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昆名角”教你品咂昆曲之美
2016-12-21丁云亦安冉
记者 丁云 亦安冉
“苏昆名角”教你品咂昆曲之美
记者 丁云 亦安冉
王芳:感知昆曲的美好,我们演员要引导而不是迎合
昆曲入选非遗以来,越来越热,我们演员在进步,观众也在进步。记得早十年去香港演出的时候,演员在台上“喔喔喔”开火车,观众不拍手就不停,下面的观众就会鼓掌,回归十周年之际,六大院团组团都去演出,再这样单纯地卖嗓,下面就很漠然,不会再有人叫好。所以我们自己不要自我感觉很陶醉,有这么多元素,这么多棒的东西,我们要一直努力。否则三五年之后,观众了解了以后,比我们懂得还多,也就不过如此,观众就把我们抛弃了。可能刚进来时观众是看个热闹,若干年之后肯定不是看热闹,布景、灯光变一点,观众都会提抗议:那么暗我都看不清演员的表情,我要大白光,看到演员的眼神!
昆曲身段很丰富,从苏剧里吸收了很多营养,昆曲里有丰富的唱念坐打手眼身法步的东西,苏剧则有很多人物塑造上面的东西,比如苏剧很讲究人物体验,我的老师沈传芷讲过,昆曲的最高境界是“然”,也就是追求自然流畅,顾笃璜老师也认为昆曲要讲究体验。
苏昆剧团“苏”和“昆”不分家,在人物塑造上,其他剧团也许在唱念做打的程式上很讲究,苏昆的昆剧却借鉴了很多苏剧的东西,很讲究人物体验,不是说有唱就有做,每一个动作出来的这个“做”是一定以符合人物来做的。很多动作都是传统老师想出来的,非常了不起。有时候不需要以迎合观众为主导,我们应该以引领观众为主,应该告诉观众如何欣赏昆曲,真正的昆曲是如何引导大家感知更美好。”
王芳,国家一级演员,江苏省苏州昆剧院副院长。第十二届、二十二届中国戏剧梅花奖“二度梅”获得者。工闺门旦、正旦、刀马旦。师承沈传芷、姚传芗、张传芳、张继青、庄再春、蒋玉芳等老师,昆剧、苏剧兼演。其扮相俊美秀丽、唱腔委婉动听、表演精致细腻,是当今苏州昆、苏剧舞台的代表人物。
俞玖林:昆曲热潮终会过去,但内心的热情不会减弱
昆曲是精致的雅致的艺术,要做得精致、唯美,演出昆曲的环境,来看昆曲的观众的仪表,都要呼应起来,方方面面都要达到审美的标准,成为一体,才能形成昆曲之美。
精致的大美的昆曲要有非常好的环境,昆曲是慢生活,是高品味享受,今天人们喝喝茶,逛逛园林,有钱有闲,就想回归慢生活,欣赏这种慢的艺术也要带着虔诚的心态,如果剧场里来了200个观众,都穿着笔直的西装,那种尊重的感觉会让演员感受得到。比如和日本歌舞伎大师坂东玉三郎合作中日版《牡丹亭》,在日本演出时,日本观众里男士都穿西装,女士都穿上和服盘起头发来剧场看戏,他们对艺术的尊重,让人肃然起敬。昆曲也需要这样的观众,大家在欣赏的时候应该虔诚一点。
每个剧场都有独特的气场,每一场演出的观众给演员的感觉也都不一样。也许某天我嗓子很好精神状态很饱满,观众给的互动感觉又特别好,这场演出肯定就会上一个新高度,下一场也许精神状态不好,就不怎么样。
时代在发展,到大学演出,大学生是最好的观众,我在台上对着杜丽娘的画叫一声“姐姐”,下面观众就有声响,这里面观众有一种新奇的感觉,也会触发我的表演欲望。也是这种新奇陌生的感觉促使很多观众走进传统文化,看了昆曲之后有意识地去学习传统文化。
我始终认为,昆曲始终是小众的精致的艺术,但是会有更多人来关注它,现在昆曲很热,大家像追韩剧一样,热潮终会过去,但大众对昆曲的热情在内心肯定不会减弱,不一定是到剧场来看,但是会在心里保留这样一块地方给昆曲,比如有人喜欢看文本,有人开始钻入传统文化里,进入昆曲的样式会越来越多种多样。
俞玖林,优秀青年巾生演员,中国戏剧最高奖项——第23届戏剧梅花奖得主,因饰演青春版《牡丹亭》柳梦梅一角而红遍大江南北师从岳美缇、石小梅,2003年拜昆曲表演艺术家汪世瑜为师。他扮相俊秀,潇洒,有书卷气。曾演柳梦梅、潘必正、张君瑞等古代书生形象。曾荣获中国首届昆剧艺术节表演奖。
沈丰英昆曲之美,不止于舞台上的表演
早年,我觉得昆曲之美,美在表演,唱,在舞台上的呈现。随着年龄的增加,阅历的丰富,演出经验的累积,对挖掘剧本的美,词的美,就意犹未尽。
作为做演员来说,真要学的东西太多了。汤显祖怎么会写出这么一部经典的作品,为什么现代人写不出来。格律、填词、填曲,我们演员大都不懂。所以作为年轻演员,趁着自己年轻,要学的东西太多了。要去发掘昆曲更多的美。不光是舞台上表演的东西,还包括文化、底蕴这些。对当代演员来讲,舞台生命并不是她的全部,也一定不能够是她的全部。要更多地去深造自己,去懂昆曲的剧本。我觉得我可能会花下半辈子更多的时间去研究一下这些东西。
