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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互联网的创业创新中实现新闻理想

2016-12-20张垒

中国记者 2016年4期
关键词:房东小猪书店

张垒

一、寻找和做新闻殊途同归的转型之路

中国记者:能否谈谈你的个人经历和职业生涯?你最早学的是广告专业,为什么选择做新闻?

潘采夫:我是新闻的野路子。上大学时我报的志愿就是新闻专业,后来进到广告班去了。那时觉得无所谓,“不当总统就当广告人”嘛,但喜欢报纸还是肯定的。毕业后我去了《河南日报》广告部,做广告与做编辑记者有本质不同。特别是当时大量的是医疗广告,没有成就感,一年就辞职了。

离开郑州到北京后的第一个工作是在一家杀毒软件公司,后来到了《中国青年报》旗下《青年时讯》广告部。在那里两个月一直研究报纸,一分钱广告都没联系,收入非常微薄,实在不好意思,两个月之后就走了。走的时候,我给当时《青年时讯》的总编陈小川写了封信,分析了《青年时讯》的经营情况和对策。陈小川把这封信交给当时的副总编刘爽,刘爽于是又把我叫回《青年时讯》。一个月2000元钱,当时只是让我定期来开会,提出一些建议就行。

在《青年时讯》。我发表的平生第一篇文章就是一篇专栏。当时编辑缺篇稿,就让我写一篇。我模仿米卢和李想,写了篇《对足球记者的上岗培训》,编辑觉得还行,就让我每周都写。大概过了两三个月,我的编辑调岗了。于是让我接手做专栏版编辑,后来叉接手了读书版编辑,做评论和读书,这也是我后来主要做的。

当时,我的作者有阿乙、猛小蛇、韩浩月、编剧陈彤、冯唐等等,同时,我每个月还写一篇报纸的经营分析报告。当时。我的直接领导刘爽——她是原来央视《东方之子》的主持人——有位老上级杨浪在财讯传媒。负责媒体事业管理部,每个月都会看我写的经营分析报告。当他知道我准备从《青年时讯》辞职的时候,就给我打电话。于是,我就去了财讯传媒,做的是媒介的研究、策划。其间,还短期到《中国新闻周刊》呆了两个月。

2004年11月11日,《新京报》创刊一周年,出了365个版的特刊,我看了以后很澎湃,于是就去了《新京报》的文化副刊部。我在《新京报》待了8年,先后在文化副刊部、评论部,体育部做编辑、主编,其间还曾经短期在新浪读书频道做主编。

中国记者:你的专栏文章很受欢迎,在《新京报》的工作也还不错,之前所有的工作不管采编还是经营。都是围着报纸转。为什么突然转入到“小猪短租”这样一个看起来与新闻毫无关联的企业和行业?你在那里能做什么?你为什么会有这样一个选择?

潘采夫:2012年初,我爱人要到英国去读博士,那时我女儿正在上小学。于是我就离开《新京报》,去英国呆了两年。在那个期间。AIRBNB(Air Bag and Breakfast)在欧洲非常风行。AIRBNB 2008年成立于美国旧金山,它是分享经济的鼻祖,是最早做大规模闲置房屋分享的。我们在欧洲旅行,住了很多这类的房子,全部是有房东的。这些房东有歌手、DJ、作家、剧院经理、全职奶爸、大提琴手……住的时候和他们交流得都非常好。我对这种住宿形式产生了很深厚的兴趣,觉得和住酒店是完全不一样的,很有人文色彩。从欧洲旅行回到苏格兰的首府爱丁堡之后,我们就把自己公寓的次卧挂在了AIIEBNB上,注册当了房东。接待全世界到爱丁堡旅游和参加爱丁堡国际艺术节的文艺青年,有歌唱家、音乐家等等,一起交流、一块吃晚餐。

回国后,我去了《南都周刊》做记者、主笔。当时就想了一个题目:《AIRBNB的中国学生》,我对它的模式太有兴趣了:是什么样的机制和信任体系能够让陌生人进入别人的家门,而房东根本就不用担心安全问题,张开怀抱欢迎陌生人。在住宿的期间,房东和房客还成为了朋友。在中国的环境里,这种模式有没有生存的土壤,是不是会发生变异?于是。我就开始在国内找同类的公司,考虑了途家、蚂蚁短租、小猪短租等等,后来发现,和AIRBNB最像的就是小猪短租。我就联系采访,和小猪短租的两个联合创始人聊了一下午,他们谈的很多东西解答了我的疑惑,而且聊天中我发现。这种类型的公司在中国非常有社会价值。当时,分享经济的名声还不是那么响,这种分享经济的模式对中国交往结构的推动、对人们瓦信的推动是巨大的。

