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不是钱的事

海华

唉！快下晚班了，还没接一个客。在大街边兜客的的士司机老甘有些心烦了。

突然，一位大娘抱着一位满脸血迹的小孩，从车外匆匆往市医院奔去。老甘心一急，下车猛跑几步，拉住大娘：“大娘，坐我的车快。”很快，老甘把那大娘和小孩送到市医院，又送进了急诊室。一转身，大娘有些着急地对老甘说：“谢谢您师傅，多少钱？”老甘直摆手：“大娘，护理小孩要紧，我走啦。”

返回的士，一位衣着得体的中年汉子跑来：“师傅，跑长途吗？”“去哪？”老甘问。“南都县城。”那汉子薄唇一咧。老甘一看手表，5点10分。去南都县城来回个把钟头，来得及交班。便说：“行。”“多少钱？”那汉子又问。老甘笑了：“不打表100元；打表，到时看。”“打表吧。”那汉子也笑了。两人上车后，的士向南都县城急驰……

车上，老甘打趣道：“老哥，看你相貌不凡，不是从政，就是老板吧？去医院探病人？”

那汉子嘿嘿一笑，口沫横飞地说：“不瞒你说，我姐开饭店，我哥搞房地产，我嘛，开超市，一年几十万进账，这大半辈子从不差钱。家有小车两台，孩子他妈妈驾车去省城进货，我那台给孩子载女友旅游去了。只好临时打的来市医院看一位生意上的朋友……”

眨眼间，车到南都县城。“咋走？”老甘问。那汉子一扭头，“往左拐，再转右，直行不远处，就是我住的县城最高档的景帝小区。”果然，约摸几分钟，的士停在景帝小区正门。下车后，那汉子问：“多少钱？”老甘一看表，“116元。”那汉子掏了衣兜掏裤袋，一脸歉意地说：“师傅，不好意思，仅剩20元。你先收下，还有96元，我回家取。”

老甘心里直嘀咕，咋不像不差钱的主？正踌躇间，那汉子突然指着小区大门右侧的文明小区牌匾，又指指门卫，把胸脯拍得山响，“不就96元吗，就等15分钟，请门卫作证。”门卫挪过一张櫈子给老甘，说：“师傅，你就等一会儿吧。”

老甘面无表情地坐下说：“信你吧。”“放心！本人一向一口唾沫一个钉。15分钟后见。”那汉子说完，一脚跨进小区大门。

然而，左等15分钟过去了，右等15分钟过去了……足足等了一个小时，仍未见那汉子的身影。

老甘眉头深锁，请门卫催那汉子。门卫苦笑道：“我知他住这小区，但不知他姓甚名谁，咋催？”老甘又请门卫帮忙寻找。门卫一脸无奈：“这小区有10多栋楼，住着上千户人家，我不知他住哪栋哪楼哪房？上哪找？再说，此时管理处的人也下班喽。”老甘沉吟片刻，又问门卫：“那汉子平日只从这正门出入？你值班到明天早上？”“是。”门卫答。“那汉子啥时候出来，你都能作证？”老甘再问。“必须的！”门卫直点头。

这时，夜色似墨。与老甘倒班的司机来电话催交班。老甘直倒苦水。那司机电话里说：“哎，就96元，别等啦。”“等！这不是钱的事。咱换个班，明天你开。”老甘语气笃定。

夜深了。那汉子还是没有出来。

门卫悄声问：“师傅，那人欠你96元？”老甘微微颔首。门卫说：“这么晚了，许是他忘了。不如我先给你，明天早上他出来，我跟他取回？”“不妥！”老甘婉言谢绝。门卫劝道：“就为96元，别再等啦。”“等！这不是钱的事。”老甘语气如铁。

门卫轻叹一声，说：“师傅，给你叫外卖吧。”随即打电话。10来分钟后，一服务生送来一个盒饭。老甘起身对门卫和服生连声道谢，付钱，接过盒饭，坐下吃将起来……刚完事，一过路男子问老甘：“师傅，跑长途吗，去市区？”“不去。”老甘头也不回。“师傅，我出双倍价钱。”那男子又问。门卫再劝道：“哎，正好补回欠数，快12点啦，那汉子不会出来了，除非等到天亮，师傅，去吧。”“不去，这不是钱的事。等到天亮也要等！”老甘语气似钉。门卫内心叹道，那汉子真差劲，这师傅真够拧。

终于，天亮了。终于，那汉子仪表光鲜地跨出了小区大门。然而，当他抬头一见老甘，一脸惊愕，旋即低头转身，欲退回小区。“哪里走？”老甘猛地一声喝，上前一把揪住那汉子。这时，进出小区的人越围越多。老甘对着大伙一五一十地将事情的经过说了。门卫紧接着说：“这位师傅说的是真的。”

嗬哇……丢人哟……众人哗然。

那汉子满脸通红地掏出一百元，塞给老甘，支吾着：“甭……甭找了。”说完，转身欲逃。

“等一等！该我得的，一分不能少；不该我得的，多一分也不要！这4元钱你拿回去。”老甘一本正经地说。

临上车前，老甘又一脸不屑地扔给那汉子一句话：“老哥，记住，一口唾沫一个钉，不光是说来听的。”

（摘自《惠州日报》2016年8月7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