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的乡村》与磐石抗战

吕勋福

《八月的乡村》是著名作家萧军创作的抗战文学作品。小说真实再现了九一八事变后东北爱国军民在共产党领导下同日本侵略者浴血奋战的感人场景，展现了东北人民不甘当亡国奴，誓死保卫家乡，争取民族解放自由的决心和不屈不挠的斗争精神。

小说于1935年7月问世后，产生了非常大的轰动效应，被誉为“抗战文化的奠基石”。1937年，毛泽东在延安对上海地下党送来的《八月的乡村》给予了很高评价，称赞这部小说对抗击日本侵略者的斗争“作用很大”。

1938年，萧军从临汾民族革命大学步行20多天来到延安。毛泽东得知《八月的乡村》作者来到延安，亲自同秘书和培元来到萧军的住处看望，这使萧军非常惊讶和感动。萧军在延安期间受到毛泽东多次接见。2013年出版的萧军《延安日记》一书，记载毛泽东与萧军或与萧军及其他文化人一道谈话情况多达21次。毛泽东与萧军还有许多书信往来。随着频繁的来往，萧军觉得毛泽东平易近人、礼贤下士，也就无所顾忌地对延安当时的状况有所陈词，还向毛泽东建议要研究党的文艺政策，由此引发了毛泽东对延安文艺界状况的思考。毛泽东用一个多月的时间在延安文艺界进行了充分的调研，后于1942年5月在延安的杨家岭同宣传部长凯丰邀请近百名作家，召开了著名的延安文艺座谈会。萧军在座谈会上第一个发言，详尽阐述了自己的观点。经过与会作家踊跃发言和热烈讨论，最后，毛泽东发表了著名的《在延安文艺座谈会上的讲话》。

萧军是鲁迅先生的得意门生。在所有关系密切的青年人中，萧军和萧红得到鲁迅先生关怀和支持最多。鲁迅先生对萧军创作的《八月的乡村》倾注了不少心血，亲自为书校注、写序言，为出版而奔走。鲁迅先生对小说围绕抗日这个主题，以浓郁的乡土气息和对人物的精雕细刻的写法给予了肯定。他在序言中写到：“作者的心血和失去的天空，土地，受难的人民，以至失去的茂草、高梁、蝈蝈、蚊子，搅成一团，鲜红的在读者眼前展开，显示着中国的一份和全部，现在和未来，死路与活路。凡有人心的读者，是看得完的，而且有所得的。”鲁迅先生为编印青年作者的作品，拟定一个社团名称即“奴隶社”，并以“奴隶社”的名义出版《奴隶丛书》，将萧军的《八月的乡村》和萧红的《生死场》一起，编入了“奴隶丛书”在上海出版。

《八月的乡村》是一部非常成功的文学作品，萧军因此被称为“自1917年的新文化运动以来，在中国涌现出的最优秀作家之一”。该书在各时期以多种版本多次再版，在党内外和国内外影响巨大。1936年美国记者斯诺曾与鲁迅先生谈到萧军，索取了萧军小传，接着翻译了《八月的乡村》，并在英语系国家多次印刷出版。除此之外，该书还有俄文、印文、法文、日文、德文等多种版本，传播到了全世界。2005年，《八月的乡村》和《生死场》又被列为“纪念中国人民抗日战争暨世界反法西斯战争胜利60周年丛书”中外十篇中的第一、二篇。

《八月的乡村》素材取自1933年磐石游击队和人民群众开展的抗日斗争事迹。

磐石是较早建立党组织和党领导人民群众进行抗日斗争的地区。1930年，中共满洲省委巡视员陈德森主持在磐石烟筒山召开中共磐石县第一次代表大会，成立中共磐石县执行委员会。县委内设组织部、宣传部、军事部，下辖磐东和磐西区委以及伊通、双阳两个特支和7个支部，共有党员80人。磐石地区党组织发展得非常快，影响和带动了周边地区人民群众靠近党组织的积极性。为便于党组织的扩大与发展，根据中共中央和满洲省委的指示，1931年8月磐石县委改组为磐石中心县委。九一八事变后，东北迅速陷入敌手。危难关头，磐石中心县委把组织和领导磐石地区各民族群众进行抗日救国斗争作为自已最重要的工作，很快在磐石一带点燃了熊熊的抗日烈火。1931年10月，中共磐石中心县委首先领导磐石人民开展了有名的“秋收斗争”，揭开了磐石人民大规模反日斗争的序幕。在党的领导下，磐石县城学生罢课、工人罢工、商人罢市，反日斗争情绪不断高涨;农民协会、反日妇女会、铁路工人工会、农民自卫队、青年义勇军等各种反日组织迅速发展;大批具有强烈爱国思想的热血青年投笔从戎，参加抗日武装斗争。磐石人民的反日洪流汹涌澎湃，不断发展壮大。为搞武装斗争，满洲省委派杨林、杨君武到磐石举办培训班，讲解政治、军事知识，并进行一些实战训练，培养了一批骨干。同时，还派一些中共党员打入伪军进行策反活动，成功的伪军哗变加强了武装斗争的力量。

