advance of liberty is opposed by terrorists and extremists and evil men who despise freedom, despise America and aim to subject millions to their violent rules.(恐怖分子和极端分子等邪恶之徒反动自由进步，他们蔑视自由、蔑视美国、妄图将亿万人置于其暴力统治下。)

7)As democracy takes hold in Iraq, the enemies of freedom will do all in their power to spread violence and fear.(随着民主在伊拉克的扎根，那些反对自由的人将会竭力散布暴力和恐惧。)

8)…wherever freedom advances in the Middle East, it seems the Iranian regime is there to oppose.(只要自由在中东任何地方得到发展，伊朗政权似乎都会站出来反对。)

9)…China by the illusion that it can buy stability at the expense of freedom.(中国因为幻想能以牺牲自由为代价得到稳定而受阻。)

通过语言的身份建构作用，美国确保其对外政策占据国际道义制高点，牢牢地占据国际道义优势，为其对外政策的道德性、正义性进行宣扬和辩护。

此外，通过对peace(和平)、 world(世界)、 Iran(伊朗)、 nations(国家)等其他几个主题词和关键主题词之间的联系及各自的搭配网络进行考察分析，我们发现美国对外政策话语的另一特点，即倡导美国领导下的世界和平，在保持其军事的绝对领先地位的同时宣扬其他国家的军事威胁，强调大规模杀伤性武器同恐怖主义相结合将会给世界带来极大的危险，不遗余力地防止核武器及其他大规模杀伤性武器的扩散。不管措辞如何，其真实目的都只有一个，即谋求和维持美国的世界霸主地位。

4 结论

本文用语料库主题词分析方法揭示了美国对外政策话语的主题特征和建构规律。主题词和关键主题词的统计分析体现出美国对外政策的几个特点。1)“自我”和盟友国家身份的确立。2)反对和打击恐怖主义。3)输出美式自由民主的价值观，谋求和维持美国的世界霸主地位。索引分析和搭配词分析所提供的具体信息表明美国围绕其对外政策的话语建构特点：1) 使用大量的具有积极意义的正面词汇建构自身良好、正义的国家形象和身份。2) 建构恐怖主义势力非人道的、罪恶的、敌人身份，唤起民众的仇视与憎恨，3)将美式的民主自由建构成普世价值的核心标准，倡导美国领导下的世界和平。 美国运用话语策略在一定程度上将其对外政策建构成一种道德使命，以维护其政策的正当性及合法性，服务于其国家利益。事实上，美国对外政策带有浓重的“主观”、“自以为是”及“一厢情愿”的霸权主义色彩。

语言的运用总是和一定的社会现实联系在一起，美国国情咨文中有关对外政策的话语是美国对外政策发展变化的集中体现，基于语料库工具的主题词分析有助于对定量的语言形式进行定性的分析，了解其主题特征，把握其建构规律，准确解读话语内涵，识别其对外政策的本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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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 Van Dijk T A. Discourse and power [M]. New York: Palgrave Macmillan, 2008.

[责任编校： 张岩芳]

A Corpus-based Study of the Keywords in American Foreign Policy Discourses

ZENG Yamin

(SchoolofForeignLanguages,SouthCentralUniv.forNationalitiesWuhan430074,China)

Via the extraction of the keywords in American foreign policy discourses and the analysis of the relevant concordancing lines and collaborations, this paper attempts to investigate the thematic features of American foreign policy discourses and further explore its construction features and functions. The findings show that a great number of positive words are often used to construct America’s righteous and justicial national identity; terrorists are constructed as inhumane, evil enemies so as to provoke hostility and hatred among the public; the American democracy and freedom are constructed as the core standard of universal value, and peace under the leadership of the United States is advocated.

keyword; foreign policy; discourse construction; corpus

1003-4684(2016)06-0072-05

H0

A

、关键主题词分析

2016-05-24

湖北省教育厅人文社科项目(16G063)

曾亚敏(1981-)， 女，湖北石首人，华中师范大学博士研究生，中南民族大学讲师，研究方向为国际政治话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