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方治理现代化中的电视问政:价值及其限度
——以杭州《我们圆桌会》为例
2016-12-30◎王宁
◎王 宁
地方治理现代化中的电视问政:价值及其限度
——以杭州《我们圆桌会》为例
◎王 宁
电视问政的过程,也是社会治理创新的过程,是公众深入参与社会发展管理、维护自身民主权利的过程,更是政府完善职能履行、提升治理能力、建设新型政府的过程。以杭州《我们圆桌会》为代表的电视问政节目体现了参与地方治理的实践价值,同时,现阶段制约电视问政良性健康发展的限度,也需要我们加以突破。
党的十八届三中全会明确提出,全面深化改革的总目标是完善和发展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制度,推进国家治理体系和治理能力现代化。地方政府是推进国家治理现代化战略的重要主体,地方政府治理能否实现现代化是国家治理能否实现现代化的关键。而地方治理要取得公众支持,就必须进一步激发公众对本区域社会事务的参与热情,在吸纳公众意见中不断地矫正和完善自己,以提高地方治理的效果。在这种情况下,大众媒体为国家和社会治理提供了重要途径,媒体问政已经成为政府治理不可或缺的重要手段和渠道。近几年,许多市县都纷纷开展了电视问政,坚持让利于民、还权于民、放权于社会,积极推进地方治理结构优化和治理方式的创新,成为实现地方治理现代化的重要举措之一。
问题的提出
我国电视问政节目始于2002年郑州电视台的《周末面对面》,后来又相继出现了2006年武汉电视台的《百姓连线》,2007年西宁电视台的《夏都面对面》,2007年广东台山电视台的《一把手面对面—— 镇委书记访谈录》,2008年安徽卫视的《对话江淮》,2010年长沙广播电视台的《对话长沙》,2011年武汉电视台的电视问政节目等。2012年后国内各地争相掀起电视问政高潮,经过近几年的发展,电视问政节目已经以不同的形式在各地出现,其中在全国影响力比较大的有武汉、温州、杭州等城市的电视问政节目,这些电视节目的形式在其他城市也比较普遍,即通过电视节目现场,公众可以对政府决策、政令执行等提出质询,充分运用民主监督的权利,对政府作为是否满意直接表态。也正因如此,通常研究者把电视问政定位为舆论监督类节目。综观国内有关电视问政的研究,集中从2012年前后集中展开,尽管起步不早,但几年间经过众多研究者的共同努力,在理论探讨和实证分析两方面不断取得突破。国内相关研究成果要少得多,大体上集中在以下几个方面:电视问政的内涵特征研究、电视问政的传播优势研究、电视问政的实践意义研究、电视问政完善发展的路径研究等。随着电视问政实践的不断发展,有关此问题的研究也将持续深入。国内的相关研究也存在以下不足:首先,总体上来说仍然比较薄弱。相关研究成果总体数量不多,专著却极为少见,电视问政相比其他媒体问政形式来说,受关注度仍然赶不上网络问政、微博问政等;其次,相关研究绝大多数从媒介传播的角度分析电视问政的理论和现实意义,视角相对单一,研究内容的广度和深度受到一定的限制;再次,对电视问政的本质属性、内在动力、模式和机制的研究还不够深入,缺乏针对性强的、能引导电视问政良性发展的系统制度安排和政策规制。
实际上,电视问政的过程,也是社会治理创新的过程,是公众深入参与社会发展管理、维护自身民主权利的过程,更是政府完善职能履行、提升治理能力、建设新型政府的过程。我国地方政府治理现代化的实现需具备以下这样几个特征:一是,从治理模式来看,要实现从统治向治理的转变;二是,从治理范围来看,要实现从全能向有限的转变;三是,从方式标准来看,要实现从人治向法治的转变;四是,从政府职能来看,要实现从管制向服务的转变;五是,从治理格局来看,要实现从封闭向透明的转变。电视问政的实现形式是“问”,政府、媒体和社会三者是电视问政的主体。这种问政形式让公众对政府行为及其公共政策拥有更多的的知情权、话语权、参与权和监督权,极大地拓宽了政府在管理公共事务过程中听取并采纳公众意见的渠道,体现了公众参与地方治理过程中较大的民主价值(王宁.官民协商的传统媒介再造——电视问政[N].学习时报,2013-04-29.)。
基于此,本文在治理分析框架中考察电视问政的实践,主要讨论这样几个问题:电视问政在地方治理中发挥了什么作用,体现了怎样的治理价值? 在治理现代化的视野下,电视问政存在哪些限度? 三是如何以电视问政为动力,如何促进地方治理实现善治?