当然,小猪的创始人考虑的是商业问题。他们要打造一套信任机制、保险机制、安全体系,让人们能够去掉戒心,能够安全地交往,这对他们的业务有好处。但作为一个媒体人,我想的是,这对推动社会进步、建设一个更美好的社会是有价值的。当时我也存在着转型危机,而去门户网站,去以做内容为主的新媒体。对我来说其实不算转型,要做就做一个离本业远的,但能够和做新闻殊途同归。能达到同样目的的事情。

因为我是做广告出身。知道推动社会公益、社会价值的一支重要力量是企业和商人,像马云的淘宝体系、马化腾的微信圈,大大改善了社会交往的方式。他们奠定了平台和基础之后。小猪的分享经济将会迎来它的风口。当时优步和滴滴竞争十分激烈,滴滴迅速成长为一个估值两百亿以上的巨头型公司,出行领域的分享经济巨头已经出现了,而房屋领域的分享经济巨头还没有出现,我觉得这是一个新行业。另外,公司的两位创始人和我在价值观上很投缘,对他们来说,小猪的体系和产晶虽然已经很完备,但需要一个做传播的人更好地把它们推广出去。于是我就到了小猪短租。

二、媒体人的理念和产品市场相结合,会变得非常有推动力

中国记者:到了“小猪短租”之后和你之前的设想有差距吗?

潘采夫:做小猪短租和做新闻相比。从方向上和事情的有意思程度上。其实没什么差距,甚至收获更大。但和想象中不一样的是,人们总会低估自己工作的劳累程度。尤其是媒体人散漫惯了,我以前一星期开一次会,一个月写一两篇稿,但公司里的压力是日复一日的,一个项目做完后会迅速面临下一个项目、下一个市场压力。所以,对我来说,最不适应的是需要每天上班、需要每天开会,需要节奏非常陕地去处理问题。尤其是快速地做决策和判断。这是我转型中有难度的地方。而且据我了解,这也是很多媒体人转型的时候不很适应的地方。

中国记者:能不能简单介绍一下,在你眼里“小猪短租”是个什么样的公司?有什么具体特点?团队架构和运行情况是怎样的?怎么把它的价值观和公司运营结合在一起?

潘采夫:小猪短租创立于2012年,到现在大概三年多了。去年做了C轮融资,融了一亿美元。它的基本模式与AIRBNB是一样的,房东把自己多余的房屋资源在小猪的平台上上线当房东,而房客在小猪的平台上寻找他喜欢的房子。然后联系房东,谈好后在线上交易。房东会把房费的10%交给小猪短租。这是一个基本的模式。

小猪与AIRBNB不同的是,AIRBNB在中国是不做地面服务的,它在中国只做境外游,而小猪是只做中国的。它有线下人员,有更周到的服务。当有人申请当房东的时候,线下人员会去和房东交流。核验他的资格、诚信,房子是不是宜居、安全?设计师会上门做一个简单的设计方案,摄影师再去拍照片,之后才是上线。服务会比较接地气。它比较核心的一部分是一套安全体系的保障,保障房东和房客之间不会出事儿。比如实名制——身份证、手机号、银行卡三个真实信息都要注册,通过这个就能够掌握一个人的真实信息。小猪的平台对接公安部下属的国政通,如果房客有问题,马上就能反映出来。还有人身保障和财产保障。比如。小猪对房东是有财产保险的,如果房客打坏了东西,或房东丢失了东西。保险公司会赔偿。同时,给房客也提供人身保险。

小猪短租现在接近三百人,小猪的两个创始人:陈驰是CEO,王连涛是COO。陈驰是华西医科大学毕业。做妇产科大夫的,辞职到了拜耳药业,又从拜耳转型去了互联网,去了雅虎、3721、阿里巴巴、赶集网,然后创办了小猪。他在创办小猪之前是赶集网的副总裁兼蚂蚁短租的总经理,王连涛原来也在蚂蚁短租。截至去年年底。小猪短租在全国230多个城市有7万套房源。目前我负责市场经营的领域,市场、品牌和公关。另外,还有很大一部分是全国运营中心,在全国20多个城市都有小猪的办公室。划分为几个大区,为不同城市提供地面服务。

中国记者:“小猪短租”的工作和文字工作有什么不同?

