培养战略思维能力的五个方面
2017-01-01严鼎程
严鼎程
战略思维,是军事研究领域非常重视的一种思维方式,本身具有一定的复杂性。其概念最早产生于军事术语,旨在区分不同层面的作战指挥与军队的交锋,随着时代的发展而进入社会生活的各个领域中。从战略概念的大范围传播可以看出,在战略的行为有专业名词描述之前,它已经广泛存在于各类各项实践当中。新时代勇担强军重任的军人,尤其需要从以下几个方面入手培养提升战略思维能力。
一、洞察能力
洞察能力,是对事态先机的把握,是对事态发展趋势的判断。它强调的是一种直觉式的思维,跳过了逻辑上的复杂步骤,在关键的时候发挥效用。从军事斗争的角度看,战场上的情况瞬息万变,难以通过理性的分析判断,需要通过对事态本质的洞察来把握先机。《孙子兵法》中所说的“出奇制胜”战略,讲的就是在关键的时候,在对方未意料到的情况下,将多余的兵力投入战场,从而取得战争的胜利。这里,对“关键时刻”和“未预料到”这种先机的把握,就需要培养足够的洞察能力。
事态的发展是必然性、偶然性与应然性三者相互混杂作用的结果。必然性,指的是具有逻辑规律性,可以通过理性的利弊分析来加以把握。偶然性,指的是超过人们的预见,无法通过思维的能力加以把握,只能认识到其存在而无法改变。应然性,则是指人的心理因素,既不具有逻辑上的必然性,也不是完全不可捉摸。洞察力应对的就是应然性,它跳出重重的逻辑框架,丢下捉摸不透的随机,直指人心最深处的走向与趋势。
二、定位能力
定位能力可以从两方面理解,一方面是目标定位,另一方面是手段定位。
目标定位是开展具体工作的前提,不确定目标就无法安排部属各项任务。目标定位要坚持“不虚高、不过低”的原则,设立虚高的目标会导致任务难以完成,设立过低的目标会造成资源的浪费。所以,在定位目标时,最好将其设定在现有资源与手段能够企及的位置,比既有的能力高一些却又可以实现。《孙子兵法》中所说“胜兵若以镒称铢,败兵若以铢称镒”,打胜仗就是调集较强的力量去战胜较弱的力量,优化配置已有的资源,不好高骛远,做力所能及的事情。
手段定位是对效用性不懈地追求。手段的选择是军事战略最讲究的一方面,与直觉式的思维不同,它强调的是分析能力,是对优势与劣势的判断能力。英国著名军事理论家李德·哈特就十分强调“间接路线”的价值。他认为,战略的历史从本质上讲,是“间接路线”战略的使用与发展的历史。这里,“间接路线”讨论的就是手段的有效性:在确定具体的措施时,往往直接方式不是最省力的方式,而间接方法能较为轻松地解决问题。手段的定位能力,就是要在实际的事物中找到那个最具优势的着力点,确定一条通向目标的最有效路径。
三、规划能力
规划能力,是对事态总体进展过程的把握。规划能力强调的是善于将总体目标与任务拆解,将其分为不同时序与难度的小目标,并及时处理。
例如,朱元璋在建立明政权的过程中,多次面临战略选择。在其割据南京以图天下之时,至少面临两个势力强劲的对手:一是处于长江上游的陈友谅,二是处于长江下游的张士诚。其三者的实力排名依次是陈友谅、朱元璋、张士诚。对于朱元璋来说,选取哪一方势力为首要的目标是极具战略意义的问题。他这样分析:“朕以友谅志骄,士诚器小,志骄则好生事,器小则无远图,故先攻友谅。”在朱元璋看来,张士诚的性格特点是“器小”,器小就不会考虑长远,只要能守住自己的一亩三分地就行,所以先攻打陈友谅,张士诚就不会出兵,这样,可以避免造成两线作战的被动局面。一般情况下无法从逻辑上证明什么样的人就是“志骄”或“器小”,因为人心难以捉摸。并且,在朱元璋那个时代,他也很少有机会能和敌对势力的领导建立起个人关系。朱元璋对他们个人性格的把握,可能仅是通过某些不确定的“小道消息”,靠着洞察能力把握住人性的差异,并确定“先强后弱”的进攻顺序,最终掌握了战略上的主动权。在朱元璋平定了南方,准备北伐蒙元时,又面临战略选择。他召集手下的将士讨论制定北伐的方案。有人提出“直捣元大都”的方案,但他不同意,而是打算分三步进行:第一,“先取山东,撤彼屏蔽”;第二,“移兵两河,破其藩篱,拔潼关而守之,扼其户槛”;第三,“天下形胜如我掌握,然后进兵,元都势孤援绝,不战自克”。这次,朱元璋没有用直觉式的思维,而是靠理性的分析利弊,设立“先弱后强”的目标顺序。在路径的选择上,也是暗合“间接路线”,没有直接攻取最终目标“元大都”,而是采取循序迂回的方式。