杭州《我们圆桌会》参与地方治理的实践价值
2010年1月,杭州市委办公厅、市政府办公厅等与杭州电视台开办了交流谈话类节目《我们圆桌会》,至今已有六年多时间,节目已经形成了比较成熟和理性的运作模式。该节目邀请党政领导、社会各界广泛参与,平等对话,给参与者理性讨论问题的机会,从而解疑释惑,促成开放式共识的形成。目前,《我们圆桌会》已成为杭州“民主促民生”工程的一个标志性品牌,其参与地方治理的实践价值主要体现在以下三个方面。
利益相关方的多元参与。地方治理关键在于把社会管理从政府单向管理向政府主导、社会多元主体共同治理转变,最终目的在于提升地方政府的治理能力。治理现代化的实现并非要求地方政府完全摒弃自上而下的传统运行机制, 因为在新的形势下,地方政府必须担当起公共利益的维护者角色, 这就需要地方政府引进社会上的多元的行动主体来参与公共治理,以弥补各类单一治理模式的不足(娄成武、张建伟.从地方政府到地方治理——地方治理之内涵与模式研究[J].中国行政管理,2007(7).)。《我们圆桌会》每期节目都邀请来自党政机关、高校科研机构、行业企业、媒体以及相关市民代表相聚圆桌会,实现了多方互动、各界交流、相互沟通、彼此理解,有效实现了电视问政涉及问题的利益相关方的多元参与。例如,《我们圆桌会》曾录制过一场名为“市长听你说”的特别节目。在这期节目中,杭州市市长张鸿铭和60多位来自社会各界的嘉宾讨论市政府民生十件实事工作。杭州市民对一系列民生问题提出意见和建议,而张鸿铭不仅有问有答,耐心和市民探讨每一个疑问,而且还边听边记。最后,节目组梳理了40 多个建议,以书面形式递送给市政府监察室,供政府决策参考。
参与者平等对话和协商。治理不同于以往的管理,更不同于统治,实践理念和实现路径也与后两者有着巨大的差异。这一理念意味着政府、市场和社会等多元的权力主体,且彼此存在权力依赖,他们形成互相沟通的横向权力网络,通过政府与市场、社会的合作来解决公共产品供给和社会秩序,而不是仅限于政府的发号施令和运用权威。(陈健强、刘师健.论作为地方治理的电视问政[J].文化与传播,2014(3).)在社会治理过程,各种社会问题需要加以解决。因此,传统媒体的运行方式主要是报道和发现,一般的电视问政的形式主要是质疑、问询和监督,而《我们圆桌会》问政的方式是基于交谈方式的平等对话和协商。通过交谈,通过公开的交谈来正视这些社会难题,其巨大的社会意义不言而喻。同时,《我们圆桌会》与一般的电视问政节目有台上台下之分不同,而是让大家围圆而坐,这样就没有明显的主次之分,首先在座位上就非常强调平道,每一位嘉宾不分身份,享有平等的话语权。不仅如此,节目中对那些弱势群体呼声强烈、维权意识高涨的选题,几乎从不把民意预设任何判断,而是让质疑方和被质疑方的代表,都有同等的自我辩白机会。
大众媒体的传播和互动。在《我们圆桌会》搭建的公共话语平台上,参与讨论的政府官员有解释权,市民代表或话题相关行业企业有知情权,大众媒体有监督权,专家学者有质询权和建议权。这个空间,既是媒体职能和媒体价值的全方位提高和升华,也是大众媒介时代里社会治理机制良性运行的体现。《我们圆桌会》紧紧围绕关系民计民生的热点问题,展开官民之间的对话,如最近刚刚播出的《源头到水龙头:如何保障饮用水安全?》、《网约车新政来了 你还能打到车吗?》,还有G20杭州峰会召开后的《“热西湖”该如何冷思考?》等等,公开搭建面向全体市民的公共话语平台。同时,为了使话题讨论更加深刻,节目还配以场外采访、调查发布、背景资料回顾等多种开放式的互动参与形态,供现场的嘉宾参考,这样极有利于把话题的讨论引向深入,嘉宾在发表个人意见和观点时也更具理性,最终在播出中呈现各方观点,供观众选择、判断、思考,同时也供政府决策部门参考(金月成、邵杨.社会治理模式与电视媒介职能的双重创新——以《我们圆桌会》为例[J].中国广播电视学刊,2014(1).)。
地方治理现代化进程中电视问政限度的突破