潘采夫:在小猪短租我写了平生第一篇“软文”,推广公司嘛。但这不重要,实际上。它们的联系在于做的一些东西。因为分享经济的标志是有剩余的空间、房屋资源,房主是一个有意思、有个陆的人。能跟房客进行个性化的交往。在这个体系里,你尽可以设想各种好玩的东西,在AIRBNB你可以看到在树上做的房子,树屋,可以去跟房东一起住洞穴……事实上,我到小猪之后做的这些东西,跟我原来做的东西是很接近的。

我做的第一个项目就是邀请隐居在神农架的作家谷清生做小猪的房东。谷清生是《中国可以说不》的作者之一。曾经红极一时。他是地质队员出身。喜欢神农架,就在那里一住十年,种茶叶、种各种其他植物。小猪的品牌原来打的就是廉价、实用,不太够凋性。我就邀请他当房东,让谷清生把自己在神农架住的一个大院子上线到小猪上。让有文学追求的人,或者信仰生活在别处的人,到神农架去寻访一位作家。这个概念在传播的时候是挺有意思的:作家当房东,还可以请房客吃野猪肉,因为谷清生自己是一个美食家,还可以带你晶茶,因为谷清生还种茶。这是第一个项目,是一个作家项目。

第二个项目是邀请世界冠军、曾经被评为“最美女排国手”的中国女排队员薛明当小猪的房东。薛明在北京开了一家花店。我们建议她把其中的一间改成一个民宿,于是,她就威了小猪里面个子和颜值最高的女房东。背包客、排球迷们都是冲着她去住的。大家发现。原来分享经济、住在房东家里面这么好玩,能认识这么有故事的房东。另外,我还邀请原来在媒体时的一帮朋友来做小猪的房东,来为分享经济代言,来倡导这种生活方式。

而最接近我的文化梦想的,是“城市之光”文化住宿项目。这也是我第一次采访两位创始人时提出来的,我觉得这个项目真的很符合分享经济的调性,很有人文色彩,叉有想象力。因为之前人们是不会住在书店里的,我去巴黎旅游时,到莎士比亚书店,看到里边有张小床,一间是当年书店老板收留海明威的时候,海明威用过的。我就想,用一种商业的手段,推动不景气的书店行业增加一个收入渠道,把整个书店上线当成一个房源,书店老板当房东。爱读书的人住在书店里。晚上书店灯光闪烁,可以在里面看书,我觉得体现了分享经济最高的那种审美。

我去游说十家人文书店,包括北京的单向空间、厦门的不在书店、扬州的边城书店、南京的二楼南书房、还有一个在城墙肚子里面的书店,总共十家。到北京共同开一个发布会,说我们来探索人文书店的情怀如何落地。在24小时书店模式之外,我们提出。不能住宿的书店就不是真正的24小时书店。这个项目做出来之后,除了发布会邀清几家媒体记者之外,没有着力推广,但到目前为止,已经有一百家以上的媒体主动采访这个项目,包括《人民日报》、央视,各主流媒体、都市媒体、新媒体都有报道,因为喜欢的人太多了。

你会发现,一个媒体人在参与互联网公司创业的时候,他做出来的东西与很纯正的互联网人也是不一样的。媒体人有自己的短板,不懂技术,但媒体人有先天的优势是懂传播,而且会改变传播的理念和规划。原来概念上,企业公关部就是对外发稿和“救火”的,但当大量媒体人到公司负责公关的时候。他们是懂得媒体传播规律的,他们知道做一个什么样的东西会撩动社会和媒体的兴趣和神经,从而让媒体主动传播,把灌输式的传播变成自然交流式的传播,改善企业的传播生态和公关生态,会把中国企业的公关埋念向前推进一步。这是通过我自己转型的案例得出的一点儿想法。

不少人哀鸣传统媒体经营断崖了、媒体遇到危机了,媒体人就没有自己的意义了,我经常会跟他们说,不要太悲观。我也不认同他们的说法。我经常说的是,一个有价值观的媒体人,不管到哪里去,都会带着自己的价值观,去推动这个公司变成一个有价值观的公司,推动这个公司变得有社会价值。因为媒体人是天然具有使命感的知识分子,一旦这种理念和公司产品、市场运营结合起来的时候,就会变得非常有推动力。会改变一些东西,国际的知名公司都有自己鲜明的价值观。在中国做公司,我越来越会感觉到提倡一个正向的、美好的价值观,会赢得人们的尊重和喜爱。

三、用互联网的方式做媒体人喜欢的事

中国记者:这是不是可以说,一个媒体人的转型,是把他的价值观和企业的价值观融合在一起,某种程度上也是改造了企业原来所固有的惯性操作方式?

