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飞翔的金沙江

2016-12-20杜福全

雪莲 2016年21期
关键词:金沙江河流大地

杜福全

我所看到的和想到的金沙江,是一条飞翔在莽莽群山之上的巨龙。它神性的光芒抚慰苍茫天宇下的芸芸众生。遍布沿途两岸的村落里,世代栖居于此的子民,用虔诚的双手举起古老的图腾,照亮浩瀚的苍穹和辽远的大地,走出亘古的黑暗和寂寞。

大地上隆起的山脉,是苍天之下最虔诚的跪拜,那些隐藏在大地深处的峡谷,在母性的怀抱中演绎了多少神秘的梦幻。大地的粮食喂养烟火人间的饥渴,神灵却是托起天下苍生的精神火炬,而流淌在天地之间的大河,既是万物繁衍生息的生命之源,也是神灵栖居眷顾的家园。

浩荡奔腾的金沙江,来自高寒而遥远的雪域之巅,雪花般圣洁的精血在横断山脉里,一路接纳了十万大山中游荡的千万条细流,它们是游荡在群山之中无家可归的幽灵,抑或是上帝遗失民间的孩子,终于找到了生命的归宿。

大地上最柔软的物质,汇聚成世界上最坚韧的力量,以不可抗拒的内在品质,征服险象环生的漫漫险途。太多的大山被金沙江汹涌的波峰撕裂出一道道鲜亮的口子,把滚烫的血液融入这浩荡的激流,继续着生命更为长久的澎湃。所有企图阻挡前进步伐的巨大顽石,都被勇往直前的金沙江制服得规规矩矩。

我所看到的和想象中的金沙江,一直在高山大川之间龙行虎步,走过一马平川的坦途,更多的是在险象环生的丛林草莽中腾跃和奔跑。我看见,那些风尘仆仆的游侠,背负着披荆斩棘的长剑,用锋利的光芒刺破黑夜的外衣,让普照万物的曙光在伤口上重获新生。

飞翔的金沙江,有时像一群桀骜不驯的野马群,抑或是一群被激怒了的列阵战马,身披着坚不可摧的铠甲,在雷鸣般的战鼓声中毫无顾忌地冲向敌人的阵营,万丈峡谷顿时硝烟弥漫,洪荒四野顿时尘土飞扬。

飞翔的金沙江,有时像一位闭月羞花的处子,抑或是漫步在高山峡谷中待嫁的新娘,迈着文静的步伐款款而行,在残阳如血的余晖中含情顾盼,雄性挺拔的大山也为之倾倒,倾倒在你温情四溢的怀中。

一路飞扬的朵朵浪花,在沿江两岸的土地上播下神灵的种子,送走了无数个月黑风高的黑夜,迎来一个个播撒希望的黎明。散落在大山深处的村庄,所有的枝蔓都抖擞出最古朴的风骨,所有的村庄都盛开出纤尘不染的花朵,神秘的气息的昭示出难以抗拒的魔力,让多少探索的目光在冒险的征途中迷失方向。

这一路啊,矫健的雄鹰在高远的天空盘旋,把王者的风范洒向生机勃勃的大河,捍卫属于它们自己的郎朗晴空。熊熊的火焰赶走鬼怪出没的黑夜,一个个古老民族的精血,在苍茫的荒野中流淌了千百年,生生不息的民族精魂,铸就了一个个无法破解的传奇故事。那些神秘的往事,是长埋于大地之下的祖先的生命密码,其实,他们并没有真正的死去,而是以另一种方式更为永恒地活着。活着,就像金沙江一样流淌成一部不朽的史诗,在民间为后世子孙指引着回家的路。

从此,不再有迷失于大山的孤魂。

从此,不再有沿着河流走失的孩子。

风中的岩石

江水浸泡千年万年的肌肤,魂灵暴露在万马奔腾的涛声中,把坚硬的筋骨指向遥不可及的天宇。

狂野的大风,咬碎梦想的骨头,吹向洪荒的四野,滚烫的热血流淌成河,一路奔腾,奔向远方那辽阔的梦境。然后,骨子里的体液被千年万年的时光风干,风干成一尊尊经久弥坚的雕塑,再也没有一滴眼泪在大风中的跌落,只剩下傲气横生的魂魄守望风中。

筋络裸露,铁骨铮铮,在黄昏的旷野中击打出悠远的声响,岁月在你的身上刻下永不磨灭的痕迹。曾经锋芒毕露的轮廓,被无情的风雨磨灭了锐气和锋芒,而你却越来越坚韧,越来越轮廓分明。

傲骨嶙峋,虎胆雄心,你是藏卧在峡谷深处的脊梁,扎进大地深处的根须坚如磐石,扛起大地之上万物的沉稳与厚重,让擎天的山峰插进飘渺的云层,为天空的王者搭建栖息的家园。

你的骨头,在水火交融中铸就坚忍不拔的质地,在漫长的时光隧道中吸收了日月的精华,提炼出今天神性的魂魄。

沉默的岩石啊,你是上帝安排下来守护金沙江的贴身神兽,你独自巍然不动,因此,你不怒自威,所有的鬼怪和邪魔却不敢出来兴风作浪,祸害苍生。

我想,即使生存在众多血肉相连的兄弟中,你所感到还是无边的孤独和寂寞。孤独和寂寞,成为你生命的一种常态,因此,就无所谓孤独,也无所谓寂寞。

听,风声猎猎,江涛滚滚,昼夜为你奏响岁月深处的天籁之音,这是大自然的手指在为你拨动生命的旋律。

一滴泪,可以打碎一颗鲜活跳动的心脏;一滴泪,也可以穿越厚重的历史,唤醒风中沉睡的爱情。

是谁,拥着你坦诚的身体奔走四季,送走了多少风花雪月,迎来了多少日出日落!

