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致的吃

王吴军

吃也是可以很别致的。

填不饱肚子的时候，人考虑的是吃什么，能吃上一些大鱼大肉、山珍海味，就是最好的享受了。当物质生活极大丰富之后，吃什么已经不在话下，那么关心的就是怎么吃。

下馆子是怎么吃的最简单方便的方法，但是，有人觉得这没有新意。于是，又有人说，可以在下馆子的基础上做一些改进，比如说城里人去农村吃，到老乡家去吃农家饭，因为农村吃饭有古风，有民俗。不过，那些到农村饭店里吃农家饭的人说，在农村那些所谓的“农家乐”饭店里吃农家饭，根本就没有古风、民俗，“农家乐”里有的只是非常冷漠的商业气息。

于是，就有了更时髦的吃法，找时尚的地方去吃，比如温泉，不妨边泡温泉边美滋滋地去吃。我的一位年轻的女同事就这样去吃了。除夕的下午，这位女同事在家自制了各种小吃，夜幕降临后，她约上男友，拎了大瓶的红酒，跑到一处温泉。俩人泡在温泉里，鲜爽的小吃在温泉的腾腾热气中若隐若现，红酒盖好瓶塞，随意扔在温泉的泉水中，居然是漂浮而不倒，来回游动，热腾腾的温泉正好可以温酒。酒过数巡之后，这位女同事和男友酩酊大醉，但是，望着温泉的半空中不时穿行而过的闪着五彩亮光的小火车，仿佛置身在美丽浪漫的童话之境。后来，这位女同事无比幸福地说，这次吃的真是别致。

还有更别致的吃法，索性到外国去吃。可能是在瑞士的山区找一家小酒馆，面对着远处夜幕下的雪山，吃着喝着，一醉方休。或者是去澳洲，在盛夏的海滩，穿着泳装，一边吃，一边尽情放飞着夏日情怀。夜幕降临了，生起一堆篝火，围火而坐，异域风情的烧烤香味弥漫在夜色里。

两年前，一家杂志约我写专栏，让我写写品尝美食的心境。我倒是喜欢吃，也经常混迹在各种饭馆参加饭局，想想写起来并非难事，于是就应承下来，写了品尝美食的心境。我写到，如果一人，三天没吃一粒米，三天之后，若是给他一晚残羹剩饭，他也会觉得那是天下最好的美食，抢过去三下五除二，就会把残羹剩饭吃得丁点儿不剩。品尝美食是需要条件的，有了一定的条件，才能细细品味，也才能去讲究吃的别致。

真正别致的吃，注重的是吃什么、怎么吃、和谁在一起吃，至于吃的地方，用的餐具，虽然也要关心，但都是次要的事情。我这样说并非是对门面堂皇的饭馆和名贵的餐具有什么偏见，果真食物做得又好，环境又极为宜人，当然是赞美都来不及。可惜的是，就我了解的吃处而言，如此鱼与熊掌能够兼得者，真的是非常罕见。有了冲突，就必有选择，那么，我的选择是，宁愿去小一点的饭馆，甚至是路边小店，也一定要吃的材质好，做得味道美，一起吃的人有趣。至于门面是否堂皇餐具是否名贵，且不必管。有时候，真正的美食偏偏在不起眼的小饭馆里，那些地道的小吃，那些地道的面食，那些地道的地方特色菜，几乎都在门面并不堂皇的路边小店里，这些地方的吃食，是真的好。每当遇到这类让人流连忘返的小饭馆，吃完后，心满意足地一抹嘴，心中那个高兴劲就甭提了，真的大有一顿美食能改变心境和人生之感慨。

在一家小饭馆里吃一种鸡肉拌饭，用一只红漆托盘盛着，整套端上来的，一人一份，是一碟两碗，三份酱料，看上去就已经很是别致了，鸡是去了骨后再白斩，一块块的鸡肉整齐地码放在一个两端翘起来的长方形的盘子里，垫底的是香菜、生菜、红萝卜丝和番茄丁，像是西方的蔬菜沙拉，只有点缀的分量。一碗香浓的鸡汤，上面飘着一些切碎了的碧绿的菜叶子。而且，还有一碗微泛着黄色油光的米饭，吃起来肉美、菜软、饭香，真是惬意。

还有一次，我到一家排档吃汤粉。这里的小碗4元，中碗5元，大碗6元。有意思的是，所谓的小碗中碗和大碗，用的都是同一型号的大碗，只是里面的汤和粉的量在碗里不同而已。我要了中碗的汤粉，只见女老板先抓起一把米粉放在碗里，上面加入了几粒新鲜的还带着壳的海蛤、虾、油炸豆腐、鱼肉、豆芽，然后，她用汤勺把锅里的热汤倒进碗里，再用笊篱扣着碗口，把汤汁倒了出来，如此做了三五次，把碗里的粉烫热了，配料也熟了，最后倒入黄色的浓稠的汤，撒上一把切得碎碎的绿菜叶子。这碗汤粉最别致的是汤汁，黄润润的，奶一样醇厚，滋味鲜美，有一股说不清楚的浓香。吃到嘴里首先感觉到的滑润，然后是咖喱的辣、酸、甜、咸，各种味道都是不肯示弱的，最后，各种味道又都势均力敌地汇集在一起，真的是无比奇妙，无比别致。这样的一碗汤粉，吃过后竟然让我梦牵魂绕，美食的力量由此可见一斑。

在一家小饭馆里，我要了最有特色的烤鱼和烤肉。烤鱼烤的是鲫鱼，上桌时一碟摆放着两条整鱼，鱼皮已经不见了，鱼肉烤的微焦，上面铺满了黑色的豆豉和绿色的葱末，比我在一家休闲饭庄里吃到的烤鱼要讲究。第一口尝到的是浓浓的香味，然后才是外焦里嫩的鱼肉味。烤肉是切成片的，用蒜片和干红椒爆炒，同样也是香味，却是腊肉味的香。最妙的是端上来的青菜，刚采摘的，一碟小白菜，一碟绿色的豆苗，新鲜得依稀弥漫着泥土的芳香，吃起来脆生生，带着清甜的味道。吃着真好，于是又叫再加一碟青菜，慢慢吃着，品出了最地道的菜蔬味。

其实，别致的吃是一种返璞归真。说来说去，科技进步，社会发展，回归家庭，回归安居，才是最别致最有新意的吃法。

说到吃的返璞归真，还有另外的意思，就是不妨从怎么吃再回归到吃什么。不过，既然是回归，必须是经过上升之后的回归，不再去吃大鱼大肉、山珍海味、生猛海鲜、珍禽异兽。可以选择吃几顿纯真的素食。可以去逛逛早市，挑一些自己和亲朋喜欢的水果蔬菜以及豆制品，就在家中，精心地煮、炖，这样吃得健康，吃得环保，也为动物保护尽了力，还可以吃得体态轻盈，吃得人心纯净，不好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