潘采夫:对。首先,媒体人投奔某个公司、去参与肘,他要确定这个公司的(价值观)内核是一个正向的公司,它除了有市场潜力之外。确实对社会有益。另外。媒体人很难扭转公司的价值观,可能在遇到“对昧”的创始人之后。媒体人所想的东西,与创始人所想的东西有一个结合。

中国记者:会不会只有初创型的公司才有这个条件?一些巨型会司,媒体人进入之后更多地是被公司所改造?

潘采夫:这就是我为什么没有去BAT(阿里、百度、腾讯)的原因。这些公司已经很大了,媒体人进去之后只是一个螺丝钉,没有什么发挥空间。像马云的阿里已经做成了一个“帝国”,不管谁过去,是无法改变它任何东西的。所以,我建议媒体人如果转型的话,最好去创业型的公司,它可塑性比较强、发展空间比较大。

中国记者:你怎么看传统媒体的转型?传统媒体的未来和媒体人的未来之间是什么关系?

潘采夫:我们如果回看百年前媒体的历史,可以发现,媒体的更新换代都曾经引起过末日的预言,现在报纸遭遇的恐慌和二十多年前的广播是很像的,当时汽车还没有普及。互联网带来的冲击可能比电视媒体更厉害,它全方位地改变了人们的阅读习惯。变化陕的,如美国,报纸遇到的危机已经很明显;慢的,如英国和日本,它们是固守自己传统生活方式的国家,报纸的危机似乎还不是那么严重。但是,或快或慢,趋势都是一样的。

传统媒体的转型也遇到很多困难,一些经营做得最好的媒体,在新媒体的转型上都不算成功。传统媒体思维做出的新媒体。很多还是像报纸。媒体人还是用媒体的方式来做新媒体,而真正的互联网公司是用技术来驱动的。比如腾讯的微信和朋友圈在很大程度上取代了更像传统媒体平台的微博,“今日头条”做新闻的方式则几乎是纯技术的。

媒体人会灵活一点。我觉得我的转型是一个非典型的案例,实际上是一个做经营的人做了几年媒体,又转回来做企业,虽然我自己觉得内心不适应。但在外面人看来也许还算是比较顺利的,起码对市场有一个预判,对企业的运营有一点点了解。而纯正的媒体人转型相对来说是比较艰难的。

中国记者:转型中大家提到最多的是思维的问题。常说互联网思维与媒体人思维不同,你在转型之后思维模式有改变吗?做这样一个创新型企业和做一个普通媒体人的思维模式不同在哪里?

潘采夫:我觉得这两者不是对立的。经常有人埋汰我们媒休人,说我们没有互联网思维。但我问他们的时候,他们甚至不知道什么叫互联网思维。我自己也不知道什么叫互联网思维。但我理解,像马云喊出“让天下没有难做的生意”。像马化腾,用一代一代的技术更新推动互联网发展,他们是有互联网思维的人。但不能把媒体人思维与互联网思维对立起来。

媒体人思维是办媒体的一种方式。我觉得我不具有互联网人的那种干劲,那种用一款产品来引爆的思维方式,但我一直把互联网当成一种工具。我曾经写过,只有阅读不会死亡。承载着信息的物质可能不断变化,从壁画到龟甲到报纸广播电视再到互联网。但附着在媒介上的思想是不会死的。

媒体人是掌握了思想的人,你会发现,现在做着最好的公号的一批人还是媒体人,他们了解传播的方式、了解语言组织的方式。会把自己的思想找一个工具再运用起来。像我做书店项目的时候,我就是利用了互联网这种组织方式来做媒体人喜欢的事情。一方面,帮了公司,另一方面,实现了自己的想法。所以。瓦联网思维和媒体思维不是截然对立的,不是先进生产力与落后生产力的区别,它确实是不同门类人的不同特性,我们想不出他们要做的东西,他们也想不出媒体人所做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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