是谁,把柔情蜜意锲入你高傲的骨质,温暖你处在低处的心灵,慰藉你高寒的灵魂!

当我用光滑细腻的手掌,触摸到你那青光闪耀的肌体时,我的心在不停的颤栗,为你的生命历程而深感震撼,让我深切地感觉到自己这肉体凡胎的凡俗与懦弱。在你面前,我只是一个弱不禁风的孩子,一个无法保持一种姿势站立到生命尽头的懦夫。你不朽的躯体让我顶礼膜拜!而我,身体还没有倒下就开始腐化,腐化在俗世生活的滚滚红尘中,成为一只迷失方向的羔羊。

沉默吧,所有凡俗的语言和粗俗的动作都显得苍白无力。就这样,以一个沉默者的姿势站立在风中,守望,守望那远去的帆影和夕阳,守望那远去的背影和爱情。

这是一种生命的姿势,一种永恒的姿势。

这是一种生存的态度,一种的永恒态度。

收藏在水底的村庄

山得水而青,水得山则秀

走进团结古镇,车辆和行人就像在大山之下的隧道里行走,一直在群山的缝隙里穿行。一条河流在山脚下奔跑,像一把透着青光的刀锋,把风中的群山切割成两半。一座座挺拔的山峰,把高耸的头颅指向广博的云天,厚重的脚跟踩进大地深处的河流。山坡上的村庄,有惊无险地悬挂在狭窄的天空,收藏在蓝得透明的水底。

探寻的指纹翻开尘封的过往,在历史的纸页上寻访这方神奇的水土,目光在简短的文字中就能丈量出山的厚度和水的长度。明朝的战鼓并不遥远,太平军余部入滇的那场激战早已烟消云散。当大毛滩新石器时代的石斧,在上世纪90年代相继浮出水面,随后在苦战营出土了东汉时期的钱币、陶片和双耳铜罐,埋藏在金沙江边滩涂下的历史开始不断升值。这里该是中原文化和巴蜀文化进入云南的重要交通要道?背负着先进技术和农耕文化的先民,足迹沿着江边的险途从这里走进永善,朝着云南的腹心大地缓慢地延伸。

“这里昔日为荒山,林深木茂,野兽成群,森林由朝廷专用。”《永善县志》上有关团结的每一个文字,都是叩问远古之门的钥匙。一千八百多年之后的今天,“皇运木沉”的魂灵还在河边的村庄里游荡,那些传奇的经历被村庄的人们挂在嘴边叙谈了千百年。沙砾埋葬了为皇命效劳的楠木,而那些走过险滩的兄弟,爬上了故宫的房梁至今让人景仰。循着团结河流的源头行进,在那个名叫新田的村庄,刻着“皇木”字样的楠木至今遗落民间。当然,这里的村民没有在大山深处修建皇宫的野心和狂想,他们只想通过这种方式遥想祖先的家园。

在这野性和血性逐渐消逝的年代,沿着团结的河流寻访山川的记忆。想起智慧和苦难的先民,他们把自由放牧的生灵刻进了山川和大地。听到“豹子窝”、“老虎岩”、“野猪凼”这些地名,仿佛眼前的每一座山峰都在疯狂地奔跑,每一块土地都在疯狂地呼啸,每一根血脉都在翻滚着激情的浪花。奔跑的老虎、豹子、黑熊、野猪、岩羊……被垦荒的镰刀锲入坚硬的岩层;密林中穿梭的猴子、野鸡、松鼠……被古老的锄头推向高高的云端。

拥有河流和山川的村庄是幸福的村庄。

团结河在高寒的峡沟中风尘仆仆地一路奔来,与来自大关的女子在双河火爆地拥吻,朝着金沙江的方向私奔而去。双河古镇,就这样在爱情的臂弯里温暖了百多年。风水先生的说法可能有某种唯心的成分,但古镇所在的位置不得不让人产生许多奇异的想法,毕竟,把街道和房屋建在水中,即使在江南也不多见。一条青龙把头伸向河流的交汇处,浮在水面的头颅就成了古镇的坐骑。老人们谈起一百年前那位叫“郭大爷”的地主,至今还唏嘘不已。这样的“风水宝地”在莽莽群山的腹地确实并不多见,所以,在未修建这个水上集镇之前,“宝岛”上挤满了一座一座先人的坟墓。当“郭大爷”斥巨资从三面的河边砌起厚实的石墙,在坟墓上修建起一条笔直的街道。一条条小巷互相串通,整个集镇就是一座天然的城池,而三面的河流就是天然的“护城河”,尽管,四围的高山割断了人们远眺的目光,但这里的人们却清楚地知道——只要一直沿着河流的方向奔走,就总会走出一片广阔的天地。

清朝末年兴建的这个水中小镇,成为团结乡境内近百年来最繁华热闹的集镇,就是现在的乡政府驻地也远远比不上这里。如今,小镇旁边的两条河上早已架起了宽阔的石拱桥,清澈透明的河水从古镇周围环绕而过。小桥,流水,人家,江南水乡古镇的韵味也不过如此吧!桥梁与河岸上的柏油路联姻,成为永善县城通往昭通、昆明等地的必经之地,往下则一直伸向宜宾、重庆等沿江一带的大城市。

在这古色古香的小镇上游走,或者找个简单的茶馆临窗而坐,慢悠悠地喝上几口飘着轻烟的绿茶,品上一杯醇香四溢的苞谷酒,窗外是挺拔的青山,脚下是清清流淌的河流,还有那河中举竿垂钓的渔人……那种闲情和逸致,构造了一幅幅人与自然交相辉映的水墨春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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