1932年2月，磐石中心县委又将李红光领导的以朝鲜族为主的劳农赤卫队和县委特务队合并，组建了由李红光任队长的磐石工农反日义勇军，不到两个月，队伍发展到120余人。1933年初，满洲省委军委书记杨靖宇来磐石一带巡视并整顿武装力量，将磐石游击队编为中国工农红军第三十二军南满游击队。经省委批准，杨靖宇留任政委。从此，以磐石为中心的抗日根据地正式建立起来，并由吉林省的磐石、桦甸、双阳、伊通、吉林等县逐步扩展到西安（现吉林省辽源市）、东风、海龙（梅河口）等地区。这一带地理位置十分重要，既交通方便，处长春、沈阳、吉林之间腹地，又环境复杂，有高山峻岭、平原沟川，易守难攻，适宜游击作战。因此，日军把磐石根据地视为心腹之患，采取各种残酷的法西斯手段加以破坏。他们在政治上强化殖民统治，归屯并村，推行“保甲制”，增设警察机构和特务组织;在军事上屡调重兵“讨伐”“围剿”，实行“三光”政策。但这一切并没使根据地人民屈服，游击队反而在与日伪军频繁作战中，沉重地打击了敌人，壮大了自己。1933年5月，为贯彻中央“一二六指示信”精神加强统战工作，南满游击队与十余支抗日武装联合，成立了“联合参谋部”，杨靖宇被推选为政委，李红光任参谋长。

在“九一八”两周年时，磐石中心县委根据省委指示，在磐石猪腰岭正式组建东北人民革命军第一军独立师。杨靖宇任师长兼政委，李红光任参谋长，宋铁岩任政治部主任。从而使磐石地区的抗日游击战争进入了一个崭新阶段，抗日武装斗争开展的如火如荼，抗日斗争形势发展的非常快，对东北抗战起到了巨大推动作用。

1933年4月，满洲省委傅天飞以团省委巡视员身份到磐石一带巡视工作。看到磐石中心县委领导的反日斗争如火如荼，人民群众支持武装抗日热情高涨，傅天飞非常感动。同年10月，磐石中心县委改组，傅天飞被选为中共磐石中心县委常委，配合县委做了大量工作。随着工作不断深入，傅天飞掌握了磐石地区大量充分反映抗日军民爱国热情和斗争历程的生动材料，打算趁回哈尔滨参加会议的机会，向满洲省委正式提出书面报告。同时，由于他酷爱文学，还准备以文学形式再现南满抗日军民的斗争事迹。他的这一想法得到了他的老师、中共满洲省委秘书长冯仲云和省委军委书记杨靖宇的支持。经过日夜苦战，他于1934年1月18日首先完成了《老傅关于海龙、磐石党、团、军情形的报告》。1月30日，又整理出《老傅关于磐石人民革命军、反日游击运动情况的报告》。之后，他一直揣摩构思，想用文学形式再现磐石抗日，但因当时战争环境艰苦，加上他负责繁重的党团工作，只是形成了一个“腹稿”。

1934年2月，傅天飞在省委扩大会议上提交了两份巡视报告，之后在哈尔滨找到了他的老同学、青年作家舒群。这时他产生了一个令人肃然起敬的念头，他知道舒群是一位有才华的共产党员，便决定把巡视磐石形成的“腹稿”口述给舒群。他对舒群说：“两个人知道这些素材，比一个人更有把握，如果一个人在战争环境中出了意外，另一个可以继续完成。”这种对革命事业负责到底的精神和坦荡无私的胸襟，令舒群为之动容。在听了傅天飞一天一夜的口述后，舒群非常激动，但考虑到自己是共产国际地下交通员，风险也非常大，这样好的素材不能耽搁了。于是，他推荐并找到东北作家群中崭露头角的东北青年作家萧军、萧红。他把傅天飞请到萧军家中，向萧军、萧红详细地进行了复述。据舒群后来回忆，老傅的口述完整地反映了“磐石游击队从小到大的发展过程，生动地艺术地描摹了惊天动地的激烈战斗，可歌可泣的英雄人物和大无畏精神。凡此种种，讲得淋漓尽致。”萧军、萧红两位青年作家也像舒群一样深为磐石抗日军民的英雄事迹而感奋不已，决心以此创作出让家乡父老满意的作品来回报傅天飞对他们的期待。所以，萧军创作的《八月的乡村》和萧红写的《生死场》中的“革命军在磐石”等章节，都是从傅天飞那个“腹稿”中的情节演化而来。

后来有人采访萧军关于《八月的乡村》素材来源，他这样回答：“我一九三三年开始写《八月的乡村》。写这本小说，根据的是磐石游击队提供的真实材料，加上艺术上的虚构，加上个人的军队生活体验。我是作为宣传品来写的，为求祖国的独立，民族的解放，人民的翻身（这一点是后来有的思想），写出来发挥政治作用。艺术上是朽还是不朽，我没有考虑。这就是庄子说的“得鱼忘筌”的意思。只求纯政治的目的，连文法也不怎么管。从题材处理看，不可能细致刻画;那样写，气氛就不够。”

终上所述，毛泽东赞誉的文学作品《八月的乡村》素材确是取自磐石，同时也足以说明磐石早期的抗日斗争非常残酷和激烈，也非常有代表性。