电视问政的兴起,是地方治理现代化实现的应有之义,这一方面与公众参与治理意识的觉醒有关,另一方面也与现实中政府与公众之间的沟通渠道畅通性不足有关。政府及时公开相关问题解决的情况,既是电视问政管理程序中的重要环节,也是保障公民知情权的必要举措,但目前电视问政实践还存在较大的缺陷。此外,各地电视问政有着明显的行政推动色彩,自上而下的推动方式成为电视问政顺利开展的主要保障。缺乏行政支持和常态化制度化的机制保障,问政的效果和持续性将会大打折扣。辩证地看,这些都是现阶段制约电视问政良性健康发展的限度,需要我们加以突破。
摒弃“运动式”问政,实现常态化、制度化问政。政府与市场主体、社会主体的合作共治,是实现地方善治的重要条件。这一过程并非三者之间简单的合并或联合,而是各治理主体在保持相对独立性的前提下,彼此功能与结构的嵌入。这就需要通过制度化的安排,构建和整合协同机制,促成治理主体合作,达成集体行动,进而实现公共利益。(郁建兴、张利萍.地方治理体系中的协同机制及其整合[J].思想战线,2013(6).)电视问政围绕具体的民生问题展开,做到问政于民、问需于民、问计于民,无疑将能为政府科学决策、科学施政和自我调适、自我纠偏提供丰富的民意资源和民间智慧资源,为此,电视问政应当常态化和制度化,而不是“运动式”的一场活动。电视媒体为问政型的政治讨论提供了公共平台,促进公众舆论的形成,并把舆论回馈给公众,而且这个平台必须为反对意见预留空间,做不到这一点的话,电视问政代表的民主共识便毫无意义。因此,电视问政节目要充分发挥节目的舆论监督作用,注重问政的反馈。对于节目中政府及其官员的承诺的落实情况要定期跟踪,并及时在以后的节目中反馈给群众。
构建公民参与规范机制,推动形成高效的公共行动体系。治理本身是一个复杂的过程,它不仅要协调好行为主体各自的多元利益诉求,更为重要的是,治理的目的是为了形成公共价值,促进集体意愿,并最终实现共同目标。在这个过程中,政府的行为策略至关重要。政府要从公民政见表达中获取社会民意的真实信息,可以对既有的政治、经济、社会管理机制的补充和延伸作用。要想真正解决公众关心的问题,还必须将电视问政和现实问政结合起来(王宁. 五个方面推动电视问政的价值实现[N].学习时报,2013-05-27.)。此外,治理主体的多元化必然增加共同意见形成和集体行动达成的难度。因此有必要对公民参与进行必要的规范,现场观众的选择,应该进行精心组织,如在选取普通观众的同时,还要选取一些有“意见领袖” 特征的观众,这样才能让现场为数不多的观众更具有代表性,把公民分散的、单个的政治参与聚合起来,以满足各种社会利益群体进行广泛政治参与的要求,促成积极有序的公民参与,避免集体行动困境。
运用全媒体思维,完善公民利益表达和聚合机制。随着新媒体的快速发展,尤其是手机媒体的普及,以电视媒介为主体的传统媒体生态格局产生了巨大的变化甚至颠覆。电视媒介的生存空间在不断受到冲击,因此也有人提出以电视为传播载体的电视问政,其影响力和价值还能维持多久。在这里,必须强调的是,传统媒体和新媒体各自的优势和传播特征还是存在很大差异的,因此二者并不是完全替代的关系,例如传统媒体的权威性就是新媒体暂时还不可能替代的。因此,在传统媒体和新媒体融合发展的趋势下,不仅可以实现二者优势互补、取长补短,还可以优化资源配置,使传播效果达到最大化。对此,电视问政应紧跟发展大势,顺应时代潮流,运用全媒体思维,通过开通微博、微信公众号,推行新闻客户端APP等方式打开新的传播阵地,提高人们的参与度。同时,电视问政节目的策划应借助微博、微信公众号、新闻客户端APP等收集民意,定位选题,将真实、客观、全面的现场环节呈现给地方治理各相关主体,同时也扩宽了问政后互动反馈乃至问责的渠道,这样不但有利于电视问政的建立公民利益表达和聚合机制,更有利于增强问政的针对性、准确性和科学性。
(作者单位:中共浙江省委党校)
2015年度浙江省社科联研究课题“地方治理现代化中电视问政的长效机制研究——取样于浙江”(编号:2015B088);中共浙江省委党校青年教师学术促进会2015年度立项课题“地方治理现代化中的电视问政:价值及其限度”(编号:QCH20150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