朱元璋的两次战略规划,都对战略的总体目标予以拆解,是直觉式与理性式思维在战略实践上的应用典范。
四、坚守能力
坚守能力,是指在外在环境发生非常变化时,能够处变不惊、坚守内心的能力。坚守能力是战略定力的体现,也是培养战略思维时需要不断锤炼的能力。通常所说的“在战略上藐视敌人,在战术上重视敌人”,就是指要在战略的全局高度上坚持足够的自信,不被各种说法所迷惑,不被各种困难吓倒,在积极冷静的心态下寻找解决难题的办法。
第一次世界大战时期,德国著名将领鲁登道夫曾在回忆录中写道:“战争包括了许多人,其个性和观点都不一致,其中唯一已知常数即为将军的意志。”这句话点明了在战争中领率意志的重要性。在西方战略史上,兴登堡极具代表性。兴登堡是与鲁登道夫同时代的德国将领,也是鲁登道夫的上级,后来做了德国魏玛共和国的总统。兴登堡有一个雅号,叫“你怎么看元帅”,因他遇到任何事情,都会问手下的将领:“你怎么看?”似乎自己从来不拿主意。但就是这个“从来不拿主意的人”,却是德军士气的来源,因为他镇定自若的独特方式成为决定战争胜负的砝码。当时,德军无法避免地进行东西双线的战争。在与东线俄军鏖战的最后关头,兴登堡负责指挥坦能堡会战。在和鲁登道夫一起制定完作战计划后,兴登堡每晚都能准时睡觉。而鲁登道夫却因战场情况的陡变,常感焦虑,想要改变作战计划。正是兴登堡的镇定,使得原计划得以坚决实施,促成德军在坦能堡会战的胜利。
心学宗师王阳明曾与学生讨论过用兵之法,“德洪昔在师门,或问:用兵有术否?夫子曰:用兵何术,但学问纯笃,养得此心不动乃术耳。凡人智能相去不甚远,胜负之决不待卜诸临阵,只在此心动与不动之间”。在王阳明看来,“心不动”即为兵法,大家的智慧都相差不多,战争的胜负取决于能不能坚守住“心动或不动”的界限。坚守能力就是把持住本心,即“不忘初心,砥砺前行”。
五、学习能力
学习能力,是构建战略思维的源泉。战略思维是开放性的思维,这种开放的系统就要求不断地接受新的知识。《孙子兵法》中说:“将者,智、信、仁、勇、严也”。为将之智从哪里来?就是从学习中来。从广义上来说,学习是一个人成长的必要途径,不论面对什么样的事物与场景,都得先有前期的知识积累,才能做出后续的判断与抉择。
从史料来看,中西方军事战略思想史是基础。这是因为,战略概念本身脱胎于军事,并且军事术语又被广泛运用到其他领域中。除了思想史外,战略的实践案例也是重要的学习史料。思想史的发展离不开实践的变化,实践是最为宝贵的经验。虽然,军事理论著作中总结了很多战争原则与方法,但在战争实践中,应用到的也就那么几次;某些原则并不能重复运用,更没有万能的通用法则。这是战略实践具有的特殊性,它是因时因地发生的,很少有一成不变的方案。这也恰恰构成了经验的多样性,需要研究并思考不同的战略实践过程。
我国古代兵书《唐太宗李卫公问对》末尾,有一段关于“兵法孰为最深者”的文字。作者借用孙子“五事”的概念,即“道天地将法”,把“兵法”的研究与实践分为三重境界:第三等是“任人利器”,即是能够精通战术、作战方针的层面;第二等为“天地”,即是能够把握住天地的变化,知晓阴阳、难易、寒暑等外部环境,具有全局观念的层面;第一等为“道”,即“体用无间、存乎一心、至微至深”的哲学层面。古人做这种划分,是为了给后世“习兵之学”的人提供一个由下及上的台阶。诚然,战略思维的学习与培养,也是一个由低及高、由粗及精、循序渐进的过程,平时注重对上述5个方面能力的培养,学以致用、用以促学,也可达到古人所说的“道”的境界。
[1]二十四史·明史[M].北京:中华书局,2000.
[2]钮先钟.历史与战略[M].桂林:广西师范大学出版社,2003.
[3]王阳明全集·伍[M].北京:线装书局,201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