十多年前,我也曾带着青涩,在周庄古戏台上、全身心投入到自己的每一折戏中。真正等来了走进大剧场,面对台下1800位观众,观众们穿着正规礼服进场的那一刻。台下,有着激情、澎湃的年轻观众。我们的东西,在世界上都是最好的。与莎士比亚的《罗密欧朱丽叶》相比,同样是爱情故事,我们表现的东西更加丰富,我们有那么多唱段,我们还有表演,我们的服装,我们的化妆,他们是完全没有的。
在美国演出期间,有一个老外在我们演完以后,“哐”地站起来,“I love you,杜丽娘”,完全以西方人的表达方式,表达出了对昆曲的迷醉。
沈丰英,主工闺门旦,中国戏剧最高奖项--第23届戏剧梅花奖得主,因饰演青春版《牡丹亭》杜丽娘一角成为近十年中国戏剧舞台上最耀眼的闺门旦之一。师从柳继雁、王芳,2003年拜著名昆剧表演艺术家张继青为师。代表作《牡丹亭》、《西厢记》、《玉簪记》、《题曲》、《活捉》等。
周雪峰昆曲之美,更在不懈地薪火相传
昆曲跟其他剧种一个最大的区别是追求极致,生旦净末丑的每个行当又细分了很多小门类,这就要求昆曲表演是精致而细腻的。我演小生,小生又细分为5个家门,每个角色都有非常严格的表演程式要求。
昆曲细腻,唱词、唱腔、表演等,无一不体现出其婉约、优雅。虚拟的艺术在舞台上又给人予丰富得想象力。观众即使听不懂唱词,但通过演员的形体和唱腔以及整体语境,就能够看懂并深深喜欢上。
昆曲之美,是一种安静的美。背后又充满着这种戏曲艺术从业者坚持的美,要将昆曲艺术传承下去的执着的美,前辈给予后辈鼓励、关爱的美。
凡戏曲舞台上,主角璀璨夺目,一旁的配角也一并咬着牙坚持着、努力着、学习着,为自己不知在何时,但也可能随时会到来的下一场大戏准备着。尤其昆曲,几度沉沦,几度转盛,都是昆曲文化人与昆曲演员们的不放弃、不抛弃。
昆曲国宝级大师们,无一不认为自己有义务把昆曲传下去的重责。教导、鞭策有心昆曲的年轻演员。我的老师们没有放弃我,一直教我戏,这个也是让我欣慰,一直鼓励我前行的力量。
我觉得,表演的最高境界就是没有表演痕迹。昆曲表演中,其实有很多是程式化的,如何让这些程式化的表演不着痕迹,不仅是我给自己定的目标,也是每个昆曲表演艺术家所追求的境界。
周雪峰,工昆曲巾生、冠生。师承蔡正仁、汪世瑜、岳美缇等,2003年拜著名昆剧表演艺术家蔡正仁为师,塑造了各种不同古代小生形象。2015年获第27届中国戏剧梅花奖。主演《长生殿》、《狮吼记》、《西厢记》、《玉簪记》、《白蛇传》《望乡》等。
周友良最美昆剧,能以音乐吸引观众
昆曲是曲牌体,比如现在要写一本戏,先唱个《东方红》,再唱个《社会主义好》,之后《走进新时代》,《春天的故事》,形成一个曲牌体。每个戏都要照这个来。作为比较,板腔体的代表京剧给人一种力量,可以拍掌大声喝彩。反过来,昆曲积累了几百年,有一种美、雅,委婉,空灵,诗意,留有韵味,给人享受。
昆曲音乐典雅、空灵、细腻,但不代表所有的昆曲剧目都那么好听。
汤显祖的《牡丹亭》自然写得极好,上本《游园惊梦》真的写得好,词也好,曲调慢慢委婉婀娜。青春版《牡丹亭》上演三十多场后,舞台表演、各方面配合日趋成熟,在台上指挥时,我也不禁感动,自我沉醉于其中。
从昆曲的音乐性而言,《牡丹亭》、《长生殿》、《玉簪记》、《桃花扇》等少数几部,是精华,能够代表昆曲,作为曲牌体的昆曲音乐的代表了。
普通观众除了欣赏昆曲的舞台表演,读读其中的文本以外,如何欣赏昆曲音乐,把握一个特征,确实是蛮难的。昆曲有很多格律,而这种格律在舞台上没法体现。作为不懂行的观众,他们不可能知道其中的格律,只听好不好听。
所以我们作曲家、音乐编排者要在保证格律的前提下,尽量把音乐编排得有戏曲性,有音乐性。昆曲是曲牌体,有格律,那么在遵守昆曲形制、规矩的前提下,把其中的音乐写好,写得感动人,在有限的空间里发挥,是音乐家的本事。如果曲调好听,能够流传下去,昆曲就能为大众所熟悉。
周友良,江苏省苏州昆剧院音乐总监,国家一级作曲,苏州市音乐家协会主席。2006年文化部授予“昆曲艺术优秀(作曲)主创人员”称号。2013年获第九届中国音乐金钟奖。创作有多种题材和体裁的音乐作品,戏曲音乐作品主要有苏剧《五姑娘》(与金砂合作)、《花魁记》,大型新编昆剧《西施》,青春版《牡丹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